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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庸观下的翻译策略研究

2021-03-25薛源

鄂州大学学报 2021年3期
关键词:源语中庸归化

薛源

(四川省电大住房和城乡建设厅分校,四川成都 610041)

翻译是一项有着悠久历史的人类文化活动。我国早期典籍《周礼·秋官司寇》篇里就有“象胥”(谓通言语之官)这一名目。[1]西方翻译史则从公元前三世纪前后,72 名犹太学者在埃及亚历山大城翻译的《圣经·旧约》(《七十子希腊文本》)揭开序幕。[2]22自有翻译实践以来,人们就围绕“直译”、“意译”翻译方法展开讨论,后来逐渐发展为归化策略、异化策略的争论。作者将站在儒家哲学中庸思想的角度,观照归化策略、异化策略,以期为翻译实践提供一点思路。

一、归化与异化

归化策略、异化策略,孰优孰劣?孰是孰非?在这个问题上,19 世纪德国哲学家施莱尔马赫(F.Schleiermacher)给出过启示。他认为,要么让译者尽量不去打扰作者,让读者靠近作者;要么尽量不去打扰读者,让作者靠近读者。[3]前者说的是采用异化策略,后者说的是采用归化策略。20 世纪,英国文学家、翻译家波斯盖特(J.P.Postgate)在其专著《议论与译作》(Translation and translations)中提出,翻译分为“后瞻式翻译”(retrospective translation)和“前瞻式翻译”(prospective translation)。在译者心中,后瞻式翻译偏向作者,着重于对原文的理解表达,完整再现作者意图,而不顾虑翻译作品面世后的命运——面对读者的阶段,是带有异化色彩的翻译;前瞻式翻译偏向读者,注重读者的阅读体验,采用灵活的翻译方法,而这或多或少都会冲击到原作者,是带有归化色彩的翻译。[2]18121 世纪,意大利裔美国学者劳伦斯·韦努蒂(Lawrence Venuti)在其作品《译者的隐身》(The Translator’s Invisibility)中正式提出归化策略(domestication)和异化策略(foreignization)。韦努蒂从解构主义的视角出发,考察西方17 世纪以来的翻译,发现译文话语是透明的,译者在翻译中是隐身的,异族文化特征被消除了,归化翻译主导着西方的翻译,他指出文学翻译应该努力表现文化差异,用异化策略保留原文的异域风貌。[2]245

自新文化运动以来,国内译者、学者也对归化、异化翻译策略进行了一系列探索。鲁迅在谈到翻译时,提出“必须有异国情调,就是所谓洋气”,“宁信而不顺”。[1]这种欧化的翻译显然是采用了异化策略,在汲取西方文化、丰富白话文等方面起到过积极的作用,但因其过于欧化,语言显得生硬诘屈,在读者接受度方面就略逊一筹了。因此,20 世纪三十年代的翻译家张若谷、朱生豪、傅东华等纷纷使用归化策略,以地道晓畅的汉语再现原作风采,受到读者的肯定。新中国成立以后,董秋斯和卞之琳更注重形式忠实,主张异化翻译,但在傅雷、钱钟书“神似”、“化境”思想的引领下,这一时期主流的翻译策略仍是归化翻译。改革开放后,随着新一轮的西方文化思潮引入,开始出现了对归化翻译的反叛,刘英凯认为“表现在个别细节上的归化译法是‘恶’,表现原作风姿的移植法是‘善’”,主张要把异化策略“在翻译中应占有的主导地位确定下来”。[4]孙致礼也提倡异化译法,认为21 世纪的中国文学翻译应尽量传达原文的“异质因素”。[5]

由此可见,不同时代的译者、学者对归化策略、异化策略采取了不同的态度,多是二者选其一,对两种翻译策略进行了非此即彼的划分,陷入了二元对立的境地。这是两种翻译策略肇始时,便出现的困境。施莱尔马赫曾说:靠近作者和靠近读者是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译者须得尽量二者选一,二者相混合则会带来极度不合时宜的结果。[3]关于如何解决这一矛盾,作者认为中国古代儒家哲学思想可以带来一些启示。

二、中庸观与翻译策略

中国古代儒家哲学思想在“四书五经”里有着集中反映,“四书”即《论语》《孟子》《大学》《中庸》。《中庸》原是《礼记》中的一篇,至南宋时期,大儒朱熹将其从《礼记》中剥离出来,单独成书。《中庸》对古代君子的道德品行、个人修养、处世准则等有着详尽的论述。“中者,正也……不偏不倚、无过无不及之谓也”。“庸者,常也……与时偕行、守常时中之谓也。”[6]《中庸》说:“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又说“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赞扬舜时说他“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可见,中庸思想倡导不偏激、不过度,不走极端,在两极中取得平衡,达到中和之理想。中庸不是平庸,不是简单粗暴地折中,而是要经过自我思考、自我教育、自我约束,摒弃“过”的,弥补“不及”的。

中庸思想能够避免走极端,长于中和分化的两极,在调和归化策略、异化策略的二元对立上可以给我们一些启示。翻译策略的两极是归化和异化,面对这两极,无需固执地辩出个孰优孰劣,这是一个没有标准答案的争辩。可以想见,语篇中,没有绝对的归化,也没有绝对的异化,既不能全部归化,也不能全部异化。翻译中,归化策略和异化策略“不仅是不矛盾的,而且是互为补充的”。[7]归化、异化如何相互补充?就是要平衡持中,这里就涉及到翻译的“度”如何把握的问题,也就是翻译的适度原则。适当的翻译,既要照顾源语语言、内容、文化、风格、情感等方面,又要引起译语读者的阅读兴趣,在源语与目标语、作者与读者间达到平衡。下面以语言、文化、情感三个方面为例,探讨翻译中的归化策略、异化策略。

三、翻译策略的体现

文本的语言表达、文化传播、情感传递等方面承担着不同的功能和使命,这几个方面的翻译策略也各有千秋。

(一)语言

东西方虽然遥隔万里,有许多不同之处,如思维差异、文化差异等,但同在地球上,客观世界还是一样的,如观望同一个宇宙、沐浴同一片阳光等。这就意味着,英汉语言由彼此的“counterpart”(对等物)构成,这使翻译成为可能。如汉语里有“银河”,英语里有“Milky Way”(牛奶路);汉语里有“瓜子脸”,英语里有“heart-shaped face”(心形脸);汉语里有“龙凤胎”,英语里有“pigeon pair”(鸽子胎)。如古代白话文小说中“龙颜”译为“the emperor”,“太后”译为“Queen Mother”,“锦里”译为“Chengdu”,在汉英翻译里,它们是两种语言、两种文化间的对等物,这里采用归化策略翻译是较为妥当的。又如“宪宗皇帝……大兴土木”译为“Emperor Xianzong started a grand-scale construction project”,源语中的借代修辞消失,意象由具体的“土木”转为抽象的“工程建设”,这种修辞的消失、具体意象的消失是一种既无奈又必要的牺牲,是彻底的归化。我们不能斤斤计较说,这样的翻译不能反映中国人对事物认识的视角,不能反映出中国的独特文化,在无关语篇的关键环节、无损人物形象塑造、无碍情节向前推动等无伤大雅的情况下,语言上宜采用归化翻译策略,否则便容易出现翻译腔。语言上的归化,使译文更加地道、流畅,对读者的阅读体验也更加友好。

(二)文化

世界各国民族文化多姿多彩,内涵丰富,差异较大,这就为翻译活动带来了许多困难。但翻译所传达的异域文化,也正是目标语读者的兴趣和目的所在。

宋代词人辛弃疾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气势壮大,情真意切,词人欲有一番作为,为国效力,无奈南宋朝廷有意偏安一隅,苟且偷生,难免心生感慨,借古抒今。末尾有一句:“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许渊冲是这样翻译的:Who would still care/ If an old general/ Is strong enough to take back to the lost capital?[8]源语里“廉颇”这一人物特称被抹去,归化译为“old general”,意在使译文更简洁易懂。如果采用异化翻译策略,直接译为“Lian Po”,考虑到异域读者未必人人都知晓廉颇的身份背景,势必需要增加注释或解释性语言,这将使译文现出累赘之态,影响阅读的连贯性。这里虽舍弃了具体的文化意象,但源语语义内涵却并没有损失,甚至更有利于交流的顺畅性。

宋代词人秦观的《鹊桥仙·纤云弄巧》咏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是借牛郎织女鹊桥会的故事,歌颂美好坚贞的爱情。许渊冲译为:When Autumn’s Golden wind embraces Dew of Jade/All the love scenes on earth,however many,fade.[9]“金风玉露”描写的是秋天的景象,指秋风和露水,译文采用了异化策略,以直译的手法直接再现这一意象,同时收到了陌生化的效果,增加了译文的趣味性和可读性。

(三)情感

情感是人类共通的,好的作品总是能引起人的情感共鸣。在翻译中,不同的处理方式,会带来不同的效果,唤起人们不同的情感体验。南唐后主李煜曾在《浪淘沙·怀旧》中悲叹:“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亡国的悲痛心境直抵读者内心,要让目标语读者感受到同样的情感是不易的。“客”意指寄旅于外的人,在中国古代文化里,常触发人们惆怅的情绪。如宋代词人中,曹勋有“客情触处思家”之苦,陆游有“客路苦思归”之愿,这是一个群体的独特情感。而李煜作为亡国之君,其“身是客”之感只会比旁人更加深邃悲凉。对于此种情感,许渊冲这样处理:In my dream I knew not I was in exile/ And for one moment I indulged in pleasure.[10]“客”并没有简单地译成guest、passenger、traveller 之类的词语,译者另辟蹊路,深刻把握作者情感,译为“in exile”,这是一种曲折的归化,不仅暗示了其亡国君的境遇,还表明了其痛苦的心境,能够较好地被目标语读者所体会,源语中流露的情感得以在目标语读者心中激起涟漪。

唐朝诗人杜甫曾作《江南逢李龟年》,叹道:“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安史之乱后,杜甫过着四处漂泊的生活,宫廷歌手李龟年则流落到民间卖艺为生,两人重逢在暮春的江南,忆起昔日在岐王宅邸频繁相见、唱歌听歌的时光,应是不胜唏嘘。诗里的“落花时节”即有实指,又有虚指,即指春末时光,又指社会凋敝、世道衰落、人生飘零。许渊冲译为:Now the Southern scenery is most sweet,/But I meet you again in parting spring。[11]原文中的情绪集中体现在“parting”一词中,原文写的是相逢,而译文却是“别离”,看似叛逆,实际却深刻地表现了二人重逢的另一层情绪——伤感,短暂的重逢之后又将面临着分离,生活依然漂泊不定。这样的归化策略使译作宛如用目标语写就,而非翻译,能够更好地传递原作情感。

四、结语

归化翻译和异化翻译是翻译活动中必然会遇到的问题,也历来是人们争论的焦点。中庸思想以其中和、适度、不偏不倚的内涵,为重新审视归化、异化翻译策略提供了不同的视角。语篇中,归化、异化不是对立的,也不是绝对的,而是相辅相成、互相成就的。语篇中的语言、文化、情感等方面通过归化、异化策略相互配合,可以使译文取得平衡,达到中和之美。语言上的归化可以使译文更加流畅地道;文化上的翻译策略选择则较为灵活,旨在增加趣味性和可读性;情感上的独特处理,能够引起目标语读者的共鸣,引发同理心,从而获得更加丰富、深刻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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