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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亡安危所系:抗战时期滇西破路考

2021-01-17杨瑞璟

合肥师范学院学报 2021年2期
关键词:滇西保山怒江

杨瑞璟

(云南师范大学 历史与行政学院,云南 昆明 650092)

目前学界对于抗战时期云南交通问题的研究,大多只是强调保持西南对外战略物资运输通道畅通的重要性,以及强调滇西人民为修筑滇缅公路和中印公路所做出的巨大贡献。实际上,1942年滇西各县在日军迅速东进之际,不得不奉命将境内各条道路彻底破坏或半破坏,以阻止日军东进而实现支援抗战的目的。在此期间,滇西各县人民克服了境内大部分道路不畅通且物资非常匮乏的困难,对境内的中国军队提供了最大程度的人力、物力支持,为滇缅抗战乃至太平洋战争的胜利作出了贡献。而目前学界对炸毁惠通桥之外滇西各县为了防御日军而实施破路计划实施情况及背后的战略意义研究成果则相对缺乏。此外,学界对于滇缅公路于1942年5月停止运输的说法也有待商榷。1942年5月,日本军队窜抵惠通桥以西,此间长达199公里的滇缅公路运输被迫中断,但自惠通桥以东还有760公里的滇缅公路,其中尤以昆明至保山间(668公里)的运输从未间断。从1942年5月开始,滇缅公路保下段在破与不破的争论中担负起抢运保山、下关一带战略物资的军运重任。基于此,本文拟以抗战时期滇西破路档案史料为主,并结合其他史料,重点讨论抗战时期滇西各县所拟定的破路计划与实施情况以及这些计划的决策背景与战略意义,籍以对滇西各族人民于道路不畅、物资极度匮乏之际所表现出的坚贞不屈之精神及对抗战所作出的贡献予以肯定。

一、滇西破路决策的战略背景

武汉会战后,中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日本迅速占领中国的计划落空。日本帝国主义一方面加强军事进攻和政治诱降,一方面制定新的战略策略,妄图摆脱侵华战争的困境。在挑衅苏联的“北进”计划失败后,日本“南进”论逐渐占据上风,占领东南亚乃至整个亚太地区成为日本的基本战略。随后在1941年12月,日本偷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太平洋战争的爆发打破了远东国际均势,中国在亚太地区的战略地位亦进一步凸现。早在1941年1月,英美两国在华盛顿举行参谋长会议,制订了全球性战略“先欧后亚”政策,中国成为了在亚太地区抵御日本侵略的中坚力量。美国此时亦认识到联合中国抗击日本的重要:“维持中国的抗日具有美国国防第一线的作用”,“中国理所当然地处于太平洋防务的中心点”[1]。

然而,日本在发动太平洋战争之后疯狂南进,相继侵占了越南、泰国、马来亚、缅甸等地。1942年3月,根据《中英共同防御滇缅路协定》,中国远征军3个军9个师共10万兵力入缅作战。但由于战机错失、英军溃逃,加之远征军上层指挥不统一等原因,1942年4月底,中国远征军入缅作战失利。1942年4月29日,日军第56师团由棠吉攻占腊戌,以装甲车为先导,并用汽车载运步兵的快速部队沿滇缅公路挺进。日本侵略军在攻陷缅甸后,立刻把战争魔爪伸进滇西,妄图沿滇缅路长驱直入陷我全滇,进而觊觎陪都重庆。由此,日本形成了这样一个战略,即“占领云南滇西后,进攻滇中、滇东北,再从滇东北进攻四川重庆、成都,从而消灭蒋介石抵抗政权,达到完全占领中国的目的”[2]。尽管在太平洋战争爆发之际,蒋介石亦曾认为:“我国抗战……危险已过大半,往日美国限制日本,不许其南进北进,独不反对其西进。而今则日本全力侵华之危机不复存在了。”[3]然而,随着日军横扫东南亚,侵入滇西进而威胁重庆,保卫滇西安全成为保卫中国、进而维护亚太地区战略安全的关键。不仅如此,在日军入侵滇西之际,国内战场上,日军于1942年5月15日调集约9.6万人沿浙赣铁路东西对进,于7月1日打通浙赣线,并大肆破坏机场,掠夺物资,试图进一步向西推进,在东西两线对中国形成了合围之势[4]。故而,为了防止日军突破滇西,毁路之策成为了稳定国家和国际战略局势的重要举措。

在日军试图强渡怒江,进一步沿滇缅公路快速东进的万分危险之际,中国军队前线工兵总指挥马崇六指挥工兵24营营长张祖武于5月5日将怒江惠通桥炸断,及时阻止了日军入侵怒江以东。但怒江以西的龙陵、腾冲及大片国土的沦陷也使云南由抗日大后方变成了抗日最前线。此后,中日军队隔怒江长期对峙长达两年之久,中国军队在怒江东岸设防据守,多次挫败了日军继续入侵的企图。而在当时,设防据守的第一要务就是破坏日军入侵的道路,龙云在1942年5月通报保山被炸损失的电文中就反思说道:“此次腊戍之战,六十六军全部解体,师长马维骥阵亡,军长张轸失踪,而我主持滇甸军事大员及运输当局仓惶退走时,对于桥梁、涵洞、公路,竟未加破坏,故顽敌得以乘车直追达惠通桥,危险已极。”[5]而蒋介石亦在同日致龙云的电文当中谈到:“滇西公路应从速破坏”,并且应该“以阻止敌快速部队为目的,先以全力破坏公路为主,俟有余力,再及其他大小道路”[6]。幸而我方守军及时发现将惠通桥炸毁,并将强渡怒江的500多名日军击退。惠通桥的炸毁,可看作是我军破路最为关键的一步,奠定了敌我隔江对峙的局面。

二、抗战时期滇西破路的计划与实施情况

怒江全长数百公里,在有效防御日军的进攻路线上起着非常关键的作用。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驻滇参谋团的《滇西作战计划》已对当时日军的进攻路线作出了正确的判断,认为其向怒江进攻的主要路线有三条,即:“南路为腊戍、新唯、滚弄公路连于滇缅铁路路基便道之线”,“北路为密支那、片马公路,连于泸水、云龙、邓川,或连于泸水、功果桥,或连于泸水、保山之道路线”,“其中路为畹町、龙陵、惠通桥连于保山、下关之公路线。此线敌之主力军可用汽车直运至龙陵地区,再由龙陵向左右展开”[7]。因此,要对日军进行防御,就要针对上述以保山地区为中心的各条交通线路进行破坏。

(一)滇西破路计划的制定与部署

蒋介石在腾冲沦陷之后立刻对滇西各段公路的破坏作了总体的部署,他在电文中将要破坏的公路分为三段:1.惠通桥至畹町公路,“应发动游击,掩护民众钻隙施工,以全力破坏之”。2.惠通桥至保山段,计划“由桥脚至山顶应酌情施工,由山顶向东三十公里,应适时彻底破坏”。此外,还应将“东至保山间应掘去路幅之半,仅留错综之单车道,使粮弹尚能前送,并将险要处完成破坏准备”[8]。3.保山至下关段,功果、漾濞间各大桥及沿路险要也应完成破坏准备。除此之外,他还在电文中提到“滇缅铁路路基及滚弄通样云汽车便道之破坏,着由曾局长分别遵办具报”[8]。对于保山经云县至滚弄间公路,蒋介石认为滚弄至云县之间,仅猛勇至吴家寨之四十公里不通汽车,余均可通车,而云县至保山亦可通车。因此认为“此路在我侧背,极为危险,纵腾龙克复,敌若由此路进袭,亦属前功尽弃,故应彻底予以破坏”[9]。对于蒋介石拟定的破路计划,驻滇参谋团团长林蔚进一步补充道:每15公里应划为一工段,各派一段长负责。至于敌后公路之破坏,由游击队掩护民众钻隙施工,并“请由行营派员主持之”[10]。此外他还对破路开始及完成日期做出了规定,即“惠保段,拟自五月二十日开始,限六月十日以前完成。保漾段,先行准备作业,依情况再定开始日期。云滚段,自五启二十日开始,限六月十五日以前完成”[10]。从他们的电文中可以看出,当时的破路计划主要是针对云县至滚弄段、保山至云县段、惠通桥至保山段、保山至下关段、惠通桥至畹町段进行,而保山至下关段担负着抢运战略物资的重任,破路计划一再延迟,而惠通桥至畹町段则因为完全在敌占区,因此不能对此段路线破路进行系统部署与监督。

(二)滇西各个路段的破坏情况

1.云滚段的破路计划与实施情况

滇缅铁路督办曾养甫在调查滚弄至云县的路况及破坏情况之后认为“滚弄至云县运输便道仅筑至者别,蛮弄丫口东约四十余公里,由者别至吴家寨约五十公里,因工程浩大,尚未修筑。由吴家寨至头道水约三十公里,业已澈底破坏。由头道水至云县二十七公里正在破坏中”[11]。对于滚弄至者别之间的交通线路,他认为“仅有单行土路,一遇天雨,即不能行车。且该段沿路桥梁房屋,养甫离缅时已饬令全数焚毁,故现时滚弄至云县根本不能通车”[11],可以不必顾虑。对此,龙云则认为“滚弄至者别既能通小车,仅将桥梁房屋焚毁,仍难阻敌深入。务希遵照委座电令迅即负责将铁路基及运料汽车便道彻底破坏”[12],并进一步强调了滚弄的重要性,即“査滇缅路基,适在作战军之侧背,关系棊重。现为已迫,务望先由滚弄开始,向内逐段破坏,免误军机”[12]。而驻滇参谋团团长林蔚对云滾铁路路基及沿路基之便道调查之后认为:滚弄至云县沿铁路基之公路,仅猛郎至吴家寨之四十公里及吴家寨云县间另约四十公里之各一段不能通车,但已有人乘卡车往来多次,并且认为“此方面在滇西作战军之侧背,关系滇西安危至巨,敌若由该路进袭,则我军将处于极不利之地位。其唯一拒敌之策,厥为对云滚铁路路基及沿该路基公路之彻底破坏”[13]。因为这段路的重要性,他还做了这样的部署“破路工作,各祈即日开始,并于一个月以内完成。其破坏程序,并请先由滚弄猛郎段作起,逐次及于云县”[13]。此外,龙云在催促破坏云滚路基的电文中还提到“弥渡、云县间路基及便道亦在彻底破坏之列”[14],并希望对这段便道部署详细的破坏计划。

至5月27日,龙云向蒋介石呈报了云滚段的破坏情况,即“滇缅铁路路基,云县吴家寨间,已彻底破坏,吴家寨至者别间尚未修通。者别至滚弄间已将桥梁房屋焚毁等情,照此仍难阻敌深入,已迭电曾督办务遵照钧座指示彻底破坏,并准备第二步破坏祥云、云县间之路基及便道、拟恳钧座再电令曾督办负责遵行”,由此可见,这段路线的破坏任务已基本完成。

2.保云段的破路计划与实施情况

十一集团军总司令宋希濂于5月24日在电文中称“保山至云县公路,于我军事上并无甚价值,恳即转令各县府发动民工,彻底破坏为祷”[15]。而云南省公路总局局长杨文清草拟的破坏保云公路计划草案中具体有“将保山辛街起经昌宁至云县已完成公路计长218公里实施破坏”[16]的计划。但一直到6月29日,杨文清在报滇缅公路及保云公路破坏情况中仍然只是说道“保云公路,即保山至云县,奉令由职局办理,已将破坏计划草案,呈清钧核,俟核定即积极实施破坏”[17]。由此可见,保云段的破坏计划任然没有实施。直到8月15日,昌宁县县长曾国才在给云南省民政厅长的电报中才说到“职县县境保云公路正遵令极破坏中”[18],由此可知,保云段的破坏计划于此时才实施。

此外,对于云县以西运输便道的破坏情况,曾养甫于电文中说到“云县以西运输便道已彻底破坏。至孟勇计长约一百四十公里。孟勇至国境界蛮卡,约长一百余公里,为团土司辖境,人烟稀少,瘴宿盛行,且为南定河流域地势平坦,仅修有单狭土路,雨季决不能行车,似可不必顾虑”[19]。但同时强调,为满足军事要求起见,他随后将亲赴保山面晤林蔚及宋希濂一同商定相关计划,并派军事人员带同本路工程司三人亲往勘查此条便道的情况,务必使之彻底破坏,以策安全。

3.惠保段的破路计划与实施情况

1942年5月27日,龙云在陈报滇西各段公路及滇缅铁路路基部署破坏情况的电文中说到“惠保段已责成公路总局杨局长乗承宋总司令、马处长指挥,监督发动民工,先行破坏(杨局长明晨亲往保山督促),至保下段已令先行准备,至必要时再为实施”[20]。而杨文清局长于6月2日在电文中回复到“职三十日到保山,即与马处长赴惠通桥査勘惠保段公路情形,并决定实行破坏,已于东日调到民工八百余人,开始工作,限六月十日完工,再继续准备保山漾澳间破坏工作”[21]。从他们的往来电文中可以看出,由于惠保段地理位置的重要,已与1942年6月初先于保下段开始破坏,而保下段的破坏尚在准备中。至6月12日,宋希濂对于惠保段公路破坏情况于电文中说到“惠保段公路破坏已于辰五月三十一日开始,预定破坏四十段,每段五十公尺,均系山腹险道,现已破坏二十三段,余正积极破坏中”[22]。由此可见,时至6月中旬,惠保段已经完成大部分的破坏工作。

此后,杨文清又在陈报惠保段公路全破、半破情况的电文中说道“惠保段破路工程计分全破、半破两段”,“统制六月下旬完工”。“弟数度赴工作地督催,民工颇踊跃,成绩甚佳”,“全秧地段,日内已不能行车”[23]。6月20日,龙云认为滇西破路进度退缓,短期内难以妨敌窜扰,并对惠保段的破路完成日期作了进一步的规定,即“五月三十日开工,六月三十日完成”,并强调应“积极彻底破坏”[24]。从这些往来电文中可以看出,惠保段的破路工作因为惠通桥战略位置的关系一直在专职人员的监督下有计划地进行,并且破坏工程相对来说进行得较为彻底。

4.保下段的延期破路计划与战略物资运输情况

从上文惠保段的破路计划可以知道,保下段因为承担抢运战略物资的重任,因此直到6月初都只是准备破坏而并没有实行。不过龙云于6月20日颁发滇西破路工程计划中也对保下段的完成时间做出了部署,即“保下段,由保山经功果桥至下关”,“全段破坏准备务于七月十五日完成”,而“由保山至功果桥段七月十六日开始破坏,七月三十日完成”[24]。

但因为保山的战略物资还没有抢运完的关系,何应钦于7月10日向龙云申请延期破路,他在电文中说到“兹以保山物资尚未运毕,拟请兄转饬将该段公路展至七月底实施破坏”[25]。而中缅运输总局也因为保山所存兵工署重要物资亟须抢运者约九千吨,运至下关共需汽油三千余桶,但时至7月13日,只拨到一千五百多桶,哪怕是第二日剩下的汽油全部能够送往下关怕也为时过晚,不能在规定的7月15日以前将物资抢运完毕,加上适值雨季,不仅汽车行驶缓慢,往返日期延长,且沿路常有塌方的事故发生,就算是没有前述所需油料没有按时送达下关的问题,“至七月底可望运清”,因此同样提出申请“敬祈顾念实在困难情形,准将保山至功果桥一段公路破坏日期展延,以利抢运”[26]。龙云于7月28日回复中缅运输局道“査所呈各节,尚属实情,应予照准。保山所有物资,限期于七月内抢运完毕。保山至功果段公路,自八月一日起开始破坏”[27]。至1942年9月13日,驻守滇西的七十一军在作战计划中还提及“保功段即准备破坏”[28],由此可知,由于抢运战略物资的需要,一直没有对保功段进行破坏。从1943年1月起,滇西前线反攻军事部署逐渐开始有计划地进行,滇缅公路上车辆全部被国家征用于军事运输,进入换人不换车、昼夜行车的紧急军运时期。从这时期,滇缅公路昆明至保山段先后往滇西和缅北前线运输远征部队四万余人,军用物资二万余吨,这有力地支援了滇缅抗战。

三、破路之后滇西人民对军需物资供应所做的贡献

在怒江东岸以保山为中心的各条道路被破坏之后,滇西人民维持最低生活保障所需要的粮食等各种物资供应变得更加困难,而国民政府先后派出20万大军屯驻于此,军需供应对于滇西人民来说更是一个非常沉重的负担。在怒江以西的腾冲、龙陵沦陷之际,李根源于《告滇西父老书》中这样说道:“今后军队所需于民众的人力物力的供给者至钜。敌人在沦陷区域的横征聚敛,荼毒残杀亦愈凶,而我滇西民众所受的痛苦和牺牲,也一定愈来愈大。但苟有利于国家民族,有利于抗战者,虽毁家纾难,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我父老必抱定更大牺牲之决心,始能保住滇西,驱除敌寇,恢复失土,始能在云南抗战史中占最光辉之一页。”[29]滇西各县人民正是秉承这样坚贞不屈的信念,于境内道路被破坏、交通被封锁之际,用肩挑马驮的方式为远征军提供了大量军粮等军需物资,对入侵日军进行了顽强的抵抗。

(一)破路之后滇西的军需供给情况

保山地处怒江中游东岸,是滇西抗战的最前线,加之既是滇缅公路必经之地又是滇西驻军防御与反攻的重点地区,一直都有大量的军队屯驻于此。因此保山县(今隆阳区)驻军的军粮供应问题异常困难与棘手。保山县的军粮供应除由大理、下关、永平、云龙、昌宁等县调运外,其余均在保山筹集。以1942年为例,保山县有34个乡镇第一次拨交军米12450大包,第二次14900大包,第三次8415大包,共计35765大包,其中地处保山坝区的板桥镇三次共交军米1900大包,是34个乡镇中上交最多的[30]315。而从1942年到1945年,保山县共采购军粮65000大包,征田赋交拨军粮,约198000大包,其中县级公粮还未算在内,此外还有用于招待伤兵难民动用的积谷,当时未经承包的7500 余石还未计算在其中[31]。1944年,云南动用积谷支援滇西战场反攻,当年供给军队积谷220万市石,而其中80%是由保山县所提供的[32]。据统计,除了粮食之外,保山地区各乡镇在远征军反攻期间为部队供应猪牛肉23万多公斤[33],柴薪1132.41万千克,豆料446.19万千克、马草953.08千克,猪牛肉共23.23万千克、棺木1.34万副、枋板23.81万丈、家具(桌凳炊具等)6.82万件[34]293。此外,施甸人民还让出民房1.8万多间,祖祠庙1200多间,公房500多间,竹木30万多根,并先后帮部队洗军服28万件[35]。昌宁人民还自发组织直接与日军作战,而自卫常备队的粮食、装备等各类费用均由昌宁县自己筹集解决,据统计,昌宁县人民为自卫常备队共筹集捐459.88万元(国币)(1)中共保山市委史志委,编.云南省保山市抗战时期人口伤亡和财产损失(内部资料),2010:90.。除了怒江以东的保山地区,怒江以西的腾冲、龙陵等沦陷区的人民也在尽最大的努力为远征军部队供应军粮。据统计,腾冲县于1942年共上交军粮159.5万公斤,马料10.5万公斤;1944年上交军粮415.万公斤;马料131.5万公斤[36]443-444。和顺乡长李德颍曾经号召群众:“宁可我们吃稀饭,也要给军队吃饱。”[36]740龙陵县在沦陷期间一共供给远征军粮食9125吨,马料615吨[37]。

(二)破路之后滇西的军需运输及兵源补给情况

滇西抗战时期,虽然在有公路的地方仍然可以靠汽车运送战略物资,但因为滇西的地理条件与破路的关系,把军用、生活等物资运往军队驻地或前线更多还需要靠人力、畜力等原始运输方式。至反攻阶段,虽然国民政府组织运输机空投粮食至腾冲,但空投之后仍需靠人力将粮食运送给相关部队,因此滇西的许多妇女、老人和儿童都加入到运送粮食的队伍中。据统计,在滇西抗战期间,保山县先后出民夫4160324名,驼马193652匹,驼牛323297头,此外还有临时民夫55375名,临时驼马、牛380478匹[30]314,专为运送军粮、炮弹至前线接济军用。而龙陵一共派民夫421万余人次,骡120万匹次,驮牛32万多头次。民夫死亡3854名,死亡驮马4800余匹,死亡驮牛1500余头[37]。此外,滇西驻守部队以及滇缅反攻部队的兵源也多由保山本地补充,据统计,滇缅抗战期间,保山县征兵计年配额为3430名[34]296,实际数字远不止于此,除此之外大有许多自愿参军的人员。昌宁县1942年征兵170人,1944年征兵697人[34]84,而实际数字也应该多于此。而所征新兵所需之草鞋、雨笠、碗筷、药品及旅费等均由各县自行提供,这对滇西各县来说又是一笔不小的负担。通过以上事例可以看出,滇西人民在境内许多道路被破坏之后仍然为境内驻军的军需供应提供了最大限度的支持。

四、结语

1942年5月初,日本侵略军妄图沿滇缅路长驱直入迅速占领云南全境,试图从大后方另辟蹊径进而占领全中国。幸而滇西守军及时炸毁了惠通桥,日军才被阻隔于怒江以东。而日军之所以能够沿滇缅路迅速占领怒江以西的腾冲、龙陵等滇西重镇,原因之一就在于主持第一次远征军入缅作战的部分军事将领及运输当局在仓惶撤退时,对于沿途的桥梁公路竟未加破坏,故日军得以乘车直追达惠通桥。因此,如何吸取教训,将怒江以东、以保山为中心的各条道路进行彻底破坏,是此时军事防御的首要任务。从上述军政要员与运输当局负责人以及部分县长的往来电文可以看出,最迟至8月中旬,以保山为中心的滇西各路段,如保山至云县段、云县至滚弄段、惠通桥至保山段,包括便道在内基本完成了破路工作。并且由于飞虎队的协助,日军于占领期间赶修的龙陵到腾冲之间的道路也没能对其侵略行动发挥太大的作用。而保山至下关段担负着抢运战略物资的重任,破路计划一再延迟。

考察滇西破路举措可以发现,1942年的滇西破路决策,不仅与当时的抗战形势有着密切关系,更是滇西抗战爆发随着日军在东西两线的攻势作出的战略决策。滇西各县破路计划的实施,将日军阻击于怒江以西长达两年之久,有效阻止了日军从缅甸沿滇缅公路迅速占领全云南,从而威胁重庆,以此占领全中国乃至整个亚太地区的“南进”计划。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认为此时滇西破路计划的实施,减轻了太平洋战场的压力,是太平洋战争的转折点之一,为太平洋战争的最后胜利奠定了基础。滇西破路决策及其实施亦反映出,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尽管在国际支持下中国抗战的实力有所改善,但在战争的持久消耗之下,此时的抗战局势依旧不容乐观。同时也反映出,抗战时期云南在支援抗战过程中的“复杂性”和“艰巨性”,并非仅以传统视域下“建设”的方式支持整个抗战的过程。

需要指出的是,破路计划的实施给滇西各县人民造成了极大的不便与负担。但滇西各县人民面对日寇的欺凌,克服了境内大部分道路不畅通且物资极度匮乏的重重困难,对境内的中国军队提供了最大程度的人力、物力支持。他们这种坚韧不屈,牺牲小我以成就大我,以短暂的困难尽快换取长久平安的伟大奉献精神,也极大地鼓舞了前方将士的士气,为滇缅抗战乃至太平洋战争的最后胜利作出了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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