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山涛居官
2021-03-08江丽雅
江丽雅
一、论其世——山涛活动的时代背景
建安元年(196),曹操迎汉献帝至许昌,受封为大将军,挟天子以令诸侯。东汉末年以来,天下混乱分裂,大量土地荒芜,百姓死于战乱,农业生产难以为继,各地纷纷组织军队,但都苦于粮草短缺,“瓦解流离,无敌自破者,不可胜数”[1]10。“名都空而不居,百里绝而无民”[2],针对此种情形,曹操采纳了枣袛的建议,推行屯田政策,流亡的百姓再次与土地紧密结合,农业生产也得到恢复与发展。建安九年(204),曹操变更赋税制度,实行按户征收的新税目,即户调制,规定“其收田租亩四升,户出绢二匹、绵二斤而已,他不得擅兴发”[1]19,改善了汉末以来赋税征收混乱的情况,一定程度上减轻了百姓的赋役负担。在曹魏统治者的努力下,“建安中,天下仓廪充实,百姓殷足”[1]292,山涛正是生长于这样的社会环境。
“曹操面对道德沦丧、名教陵迟,主张名法之治,拨乱反正,以恢复正常的封建统治秩序。”[3]这种情况下,社会上普遍开始重视人才。曹操奉行“治平尚德行,有事赏功能”[1]17,连续颁布四次用人令:《选举令》《求贤令》《敕有司取士毋废偏短令》和《举贤勿拘品行令》,大力推行“唯才是举”的用人思想。曹操死后,其子曹丕于公元220年代汉称帝,颁布“九品之制”,中正评论人才的标准既讲道德、才能,也论门第,后来逐渐演变为只讲门第,但九品官人法在初期还是起过一定的积极作用的。
汉代以来,士庶之别,泾渭分明,壁垒森严,士族在经济、政治和文化上占有垄断地位。“魏晋所重者是父、祖官爵,时代悬隔的远祖对于定品高低至少在魏晋时并无重大关系。”[4]山涛“早孤,居贫”[5]1223,其父山曜只是一个小小的地方县令,并且早已故去,祖上也没有出现过名人。山涛并非士族子弟,而是寒门,“布衣家贫”[5]1228。寒门,亦称庶族、寒族,指士族以外的一般中小地主,政治地位不高,只能担任一些低官浊职。山涛少时就显现出不凡才识,成为山氏一族的后起之秀,十七岁时被族人推荐给了司马懿,但因出身低微,没能成功入仕,直到正始五年(244),山涛年已四十,才谋得郡主簿一小职。
魏晋易代之际,政局动荡,以曹爽为代表的曹魏宗室集团与司马懿集团之间的斗争势如水火,十分惨烈,山涛的仕途自然深受影响。景初三年(239),魏明帝曹叡驾崩,齐王芳继位,大将军曹爽与太尉司马懿同为辅政之臣,争斗不断。正始八年(247),曹爽重用何晏、邓飓等崇尚玄风的名士,“专擅朝政,多树亲党,屡改制度”[6],架空司马懿。山涛以其敏锐的政治嗅觉及时脱身朝堂。正始十年(249),司马懿趁曹芳、曹爽等人离开洛阳之机发动事变,武力控制了京城,以阴谋反判罪将曹爽兄弟并何晏等下狱,夷其三族,即高平陵之变。从此,曹魏的军政大权完全落入司马氏之手。大局已定,山涛再次入仕为官,为司马氏效力。此后的十余年里,为篡夺曹氏政权,司马氏集团以恐怖的杀戮来灭除异己,数行征伐,屡诛大族。在此期间,山涛逐渐接近司马氏政权中枢,并受其亲赖。甘露五年(260),高贵乡公曹髦被贾充指使成济弑杀,曹魏的政治势力彻底被打垮。咸熙二年(265),司马炎继承晋王爵位,逼迫魏元帝曹奂退位,自己称帝,建立晋朝,改元泰始,史称西晋。司马炎在位期间,是西晋历史上最好的时期,中国自东汉离乱以来再次统一,社会生产得到恢复与发展,社会也较为安定。山涛亦大展个人才干,显赫于仕途。
二、论其志——山涛的人生目标
“士大夫是指学习儒家文化并践行儒家学说的特殊的社会角色。”[7]陈寅恪认为:“主要之士大夫,其出身则大抵为地方豪族,或间以小族。然绝大多数则为儒家之信徒也。”[8]阎步克认为士大夫为“亦儒亦吏,学者兼为官僚的特殊社会角色”。[9]士大夫兼具文人和政客两重身份,文化知识只是衡量士人的一个因素,绝不是主要因素。“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中国古代士大夫由内向外、由近及远的事功路线,虽然以身为起点,以家、国为过渡,但其着眼点无一不是天下。儒家历来提倡“学而优则仕”,为官治民是士大夫实现人生目标的重要途径。
山涛之父山曜虽然只担任过一个小官,且早逝,但同样对山涛的人生有着重要的影响。据《晋书》本传记载,山涛“少有器量,介然不群”[5]1223,山涛虽能耐得住物质层面的匮乏,清贫度日,但其精神世界是苦闷的,与周围的乡野生活格格不入。“忍饥寒,我后当作三公,但不知卿堪公夫人不耳!”[5]1228山涛少有大志,不甘心久居人下、永为布衣,自视有“三公”之才。山涛所追求的人生目标与一般士大夫并无不同,同样是为官作宰,声名显达,因此,入仕是其必然选择。
三、观其“隐”——山涛为官前的准备
魏晋时期,品评人物之风大兴,一个人的风神气度如何,对其仕宦升迁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而不单单影响个人名气。韩氏有才识,曾借山涛邀嵇康、阮籍来家中作客之时,品鉴两人,并与山涛相比较,认为山涛“才致殊不如,正当以识度相友耳”[10]369,山涛自己也说:“伊辈亦常以我度为胜”[10]369,可见山涛的度量与器量。上文提过,山涛年十七曾被族人引荐给时为侍中、尚书右仆射的司马懿,但因身份卑微,未能成功入仕。这与当时的官吏选拔制度相印证,“甲族以二十登仕,后门以过立试吏”[11]。察举入仕一路不通,且出自寒门的山涛就算年过而立,顺利试吏,也只能担任些小官,晋升困难,这与其“三公”之志相差甚远。
此时,玄风正盛,在此前正始名士的活动之下,谈玄论道成为社会时髦,何晏、钟会等世家大族子弟亦在此列。因此,如果可以在玄学方面取得一定的成绩,就可借此为引,成为名士,进而入仕。先做隐士,取得社会关注,成为名士,再以名士之身受朝廷征召,这是山涛绝佳的选择。或许正出于此种考量,山涛“性好《庄》《老》,每隐身自晦”[5]1223,结识了嵇康、吕安等人,促成了竹林之游,名声渐显。谈玄论道本非山涛所崇尚的,山涛的隐逸之举亦不过是其以退为进的一种手段,是其为官之路上的一个踏板。
四、观其行——山涛为官时的表现
正始五年(244),山涛终于进入曹魏官府,开始了他的为官之旅。他的一生经历了东汉、魏、西晋三代,先后在曹魏政权和司马氏政权为官。魏晋易代之时,山涛亦退出朝堂,避居山林。
(一)第一次入仕(仕曹氏)
山涛年四十才入仕,出任郡国主簿一职,负责文书簿藉,管理印鉴,又任功曹、上计掾、部河南从事。值得注意的是,山涛在曹魏政府为官不过几年,便被举为孝廉。举孝廉,“是汉文帝首创的一种人才察举的制度,到汉武帝时正式确立,此后一直被东汉、魏、晋所继承。”[12]举孝廉一制在创立之初,举孝和举廉是分别进行的,后来,两者合一,共同选拔,成为了选举官员的主要途径。山涛任职几年后,就被举为孝廉,可见其处理政事能力确实不错,同时也善于经营名声。但是不久之后,政局变幻,曹爽掌握了军政大权,而司马懿卧病不朝,一时之间,山雨欲来风满楼。
敏感的政治神经使山涛意识到,司马懿的退朝并不简单,这或许只是权宜之计。山涛问石鉴,“今为何等时而眠邪!知太傅卧何意?”[5]1223石鉴并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山涛却发出了“咄!石生无事马蹄间邪!”[5]1223,预感大事不妙,扔下符节官章就再次隐居。山涛的再次隐居与第一次隐居不同,更多的是为了避祸保身,以免在司马氏集团与曹爽集团斗争时遭受池鱼之殃。
就山涛而言,他的愿望是为官作宰,仕曹氏与仕司马氏并无不同。倘若继续在曹魏政府为官,他此时已经从一个小小的郡主簿做到了部河南从事,河南为天子脚下,可以说离权力中心是相当近了,以山涛的才智和圆滑世故,位列三公,不过是时间问题。且推荐他为孝廉、征召他任部河南从事的李胜、毕轨二人皆是曹爽一党,可见山涛亦受到了曹爽集团的看重。但如果司马懿夺权成功,在曹爽手下为官的山涛即使保全性命,也难免与新的掌权者有隔阂,仕途必然因此受挫。而山涛与司马氏同属河内郡,司马懿的妻子张春华的母亲是山涛的从祖姑,同乡又有姻亲关系,山涛亦可借此进入司马氏集团。此时,隐逸成为了山涛的“护官符”。事实证明,山涛所料非空,正始十年(249年),司马懿发动“高平陵之变”,夺取了曹魏的军政大权。
(二)第二次入仕(仕司马氏)
山涛的“隐身不交世务”[5]1223只是暂时的,待政局明了时,他就借与张春华的姻亲关系向其子司马师自荐。“吕望欲仕邪?”[5]1223,司马师此言或许有讥讽山涛之意,但还是给了山涛再次为官的资格,下令让司隶举山涛为秀才,山涛再次为官。太康三年(282),山涛升为司徒,次年去世,为官二十余载,中立于朝,谨慎处事,明哲保身,以求身名俱泰。
1.任选官之职
山涛负责选官一务,长达十余年。他能根据朝廷需要增补或调换官员,从他留下来的工作笔记——《山公启事》和后世史书看,他在选才、用才一道确实有过人之处,颇有功绩,“许多玄学名士都得到了他的选拔或引荐,如王济、裴楷、石崇、许奇、郭奕、和峤、乐广等”[13]。
山涛选拔举荐官吏,以德才为标准,暗合儒家的王政思想。山涛举荐了“体仪正直”的羊祜、“儒素有学义”的彭权、“通理有才义”的裴楷、“精果有文武”的诸葛冲、“忠亮有美才”的郭奕等。
不拘一格,既能提拔被埋没的人才,又能给犯过错误的官吏改正的机会。汜源被人称赞有德行,但长期被埋没,无法发挥才能,山涛“举汜源为太子舍人”。山涛认为,对因公犯事者,不应全盘否定,主张以一定的降职或罚俸禄惩戒,并给予他们改过自新、将功赎罪的机会。如司马珪弹劾任恺奢侈铺张,使用皇帝等级的器皿,任恺因此免官,后经查证,所用的违制器物是任恺之妻齐长公主获得的赏赐,但免官已成既定事实。晋武帝也与任恺疏远,不再信任。而山涛“明恺为人通敏有智局,举为河南尹”[5]1286,对于有才能,但一时犯错的官员,山涛也给予再次为官改正的机会。
知人善任,擅扬长避短。山涛推荐阮咸典选,“阮咸贞素寡欲,深识清浊,万物不能移。若在官人之职,必绝于时。”[5]1362吏部郎有选才之职,而阮咸洞察世事,且不为外物所改,由其担任,恰到好处。又如“御史中丞刁攸,旧人,年衰近损,百僚未甚为惮,坐治政事,改尚书可也”。由年老的刁攸继续担任御史中丞一职,确实不妥,所以改任尚书,扬长避短。“太子舍人夏侯湛,字孝若,有盛德,而不长治民,有益台阁,在东宫已久。今殿中郎缺,宜得才学,不审其可迁此选不。”[14]341山涛推荐夏侯湛迁为殿中郎,发挥其才学,亦是扬长避短之举。
在推选郤诜一事上,反映了山涛选官不存私心,有错即改的特点。山涛推荐郤诜为温令,且已得到晋武帝同意。但是山涛发现郤诜受人非议,及时上表,“访闻诜丧母不时葬,遂于所居屋后假葬,有异同之议,请更选之”[14]341。最后山涛调查访问后,上疏《答诏问卻诜事》,说明此事的前因后果。郤诜家贫,其母亡,郤诜无力买马,于是只能将母亲暂时葬在居所北壁外,等待改葬。郤诜守母孝时,“朝夕拜哭”[5]1443。山涛调查后,认为郤诜假葬其母,事出有因,而郤诜有文才,清贫俭朴,也没有什么不良言行,因特殊情况而受人非议,“恐负其孝慕之心”[14]342。由此观之,山涛在选官一事上,有错能改,以事实为依据,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不固持己见。
但不可否认的是,山涛推荐选拔官吏也迎合了晋武帝的心理,以帝意为先。“涛再居选职十有余年,每一官缺,辄启拟数人,诏旨有所向,然后显奏,随帝意所欲为先。”[5]1225-1226遇到与皇帝意旨相背离的,山涛虽有小谏,但不会因此违逆圣意,一如诏选陆亮一事。
2.出任地方官
羊祜执政时,山涛或因卷入政争之中,被变相地发配去了冀州,任刺史。冀州, “其地有险有易,帝王所都,乱则冀安,弱则冀强,荒则冀丰。”[5]423冀州与燕、代接壤,是北向的门户、西向的咽喉,也是兵家的必争之地。曹操平袁绍之后,冀州修养生息了多年,但自古有之的尚武精神一直延续下来,人们好械斗,少文气,“冀州俗薄,无相推毂”[5]1224。冀州民风强悍,矛盾容易激化,难以管理,这是摆在山涛面前的难题。对此,山涛深入调查,寻访被埋没的人才、被委屈的士人,前后共寻访出了三十多人。这三十余人,山涛授予了他们很高的荣誉,使他们显名于当时,“人怀慕尚,风俗颇革”[5]1224。山涛利用人的进取心理,树立道德模范,使人们向善,提升自身的修养,也使得冀州过去好武少文的风俗为之一变,进而改善了当地的治安秩序。
山涛居官多年,深谙明哲保身之道,中立于朝,左右逢源。山涛晚年正逢后党杨骏等人擅权,他虽多有讽谏,但没有坚持到底,而后以年老有疾辞官。
综上,不论是在曹魏政权居官,还是在司马氏政权居官,山涛都能泰然处之,圆滑地应对各种矛盾冲突。
五、观其“德”——山涛居官的品质
有学者曾统计过,司马昭给山涛下过一道诏书,晋武帝司马炎先后给山涛下过十三道诏书,内容除表示关切、恩赏、加官之外,主要是赞誉山涛的品行节操,将其树立为名教典范,并对山涛寄予厚望。[15]司马昭也曾写信褒奖山涛并赠予钱粮,“足下在事清明,雅操迈时。念多所乏,今致钱二十万、谷两百斛。”[5]1224这封书信不仅肯定了山涛的办事能力,也赞赏了他的廉洁奉公。又如“帝以涛清俭无以供养,特给日契,加赐床帐茵褥。”[5]1225
尽管在《晋书》本传中,史臣对其大加赞扬,认为山涛“居官以洁其务”[5]1231。但山涛在西晋腐败官场中,很难独善其身。泰始三年(267),山涛、武陔、刘友、司马睦因占公家三更稻田而被司隶校尉李熹弹劾,“故立进令刘友、前尚书山涛、中山王睦、故尚书仆射武陔各占官三更稻田,请免涛、睦等官。陔已亡,请贬谥。”[5]1189东窗事发后,晋武帝严惩刘友,对山涛等人则是“不贰其过者,皆勿有所问。”[5]1189本传中隐去山涛私占三更稻田一事,但由此事可知,山涛居官并非清廉守节。
陈郡鬲令袁毅,贪污腐败,赠送公卿财物以换取美誉,也赠予山涛丝上百斤。当时的官场,贿赂公行,山涛或许想独善其身,但又不想鹤立鸡群,他接受了袁毅的馈赠。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山涛接受了袁毅的丝,却将其放在阁楼上。后来袁毅贿赂官员一事东窗事发,凡是受过他贿赂的大小官员,都要接受朝廷的调查。“涛乃取丝付吏,积年尘埃,印封如初。”[5]1228这些丝藏在山涛家中多年,即使不曾动用,从山涛接受的那一刻起,就构成了事实上的犯罪。当时也有直接拒绝受贿的公卿,如郑默和王恂。山涛没有直接拒绝贿赂,亦可见其奉行明哲保身之道,不愿轻易得罪同僚。
山涛官居高位后,虽爵同千乘之君,但不蓄养婢妾,所得的俸禄赏赐,都散给亲戚故人。而山涛死时,“旧第屋十间,子孙不相容”[5]1228,不曾留给子孙大量资产。山涛在世时,未曾因职务之便为子孙谋取功名。其子山淳、山允聪敏过人,晋武帝想诏见他们,此为荫庇子孙的良机,山涛却上表推辞,“臣二子尪病,宜绝人事,不敢受诏”[5]1228。
综上,山涛居官却不能保全大节,卷入占田案与袁毅行贿案中,没有洁身自好,亦不能改善腐败的官场风气。他虽未奢侈度日,聚敛财产,但所讲究的实属小节,算不上真正的居官清廉公允。
六、结语
山涛立于魏晋乱世,初为布衣,后为官作宰,名扬于时。两次入仕,深谙为官之要,明哲保身,行中庸之道,处世圆滑老练。虽卷入种种风波,却能化险为夷。山涛的隐逸行为并非真正的隐居不仕,而是伺机而动,随时准备着入仕为官。山涛的一生,正如陈寅恪先生所言,“早年崇尚自然,栖隐不仕,后忽变节,立人之朝,位至宰执。”[16]
山涛居官确实是政绩斐然,选贤举能,教化一方。但是他居官并非忠心耿耿,亦没有忠君之心,曹魏政府危急存亡之秋,他选择退隐山林,避祸保身;西晋政府腐化之时,他虽有小谏但更多的是上疏辞官;面对党争,他则是中立于朝,亦有党附佞幸之嫌。山涛私占官田也收受贿赂,但他却不是视财如命,贪污成性之徒,反而能将俸禄赠予族人,也不广蓄奴婢,奢侈生活。山涛居官圆滑老练,谨慎应对各种风波,进退有度,虽行儒家王政之道,但山涛并未恪守儒家道德标准,他先后入仕,其目的在于求禄,实现少时的理想抱负——官至三公,声名俱显。西晋政府将山涛立为道德楷模,但山涛确是讲小节而失大节,实属“乡原”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