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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剧的忧伤:中国主旋律电影的变奏和转型
——以《我和我的家乡》为例

2021-01-31

视听 2021年2期
关键词:小品话语家乡

□ 熊 越

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主旋律电影一直占据着商业电影和文艺电影无法取代的地位。尤其是自1991年这一“重大革命历史题材年”之后,政府不再通过行政手段而是运用经济手段来推动主旋律电影的发展,吸引了一大批有才华的导演投入主旋律电影的创作中,不断进行文化反思和大胆尝试,试图探索主旋律电影发展的边界,并不断打破商业电影的壁垒。《战狼2》《我和我的祖国》等影片的票房成功,无疑给导演们打了一针强心剂,在迎合商业市场的同时,也在摸索一种自身独特的主旋律电影风格。

一、表现形式的突破

近几年,主旋律电影在表现形式上有着较大的突破,逐渐形成了各自的风格。2019年献礼片《我和我的祖国》在国庆档上映,全片由七个故事短片组成,围绕新中国成立70周年以来发生的故事展开,这种短片拼接式的创作形式,在中国主旋律电影发展史中尚算首例。《我和我的祖国》《我和我的家乡》这类献礼片无法复制同类影片《战狼2》的成功之路,必然需要寻求一条自己的“主旋律电影商业化”道路,其表现形式之一就是短片拼接电影模式的尝试。

不少影视评论家将《我和我的家乡》这种短片拼接式的电影称作“小品电影”。但这种定义并不能准确地说明这类电影的表现形式。我国喜剧小品起源于20世纪80年代初,具有短小精悍、寓教于乐的特点,从本质而言,小品是“笑”的艺术。纵观《家乡》的五部作品,都符合这一本质特点。但仅仅从这一方面就称其为“小品电影”,是不具说服力的。小品是高度形式化的现实主义作品,其创作上遵循着戏剧创作的“三一律”原则。从这两点看,《家乡》就远不符合,不可能真像小品那样简单(单情境、三一律),在情节冲突上也不可能像小品一样遵循“起承转合”的叙事原则。另一方面,从逻辑结构看,《家乡》背后有着明显的新闻报道逻辑。影片由对全国各地人民的采访展开,集中展示大家对于自己家乡的看法,然后聚焦短片主人公,依次重点展开该主人公对家乡故事的讲述。这种由演播厅主持人采访作为牵引,大范围辐射全国各地变化,重点讲述示范区故事内容,最终都服务于“家乡变化”这一主旨的表现形式,正是新闻专题报道的逻辑框架。但我们仍不能简单地称其为“新闻电影”。

进入移动互联网时代,以“抖音”为首的短视频行业迅速兴起,对观看者注意力集中要求降低,碎片化、弱情节的短视频满足了现代人精神放松的实际需求。观众通过一场观影行为,在快速的情节体验以及强烈的视觉快感下,获得一种片刻的放松和调剂,收获愉悦感和满足感。这无形中成为大众观影的一个衡量标准。短片拼接式的表现形式便是对于观众接受的一种迎合。

二、大团圆式乡土情结

家乡是中国电影中常见的一种叙事空间和叙事情怀。中国人自古以来的家国天下、落叶归根情怀都熙熙攘攘地散落在电影中,形成独有的乡思、乡愁。俄罗斯导演塔科夫斯基在电影《乡愁》中提到了深沉的、渐次疲惫的生离死别的乡愁。他的“家乡”承载了国破家亡的悲痛,是对过去空间和时间的呻吟。主旋律语境下的乡村电影,没有太多悲情,它不可避免地沿袭着自元杂剧以来便有的“大团圆式”结局,将惆怅、深沉的思乡之情转化成愉悦的回乡之喜。

《我和我的家乡》中的五部短片都或多或少地遵循着这一架势。《北京好人》中,张北京为给表舅治病,上演一出“李代桃僵”骗医保的戏码,各种阴差阳错之后,两人回到衡水老家,却发现表舅是有农村医保的。表舅医疗问题得以解决的同时,张北京惊喜于乡村医疗建设的完善,最终画面定格在两人高兴地骑着三轮车去村委会报销的路上。《天上掉下个UFO》中,留守大山、热爱发明的黄大宝为千里传情,意外造出了UFO事件,在各方调查和帮助下,黄大宝得以和自己初恋情人见面,那几座大山不再是阻挡他们爱情的障碍。《最后一课》中,小范为了给老年痴呆的父亲治病,组织村里人复现了92年的简陋教室。一次破绽百出的讲课之后,范老师终于在新建的小学前认出了长大成才的学生,影片在老师和学生们的团聚中结束。《回乡之路》中,带货主播闫飞燕和助手认定了乔树林的骗子身份,最后却在孩子的演讲中得知了乔树林带领村民治沙种果的事情,最后欣喜于沙漠变成绿洲。《神笔马亮》中,马亮放弃出国深造的机会,偷偷跑去村里扶贫被妻子发现,却没想妻子被美丽乡村所感动,决定支持他的工作。在这部电影中没有第六代导演电影中常见的对现代都市生活的质疑、对家乡过往的怀念,它打破了城市和乡村的二元对立。如影片中的张北京、记者老唐、范老师、闫飞燕、马亮等人都可以看作是城市的代表,他们与“乡村人”的交往与和解实际上是对家乡的热爱与眷恋,对家乡日新月异和与城市融合发展的欣喜。这是主旋律固有的形式主义话术下大团圆结局带来的直白抒情和固定美学思路,是对国家主流意识形态和国家主流社会秩序的直接表达,某种程度而言,影片中的乡村是对国家美丽乡村建设的直接展示。

三、主旋律电影的类型焦虑

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10月25日,《我和我的家乡》票房已成功突破26亿大关。票房肯定的背后,是在“泛娱乐化”的话语体系下,传统主流话语控制体系的退让。主旋律电影在这一市场机制下都尽量避免“政治化”倾向直接出场,解决商业电影的娱乐诉求和革命话语的先天对立问题,其中最大的转型便是向类型电影的靠拢。

主旋律电影在近些年来真正意义上融进了类型范畴之内,比如战争片、动作片和喜剧片,《我和我的家乡》便是明显的喜剧片的尝试。从导演团队看,每部短片的导演都有自己明显的个人喜剧风格。主旋律电影无疑对类型范式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对娱乐化表现力的突出,就意味着对宣教意味和政治话术的淡化。对于历史战争题材的主旋律影片来说,革命话语的现代性诠释是影片成功的关键,而对于当代题材的主旋律影片而言,类型要素的合理融入便是其具有表现力的基础。《我和我的家乡》明显掌握了喜剧片的一大重要特质——从小人物出发,用贴近现实人生的视角来讲述家国变化,每个观众都能从短片中找到自己的记忆,与之产生怜惜与共情。导演们都在试图极力讲述一个喜剧故事,减少政治话语的直接歌颂,《神笔马亮》结尾部分妻子形式化套路化的颂扬,通过马亮一句“这是观景台,不是主席台”而变得不那么突兀、刻意。但是,五部短片通过镜头画面打造出的乌托邦式充满诗意的美好乡村,以及用克己、奉献道德典范塑造出的典型人物和煽情片段设计的情节高潮,无不成为“皇帝的新装式”的意识形态的表达。《我和我的家乡》用普通小人物的故事来贴近群众,却忽略了小人物人性的复杂,以及他们在生存和命运之间的跌宕起伏。除了《北京好人》前半段,张北京在买车和救人之间体现出人性的挣扎,其他四个短片中都是片面刻画的光辉形象。人物形象的单薄和情节的弱化,使影片多数是通过演员略显夸张的表演和一个接一个的包袱来达到喜剧的效果。对于这样单纯的正剧喜剧片而言,主旋律电影严肃的主题有些过于沉重了。尽管有了对于类型焦虑的转型,但喜剧片的娱乐诉求和政治话语的先天对立并没有在电影中得到完美融合,这也是影片的最大缺憾。

四、结语

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中国主旋律电影越来越向受众本位视域下的文化认同靠近,寻求一种自身的变奏和转型,将政治话语、商业诉求以及艺术价值进行更好的融合。这种融合和尝试,不仅是导演们需要探索的,也是其他电影行业从业者应该思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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