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建立媒体智库的几点思考

刘辉 蔡报文

【内容摘要】本文論述了媒体智库的发展、实践、任务、优势和不足，指出了媒体智库发展的实现路径。

【关键词】媒体转型;新型智库;互联网传播;影响力

智力资源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最宝贵的资源。能不能发掘、利用智力资源是决定一个国家兴衰强弱的重要因素。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智库发展虽然取得很大的进步，但某些智库老化、僵化、边缘化的问题也越来越突出，从科学决策、民主决策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增强国家软实力的战略高度，建设高水平的新型智库已是非常紧迫的战略任务。近年来，媒体智库作为新型特色智库的出现正是顺应时代需求，体现媒体转型趋势的一个突出现象，非常值得认真研究。

一、媒体智库的一体化发展

媒体的地位及其特殊性决定了媒体智库与其他类型的智库有重要的不同。对于任何一个社会来讲，媒体的主要职责都是传播信息，并以传播信息的方式参与社会事务，影响社会舆论，达成社会效果。传播的广泛性是公共媒体的特征，及时、准确、全面报道事实是媒体的本职，公正、客观、理性的立场是媒体安身立命的基础，精辟、通俗、权威的分析是媒体的利器，这些将确立一个媒体的地位和影响力。不能给大众提供独特的视野、视角、观念、态度的媒体是不可想象的。事实上，媒体推出的言论、述评、深度报道、理论文章等，都是就社会事件提出自身的看法和判断。所以，媒体本身就隐含了智库的功能，与智库结盟就成为必然。如果说以前这种结盟是隐形的、不连贯的，更多的是依靠媒体采编人员个人的素质和关系，借助于外在的智库力量，那么现在这种结盟就日益频繁，日益走向前台，直至媒体自身来建设智库。

尤其到了21世纪，世界全面进入自媒体时代，在报道事实的快捷方面，在传递信息的无孔不入方面，一些自媒体已不逊传统媒体。加之众多自媒体在论说社会事件上的众说纷纭，逼得公共媒体不得不加快转型。公共媒体的职责，在报道事实之外有了更多的延伸。公共媒体的使命，除了向大众传播有价值的信息与资讯、新闻事件，还要对新闻事件及社会现象进行信息梳理、价值判断和分析展望。社会也对公共媒体有了更多、更高的要求，社会希望公共媒体能提供决策咨询服务，能以深刻的观点启迪大众，能以先进的理念解决问题，能以科学的策划提供方案等。这就需要媒体本身也进行智慧的生产。这也表明，媒体也必须具备智库功能，生产智慧应是媒体的核心竞争力之一。

目前，从媒体与智库的融合实践来看，融合方式可归纳为：

（一）媒体自建智库

通过媒体积累的人才资源，吸纳优秀的人才加盟，借力媒体的信息优势，尤其是利用大数据分析等互联网工具，组建新型智库，并全面介入媒体的采编流程，努力打造智库型媒体。

（二）建立与重要智库的合作机制，媒体与智库建立长期良性沟通关系

历史上，智库早已有之。在社会生活中，智库的参与对社会沟通具有重要意义，有助于增强决策的多元、科学和开放性。智库具有咨询判断能力，但传播往往是其短板，因此，提升传播能力是当前智库建设的努力方向。与媒体结盟正好可以弥补智库的这一不足，所以智库也乐于与影响力大的媒体达成合作。从全球重要智库的发展来看，智库建设需要全媒体传播平台，设计具有大众吸引力和舆论引导力的传播话语，借以提升智库专家的公众热度。

（三）智库的媒体化发展

智库存在的目的是为公共决策提供咨询和参考，因此其智慧成果的转化机制就显得尤为重要。从理论研究成果转化为政府决策，媒体的传播功能是极其重要的一环。

智库专家、学者的观点，智库的课题研究报告都不可避免地有一些专业的内容。如何把这些专业词汇、专业阐述转化为易被理解接受、便于决策参考的好看、好读、好用的东西，则需要媒体运用传播技巧，进行智慧产品的二次加工，对智库观点进行通俗解读，比如以图片、漫画、音频、视频、动漫等形式对智慧产品进行二次加工，为了传播的需要，一些智库开始自创媒体，尤其以自创新媒体居多。

二、媒体智库的实践

当前，中国传统媒体与新媒体的融合发展方兴未艾。新型特色智库建设也如雨后春笋。广州日报报业集团、南方报业传媒集团在智库建设方面就走在了其他媒体前面。2015年，广州日报报业集团组建了智库——广州日报数据和数字化研究院（英文简称GDI）。GDI围绕教育与人才、健康医疗与生物医药、创新与区域发展、社会治理与政府决策等领域，为社会提供更具服务性、知识性的智库产品，以“智库所长，服务集团所需”带动集团转型融合发展。

该院的《广州人才发展白皮书》《广州社会综合治理发展报告》《粤港澳大湾区发展报告》等成果，受到广东省委和广州市委主要领导的肯定，为领导层分析决策提供了可资借鉴的依据。该院2016年被确定为“广东省决策研究基地”，并入选“中国智库索引来源智库”，在取得良好社会效益的同时，经济效益也十分可观。

南方报业传媒集团旗下目前有10个独立运作的智库，组成了南方传媒智库矩阵。《南方都市报》旗下的南都大数据研究院2014年成立，为社会提供评估、认证、测评、品牌发布以及企业社会责任榜单等服务，目前固定客户达150多个。南方党建智库以《南方》杂志为抓手，为政府机关、企事业单位提供有关党建方面的服务。南方报业传媒集团依托其珠三角新闻部的南方城市智库，拓展报道的广度和深度。

长江日报报业集团、重庆日报报业集团等的智库建设特点也十分突出、可圈可点。

上述中国媒体智库虽特色不同、大小不一，却都体现出迅猛、良好的发展势头，并逐渐向全国蔓延，许多国家级、省级媒体乃至地市级媒体都把建立智库提上了议事日程，甚至列为重要的工作目标之一。总的看来，在媒体智库融合的三种模式中，中国媒体更青睐自建智库，或许这与中国智库建设本身还不广泛、不成熟有关，求人不如求己，也与中国媒体本身迫切需要转型升级、服务社会及合理进行人力资源配置有关。

三、媒體智库的任务

媒体智库既要重视为媒体自身转型发展服务，又要考虑为政府部门乃至各类机构提供智力支持。媒体智库就是通过智库提升媒体内部的内容生产能力、转型中的应变能力。一个不争的事实是，网络化和移动化使传统媒体的生态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传统媒体日渐式微，报纸的阅读率、电视的收视率等急速下降，影响力同步明显下降，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媒体要生存发展，其组织构成、采编业态、传播方式也都必须随之改变，更重要的是，媒体的职责、使命也要与时俱进。媒体不仅要及时发现经济社会发展的新现象、新问题，而且要组织力量深入到一线采访、调研，反映真实的民意及其走向，开展舆情研判，利用“内参”等形式发挥舆情预警功能，提出决策建议。

媒体圈拥有许多优秀人才，他们具有一定的学术素养和较强的调研能力，比较接地气，而且了解社会，思想更加符合社会现实。因此，媒体创办智库有利于加速智慧在政府、市场和社会间的流动，并且可为有思想、有理想的媒体人拓宽出路，让他们从“为国家崛起的呐喊者”平稳地过渡到“为国家崛起的思考者”，延续家国情怀是媒体人提升自身素质、增强服务本领的现实路径。

在媒体转型的过程中，媒体经营的专业化发展加剧，用户市场正在不断打散重聚，媒体转型要赢得生存空间，核心就是要解决如何留住用户、拓展用户的难题，这是媒体智库的新课题。媒体智库无疑要适应新形势，为媒体提供服务精准人群的路径。比如，适应窄众的需求，充分利用媒体智库搜集社会信息和用户信息的能力，为特定用户提供定制服务。此外，媒体除了做内容，还要开展线上线下活动，还要往多产业方向发展，媒体智库在对媒体自身改革发展的智力支持中理应发挥重要的作用。

媒体智库就是将专业媒体的优势与新形势下新的手段、方式相结合，从过去“传统谋士”角色转到通过更系统、更科学、更精准的服务，为政府部门和各类机构提供相对精准的智力支持。媒体的“谋士”角色已当了多年。媒体人由于与社会接触面广，而且又善于独立思考，能以较新的视觉观察、分析问题，因而会引起政府有关部门和领导的重视，媒体会根据服务对象的需要提供决策参考。有些机构做项目也会邀请媒体参与，或通过媒体的平台进行调研和传播，以达到更好的效果，这也给媒体智库提供了参与的契机。

四、媒体智库的优势

媒体智库兼具媒体与智库的双重长处，具有特殊的优势。一般来说，媒体拥有良好的传播渠道和较高的公信力，深谙舆论传播的方法，具备专业的话语表达方式。在智库理论研究成果转化为政府决策或为各类机构提供咨询的过程中，传播功能是极其重要的一环。一些智库成果的艰深晦涩或专业化程度过高，导致社会大众对其理解有一定难度，而媒体则可以运用传播技巧对智库的观点进行通俗的解读，从而将智库的研究产品转化为易被理解接受的产品，扩大智库研究成果的影响力，让大众对于智慧成果有一个较为普遍的认识。智库专家通过媒介的传播，强化了名家效应;另一方面，通过信息分享的过程形成重要的舆论阵地，促进决策部门反过来更加全面地倾听社会大众的意见。

同时，智库是媒体提升传播力和影响力的砝码。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任何一个公共政策问题都涉及多方面的专业知识。媒体遇见这些专业问题时，往往力有不逮，或表述不清楚，或表述不准确，以致失之毫厘、谬之千里的事情常有发生，这就需要借助智库、借助专家的参与。智库举办与社会热点相关的论坛和会议，组织各类专家商讨对策解决实际问题。各类专家、学者受邀参与课题研究，通过访谈、座谈会、连线等方式，就某一重大问题或社会热点发表意见，可以大大提高媒体的权威性和公信力。

媒体智库将媒体与智库的特色相结合，优势互补。与媒体智库相比较，传统智库自身通常只拥有不定期发布研究报告和定期出版学术期刊这两种传播渠道，只有加强与媒体沟通合作才更容易传播其研究成果。例如，2015年12月，新华社成为25家首批国家高端智库建设试点名单中唯一的媒体单位，被看中的无疑有新华社作为国家级平台的强大的传播能力，媒体的传播力量能让智慧成果的转化在社会与政府间的流动加快。

媒体智库的相对独立性能较客观、公正地提供决策依据。在中国起主导作用的依然是政府智库，民间智库的地位和影响依然弱小。西方学界认为，衡量现代智库有三个标准：独立性、研究成果和影响力。中国有不少智库存在着被管理者意志左右、人员流动性不足、研究与需求脱节等弊端，如果缺乏独立性，不能客观、公正提供决策依据，智库的作用就会大打折扣。目前这些智库存在的缺陷给予媒体建立自身的智库提供了空间。一方面，传媒通过自己的社会资源和人脉建设智库，可以方便地调动各个方面的专家，他们所进行的课题调研、完成的分析报告、提出的决策建议可以超越部门利益之上，这就使得咨询系统和决策系统成为相互支撑同时互不影响的两个部分。中国媒体智库可以在议题设定、社会影响等方面体现更为鲜明的时代特征;另一方面，媒体建设智库可以清醒意识到自身定位，其成立目的不是成为某个机构的传声筒，而是具有独立性的发声器。特别是在以“去中心化”和“无边界”为特征的移动互联网浪潮下，媒体智库需要立足于国家发展需求和群众实际诉求，客观、公正地发出自己的声音，科学审慎地提供咨询和决策建议。

媒体智库脱胎于媒体，媒体拥有历年报道过程中积累下的庞大数据库，这些资源将为媒体智库提供详尽的背景资料，使媒体智库可以迅速、准确地针对任何一个社会性话题进行研究。

五、媒体智库的不足

媒体建智库虽具有一定优势，但也面临着比较尴尬的处境。一种普遍的观点认为，媒体智库发布的报告数量少，内容零散，深度及专业程度不够，形成不了规模以及影响力。媒体在报道涉及专业领域或写作深度报道时，往往需要专家的意见。而一些媒体智库的著名专家数量太少。哥伦比亚大学教授杰弗里·赫宁格发现，报纸记者在引用专家意见时经常会出现两种问题。①一是多次引用同一小群“专家”。赫宁格在调查中发现，媒体经常引用的专家，其中46%隶属于大学，19%隶属于某个专业智库。最经常被引用的12个专家中，9位在媒体开设专栏，其他几位则属乐于跟媒体接触的人士;二是引用专家意见不精准。由于媒体的专家型记者严重缺乏，遇到有深度内容与问题分析时，媒体往往倾向于直接援引专家观点，做不到对观点深入解读，导致读者产生理解障碍，有时专家的意见也被曲解。

现代智库依靠的技术和数据分析等并不是传媒行业特别是传统媒体的强项，中国当前最大的数据分析公司是阿里巴巴、腾讯、百度等具有高科技技术的互联网公司。因此，媒体建智库应在明晰自身优势的同时，针对自身的不足找到适合自己的路径才能成功。从中国的现状来看，大部分传统媒体在互联网时代形成的各种传播手段的冲击下，整体能力相对较弱，呈现出小、散、单一发展的特点，建智库本身显得力量单薄，存在不少困境：

其一，技术平台的缺陷。在互联网背景下做智库需要强大的技术平台的支撑，从目前来看，除了国家一级的重要媒体有比较强的技术平台外，不少传统媒体现有的技术平台还很难支撑起智库建设的重任。

其二，人才的不足。智库应是高端人才汇聚之地，智力资源是智库最核心的竞争力，短缺的人才包括大数据运用的人才、项目研究方法的人才、深厚的学术理论功底的人才等。传统媒体原本很少人做专门的、分类的、深入的研究，“万金油型”居多，媒体智库一旦要分析某些领域中的深层问题，分析者往往就会暴露学术功底不足的短处。

其三，资金也成为媒体智库发展的瓶颈。国外经验表明，智库办得好坏的其中一个重要指标是其筹资能力。一般而言，只有充足的资金才能够广泛吸收人才，才能有效地开展各个项目的研究，才能保证其强大的传播能力。全球知名的《经济学人》2013年的收入为3.46亿英镑，广告收入占比只有三成，其他业务如智库服务（EIU）、政府咨询（CQ Roll Call）、制作售卖一些视频（TVC）则比例较大。反观国内智库，绝大多数筹资渠道则并不理想。有一些媒体在转型发展的过程中，其本身的经营性收入并不高，政府的投入力度也不会像官方智库那么大，社会方面的赞助就更少了，因而在资金方面频现窘境。没有足够的资金，建设智库难以取得真正的成效。

一些智库想走媒体化道路也存在不少问题：第一，这些传统智库的传播意识还停留在传统模式上，绝大部分传统智库的传播方式是比较老套的;第二，传统智库远离民間、远离生活、远离实际，大众对其课题不感兴趣，传播缺乏吸引力;第三，智库专家对利用新媒体传播的能力掌握不够。

六、媒体智库发展的实现路径

根据媒体建设智库的优势和困境，要革新理念，将智库作为媒体的核心业务部门，把智库的工作融入媒体的业务链条中，从报道策划开始就进行智库式的研究分析，要采编各环节体现智库思维，将报道作为一种研究式的报道，打造专家型的采编播队伍，从根本上实现媒体智库化。在未来如何做到扬长避短，有几方面值得探索。

一是发挥媒体尤其是主流媒体具有权威性、公信力和与政府及各类机构联系密切的优势，广泛汇集社会资源，让分散的智慧集约化。吸纳更多的社会力量参与到研究中，吸取更多人的思想与智慧，构建有较大影响力的智库。

二是针对一些智库客观、公正性不够的状况，以独特的视角拓展媒体智库生存空间。咨询决策是一个科学的过程，媒体智库的独立性和客观性显得很重要，媒体智库研究必须超越特定的利益集团，做到主动与特定利益集团区分开来，慎重提出公正、平衡、科学的意见。

三是与其他机构合作，弥补自身的不足。媒体办智库可能会碰到资金、技术平台短缺等问题，如果全由自己解决有难度。事实上，作为一家媒体要做到什么都齐备也很难，但在有基本的队伍和一定的技术平台的基础上，重要的是与资金雄厚、具有强大平台和做数据能力的机构合作，可以购买这些机构的某些产品，甚至联合办智库。

四是媒体建智库要找准自己的定位，认清自身在哪些领域与众不同，然后集聚相关专家团队，突破某个独特的难点，走出自己的路子。

五是多种途径吸纳智库人才。一方面，要自身培养有潜力、有兴趣的人才，为媒体建立智库自产内销人才努力“造血”。传统的传媒人在理论素养和研究能力方面相对于专门智库学者虽然有一定的差距，但是获取信息快，敏锐性强，通过机制培养并不妨碍成为智库学者的可能;另一方面，人才引进也不容忽视。媒体通过自己的社会资源和人脉组建智库，不仅可以邀请各个领域的专业人才加入研究队伍，优化分散的智力资源，整合形成由不同研究领域建立相应的研究领地，不同层次、不同层面建立“智库+媒体”的研究平台。各个领域的专业人才加入研究队伍为建智库努力“输血”。“造血”和“输血”机制搭配得当，媒体智库的创新能力就会增强。

六是如今的媒体智库一定是建立在进行大数据的分析之上的，无论内涵、形式，还是范围、深度，都是过去无法比拟的。作为互联网背景下媒体的智库，要充分利用好互联网时代的新媒体强大的数据搜索能力和分析功能，要适应互联网时代的新思维和新结构。②

总而言之，媒体建立智库在外部环境不断改善、政策支撑愈发有力的条件下，更需要充分挖掘自身有利条件，积极探索建设智库的新路径，将媒体转型推向一个全新的境界。

注释：

①刘征：《媒体智库的六种优势》，《传媒评论》2016年第11期。

②蔡报文、杨慧芸、刘辉：《人工智能技术在媒体融合中的应用研究》，《教育传媒研究》2020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