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三焦气化”理论治疗ⅠⅠ型心肾综合征临床研究*
2021-02-10杨苑田君李晓琦冯春琳肖弘马小琳谢智晋
杨苑,田君,李晓琦,冯春琳,肖弘,马小琳,谢智晋
1 上海市长宁区天山中医医院 上海 200051
2 上海市长宁区天山路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 上海 200051
心脏是机体循环系统的核心,肾脏是维持机体水、电解质平衡的重要器官。心脏和肾脏在生理功能上相互依存,在病理状态下也会相互影响。在临床上,心、肾相互影响的典型莫过于心肾综合征。目前分为5个亚型,本文探讨的ⅠⅠ型心肾综合征(Cardiorenal Syndrome,CRS)为慢性心功能不全导致的慢性肾功能不全,最终加速心脏和肾脏功能的共同损害和衰竭[1]。目前单纯的中医或者西医治疗都有其局限性,西医治疗方面仍以经验性用药为主,缺乏个体化治疗。在中医方面他属于“水肿” “喘证”“关格”的范畴,目前临床治疗主要以“心肾相交”理论为基础[2],但反复住院率高,远期疗效令人堪忧。ⅠⅠ型CRS患者在临床上常常表现为喘、满、肿、胀并见,这与文献记载的三焦病理表现一致,因此本课题结合临床以方验证,以三焦枢机不利为本病的主要病机,在西医治疗基础上联合心肾1方,观察其对心、肾功能的影响,现报道如下。
资料与方法
1 诊断标准
1.1 西医诊断标准 参考中华医学会心血管病学分会、中华心血管病杂志编委会2007年制定的《中国慢性心力衰竭诊疗指南》[3],心功能分级标准按美国纽约心脏病协会(NYHA)标准[4]进行。并且入院时血肌酐(Scr)≥133umol/L或 Scr动态升高>26.5umol/L(0.3mg/dl)以上[5-6]。
1.2 中医辨证诊断标准 参考《中药新药临床研究指导原则》[7],符合心肾阳虚证型者。主症:心悸,短气,胸闷,尿少,肢肿。次症:面色苍白或晦暗;腰酸乏力;畏寒怕冷;纳呆或便溏。舌质淡黯或青紫,苔白滑或白腻。脉沉弱或沉迟。凡具备主症、2项次症,参考舌脉即可辨为该型。
2 一般资料
对照组和治疗组均40例,为2018年1月—2020年12月天山中医医院住院ⅠⅠ型CRS患者, 治疗组男21例,女19例;脱落1例,年龄(82.25±4.12)岁;心衰病程(10.00±6.98)年;心功能2级10例,心功能3级30例;GFR(34.30±9.64)mL/min。对照组男21例,女19例;脱落1例,年龄(81.00±5.91)岁;心衰病程(9.36±7.26)年;心功能2级6例,心功能3级34例;GFR(34.94±9.86)ml /min。2组患者在性别、年龄、心衰病程、心功能分级、GFR等方面比较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P>0.05),具有可比性。
3 治疗方法
3.1 基础治疗 入组78例心肾阳虚证ⅠⅠ型CRS患者,2组均给予基础治疗,按照《慢性心力衰竭诊断治疗指南》给予休息和适度运动、合理饮食、避免过多盐摄入(>6g/d)等基础治疗,并根据具体情况服用ACEⅠ(福辛普利),若无法耐受改服ARB(氯沙坦钾),β受体阻滞剂(美托洛尔)、利尿剂(呋塞米、螺内酯)、扩血管剂(单硝酸异山梨酯)等。
3.2 治疗组 服用心肾1方(黄芪30g,党参15g,柴胡9g,黄芩6g,川芎9g,枳壳9g,黄精15g,蝉花9g,猪茯苓各15g,瓜蒌皮30g,桑白皮30g,仙鹤草30g,莪术15g,桂枝9g),将上药煎煮浓缩药液至400ml,分早、晚2次温服, 1剂/d。
3.2 对照组 服用中药安慰剂(心肾1方1/10剂量),疗程均4周。
4 观察指标
所有患者分别于清晨空腹采血,采用自动生化仪测定法检测。①2组治疗前后肾功能:BUN、SCR、UA,GFR。②心功能: BNP、心超各项指标:LVDd、LVDs、LVEF。③中医证候:采用积分法按症状轻重分为四级。
1.3.3 临床疗效判定标准:显效:心功能改善2级以上,或达到Ⅰ级,症状基本消失;水肿全部消退;每日尿量>1500ML。有效:心功能改善1级,症状有所改善;水肿大部分消退,但胫前部及踝部有凹陷性水肿;每日尿量400ML~1500ML。无效:心功能无改善;水肿消退不明显甚至加重;每日尿量<400ML。
5 统计学方法
采用SPSS19.0软件对数据进行统计分析。符合正态分布的计量资料用均数±标准差(±s)表示,组内比较用配对样本t检验;组间比较用两独立样本t检验。不符合正态分布的计量资料用中位数表示,组内比较用符号秩和检验;组间比较用秩和检验。检验水准α=0.05,P<0.05为有统计学意义。
结 果
1 2组患者治疗前后肾功能比较
与治疗前比较,治疗组SCR、BUN、UA较治疗前降低(P<0.05);GFR较治疗前明显升高(P<0.05)。与对照组治疗后比较,SCR、GFR的变化具有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1。
表1 2组患者治疗前后肾功能比较(±s)
表1 2组患者治疗前后肾功能比较(±s)
与对照组比较,*P< 0.05,与治疗前比较,△P< 0.05
?
2 2组患者治疗前后心功能比较
与治疗前比较,治疗组BNP较前降低(P<0.05);对照组BNP较前上升(P<0.05)。治疗前后各项超声心动图指标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见表2。
表2 2组患者治疗前后心功能比较(±s)
表2 2组患者治疗前后心功能比较(±s)
与对照组比较,*P< 0.05,与治疗前比较,△P< 0.05
?
3 2组患者治疗前后中医症候积分比较
治疗组中医证候中尿少、肢肿、畏寒肢冷及总分与治疗前及对照组比较均有明显改善(P<0.05)。见表3。
表3 2组患者治疗前后中医症候积分比较(±s)
表3 2组患者治疗前后中医症候积分比较(±s)
与对照组比较,*P< 0.05,与治疗前比较,△P< 0.05
?
4 2组临床疗效比较
治疗组总有效率明显高于对照组(P<0.05)。见表4。
表4 2组临床疗效比较
讨 论
心肾综合征(CRS)的病理生理学复杂,包括神经内分泌系统的功能障碍、内皮细胞异常活化和促炎性细胞因子的释放。这些病理生理机制同时进行,最终导致心脏和肾脏纤维化及其功能障碍。从治疗的角度来看,低输出状态下的血流动力学支持,合理使用利尿剂缓解充血,抑制神经体液激活仍然是治疗CRS的基础。(1)调整血流动力学,治疗液体超负荷:使用利尿剂和限盐治疗。研究显示:高剂量的呋塞米(2.5倍的门诊剂量)和较低剂量(等于门诊剂量)在治疗心衰患者的预后或血清肌酐水平没有显著差异[8]。每日一次给药利尿剂,如呋塞米,可导致钠的重吸收增加。(2)肾素-血管紧张素-醛固酮(RASS)抑制治疗:在CRS过程中因过度激活RAAS引起容量负荷加重,这进一步恶化心脏和肾功能。打破这个循环可以通过RAAS阻断,如ACEⅠ和/或ARB,缓解左心室肥大,心脏和肾脏纤维化。(3)血管紧张素受体脑啡肽酶抑制剂(ARNⅠ)治疗:最近的研究集中于增强钠尿肽(NPs)的作用,如心房钠尿肽(ANP)和脑钠尿肽(BNP)。这些NPs通过对静脉系统、肾脏和大脑的影响,有助于调节水盐平衡、血容量、动脉压力和交感抑制[9]。此外,还包括左心室辅助装置以及体外超滤。然而大量研究表明,单一使用西药治疗效果欠佳,由于其靶点单一,且副反应较多,因此可以结合中药的多靶点及生物分子叠加效应[10],从而有效改善CRS患者的生活质量。
1 三焦病机探析
ⅠⅠ型心肾综合征可归属于“水肿”“喘证”“关格”的范畴,针对ⅠⅠ型CRS心肾阳虚的患者,我们以疏利三焦之法贯穿始终,配合温补心肾、化瘀泄浊以达到扶正祛邪之功。三焦之说,古亦有云,“焦”当作“膲”[11],焦字从“隹”从“火”,“隹”者,鸟振翼之形,其鸣隹隹也,“隹”为象形,“焦”为会意,“膲”为假借。故三焦非他,乃转送精微,传达气血,消化水谷的通道。既与五脏六腑相互维系,又与人体气血有翕张辘辘之量。
三焦病自《内经》和《难经》起就有论述,《灵枢·邪气脏腑病形》:“三焦病者,腹气满,小腹尤坚,不得小便,窘急,溢则水,留即为胀。”《难经·三十一难》载:“上焦者,在心下,下膈,在胃上口,主内而不出。中焦者,在胃中脘,不上不下,主腐熟水谷。下焦者,主分别清浊,主出而不内,以传道也。”至金代张完素在《脏腑虚实标本用药式》三焦部说:“三焦为相火之用,分布命门元气,主升降出入,游行天地之间,总领五脏六腑,营卫经络,内外上下左右之气,号中清之府,上主纳,中主化,下主出。” 说明三焦根于胃脘,主腐熟水谷、生化营卫气血。其出上为上焦,名手三焦,主宣发肃降;出下为下焦,名足三焦,主蒸腾气化。脏腑之病的形成缘由三焦,有两种情况,一是五脏中风与伤寒,是因为三焦之气衰竭,不能护卫五脏之表,风寒之邪直中脏腑。二是因为三焦阳气不足,俞气化薄,风寒之邪气直中于阴,留于募原而成积症。
从三焦经的循行部位来看,《经络考》云:“起于小指次指之端,上出两指之间,循手表腕,出臂外两骨之间,上贯肘,循外上肩,而交出足少阳之后,入缺盆,布膻中,散络心包,下膈,循属三焦。”可见三焦与人体脏腑关系最为密切者为心包络,而后下膈入膀胱。若心包络受邪则焦缩,肾与膀胱失用则焦弛,脾胃失运则焦闭。《沈氏尊生书·三焦病源流》认为:“上焦如雾,雾不散,则为喘满,此出而不纳也;中焦如沤,沤不利,则留饮不散,久为中满,此上不能纳,下不能出也;下焦如渎,渎不利,则为肿满,此上纳而下不出也。这些描述与ⅠⅠ型CRS患者的临床表现颇为一致。
古人虽分焦为三,用药亦有上、中、下之别,但细考一二,其实为病在上焦而药求诸于下者,或病在下焦而药求诸于上者。如丹溪所举治上焦热药而用玄参、黄芩,治下焦热药而用柴胡、秦皮之类也。可见,三焦作为现代医学定义的“间质器官”[12],在人体全身器官的气化转换方面发挥着整体观的作用。由此,我们认为三焦枢机不利是ⅠⅠ型CRS的关键病机所在。
2 疏利三焦法阐微
肾病运用疏利三焦法最早可追溯到明代,李梴《医学入门·五脏穿凿论》中云:“肾与三焦相通,肾病宜调和三焦,三焦病宜补肾”[13]。上海市名中医陈以平教授在立足古籍的基础上,提出斡旋三焦,疏利少阳为治疗慢性肾病的重要法则。在陈教授的医案中,屡屡出现柴胡、黄芩同用[14]。关于该法的配伍原理,《本草汇言》卷一云:“清肌退热,柴胡最佳,然无黄芩不能凉肌达表。”[15]两者合用可使少阳之邪内外分消,枢机因而和畅[16]。本研究以柴胡、黄芩为臣药,疏利三焦,即是基于上述观点。
心肾1方为我科近年来治疗ⅠⅠ型CRS的经验方。由于ⅠⅠ型CRS患者常以胸闷喘憋、心下痞满为主症,符合少阳经病的表现,本方中取柴胡性升而散,可行肝经逆结之气,黄芩清降泄热,可除胸胁之苦满。枳壳理气宽中,主胸膈中焦之病,川芎辛香行散、温通血脉,既能活血祛瘀,又能行气开郁,四药共用,一升一降,一温一凉,达到疏导三焦、燮理升降之枢机。本研究结果提示治疗组BNP、肾功能较治疗前明显好转,由于慢性心力衰竭时会激活RASS系统[17],钠尿肽的释放促进了醛固酮的大量释放,加速炎症反应,激活免疫反应。大量研究表明,柴胡皂苷[18]可调节一氧化氮合酶(NOS),一氧化氮(NO),心房利钠肽(ANP)等神经体液因素的水平,黄芩素[18]可通过平衡CD4+/CD8+值,调节T淋巴细胞及其亚群,因此推断其机理可能与通过调节RASS系统和细胞介导的免疫反应,改善肾脏微循环障碍和肾脏血液流变学有关。
此外,治疗组各项中医证候与治疗前比较有明显改善。尤其是少尿、肢肿二症尤为突出,本方中黄芪补气升阳、利水消肿,党参补中益气、健脾养心,共为君药,达到扶正治本的目的。猪苓、茯苓淡渗利水,所谓“六腑以通为用,以降为顺”,通腑泄浊可恢复脏腑的气化,使得膀胱气化功能正常。瓜蒌皮、桑白皮均归肺经,既善清肺中之热,又善泻肺中之痰浊。肺为水上之源,肾为主水之脏。肺气通过肃降功能使水液下注于膀胱,肾气又通过蒸腾气化功能将水液通过三焦输布全身,上下协调,共同促进和完成水液代谢,即“气行则水行”。因此,患者在少尿、肢肿等主症方面改善尤为明显,这也大大提高了患者的生活质量。
再者,本研究显示各项超声心动图指标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虽自觉症状改善,但客观指标并无太大变化,考虑患者病程较长,慢性心力衰竭后发生心肌重构,细胞外基质(ECM)分泌增加,导致腔室扩张,心肌细胞肥大,进而细胞凋亡,纤维化形成[19]。心肌的纤维化改变是心肌间质胶原网络发生的各种定量和定性变化,是对心脏缺血损伤、全身性疾病、或任何其他影响循环系统的有害刺激做出的反应[20]。心肌纤维化改变了心肌的结构,由此推测心脏的形态学改变影响了心脏腔室容积及射血分数的变化。
CRS是心脏和肾脏之间复杂的相互作用后产生的结果。CRS的预防和治疗对内科医生来说仍然是一个挑战。我们希望通过三焦枢机不利这一病理基础,以疏利三焦、温通心肾为主要治疗原则,拟定规范的中西医联合治疗诊疗方案,以期提高患者生活质量,延缓病情发展,改善患者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