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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对农村老年人健康绩效的影响机制研究*

2021-03-17吴玉锋虎经博聂建亮

社会保障研究 2021年6期
关键词:城乡老年人医疗

吴玉锋 虎经博 聂建亮

(西北大学公共管理学院,陕西西安,710127)

一、引言

根据国家卫健委发布的《2020年度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公报》,2020年底,我国60周岁以上老年人口占总人口的比例为18.70%,其中,农村60周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占农村总人口的比重比城镇60周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占城镇总人口的比重高出7.99个百分点。我国农村地区的老龄化水平明显高于城镇,并且与城镇老年人相比,农村老年人在健康知识、医疗支出能力、医疗服务水平和医疗服务可得性等方面都处于相对劣势,其疾病和健康风险更大。农村老年人的健康养老问题成为社会关注的热点。对此,政府将完善农村养老保障体系作为实现老年人健康养老的政策着力点。早在2009年我国就逐步推行了新型农村养老保险(简称“新农保”)制度,目的是更好地解决农村老人的健康养老问题,实现老有所养、病有所医。2014年新型农村养老保险和城镇居民养老保险合并为统一的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1)国务院于2014年印发《关于建立统一的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制度的意见》(国发〔2014〕8号), 将新农保和城居保两项制度合并实施,在全国范围内建立制度名称、政策标准、经办服务、信息系统四统一的城乡居民养老保险制度。为简化表述,本文将2014年之前的新农保制度和2014年之后的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制度统称为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制度(简称“城乡居保”)。(简称“城乡居保”)制度。作为一项持续推行的民生保障制度,城乡居保从农村局部地区试点发展到并轨后全国范围内推行。相应地,评估城乡居保制度的社会经济效应备受学界关注。

已有研究特别关注了城乡居保制度对农村老年人健康绩效的影响,学者们运用多种研究方法从多个角度评估了城乡居保制度的健康绩效。有学者基于微观截面数据运用倾向匹配法或工具变量法评估城乡居保的健康绩效,也有学者构造平衡面板数据使用倾向得分匹配双重差分(PSM-DID)方法进行政策评估。值得注意的是,学者们的主要研究结论存在较大分歧。许明和刘亮使用2008—2011/2012年中国老年健康影响因素跟踪调查两期面板数据,采用PSMDD方法研究发现,城乡居保对农村老年人健康绩效的影响具有两面性,一方面能够改善生理健康,另一方面也抑制了心理健康绩效[1]。朱火云采用2014年中国老年社会调查数据,使用倾向值匹配方法从多维贫困视角对城乡居民养老保险的减贫效应进行了评估,发现制度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减少收入贫困,但对健康贫困的减贫效果却不显著[2]。刘一伟基于2011年中国老年健康影响因素调查数据,探讨了社会保险对农村老人贫困的影响,发现农村养老保险缓解了老人的经济贫困、健康贫困和精神贫困,弱化了不同类型贫困间的恶性循环[3]。柳清瑞等运用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数据,使用PSM-DID方法对城乡居保的减贫效应进行测度,发现城乡居保在降低收入贫困和主观福利贫困方面具有明显效果,但对健康贫困的减贫效果较为有限,对老年人的活动能力和日常生活能力也没有提升作用[4]。郑超等基于中国老年健康影响因素调查数据,运用PSM-DID方法研究发现,城乡居保对老年人具有扶贫效果,增进了农村老年人的主观福利,但对健康没有影响[5]。

回顾文献发现,学者们对城乡居保制度的健康绩效进行了多角度的研究,但依然存在一些问题。一是关于城乡居保制度健康绩效的主要研究结论不一。这可能与调查数据的年份有关,已有研究选用的截面数据时间点较早,构造的平衡面板数据时间差较短,没有考虑到城乡居保制度效应的迟滞性。二是已有城乡居保制度健康绩效的研究重在评估方法和实证检验过程的介绍,强调了因果关系推断的科学性,相对忽视了研究的理论贡献,没有具体辨析城乡居保制度促进健康绩效的影响机制,缺乏对二者关系的深入认识。三是实证研究很少探究城乡居保制度通过何种路径促进老年人的健康绩效,缺乏关注城乡居保制度的影响路径,更缺乏中介效应分析,难以准确揭示城乡居保如何提升老年人健康绩效。作为一项长期稳定实施的政策,随着覆盖面的扩大和待遇给付水平的提高,城乡居保制度的健康绩效需要较长时间才能显现出来,这需要构造时间跨度较长的数据以确保研究结论的准确性。基于此,本文利用中国老年健康影响因素跟踪调查(CLHLS)跨度10年的两期面板数据,使用PSM-DID方法消除因样本自选择和遗漏变量问题造成的内生性偏差,科学评估城乡居保制度的健康绩效,获得准确的制度效应。本文的主要贡献在于:一是利用中国老年健康影响因素跟踪调查(CLHLS)2018年数据与2008年数据构造跨期10年的平衡面板数据,在更长的时间跨度上观察城乡居保制度的健康绩效;二是构建城乡居保驱动健康绩效的理论模型,深入分析城乡居保制度如何通过提高老年人医疗支出、增加闲暇娱乐、均衡膳食的作用机制影响健康绩效,提出中介效应研究假设以深化学界对城乡居保与健康绩效关系的认识;三是综合运用PSM-DID和KHB的方法检验城乡居保驱动健康绩效的中介效应,并基于细分样本的方法分析城乡居保影响不同老年群体健康绩效的异质性。

二、文献分析和研究假设

在以往的研究中,健康被视作人力资本的组成部分。Grossman在此基础上,于1972年正式提出健康需求理论,并构建健康需求模型,将收入、教育、年龄、性别、健康行为等作为影响因素纳入其中,认为健康可以作为一种投资品,收入和消费可以增加个人的健康存量[6]。个人通过购买医疗服务和花费休闲时间来保障健康,而城乡居保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增加养老金收入和休闲时间来促进健康产出。

城乡居保制度直接有助于改善老年人的健康状况。第一,收入是决定农村老年人健康水平的重要因素,城乡居保的健康绩效主要通过增加收入来实现。农村老年人除了从家庭直接获取养老服务之外,还可以通过市场购买服务,而购买水平则取决于收入水平[7]。养老保险制度的建立和完善能够不断提高老年人的收入和生活质量,降低老年人的贫困发生率,改善家庭成员的健康和福利水平[8-9]。第二,养老保险有助于提升老年人的身心健康水平。养老保险待遇水平和自评健康水平呈正相关关系[10],养老金收入能够提升个体的社会经济地位,使老年人在面临健康风险时有足够的风险抵御能力、较少的精神压力及较高的自评健康[11]。养老金收入能够提升老年人的健康意识,改善老年人的心理健康状况,使老年人更加关注自身健康,在就医时有更多的选择,从而对身心健康产生积极影响[12]。第三,城乡居保有助于培养老年人健康的生活方式和习惯。城乡居保能够减少农村老年人抽烟、喝酒等不健康行为的发生[13]。养老保险有利于老年人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推动老年人谋求健康状况的改善,以及重视养生和保健的作用[14-15],帮助老年人抵御健康风险的冲击,改善健康绩效[16]。由此,本文提出假设1。

假设1:城乡居保制度对农村老年人的健康绩效具有正向影响。

城乡居保制度促进了农村老人的医疗支出。按照“新人新办法,老人老办法”的原则,制度推行之初,农村老年人跳过缴费直接领取养老金,较少缴费带来的养老保险收入对老年人消费具有明显的促进作用,增加了其疾病预防支出、医疗费用支出和医疗服务利用,进而改善农村老人的健康绩效。第一,城乡居保增加了农村老年人的疾病预防支出,能够提高老年人自我发现疾病的能力,进而有利于该群体采取合理的生活方式,改善健康绩效。Modigliani提出了消费和储蓄的生命周期理论[17],理性经济人依据效用最大化的原则会对整个生命周期内的消费和储蓄进行配置和决策。作为稳定的收入来源,城乡居保对农村老年人整个生命周期内的医疗消费决策产生影响,增进疾病预防的消费支出。城乡居保提升了老年人的自理能力,减少了患慢性病的数量,降低了老人慢性病的发病率[18]。第二,城乡居保制度对农村老年人医疗消费具有刺激效应,提升了农村居民的消费意愿,获得收入来源的农村老人会将资金用于最紧迫和收益率较高的消费[19-20],增加自身的医疗支出,对医疗消费具有促进效应。此外,城乡居保制度可以减少农村老年人的医疗负担,尤其对健康状况较差的老年人影响更大[21]。第三,城乡居保养老金收入促进了老年人的医疗服务利用,提高了老年人的器具性日常生活活动能力,显著改善参保老年人的健康状况[22]。养老金收入改善了老年人的经济状况,使该群体能够及时获得医疗服务[23],其家庭对医疗保健品和医疗服务的消费支出水平提升[24],对老年人健康产生积极影响[25]。由此,本文提出假设2。

假设 2:城乡居保制度通过增加医疗支出改善农村老年人的健康绩效。

城乡居保制度还增加了农村老年人的闲暇时间和主观福利。养老保险使老年人退休后从日常工作的负担中解放出来,这有益于该群体健康的改善[26]。稳定的城乡居保养老金收入替代了劳动收入,减轻了老人对“老无所养”的担忧,提高了该群体生活满意度[27-29],对健康起到促进作用。同时,城乡居保减少了劳动时间,老年人可以获得更多可支配的空闲时间,参与更多的闲暇娱乐和锻炼。闲暇娱乐可以直接提供老年人活动机会,减少阿尔兹海默症等疾病的发生,有利于改善该群体认知功能,预防生活自理能力的下降[30],并提高自评健康水平[31],从而对老人身体和心理健康产生显著影响[32]。闲暇锻炼能够减少老年疾病,降低肥胖率[33],抑制心血管疾病[34]。由此,本文提出假设3。

假设3:城乡居保制度通过增加闲暇娱乐促进农村老年人的健康绩效。

城乡居保制度能提升饮食消费,促进均衡膳食。城乡居保增加了农村老年人家庭的可支配收入,降低了家庭未来收入的不确定性,抑制了老年人当前的养老储蓄行为,从而对生活饮食等生存型消费具有显著的提升作用,促进饮食习惯的改善[35-36]。尤其是对于低收入家庭而言,城乡居保对膳食消费的促进作用更为明显[37]。此外,膳食结构对老年人健康有很大影响,合理的膳食结构能促进老年健康,不合理的膳食结构可能导致老年人身体机能衰退,甚至增加患病风险[38-40]。在满足基本食物消费的基础之上,参保老人更可能改善膳食结构,提高膳食均衡,进而提升健康绩效[41]。由此,本文提出假设4。

假设4:城乡居保制度通过均衡膳食提升农村老年人的健康绩效。

城乡居保制度对农村老年人的健康绩效可能存在群体差异性。第一,城乡居保的健康绩效存在性别差异。不同性别老年人在获得照料和医疗资源方面不尽相同[42],养老保险对农村居民福利和健康的影响存在性别差异[43]。第二,城乡居保的健康绩效存在年龄差异。城乡居保制度对80岁以下老年人自评健康和生活满意度的改善效果更好,但对80岁以上老年人影响不显著[44]。第三,城乡居保的健康绩效因农村老人的居住模式而不同。在传统观念的影响下,农村老人出于“养儿防老”观念,倾向于依靠子女养老,反映在居住安排上,大多数农村老人会选择与子女共同居住[45]。城乡居保增加了老年人的经济资源,降低了老年人对家庭和子女的依赖,一定程度上扭转了传统的养老观念,以子女为主要依托的居家养老模式不再是农村老人的唯一选择[46]。总体而言,城乡居保养老金待遇水平还不够高,单独依靠制度保障养老的可能性不高,相比于独居或居住养老机构的参保老人,与子女同住的参保老人在健康绩效的改善上可能更加明显。第四,城乡居保的健康绩效在不同家庭贫困程度的老年人中存在差异。处在家庭相对贫困线以下的老年人在健康状况和健康资源方面处于劣势,根据边际效应递增理论,城乡居保更能显著改善相对贫困家庭农村老年人的健康绩效。由此,本文提出假设5。

假设5:城乡居保的健康绩效对性别、年龄、居住模式和家庭贫困程度不同的农村老年人有差异。

三、研究设计

(一)模型设定

是否参加城乡居保是老人根据自身条件自愿做出的选择,样本自选择是内生性问题的重要来源之一。相比于理想的随机实验,参保行为的影响因素却并非随机,这其中既有年龄、收入、学历等可观测因素,也有诸如性格、自评健康、未来收入预期等不可观测因素。OLS方法难以同时控制这些可观测和不可观测变量的影响,无法很好地克服内生性问题,从而准确识别因果效应。基于以上原因,本文选择基于倾向得分匹配基础上的双重差分估计(PSM-DID)方法,尽可能减少样本自选择和遗漏变量导致的内生性问题。PSM-DID计量方法在经济学实证研究中被广泛应用,近年来常用于评估公共政策效果。PSM-DID方法通过倾向得分匹配可以抑制处理组和对照组由于可观测因素引起的内生性问题,通过双重差分可以有效控制处理组和对照组由不可观测因素引起的内生性问题,使测量城乡居保制度的健康绩效更加精准。

本文所关注的是城乡居保制度实施给参保组老人带来的政策效应,即平均处理效应。首先,可将平均处理效应(ATT)表示为:

其中,P(Xi)=Pr(Di=1|Xi)为倾向得分函数,在估计倾向得分时通过Logit模型回归,然后以倾向得分值为依据进行匹配,匹配方法为最常见的近邻匹配法,并对落在共同支撑域内的样本进行保留。利用Heckman等提出的PSM-DID方法[49],进一步控制可观测因素对处理组和对照组造成的差别,获得城乡居保参保老人的平均处理效应。由于在合并为城乡居保制度之前,新农保制度于2009年开始试点,2008年处于政策冲击之前,不存在城乡居保的参保个体,所以在DID模型的设置上,本文将2008年没有参加城乡居保但2018年参加城乡居保的老人作为参保组,将2008年和2018年都没有参加城乡居保的老人作为控制组,构建双重差分模型。需要说明的是,这种用政策干预前后的两期数据构造的面板数据更符合双重差分原理的要求,已有文献也有类似处理的方法[50]。

(二)数据来源

本文所使用的数据来源于中国老年健康影响因素跟踪调查(CLHLS)。它由北京大学健康老龄与发展研究中心和杜克大学老龄发展研究中心联合组织完成,调查范围覆盖全国22个省和631个县,调查人群主要是65岁以上的老年人群。CLHLS具有调查范围广和样本大的特点,为研究老年健康绩效提供了翔实的数据。中国老年健康影响因素跟踪调查始于1998年,并在此后进行7次跟踪调查,本文将CLHLS 2008年的调查数据和2018年的追踪数据合成面板数据。根据研究需要,只保留了农村户籍人口数据,其中,2008年农村户籍人口有14773人,2018年农村户籍人口有11551人。为了获得城乡居保制度的净效应,本文将城乡居保与其他类型的退休金或养老保险金相分离,对样本做了进一步的筛选,排除了2008年已经参加“老农保”和2008年已经退休且享有退休金或养老金的个体,保留样本2474人,倾向得分匹配后最终使用样本为2366人,其中参保组有700人(占29.6%),控制组有1666人(占70.4%)。

(三)变量定义及描述统计

本文的自变量为老年人“是否参加城乡居保”,参加城乡居保赋值为1,未参加城乡居保赋值为0。该变量来源于CLHLS2018问卷中的问题 “您是否参加社会养老保险?” 。在2474位受访老年人中,参保老年人只占30.15%,未参保老年人占69.85%,即绝大部分老年人未参加城乡居保。

本文的因变量为老年人的健康绩效,分别从器具性生活自理能力(IADL)和躯体性生活自理能力(ADL)两个维度进行衡量。根据程令国等的研究文献[51],本文将能否“独自到邻居家串门”“能否独自外出买东西”“能否独自做饭”“能否独自洗衣服”“能否连续走2里路”“能否提起大约10斤重的东西”“能否连续蹲下站起3次”“能否独自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出行”8个问题处理并定义为“IADL完好”(IADL=1)和“IADL受损”(IADL=0)。根据许明等的研究文献[52],本文将“吃饭时是否需要他人帮助”“洗澡时是否需要他人帮助”“穿衣时是否需要他人帮助”“上厕所大小便时是否需要他人帮助”“在室内活动时是否需要他人帮助”“是否能控制大小便”6个问题处理并定义为“ADL完好”(ADL=1)和“ADL受损”(ADL=0)。将器具性生活自理能力(IADL)和躯体性生活自理能力(ADL)加总为健康绩效变量:如果在生活自理能力中如果完全独立不需要他人帮助,则被认定为“健康完好”,赋值为1;如果需要部分帮助或者需要完全帮助,则被认为存在“健康受损”,赋值为0。

本文将医疗支出、闲暇娱乐和均衡膳食设为中介变量,以考察参保者城乡居保养老金收入是否通过影响医疗支出、闲暇娱乐和均衡膳食进一步影响健康绩效。CLHLS问卷中询问了农村老年人“过去一年实际花费的医疗费用总计多少元”,在对该调查结果进行缩尾处理和取对数处理后构造出“医疗支出”变量;根据对问卷中农村老年人是否“参加种花养鸟”“读书看报”“饲养家禽”“打牌或打麻将”“看电视听广播”“社会活动”等问题的回答加总得到“闲暇娱乐”变量;在是否“经常吃新鲜水果”“经常吃新鲜蔬菜”等问题的基础上加总获得“均衡膳食”变量。

本文在控制变量的选择上参考了陈华帅等的研究文献[53],同时尽可能考虑了共同影响参保选择和受访者健康的变量。控制变量中个体特征变量包括年龄、受教育年限、婚姻状况(有无配偶)、自评经济地位;家庭和社会经济特征变量包括子女数量、医疗服务可及性等。为了排除医疗保险的影响,同时控制了受访老人是否参加新型农村合作医疗(简称“新农合”)。

表1分别展示了2008年和2018年两期数据参保组和控制组的描述性统计情况,由此可以比较两组之间的差异和参保前后的变化。在健康绩效方面,在参保前的2008年,参保组老人健康完好的概率低于控制组的老人,参保老人健康完好的概率相较未参保老人少了1.8个百分点;在参保后的2018年,伴随着年龄的增长,参保组和控制组的老人健康状况都有所恶化,但与2008年样本不同,参保组老人健康完好的概率要高于控制组老人,表明城乡居保制度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参保老年人的健康绩效。后文将对此进行更严格的实证检验。

表1 变量描述性统计

四、实证分析

(一)样本匹配质量检验

本文运用PSM-DID方法对城乡居保的健康绩效进行评估。首先通过Logit模型估算样本的倾向得分值,使用一对一近邻匹配和半径匹配两种匹配方法进行计算,可知Logit回归模型的拟合结果较好(LR chi2=42.74,P=0.000)。图1分别为参保组和控制组的倾向得分值在匹配前后的核密度图,参保组和控制组的倾向得分值概率分布在匹配前后存在显著的差异,这表明在进行倾向得分匹配之前参保组和控制组中的可观测因素存在选择性偏误,如果直接选用传统的OLS回归方法进行统计推断,其结果是存在偏差的。从匹配前的核密度图可以看出,参保组的倾向得分分布偏右,平均得分相较于控制组要高,且在两者相交后,参保组的分布始终高于控制组。从匹配后的核密度图可以看出,在完成匹配之后,参保组和控制组的倾向得分分布接近重叠。这表明两组样本匹配后基本达到了随机试验效果,很大程度上能够削弱样本自选择导致的有偏估计。

图1 倾向得分值匹配前后的核密度图

在使用Logit模型进行倾向得分值估计的基础上,还需要对样本的匹配质量进行检验。本文对倾向得分匹配的两个基本假设进行检验。一是平衡性假设。表2为样本匹配前后的平衡性检验结果,匹配后参保组和控制组在几乎所有的控制变量的偏差程度与匹配前相比都减少了50%以上,表明在可观测特征因素方面,参保组和控制组没有显著差异。而Rosenbaum和Rubin则指出,匹配后的标准偏差绝对值小于 20%,就可以认为匹配效果较好[54]。二是共同支撑假设。根据模型结果,有占总数90%以上的样本落于共同支撑区域之内,符合共同支撑假设。

表2 样本匹配前后的平衡性检验

(二)城乡居保对老年人健康绩效的影响

城乡居保直接改善了农村老年人的健康绩效。表3报告了城乡居保制度对农村老年人健康绩效的影响。模型1和模型2分别反映了参加城乡居保对农村老年人健康绩效的影响,模型1回归结果中控制了个体固定效应,双重差分交互项系数为0.053,同时在5%的统计水平上显著;模型2在模型1的基础上加入了控制变量,同时控制了个体固定效应,双重差分交互项系数和显著性水平略有下降,但仍然在10%的统计水平上显著。综合模型1和2来看,城乡居保显著改善了农村地区老年人的健康绩效。模型3、模型4、模型5在模型2的基础之上依次加入医疗支出、闲暇娱乐和均衡膳食3个中介变量,双重差分交互项系数依然在10%的统计水平上显著。这表明医疗支出、闲暇娱乐和均衡膳食传递了城乡居保对农村老年人健康绩效的部分影响,但城乡居保对农村老年人的直接影响依然显著。研究假设1得到检验。

表3 城乡居保对农村老年人健康绩效的影响

(续表3)

(三)中介效应检验

本文采用KHB方法来分解城乡居保对老年人健康绩效的促进效应。当因变量为类别变量和定序变量时,KHB方法可以用来进行效应分解、检验中介效应是否是因为“标尺改变”以及计算中介比例。表4报告了KHB检验的结果,结果显示,医疗支出、闲暇娱乐和均衡膳食的中介效应显著,总中介比例为33.27%,其中医疗支出占比5.55%,均衡膳食占比0.25%,闲暇娱乐占比27.47%。中介效应分析表明,医疗支出、闲暇娱乐和均衡膳食中介了城乡居保对老年人健康绩效影响效应的33.27%,其中闲暇娱乐的中介效应明显大于均衡膳食和医疗支出的中介效应。城乡居保对健康绩效的改善作用主要是通过增加闲暇娱乐来实现的。研究假设2、假设3、假设4得到检验。

表4 中介效应检验

综合表3的结果来看,本文的实证分析检验了医疗支出、闲暇娱乐和均衡膳食的中介作用。参保老年人将养老金用于医疗支出,健康绩效得到明显改善;养老金收入使老年人更多地参与娱乐休闲活动,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闲暇时间,提升了健康绩效;养老金收入还增加了老年人对蔬菜水果类食品的支出,促进了膳食均衡,改善了老年人的健康绩效。本文的研究也从侧面说明,城乡居保通过增加医疗支出、闲暇娱乐和均衡膳食促进参保者生活方式的转变,进而提升了健康绩效。

(四)城乡居保健康绩效的异质性分析

为了进一步探究城乡居保制度对不同农村老年人健康绩效的影响,本文利用PSM-DID模型,按照人口学特征、居住模式和家庭贫困程度进行分组估计,结果见表5。总的来看,城乡居保的健康绩效具有群体差异,其对农村男性老人、高龄老人、与家人共同居住的老人和家庭相对贫困的老人有更为明显的改善作用。假设5得到检验。

在人口学特征方面,就性别而言,相比于未参保的老年人,参加城乡居保的农村男性老年人在健康绩效的改善上要高出6.5个百分点,而女性老年人参保对于健康绩效的改善却并不显著。在年龄方面,80岁以上农村参保老年人健康绩效获得改善的概率比未参保老年人高出14.4%,而城乡居保对于60岁至80岁老人健康绩效的改善并不显著。虽然老年人的健康状况随年龄的增长有不同程度的下降[55],但城乡居保制度对于低龄老人健康绩效的影响不显著。

在居住模式方面,与家人一起居住的参保老年人健康完好的概率比未参保老年人高出6.1%,而独居老人中城乡居保的健康绩效不显著。可能的原因如下:大部分大于80岁的高龄老人都是与其子女和家人住在一起[56],城乡居保养老金能够帮助子女和家人改善供养老人的条件,进而改善农村老人的健康绩效;与家人一起居住能够使老人获得更多的家庭支持,而家庭支持对身体健康有正向作用[57],更有利于高龄老人的生活自理能力[58],这些因素进一步扩大了城乡居保的健康绩效。

在家庭贫困程度方面,本文将样本家庭收入均值的50%设置为相对贫困线[59],将样本划分为相对贫困线以下和相对贫困线以上两部分。家庭相对贫困线以下的参保老年人健康完好的概率比未参保老年人高出8.5%,而城乡居保对家庭在相对贫困线以上的老年人的健康绩效几乎没有影响。

五、稳健性检验

本文在分析中使用倾向得分匹配双重差分法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控制可观测和不可观测变量导致的内生性偏误,但无法有效避免随时间改变的异质性导致的估计偏误。因此,为了使研究结果更加可靠,文章进一步开展稳健性检验。首先通过使用不同年份的面板数据利用PSM-DID模型检验城乡居保对农村老年人的健康绩效。本文选用2014年和2018年两期调查数据重新构成面板数据进行稳健性检验,如果城乡居保政策对农村老年人健康绩效的影响依然存在,则表明前文实证结果具有稳健性。从表6可以看出,5个模型中,双重差分交互项系数和3个中介变量的回归系数依然显著,这表明,城乡居保对农村老年人健康绩效的影响效应及影响机制的实证分析结果是稳健的。其次,本文使用STATA软件中的diff命令对前文结果进行检验,城乡居保对农村老年人健康绩效的回归系数依然在10%的统计水平上显著,也表明结果具有稳健性。

表6 城乡居保健康绩效的稳健性检验

六、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利用中国老年健康影响因素跟踪调查(CLHLS)2008—2018年跨度10年的两期数据,从器具性生活自理能力和躯体性生活自理能力两个维度构造了健康绩效指标,通过倾向得分匹配双重差分法(PSM-DID)研究城乡居保对农村老年人健康绩效的影响,特别对其影响机制进行了理论分析和实证检验。研究结果表明:第一,城乡居保显著提高了农村老年人的健康绩效,从器具性生活自理能力和躯体性生活自理能力两个方面改善了老年人的健康绩效。第二,城乡居保提高老年人健康绩效通过增加医疗支出、闲暇娱乐和改善膳食均衡来实现,而闲暇娱乐起到关键的中介作用。第三,城乡居保的健康绩效具有群体差异,其对农村男性老人、高龄老人、与家人共同居住的老人和家庭相对贫困的老人有更为明显的改善作用。

健康中国战略背景下,提高农村老年人健康绩效受到政府和学界的关注。一方面,作为一项面向广大农村老人的普惠性社会保障制度,城乡居保制度提供给农村老年人一份稳定的收入来源,增加了农村老年人医疗支出和闲暇娱乐,改善了膳食均衡,促进了老年人的健康绩效;另一方面,城乡居保对农村老年人健康绩效的影响程度和影响范围有限,对于不同老年群体健康绩效的促进作用存在较大的差别,对部分老年人没有起到健康改善作用。为更好地发挥制度对于农村老年人健康养老的作用,政府应加快推进城乡居保制度的完善。首先,提高城乡居保的覆盖水平,做到应保尽保。尽管城乡居保已经实现了“广覆盖”的目标,但是制度在推行过程中实施家庭捆绑的参保政策,导致相当一部分老年人被制度遗漏,无法获得健康养老的保障作用。因此,应当取消家庭捆绑政策,继续扩大城乡居保的人群覆盖面,扎实推进老年人全员参保。其次,提高待遇水平,完善待遇动态调整制度。总体来看,城乡居保养老金的待遇支付水平还比较低,尚未对全体农村老年人的健康绩效起到促进作用,待遇低下制约了城乡居保制度效应的全面发挥。政府应当继续完善城乡居保养老金的动态调整机制,提高养老金待遇水平,逐步缩小城乡居民的待遇差距,发挥城乡居保制度对于全体农村老年人健康绩效的积极作用,进一步扩大城乡居保健康绩效的受益人群和增进受益程度。最后,重视引导老年人对城乡居保养老金的使用,加强对农村老年人健康生活的宣传和引导,最大程度发挥城乡居保在改善农村老年人生活方式和提升健康绩效中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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