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丝绸之路历史文脉及其艺术图式考析*
2021-01-27
(新疆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新疆乌鲁木齐 830054)
丝绸之路是古代连接中国和欧亚大陆的一条经济、文化重要纽带,通常意义上是指由中原经新疆通往罗马的地理路线。“丝绸之路”这一名称最先由德国地理学家冯·李希霍芬提出,1877年,他在《中国》一书中使用该词指代从中原长安抵达欧洲罗马,并以丝绸贸易为媒介的漫长东西方交通路线。[1]更广泛意义上的“丝绸之路”则指代自古以来连接中国、欧亚大陆及非洲的各种物品与文化交流的传播路线。
新疆作为丝绸之路的中间地段地处祖国西部,一直是中西交通的要津之地。新疆北端是阿尔泰山脉,中间是天山山脉,南端为昆仑山脉。巍峨的天山横亘东西,“北连沙漠,有龙行回顾之奇,南抱浑河,具鸟翼翕张之势”[2]又把新疆分为南北两域,北部绝大部分属于温带草原;中南部基本上是沙漠、戈壁与绿洲地带,其间有高大的山脉。草原丝绸之路东起蒙古草原西部,向西越过阿尔泰山进入哈萨克草原,延续至黑海草原,形成为人类草原文明的发祥地。草原丝路的总体地势相对平坦,山脉与草原交错,山脉相对高度不是很高,并且山脉之间有多条便于通行的隘口与谷地,形成水草丰美、河川纵横的适宜于游牧的地区。虽然这一空间区域常随历史的变迁而变动,它总体上的地域一直保持相对的稳定性。
在新疆“三山夹两盆”的自然地貌环境中,人们习惯上以天山为界将南北区域称谓南疆、北疆,南疆干燥少雨、多风沙浮尘;北疆降水适中,冷热等致四季分明,冬季多积雪;南疆地理地貌以沙漠戈壁为主,北疆则以山地草原为主,形成了具有独异特色的草原文化。近些年来,笔者在对草原丝绸之路历史文脉及其艺术渊源的调研过程中,引入不同学科的视角和分析模式对这一问题展开探讨,深入民间采用观察、记录等艺术田野调查法进行分析研究。通过田野调查发现,新疆伊犁、塔城、阿勒泰地区的器物并不能归入欧美国家的研究体系之中,也无法照搬艺术人类学的理论模式套入北疆草原文化的研究。通过长时间的深入调研,笔者认为以马克思主义原理中关于社会演进的分析模式来解释草原文化的阶段式发展,并用唯物史观分析游牧社会与农耕地区的关系,方能支撑起该学术领域的理论基石。
一、草原丝绸之路历史文脉的源流
新疆古称西域,位于丝绸之路的中段,是古代中西交通极为重要的枢纽路段,丝绸之路也有着黄金之路、铜器之路、玉石之路、毛皮之路、瓷器之路的美誉。《汉书·西域传》记载:“自玉门、阳关出西域有两道,从鄯善傍南山北,波河西行至莎车,为南道;南道西逾葱岭则出大月氏、安息。自车师前王廷随北山,波河西行至疏勒,为北道;北道西逾葱岭则出大宛、康居、奄蔡焉。”[3]从《汉书》中的记载可以看出,至西汉时期丝绸之路南北两道已完全成形。丝绸之路的开通使得该地区与东西方的交往已经达到非常密切的地步,从中原内地输入塔里木盆地的生活物品有丝织品、铜器、铁器、金银饰物等,这些艺术品具有中华文化的典型样式,全方位影响着西域的物质与精神生活。从西方输入塔里木盆地的艺术品则有木雕、玻璃器皿以及各种金属用具。该时期塔里木盆地的造型艺术也开始形成具有地域特点的类型样式,艺术风格以自然主义的写实性和几何装饰为主流,二者共同构成了这一时期塔里木盆地的文化类型。
至魏晋南北朝时期,丝绸之路有了更进一步的发展,《隋书·裴矩传》对丝绸之路的记载是,“发自敦煌,至于西海,凡为三道,各有襟带。”[4]由此贯穿西域的三条商贸路线清晰展现在我们眼前,“北道从伊吾,经蒲类海铁勒部,渡北流河水,至拂菻国,达于四海。其中道从高昌,焉耆,龟兹,疏勒,度葱岭,苏对沙那国,康国,曹国,何国,大、小安国,穆国,至波斯,达于西海。其南道从鄯善,于田,朱俱波、羯盘陀,度葱岭,又经护密,吐火罗,挹怛,忛延,漕国,至北婆罗门,达于西海。”[5]在这三条路线中,北道即草原丝绸之路,这条道路上遗留的造型艺术,是草原文化中流行的灿烂辉煌的金属造型艺术,尤以动物纹样形成的组合风格为主。就历史作用而言,这三条贸易通道连接着各地的文化、物产、生活方式,承载着商业、技术和传播交流的责任。虽然古代欧亚大陆的交流融合在程度上无法与当今的全球性联通相媲美,但就其性质而言,历史上丝绸之路所实现的成就,与今日全球化的成果大同小异。由此可见,丝绸之路推动了人类文明的发展进程,对丝绸之路的研究其实就是对人类文明发展的探索,具有极其重要的现实意义。
艺术史本身即是文明史,丝绸之路造型艺术细腻地展现了人类历史发展的过程,文明进步极大推动了艺术的发展。“艺术形式被用来记录人类的历史,也渗透进人们的思想、观点、情感和创造之中,艺术作品记录并传递着人们各种各样的情绪,体现着人们的各种情感。”[6]通过梳理丝绸之路的历史文脉,可以探析美的形态演变和草原族群的发展历程。
草原丝绸之路是世界多种文明交汇的走廊,是东西方艺术的宝藏,其遗产对现代文明与艺术具有重要借鉴作用。草原丝绸之路造型艺术细腻地展现了人类文明的发展,通过对艺术形态的演变过程的探索,可以佐证中华文化强大的生命力,完善的体系结构,多元的元素构成,以及兼容并蓄、融合创新的文化传统息息相关。[7]近年来的考古资料表明,早在公元前2000纪,中原与西方之间的文化交流就已因循草原丝绸之路开始了多方面的联系,新疆北疆地区造型艺术的演变再次验证了这一点。
丝绸之路上各族群之间有着不同的生产生活方式,他们交流融合、迁徙汇聚,是推动中华民族繁荣发展的重要因素。游牧族群因循草原丝绸之路中段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在迁徙过程中创造了一系列适应游牧生活的金属装饰艺术,这些物化的形态扎根于中华文明沃土,集实用和审美于一身,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
二、草原文化语境下的艺术样式
草原丝路动物风格的形成与游牧生活有着密切的关系,早期草原艺术整体趋向简朴的审美意识,动物形象的塑造倾向于扁平化,整体上呈现出一种浮雕化特点,这种简朴风格一直延续到公元前4世纪。在此以后,设计与装饰两大主题开始成为草原艺术的主流,装饰纹饰的重要性甚至超过了所表现的动物主题。与简朴风格相对应,动物造型强调使用金属材质,这其实仍然是草原艺术实用性特质的体现。金属材质较其他材料更为坚固耐用,这符合游牧生活的特点,这在某种程度上极大满足了草原上的游牧生活对艺术品的要求。草原丝绸之路是沟通欧亚大陆的极具特色的道路,它跨越了几个不同的文化区域。草原古代史上一个突出的特征就是发展了一种日益风格化的动物艺术,这种艺术显然是独创的,是为装饰镶嵌在马具和装备上的铜片、银片和金片而设计的,是游牧民的一种奢侈品。[8]这是对于动物艺术实用性的概况说明。而从装饰风格来看,程式化和几何图形则形成了最基本的装饰手法。
草原文化语境下的新疆装饰图案是其中的范型样式。新疆草原地带的装饰纹样不仅是人们对自然世界独特的认知和审美表达,更是文化进程的活化石,从诞生到风格形成,始终保持相对独立的历史沿革和独特的艺术气质。时至今日,这些民间装饰依然独具特质、容易辨认,这些民间装饰图案内容多样、形式感强烈,注重构图的完整性和细节处理上的细腻,纹样造型取材于现实生活,通过提炼加工,将现实中事物的本质和核心特征通过艺术美的手法体现出来,使之具有独特的艺术价值。新疆众多传统装饰艺术均取材于大自然中的动植物,在这些纹样中饱含着生命的律动,昭示着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理念。这些纹样图式的衍变,展现了游牧族群的审美心理,也是草原艺术文脉的现实明证。
三、结语
草原文化和农耕文化共同创造了人类古代历史,对草原艺术密码的解读是文化进步的标志。中华文化的发展历史实质上就是北方草原游牧文明与中原农耕文明交互作用、融会贯通、共同繁荣的历史。对草原丝绸之路金属造型艺术的解读,即是对人类历史文脉的梳理。对于丝绸之路的研究汇集了一代代学者的学术理想,丝路经典如何才能不囿于博物馆而真正成为现代文化发展的助推器,这是当今人们探讨的要旨所在。由此亦可进一步思索传统文化与当前环境的关系,在对历史文化资源的梳理考察中重建经典。对丝绸之路文化遗产的研究,也将为当代艺术创作提供借鉴,并为历史学、地理学等学科的研究提供重要的旁证。
草原丝绸之路是一部造型艺术史,更是一部人类文明史。从草原丝绸之路金属造型艺术的题材、造型、色彩和材质工艺出发,探寻其发生、发展、融合、变迁的规律及其美学特征,展现草原文化的原貌,为当代艺术的图像化、数字化、简约化提供借鉴材料。从草原丝绸之路金属造型艺术的内容切入,将艺术品置于丝路文明与草原文化的历史背景中进行梳理,解读草原丝路金属造型艺术及其文化密码,探寻丝绸之路遗产对现代文明的启示作用,是当前亟须破解的重要课题,也是传承发展中华传统优秀文化的重要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