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重密写的讽世之书?
2021-01-28陆源
陆源
《骗子的化装表演》(The Confidence-Man: His Masquerade)是赫尔曼·麦尔维尔生前最后一部公开发表的长篇小说。不少批评家认为,其价值仅次于《白鲸》(Moby Dick),理查德·蔡斯(Richard Chase)便持这种观点;另一位论者伊丽莎白·福斯特(Elizabeth S. Foster)更是主张,《骗子的化装表演》堪与《白鲸》比肩,虽然可能没几个人读得懂它;同样,约翰·施罗德(John W. Shroeder)指出,《骗子的化装表演》与《白鲸》各有千秋,但显然高于麦尔维尔创作的其他长篇作品。
《骗子的化装表演》于1857年由纽约的迪克斯和爱德华兹公司(Dix, Edwards & Co)出版,发行日期为4月1日,即愚人节当天,与小说故事发生的日期相同。这一选择自然别有深意,不仅契合作品的主旨,应该也在相当程度上反映了作者的处世观念。在寄给朋友塞缪尔·萨维奇(Samuel Savage)的一封信里,麦尔维尔写道:“一个人毕生的境遇,尤其是他遭受的厄运——如果他遭受过厄运——无不以玩笑的方式发生,领悟这一点,是或者大抵是智慧的。同样,我们应该记住,这玩笑开得很随意,却又不偏不倚,因此大多数人无须认为,自己特别倒霉,竟撞上了其中最糟糕的玩笑……”考虑到麦尔维尔坎坷的经历和他鲜获掌声的创作生涯,这段话固然有解嘲之效,但恐怕更是小说家洞明世事的总括性结论。读者不难发现,《骗子的化装表演》当中层层嵌套的故事,那些真真假假的圈套,如同一个接一个不期而遇、令人破财受窘的玩笑,不断印证着作者的思想。至于“忠诚号”客轮那趟鱼龙混杂的密西西比河旅程,则无疑构成了我们生命历程的某种莎士比亚式象征。
麦尔维尔这部作品复杂难解,呈现明显的多义特征,而这多义本身又加剧了文本内容的含混朦胧。故此,译者认为,有必要将一份浅陋的“研究报告”以译序的名义,置于整本译作之前,以期提醒、提示读者诸君,你们即将看到的作品非比寻常,堪称一部“双重书写”(double writing)加“密写”(secret writing)的奇书,其中一些谜团,至今让研究者争论不已。
“骗子”(Confidence-Man)是美国用语,最初实指一名1849年被捕的超级诈骗犯。英语单词“Confidence”既有“信心”之意,也有“欺骗”之意。据《骗子的化装表演》诺顿评述版的一篇导读所言,此书讽喻了各种各样的美国式信心-欺骗,诸如激进的社会改革方案、接受大自然馈赠的思潮,又如对法律程序正义的信念,以及宣扬自由派基督教济世之功的大肆鼓吹等等。麦尔维尔让“撒旦”选在愚人节这天,从圣路易斯(St. Louis)登上开往新奥尔良(New Orleans)的轮船“忠诚号”(Fidèle),向乘客们实施了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哲学和神学“洗脑”。
约翰·施罗德教授在长文《麦尔维尔〈骗子〉的源流及象征》(Sources and Symbols for Melville's Confidence-Man)中寫道:“麦尔维尔这部作品里,每一页都隐藏着许多讽喻和象征。”举例之前,请允许译者姑且以最为粗线条的方式,梳理一下小说的主要情节,亦即骗子其人先后扮演了哪些角色。按照一般理解,骗子登上“忠诚号”客轮之初,首先扮成一个聋哑人,继而扮成一个瘸腿的老黑人,此后,他又陆续假扮一名抽卷烟的男子、穿灰外套的男子、戴旅行帽并夹着转账簿的男子、草药医生、戴小铜牌的男子,接着从第24章开始,他扮成一位衣饰花里胡哨的所谓世界漫游者,直至结尾的第45章。以上总共八个角色,研究者通常认为全是骗子其人所扮演。
这些角色的名字,颇有讲究,同时,或许还隐约透露了某个秘密。约翰·施罗德分析,瘸腿的老黑人名叫“黑基尼”(Black Guinea),这名号乃由魔鬼的颜色(黑色)与一个货币单位(几尼)构成;而抽卷烟的男子姓“林曼”(Ringman),夹着转账簿的男子姓“杜鲁门”(Truman),世界漫游者姓“古德曼”(Goodman),他们的姓氏与“骗子”(confidence-man)一词,均含有“人”(man)这一语义要素。沿着这条线索,约翰·施罗德提到小说第42章里世界漫游者与理发师的对话。
“啊!只不过是个人在说话。”(Ah! it is only a man,then.)
“只不过是个人?听上去好像人不值一提。”(Only a man? As if to be but a man were nothing.)
请注意,这两句对话正是所谓“双重书写”。从上下文来看,理发师要表达的意思应该是:说话者是人(man)而不是鬼怪。但依照字面义理解,也可以认为理发师要表达的意思是:说话者是一个人(a man)而不是几个人。世界漫游者随之反驳了理发师。约翰·施罗德据此提出一个观点,即“骗子”不是一人(a man)而是多人。“骗子”不是独行侠,前述诸多角色,其实是一个骗子团伙,世界漫游者弗兰克则是他们的首领。约翰·施罗德的结论,与通常的认识不同。事实上,译者在阅读和翻译《骗子的化装表演》时,也屡屡感到迷惑,始终搞不清楚所谓“骗子”究竟是一名没有助手的“伪普罗米修斯”呢,还是一支分进合击的“撒旦军团”。如今译者倾向于认为,约翰·施罗德的看法不无道理。以第24章为分水岭,小说的前半部分一直让读者看到,信任是愚蠢的,而在后半部分,“骗子”扮演的世界漫游者弗兰克则不断呼吁世人应彼此信任。大体观之,世界漫游者更多是在理论层面施展骗术,与诸多难缠的人物交锋,隐隐然具有某种“领袖群伦”的气质,其言谈举止跟小说前半部分那些形而下的诈骗行径殊为不同。当然,这点阅读感受并不能算作过硬的“直接证据”。无论如何,从方便读者欣赏作品的角度,译者在给译文加注时,仍会遵循“‘骗子是一个人而非一伙人”这一比较传统的意见。
不过,无论“骗子”是一个人还是一伙人,即无论是“骗子”一人分饰多角,还是他仅仅扮演了世界漫游者弗兰克一角,总之“忠诚号”客轮上绝不只一个骗子手在四处游荡,在诓诈普通乘客。第29章题为“欢乐的同伴”,世界漫游者弗兰克那位欢乐的同伴查理·诺布尔,应该也是一名骗子。另外,与理查德·蔡斯教授的观点不同,约翰·施罗德认为第45章兜售腰包的少年商贩,不是来阻挠世界漫游者行骗的,而恰恰是助他行骗的同伙。
由上述例子可见,麦尔维尔的“双重书写”除了有拟喻、象征和戏仿等作用,还让文本甚至在一些最根本问题上也显露多义面貌。因此伊丽莎白·福斯特教授在《〈骗子〉导读》(Introduction to The Confidence-man)中写道:“(作者)含糊其辞,似乎不是在阐说意义,而是在让它变得愈发晦涩。”“很可能,作者不想让任何人略窥其幽暗故事之端倪。”塞缪尔·威利斯(Samuel Willis)则在《麦尔维尔的私密讽喻与公开讽喻》(Private Allegory and Public Allegory in Melville)一文中解释:“毋庸置疑,麦尔维尔希望欺骗‘那些匆匆浏览的肤浅读者(正如他在《霍桑与他的青苔》里分析了霍桑也这么做),但他一定在期待优秀的读者,包括霍桑,去理解他的作品。”
其次,《骗子的化装表演》也是“密写”之作。据学者分析,书中有不少人物是以十九世纪英美两国一些文学家、艺术家、政治家、科学家和社会知名人士为原形。其中既包括我们比较熟悉的纳撒尼尔·霍桑(Nathaniel Hawthorne)、埃德加·爱伦·坡(Edgar Allan Poe)、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亨利·戴维·梭罗(Henry David Thoreau)、詹姆斯·费尼莫尔·库柏(James Fenimore Cooper),以及美利坚合众国第六任总统约翰·昆西·亚当斯(John Quincy Adams),也有中国读者兴许不太熟悉的诗人威廉·卡伦·布莱恩特(William Cullen Bryant)、女演员范妮·肯布尔·巴特勒(Fanny Kemble Butler)、废奴主义者查尔斯·萨姆纳(Charles Sumner)和化学家汉弗莱·戴维爵士(Sir Humphrey Davy)等人士。
卡尔·范·维克滕(Karl Van Vechten)在《卓越的超验讽刺作品》(The Great Transcendental Satire)一文中确然点明,书中骗子的原型就是爱默生,他说,读《骗子》之前,应该先读读爱默生的《友谊》。在《骗子》第8章开头,作者写道:“如果说一个处于清醒状态的酒鬼最迟缓笨拙,那么一个狂热分子若被理智主导,就会从他生龙活虎的巅峰滑落。”(If a drunkard in a sober fit is the dullest of mortals, an enthusiast in a reason-fit is not the most lively.)维克滕认为这句话是对爱默生所谓“崇高而迷人的竞技场”(lofty and enthralling circus)的精彩总结。
卡尔·范·维克滕还指出,《骗子的化装表演》形式上仿照了威廉·赫雷尔·马尔洛克(William Hurrell Mallock)的著作《新理想国》(The New Republic),让理论派和实践派、超验派和现实派的代表人物展开可笑的对话,再让恶魔的拥护者赢得胜利。维克滕认为,霍桑如果读到《骗子的化装表演》应该会偷着乐,因为爱默生曾经公开宣称,“好人纳撒尼尔的作品”他没有读完过一本。
简言之,麦尔维尔《骗子的化装表演》一书指涉不少作者生活年代的文坛轶事、社会新闻、国际局势、时世风潮等方面的内容,尤其是对爱默生、霍桑、梭罗、爱伦·坡诸家的品评和暗讽,出于不难想象的原因,麦尔维尔必须以“密写”的方式来完成它们。
除了上文介绍的这类“密写”,还有一类“公开的密写”,它比前者更容易辨认一些。例如约翰·施罗德提到,在全书末尾,白发老者要返回自己的客舱休息,怎奈煤油灯已经昏暗,于是骗子假扮的世界漫游者对他说道:“我还能看见,您跟我走。不过,为了肺部的健康,让我把灯灭掉。”这一场景,让人联想到《圣经·启示录》第22章,亦即《圣经》末尾的内容:“不再有黑夜,他们也不用灯光、日光,因为主神要光照他们。”《骗子》中的场景,仿佛是《圣经》这一场景的反写。同时,它又可与《失乐园》中魔王撒旦看到地狱里“没有光,只有看得见的黑暗”(No light, but rather darkness visible)一句相类比。骗子熄灭煤油灯这一场景之“密写”,正应了约翰·施罗德的断语:“《骗子》是一部黑暗之书。”
译者在此只能试举一两个例子,意在向读者稍稍展示《骗子》“双重书写”加“密写”的手法和特色。若要詳尽解析全书,非长文、专著无法胜任。在英美文学批评界,关于《骗子的化装表演》的研究文章,虽不至于像我国学者研究《红楼梦》的著述一样汗牛充栋,其数量应该也不少。仅附载于诺顿出版社1971年版的《骗子》后面的评论(reviews)和批评(criticism)便达到28篇。许多评论家对麦尔维尔这部长篇小说给予有力评价。理查德·蔡斯认为:“骗子其人是美国文学中最非凡的人物之一。”劳伦斯·汤普森(Lawrence Thompson)在专著《麦尔维尔与上帝的争吵》(Melville's Quarrel with God)中写道,这部长篇里的骗子皆为上帝的代言者。莱昂·霍华德(Leon Howard)则在《赫尔曼·麦尔维尔传》(Herman Melville, A Biography)中写道,《骗子》的主题是人类的愚蠢。他称《骗子》是超世绝俗的伟大讽刺作品。“借此,麦尔维尔报复了那些指摘他早前作品有超尘绝俗倾向的人士,这是一部超尘绝俗的伟大讽刺作品。”
写作《骗子》时,麦尔维尔的状况不大好,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因为长年劳累而出现了问题。当时,他家中的经济条件尚可以维持体面,但出门旅游、疗养的花费就无法支付了。在各方面压力之下,麦尔维尔仍奋力写作,甚至整个冬天足不出户,反复锤炼词句,增删不倦。友人家人都劝他搁笔,好好休息一阵子。可以说,作者为《骗子》一书倾注了大量热情和心血,似乎知道这将是自己最后一部长篇小说。麦尔维尔在书中隐晦地反驳批评者,含蓄地表达了对同行、对同时代人的看法,回应他们的观点和主张。等到小说定稿,发表过程也一波三折。或许是由于麦尔维尔在1856年,即《骗子》面世前一年,出版的《阳台故事集》(Piazza Tales)销量不理想,导致《骗子》的合同迟迟无法签订,而在《普特南氏月刊》(Putnam's Monthly Magazine)上连载的计划,也未能实现。据说麦尔维尔起初并没有打算将《骗子》当成一部严格的小说(novel)来创作。他本想写个系列故事,这个故事“没有结尾”,“忠诚号”客轮可以一直航行,骗子则不断改头换面,不断招摇撞骗。奇妙之处在于,麦尔维尔这部最晚创作、最晚出版的长篇小说,灵感源泉却是他青年时代最初的工作经历:在密西西比河的轮船上当水手。那段岁月,比他登上捕鲸船出海的时间更早。而形形色色的旅客乘船出行,这无疑是一个展现百样人生、千般际遇的绝佳舞台。麦尔维尔并不意外地引用莎士比亚的话表达了此一观念:
全世界是一个舞台,所有的男男女女不过是一些演员;他们都有下场的时候,也都有上场的时候。一个人的一生中扮演着好几个角色。[1]
然而,等到《骗子》最终定稿,我们发现麦尔维尔似乎打破了自己原先的设计:有些人物形象在第3章虽经瘸腿老黑人之口而出现在书中,但在随后章节里他们并未真正登场。译者斗胆揣测,麦尔维尔之所以改变了写作计划,从第24章开始让世界漫游者这个形象一直保持到终章,是因为人们不仅是演员,同时还是观众,就好像世界漫游者弗兰克那样,既卖力表演,也看遍了尘间万象。
翻译《骗子的化装表演》全书,译者主要依据“古腾堡计划”(Project Gutenberg)在互联网上共享的英文版本,以及美国诺顿出版社(W. W. Norton & Company, Inc.)印行的诺顿评述版(Norton critical edition)。注释译文时,除了参考诺顿评述版的英文注释,还参考了美国弗吉尼亚大学(The University of Virginia)在其网站上提供的英文注释。
译者先前翻译过麦尔维尔的短篇小说集《苹果木桌子及其他简记》(The Apple-Tree Table and Other Sketches),然而在翻译《骗子的化装表演》时,仍感到相当吃力。麦尔维尔笔法精妙,意旨深远,如何使译文流畅易读,同时又保留原文的些许韵味,每每令译者犯难。在这部长篇小说里,麦尔维尔延续其一贯风格,戏仿、双关、用典相当频密,而且信手拈来,天衣无缝,所以,转换成中文时,部分译文不得不选择意译法,并适当加注说明。
麥尔维尔的作品有许多句子、情节,以及人物形象源自《圣经》,这在《骗子的化装表演》中表现得尤为突出,对此欧美学者做了大量研究,也足见这部小说内涵之丰富。诺顿评述版《骗子的化装表演》的注释和弗吉尼亚大学网站的注释,不约而同都极具学院气,其中不乏研究者的深入剖析、解说乃至揣测。比如,在第2章,作者描述“忠诚号”客轮时,提到船上有一些偏僻的舱室“堪比写字桌秘密抽屉”(like secret drawers in an escritoire),弗吉尼亚大学网站的注释提出,这一形容暗示“忠诚号”如一张写字桌,麦尔维尔是想强调轮船乘客的所谓“文本性”(textual nature),这意味着他们的身份和故事有必要仔细审视、分析、阐释。又比如,在第5章,骗子遇到一位大学生时,“沿栏杆慢慢滑近”(slowly sliding along the rail)对方,诺顿评述版注释道,骗子的这一动作与蛇相似,而《圣经》说:“耶和华神所造的,惟有蛇比田野一切的活物更狡猾。”这便赋予了骗子“慢慢滑近”这一动作更深刻的含义。再比如,在第9章骗子说过一句:“转账簿。法院传唤我带着它上庭。”(My transfer-book. I am subpoenaed with it to court.)诺顿版注释道,这个场景未必是象征末日审判,但法庭无疑是指上帝的法庭。而在第10章,与骗子对话的大学生谈到转账簿时说“我又没有见过真实的那一本”(I have never seen the true one),诺顿版注释道,“真实的那一本”意指《圣经》,而两人议论的“转账簿”里,记录着魔鬼收买人类灵魂的交易信息。
除了上述这种研究气息浓重的注释,还有一种注释,关涉麦尔维尔的其他作品,或者其他作家的作品,特别是霍桑的作品,指引读者注意《骗子的化装表演》与它们的照应、互文。比如在第9章骗子捏造了一座名为“新耶路撒冷”的城市,介绍说那里有不少学园(lyceums)。诺顿评述版的注释提示说,在霍桑的短篇小说《通天铁路》(The Celestial Railroad)里,名利城(Vanity City)的教士们可以让市民“甚至无须学会读书就能获得广博的知识”,而麦尔维尔关于学园的闲笔,其讽刺态度是与霍桑一致的。又比如,在第6章,麦尔维尔写到一个瘸子发泄了一通之后,他“一踉一跄走开了,显然心满意足了”(with apparent satisfaction hobbled away)。弗吉尼亚大学网站的注释指出霍桑《通天铁路》里的亚玻伦(Apollyon)表现也是如此。像这样的注释,译者大多没有添加到中译本里,要么是觉得研究者的推衍太过,要么是觉得我本人无法逐一去检视所谓的互文作品。或许此类注释,确有助于我们探寻作者遣词用字的隐意和渊源,但译者并不是专门从事英美文学研究的学者,精力、水平有限,更怕连篇累牍,只好选译了一小部分自认为比较重要的研究性注解,这一点还请读者原宥。
关于《骗子的化装表演》原文的风格、韵味,译者想再啰嗦两句。这部长篇作品写于一百六十多年前,距今已远,加之作者刻意经营,令小说的文字愈显古奥。译者虽不是英语专家,但也感觉它与当下的英语小说多有差异,词句似乎更典雅、繁复、精警。于是要不要让译文带上些泛黄的旧时代光晕,译者始终为此犯难。反复权衡,译者决定还是先尽量保证译稿的叙述明白畅晓,对话平顺自然,在此前提下,再考虑兼顾所谓的风格特色。麦尔维尔还很重视幽默。他在《骗子》第29章借世界漫游者之口说道:“幽默十分宝贵”,“幽默为尘世贡献良多”,“幽默通常被当作心灵的标志”。为了秉承麦尔维尔幽默的志趣,译者也颇费了些工夫,有时穷思竭虑,效果仍不理想。总之,麦尔维尔的章法、句式灵动多彩,如神如魔,译成汉语往往会造成原文韵味的损失,译者力图以中文自身的韵味稍加弥补,但能力所限,不免捉襟见肘,挂一漏万,望读者见谅,再望方家指正为幸。
注释:
[1] 这段话出自莎士比亚的喜剧《皆大欢喜》(As You Like It)第2幕第7场。译文引自朱生豪先生的译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