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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的衍生背景及其历史观效应

2021-01-29邢海峰

山东青年政治学院学报 2021年6期
关键词:全球化马克思共同体

邢海峰

(中国青年政治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0089)

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是目前中国学界研究的重点,基于理论与实践的向度,该思想的阐释聚焦在三种视域。一是将其视作新时代大国外交方略的有机组成要素,探讨构建新型国际关系。二是认为该思想是“天下大同”理念的当代表达,发掘“和合”处世基因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为文明交流互鉴提供价值遵循。三是探析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之于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渊源和精神特质,回应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在21世纪赓续的命题。以上三种主流研究视域,为该思想的深入研究奠定了基础,但要触及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本质,就要对共同体思想以及历史观变革进行回溯,尤其要秉持马克思世界史观的立场,才能准确把握其衍生背景、理论效应和价值贡献。面向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用经典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方法阐释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是当代社会的现实命题。与此同时,厘清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之于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进行了哪方面的拓新,对坚持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不断开辟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发展新境界具有重要的学理价值。

一、资本逻辑主导下的世界历史背景

当今的人类社会,正处于深度变革的历史交汇期。以往全球化的形式,已经滞后于物质内容的发展需求,以西方资本社会为枢轴的治理体系运转失序,难以继续推动全球化的历史进程,进而导致“逆全球化”问题。全球化的社会形式本质是以西方为中心的、不平等的社会生产关系,在这种生产关系中构建的世界秩序的运行机制是由资本逻辑主导的。资本逻辑主导的治理体系束缚全球生产力的发展,已经是可经验到的现实。时代特征和内在矛盾必然在理论上反映出来,如何有效地变革滞后于社会发展的治理体系,以期实现全球生产力的新一轮发展,是摆在全人类面前亟待回应的时代之问。

(一)世界历史演进中建构性思想的离场

现代社会中的世界市场是由资本逻辑支配的。自15世纪新航路开辟以来,人类群体中伟大的社会革命家、思想理论家对各形态治理方案的探索建构从未停止,无论是形而上的思辨论证,还是社会蓝图的“实证探索”,都内蕴着人类向往美好社会的价值期许。早期资本扩张迅速实现了生产方式更新,进而对人们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带来影响。诚如马克思曾作出的判断:“一切固定的僵化的关系以及与之相适应的素被尊崇的观念和见解都被消除了。”[1]到了21世纪,经济进入全球化阶段,资本已牢固地掌握着话语霸权,多元化的建构性思想都在资本逻辑强势主导的世界体系中,或崩离消逝,或黯然离场。

在有关资本社会症结的批判中,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把握无疑是深刻的。在马克思对“现代性”的批判中,资本是在攫取扩张中演进到今天的。纵然资本主义社会的出现是客观的历史过程自然演化的结果,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但资本主义发展伊始,其本体就无法摆脱的“社会化大生产和生产资料私有制”之间的矛盾,在资本扩张中危机逐渐被社会生产所印证。资本逻辑主导的治理体系,空前提高了社会生产力,资本扩张加快了世界历史演进,加速了当代市场的全球联系,我们今天所处的世界历史方位是经济全球化时代。回溯自“地理大发现”以来的世界历史,资本逻辑主导构建的世界治理体系,业已背离启蒙理性时代以人为目的,促使自我意识觉醒的发展道路。思想界面对社会发展的现实难题,总体上陷入了“重批判,轻构建”的学理困境。变革探索的建构思潮在当代社会“离场”,全球一度泛起资本主义“永恒化”的思潮,乃至有资本主义就是“历史终结”的论调。

“重批判,轻构建”的学理困境的出现深受资本不断进行的形式变革的影响。与第二次世界大战前的资本主义相比,当代资本主义发生了新变化,生产资料所有制主要经历了个体资本所有制、股份资本所有制、国家资本和法人资本所有制,乃至如今学界争论的金融资本与数字资本的形式。从广义上讲,资本主义所有制通过不断的形式变革,使资本占有的社会化程度提高。在资本主义改革中,其体制中的劳资关系和分配关系发生变化,此类改革主要有职工参与决策、终身雇佣、职工持股、普及全民社会福利制度等。这些修补措施缓和了劳资关系,推迟了矛盾冲突到来的时间。经济领域的变革,引起了政治制度的连锁反应,在多元化的趋势中,公民权利有所扩大,法治建设广泛推进,阶级结构和社会阶层也随之演化流动。科学技术革命和生产力的发展,促使资本逻辑在经济全球化进程中,掌握着经济政治和意识形态等领域的绝对话语权。以经济为基础的各领域的扩张覆盖,使得资本逻辑主导的“经济全球化”与相应的全球治理体系难以撼动。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强势输出,排斥建构意义上的理论探索,资本逻辑主导的治理体系逐步锚定在社会生产中,并在日常生活中对人形成劳资关系的“驯化”。

(二)资本主导的全球治理体系的症结

根据社会关系的历史发展和人的发展的内在联系,马克思把人的自由发展进程总结为三种历史阶段,即人的依赖性、人的独立性和人的自由个性阶段,这是在社会形态的历史更替中,以人的实践为参考,由低级向高级演进的三个标志性的重要阶段。在以“物的依赖关系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的历史阶段,形成了广泛的物质利益交往,更全面的社会关系,多样化的需求以及整体的能力体系。在商品经济关系中,个人主体以及个人利益是整个社会运行的轴心,也是促进社会前进的动能。从人的解放的视角考察,个人的这种独立性仅仅是形式上保有的,人对物的依赖性或依赖关系,从外在形式上表现为社会关系的对象化或物化,人依然被迫接受物役性。在特定的历史阶段,物对人的统治首先表现为货币对人的支配或者人对金钱的崇拜,货币价值统一了商品价值,生产成果和劳动力资源都被标价,个体生存屈服于资本逻辑的货币价值。在现代社会境遇中,这种价值异化问题大量存在。

在经济全球化阶段,物对人的统治还表现为个人主体受社会总的生产条件的束缚。在全球化体系中,价值劳动的社会联系,包括社会生产、流通和交换,相比资本积累的初始阶段更为紧密。资本逻辑主导的全球市场和限定秩序,像“看不见的手”在无形掌控着人类生存向度的命运。人类自身创造出的经济全球化这种生产力的社会形式,反过来正奴役人类自身。这就是在资本逻辑支配的世界历史阶段,人类社会正经历的“经济物役性”。基于全球化的社会分工,在实际生产过程中,发展程度各异的国家和人民被区分开来。诸如物质活动和精神活动,社会生活和私人生活,科学和艺术,劳动和享受本应是开放融通,平等共享的,但由于在全球化体系中,不同国家、不同民族、不同阶层被进一步分割,社会发展分层差距逐步拉大,忽视全球发展共识,人被限定在越来越狭隘的利益共同体中,全球化的发展成果无法共享,人类反而在发达工业社会中趋于单向度的片面发展。

反观资本逻辑主导的全球秩序,在治理理念上强调“自由主义”,标榜民族国家在发展中享有公平公正的机会待遇。而在世界市场生产流通交换的现实过程中,却充斥着“西方中心论”的束缚规则和话语霸权。当代全球治理体系中资本至上的霸权主义,使经济全球化对人类社会产生负面影响,乃至出现“逆全球化”的现象。在全球范围分工的社会生产过程中出现的“经济物役性”,是资本历史演进的现实矛盾。资本逻辑自身固有的排斥性以及生产力的局限性,使“资本关系所到之处,各种新的经济差异和政治等级被不断地再生产出来。”[2]全球发展日益呈现出世界历史进程中衍生的全球图景,呈现出“无组织,无共识,不平衡、不稳定”的状态。

二、全球治理体系的困境亟需世界历史理论的革新

考察历史发展进程,资本的问世预示人类社会进入新的发展时期。尽管在西方模式扩张进程中,占主导地位的资本形式在不断改变,但资本作为现代社会的主导逻辑,在地位上从未发生质性变革。资本新一轮扩张虽然重构并升级了世界市场,把人类社会带入经济全球化阶段,但其资本逻辑主导的全球治理方式弊端严重,亟需变革。

(一)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

世界历史首次成为理解人类历史进程的思辨理念,是由德国哲学家黑格尔提出的。较之于以往唯心主义的世界历史理论,马克思首先完成了历史观变革,他建立的世界历史理论以唯物史观为基础。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表明,世界历史不是黑格尔式的精神运动,它有深厚的物质基础,这就是生产方式的变革。生产力的发展以及联系世界的普遍交往,都是世界历史形成与变化的前提。人类社会形态的历史发展过程,是由封闭落后的原始部落民族历史,向各洲民族普遍交往的世界历史转变的。各民族在转变进程中,突破地理局限以及克服其他困难,从而使群体或共同体获得新的发展。

黑格尔曾指出:“我们在现世界所具有的自觉地理性,并不是一下子得来的,也不只是从现在的基础上生长起来的,而是本质上原来就具有的一种遗产,确切点说,乃是一种工作的成果。”[3]作为一个唯心主义者,黑格尔特别提到人类“自觉地理性”的成长,论证了“绝对精神”运动的世界历史。马克思针对黑格尔以“精神”的运动来把握世界历史的理论进行了改造。人类普遍交往得益于航海家的地理大发现,各地域民族交往的世界历史在19世纪才基本形成。马克思预见到这一普遍交往特质,他指出“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的论断来表征未来社会发展趋向。在其手稿中,他写下资产阶级“首次开创了世界历史,因为它使每个文明国家以及这些国家中的每一个人的需要的满足都依赖于整个世界,因为它消灭了各国以往自然形成的闭关自守的状态。”[4]由此可知,马克思历史观变革中所内蕴世界历史理论,不是历史学科范畴研究的民族史、编年史,而是指各个民族各个国家相互影响,相互制约、相互通联、相互渗透,进入世界“一体化”以来的历史进程。

虽然揭示社会历史运动和人类发展的内在联系,是马克思和黑格尔共同面对的时代问题,但马克思以物质生产运动为基础建构了社会历史理论。马克思明确反对黑格尔以“绝对精神”作为世界历史的阐释方式,突出历史进程是人的活动。他主张从“现实的人”的活动出发来理解实践、社会和时代,也即是理解变化发展着的世界历史。他指出“以一定的方式进行生产活动的个人,发生一定的社会关系和政治关系和社会关系。”[5]马克思历史辩证法认为,社会历史进程中人类的历史创造最重要的就是人所创造的社会关系以及在这种社会关系中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正是在社会关系、物质生产和精神生产的发展过程中,人类“自觉地理性”才日渐成熟起来。马克思指出“人们之所以有历史,是因为他们必须生产自己的生活,而且必须用一定的方式来进行。”[6]马克思从现实社会人的实践立场出发的,表明世界历史是劳动生产运动的历史。至此,在世界观变革的基础上,自然观与历史观相统一的理论被开辟出来。在世界历史进程的不同阶段,其内蕴含着人的社会关系不断生产和再生产的历史,这种历史是世世代代的人们创造的。

马克思发现了解释历史的新方法,并把它应用于对资本主义社会的分析和考察,他赋予了世界历史特定的内涵,强调世界历史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扩展的历史。在世界历史演进中,资本在本国范围发展起来后,其趋向剩余价值的本性,必然会催生由本国向国外的广域生产范围扩张。在资本扩张的世界历史中,马克思沿着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双重现实”,分析了资本的逐利性,资本扩张运动的生产和再生产。基于资本的扩张,以西方为轴心全球范围的资本主义社会形态建立。这种扩张促使历史向资本逻辑主导的世界历史方向演进。“随着资本主义工业化的全球扩展以及资本主义经济全球化的深化发展,……人类历史也实现了从自然形成的地域性民族史向资本逻辑主导的世界历史的转变。”[7]发展到现代社会阶段,资本也不能只满足一国之内的自由市场。伴随资本主义经济全球化,必然出现超出民族和国家的世界市场。这种资本逻辑主导的世界市场是具有等级差异的,它使东方从属于西方,实现是西方本位的排他性发展。以“西方中心”原则建立起来的资本发展模式,无法应对新历史条件下的全球治理问题。

(二)全球发展问题呼唤世界历史理论赓续

对资本逻辑主导下的经济全球化进行理论反思,“要能够理解或懂得我们这个时代的独特现实,就必须深入到存在之历史的那一度中去;而深入到那一度中去,就意味着对现代世界(其核心或中枢就是现代性本身)构成本质重要的并因而是真正的历史批判。”[8]当代的“独特现实”,即是经济发展与这种发展所需要的架构。经济的发展是由全球生产力的物质内容来支撑的,发展所需要的架构实质上是生产力的社会形式,包括各形态的全球治理体系,规范人类行动的社会秩序。在普遍交往深度介入到现实社会的今天,我们既然要对资本逻辑主导的治理体系进行审视批判,就要沿着历史唯物主义所反思的两重“独特现实”,即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原则出发。

尽管我们已经远离了马克思创立唯物史观的时代,但资本主义社会里生产资料资本家私人占有制并没有从根本上转变,生产社会化和生产资料私有制的矛盾在当今阶段依然固存,作为社会基本经济原则的剩余价值规律仍可以发挥批判作用。20世纪90年代爆发的金融危机以尖锐激烈的形式,把当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及其世界体系的深层矛盾向世人昭示出来。21世纪初以来全球问题集中出现,国家保护主义,民族保守主义,国际关税贸易战,民粹主义,逆全球化政策,反全球化思潮轮番上演,凸显了资本主义制度及其治理体系的历史局限性。资本逻辑主导的当代历史进程其内部平衡被打破,世界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这种“历史倒退”同时也预示要以新的理论和方案将世界历史引入新阶段。

马克思在社会历史变革中,深刻地把握了人与世界的关系,阐释人类社会发展走向、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内在矛盾及其运动规律,故秉持历史辩证法的基本立场,依然是探索真理,提出建构性方案的生长点。对全球化时代资本主义生产发展的世界历史着手批判,是反思并建构新治理方案的前提。进入新阶段的世界历史,理应不是西方中心、资本主导的全球化翻版,而是基于历史观变革,复归人类共寻的全面发展和自由解放之路。“新阶段全球化”只有完成在世界观变革维度上的理论更新,才可能促使人类将自身命运的审思,置于资本逻辑之上。

三、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应运出场和历史观效应

习近平总书记曾指出:“没有哪个国家能够独自应对人类面临的各种挑战,也没有哪个国家能够退回到自我封闭的孤岛。”[9]科技与资本的二元影响下,生产方式的变革为全球普遍交往奠定了物质基础,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出场,不仅是政治外交的遵循原则,更是为全球治理提供新的方案。无论是资本逻辑主导的“经济全球化”,还是观照主体存在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其时代表现和现实发展都是世界历史进程中的一部分,仍未超越马克思所指明的历史时代。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是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的接续,肩负着引领世界历史进入新阶段的使命。

(一)引领新阶段世界历史的主体转向

“自从历史也得到唯物主义的解释后,一条新的发展道路也在这里开辟出来了。”[10]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为全球治理新理念的构建,提供了哲学立场和理论视野。在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阐述中,全面深入的检视、反思及批判资本主义世界秩序,是逻辑建构的现实前提。因此,扬弃资本主义全球化及其治理体系的新方案,要在世界历史视域中进行审思与考察。

面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作为建立在唯物史观之基上的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的当代形态,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引领世界历史进行新阶段主体转向。这种主体转向的核心要义,可以概括为以资本逻辑为主导转向以人类自身为主体,这种基于历史辩证法的现实切入点变更,直指全球化时代人类本身处境的问题,重新审视了人的活动、人的关系和人的历史发展进程,重新肯定且高扬了生产力发展与人的发展在目的上的一致性。

资本主义追求剩余价值的本质以及无序扩张,生成了普遍交往,从而形成了世界历史,由此资本逻辑始终支配着历史进程。资产阶级虽然创造了过去的世界历史,但资本逻辑的先天缺陷无法引领新阶段的全球化和世界历史。资产阶级尽管在过去很长的历史时期以资本主导着世界历史,但资本本不应成为世界历史的主体。只有观照人类生存向度,弘扬人类共同价值,代表人类普遍利益的新联合主体,才是大变局中复归的世界历史主体。

主体转向的理论出发点差异,揭示出“资本主义经济全球化”与“人类命运共同体”二者哲学立场的根本分歧。后者在主体向度上,有利于实现更加符合人类自身解放的价值追求。在以人为中心的主体逻辑上思考,人类命运共同体对人类自身命运思考达到新高度。现代社会的进步,是人类时空不断由低级向高级的前进和发展,这是历史演进的基本趋向,它既表现为物质生产力的发展、社会形态的更新和精神文明程度的提高,也表现为人民物质生活水平、精神生活水平状况的改善和人的日益全面的发展。生产力的发展与人的自由全面的发展不是相斥的,对于社会生产力既可以从静态的、客体的向度加以理解,也可以从动态的、主体的向度来阐释。正如马克思所说:“工业的历史和工业的已经产生的对象性的存在,是一本打开了的关于人的本质力量的书。”[11]社会生产力就是人类活动的现实赋能,是人全面发展自己的能力,即人的综合素质积累和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这里社会生产力的主体向度的动态理解。在普遍交往深度介入的时代,突破资本世界历史“无组织、无共识,不平衡,不稳定”的状态,从而使人的交往形式再次规范,促成更合理的世界秩序的构建。就此而言,“人类命运共同体”站在为世界“谋大同”的理论高度,是向“为了人的生产力的发展”的复归。

(二)以人类共同价值拓新世界历史内涵

自雅斯贝尔斯所谓的轴心时代开始,在长期的历史演进中,形而上学作为西方主流哲学充斥于欧美思想话语体系。从柏拉图到亚里士多德,再从康德到黑格尔,都试图面向本体论做探寻。20世纪以来一大批现代哲学家集中批判了形而上学,经由现代性批判理论以及后现代主义的解构,这些逻辑反思将西方思想界引入“后形而上学时代”。“整个20世纪西方哲学拒斥形而上学、消解实体本体论的思想潮流,是与马克思‘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有着内在的一致性的。”[12]马克思走出思辨王国的藩篱,进而触及历史运动的物质统一性,在实践、社会和时代交汇的整体视域拒斥唯心论以及形而上学思维。“马克思在另外一条道路上,即唯物史观的意义上完成了对形而上学的批判。马克思的历史辩证法开创了批判形而上学思维方式的新形态,并以此为人类的生存确立了科学基础。”[13]

欧美国家长期推行的所谓“普世价值”,现实中呈现的是意识形态霸权与资本扩张强权的交织。“历史终结论”“文明冲突论”“中国威胁论”等概念暴露出“资本在发展中否定自身”的狭隘排他属性。西方中心论的世界历史理论,仍驻足在两极对立、资本至上的阴霾中。人类命运共同体坚持对立统一的历史辩证法,开辟出异质于“零和博弈”形而上学思维模式的发展之路。以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为内核的全人类共同价值,倡导文明互鉴,合作共赢,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理念。

人类命运共同体秉持了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在弘扬全人类共同价值的实践中,对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进行了时代拓新。全人类共同价值内蕴着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关怀维度、哲学高度、思想深度。人类命运共同体将终极关怀融贯于个人、国家、世界三层维度中,观照了作为个体的人对生存发展与自由解放的追求、共同体的社会进步指向以及全世界在面临的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所凝聚的共识。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内蕴的全人类共同价值,是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内涵的一次具备原创标识的理论贡献。

(三)探索人类共同遵循的自由解放样态

人类命运共同体在反思“经济物役性”的基础上,考察现代社会的两重“独特现实”,即生产力与生产关系,其中涵盖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这两个向度。除了社会经济技术发展的客体向度之外,还有人的自由发展的主体向度。社会历史过程的客观性或规律性与历史活动的自主性和创造性并非相对立,恰恰相反,马克思曾强调过,我们所谓的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身目的的人类的活动而已。生产力中最活跃的要素是人,是在以人为主体的向度上发散开来的,是“人的要素”与“物的要素”的统一。

现代社会是人类共同生活的“组织”,人类命运共同体指向的社会进步必然也是社会组织的进步。共同体所建构的联合样态,一方面是促成社会组织新的性质和水平出现的发展样态。另一方面是在社会组织的一定性质和水平的范围内促进其组织程度提高的发展样态。无论探寻何种自由解放的样态,抑或新联合样态下的社会生产力水平的提高,终极目的都是为了人的发展。就目前的全球生产力状况分析,“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时代环境,与马克思所说的“虚幻的共同体”相比发生了很大变化,已经在一定程度、在一些方面超越了“虚幻的共同体”阶段,但远未达到“真正的共同体”阶段,处于前者向后者的长期转变过程之中,在社会形态上属于总体量变过程中有阶段性、局部性质变的阶段。”[14]人类命运共同体所要达成的初级目的,即是在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长期共存的历史前提下,为应对世界局势演变而着力建构的国际关系。

“人类命运共同体是马克思社会共同体的次级范畴,生产关系性质决定社会共同体为始基范畴,而由生产关系所决定的命运共同体则为次级范畴。”[15]人类在生产过程中形成了人与自然界本体和人类主体之间的相互联系,这就是生产方式。物质生产方式以及社会生产方式能动统一于当代的生产过程中。从这一现实条件出发, “物质生产方式”和“社会生产方式”彼此贯通。人类命运共同体目前仍在初级建构阶段,但在全球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中,以世界历史演进更替为现实依托,将会内生出更高阶段的联合样态。

人类命运共同体探索的新联合样态,是走向人类文明新形态的一个环节,这种辩证的否定是对资本支配的世界历史主动的扬弃。正因为历史演进的长期性、复杂性,这一通往更高文明形态螺旋上升的过渡方案,还未能完全承载社会形态的功能。正如马克思所说:“只有在共同体中,个人才能获得全面发展其才能的手段,也就是说,只有在共同体中才可能有个人自由。”[16]人类命运共同体所建构的新的联合样态,其重要目的仍然是观照主体向度人的自由解放,是马克思“自由人联合体”在全球化时代新样态的探索建构。“而每一个人真正的自由是在“自由人联合体”中得以实现的。这是马克思理论构想中的共同体,基本原则是将个人和他人视为相互生存和相互自由发展的条件。在自由人联合体中,个人价值和共同体价值相一致,个人自由发展与共同体整体进化相统一。”[17]人类命运共同体观照的主体向度,指向“为了人的发展的生产力发展”。现代性社会中,人类本身及其活动的组织,在错综复杂的社会联系中息息相关、命运与共。人类命运共同体促进全球生产力新一轮的解放和发展。消减“经济物役性”,消解资本逻辑主导的不公正治理体系的束缚。坚守人是社会历史发展的目的,同时也不能否认人是社会历史发展特定阶段的手段。揭示人非工具,而是目的与手段相统一。基于此,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在观照人的主体向度上,与马克思自由人联合体思想一脉相承。其思想仍然是人类自由解放学说的探索。

以人的全面发展为社会解放的尺度,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在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双重现实中推进了世界历史进程。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站在世界历史的高度,以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为建构依据,结合当今的时代特点,对国际社会的“共同体”新样态贡献了中国方案。它所着力建构的共同体,彰显了马克思主义者探索人类新联合样态的智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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