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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经济对中国“稳就业”目标的冲击及纾困举措

2021-01-16杨飞虎张玉雯吕佳璇

东北财经大学学报 2021年5期
关键词:数字经济

杨飞虎 张玉雯 吕佳璇

〔摘要〕数字经济的到来引发了社会新一轮就业结构的改变。数字经济发展对中国就业产生的影响取决于数字产业化带来的就业创造效应与产业数字化造成的就业破坏效应两者之间的力量对比。为实现数字经济时代下中国的“稳就业、保民生”目标,本文对数字经济时代中国的就业结构特征进行了梳理,围绕数字经济“四化”战略分析中国面临的就业挑战。在此基础上,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议:驱动数字产业升级,加速生态产业链形成;建立全民数字经济就业培训体系,推动数字领域人才后备力量储备;推进智慧城镇化建设,实现城乡就业机会均等化;加强数字经济行业准入监管,保障就业群体权益;充分发挥制度引领作用,激活数字经济创新创业动能;以数字化助力“双循环”,加快数字“一带一路”建设等,以期实现数字经济时代下的高质量就业和数字经济高质量发展。

〔关键词〕数字经济;稳就业;数字产业化;产业数字化

中图分类号:F241. 4;F4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4096(2021)05-0078-08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招标项目“数据要素参与收入分配的机制与策略研究”(20ZDA047);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新型城镇化建设中公共投资效率评估及效率提升机制研究”(71764010);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数字经济时代超级网络平台的相关市场界定研究:理论与实证”(71863012)

一、数字经济时代存在的就业隐忧

继机械化、电气化、信息化之后,新一轮数字化革命已然展开。党的十九大以来,中国高度重视发展数字经济,数字经济作为中国发展的新动能,发展势头强劲。2020年7月,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发布的《中国数字经济发展白皮书(2020年)》显示,2019年,中国数字经济增加值达35. 8万亿元,仅次于美国,位列世界第二。其中,数字经济占GDP比重为36. 2%,对GDP增长的贡献率为67. 7%,可以说中国正迈向一个数字经济的时代。同年9月,李克强总理在国务院常务会议上提出要“部署精准施策加大力度做好‘六稳’工作”,“稳就业”作为“六稳”之首充分表明中央对民生的高度重视与关切。数字经济时代孕育着机遇与挑战,电子信息、网络通信等数字经济技术的发展意味着中国生产力革命的到来,产业内部改革的开启更将引发社会就业结构、生产消费关系及社会内部关系的巨大变革。《2019年中国劳动力市场发展报告》中指出,数字经济时代“找不到工作”和“招不到人才”的情况将长期并存。其中,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大量招募数字技能人才,2019年,浙江大学毕业生中有50. 5%去往相关行业。网易发布的《企业数字化升级之路——传统企业数字化转型白皮书》中对274家企业进行了调研,结果显示,截至2020年12月,“天生数字化”企业占比8. 0%,已尝试数字化转型企业占比61. 0%,尚未尝试数字化转型企业占比31. 0%,且近三年三类企业的数字化投入比重都在不断加大,这一定程度上表明传统企业全盘数字化转型将是大势所趋。那么,在企业进行广泛而深刻的数字化改革之下,“优先稳就业保民生”的目标能否顺利实现?

Stevenson[1]认为,数字化网络的广泛使用会改善劳动力市场的信息不对称现象,进而促进劳动力的自由流动。Acemoglu和Restrepo[2]进一步研究发现,数字智能化所引发的劳动力流动是就业替代效应与数字化创新影响的共同结果,且在一定程度上,数字化发展表现出对高技能劳动力的偏好。针对中国数字经济时代就业发展现状及未来走势,部分学者持乐观积极的态度。胡鞍钢等[3]、李晓华[4]认为,中国的人口红利依然存在,并指出数字经济将通过“蒲公英效应”为社会提供大量就业机会。2019年的《世界发展报告》中同样指出,技术进步总体表现出对劳动力的“挤入”效应。杨骁等[5]的实证研究结果表明,数字经济发展会推动国内制造业就业呈“U”型发展,加大服务行业的劳动力需求,促进中国就业结构优化升级。数字经济进一步发展是时代的必然,但在这一过程中会出现很多新问题,也给传统产业带去了“威胁”。Goos等[6]在对欧美等国的数字化发展进行研究后指出,数字智能化进程中出现了就业两极发展的现象,中等技能从业人员“腹背受敌”,面临着就业机会减少及工资下调的双重压力。乔晓楠和郗艳萍[7]从政治经济学角度出发,肯定了数字经济对生产力发展存在助推作用,也指出由于数据资源的垄断,劳资矛盾有进一步恶化的风险。唐永和张衔[8]则把关注点放在数字经济带来的就业创造效应与破坏效应之间的对抗,指出数字经济时代下形成的就业“T”型结构会引致就业增速放缓及就业岗位削减等不良后果,加剧失业风险。

盡管目前数字经济时代下就业走向尚不明朗,但大力发展数字经济作为当前及未来较长一段时期中国的国家战略,毋庸置疑是顺应时代发展趋势的。2019年,中国数字产业化产值达7. 1万亿元,产业数字化产值达28. 8万亿元,占GDP比重分别为7. 2%和29. 0%。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作为数字经济的两大主力,决定了中国经济的未来动向。对于数字化产业来说,新业态快速发展,产业内部不断进步,壮大新兴产业需要吸纳高质量劳动力;而对于传统产业来说,产业数字化是必然,升级改造、破旧革新,不可避免需要替代部分劳动力。因此,数字经济时代下中国就业态势如何?数字经济会带来哪些就业挑战?对于这些问题,学界尚未得出较为一致的结论。本文尝试探讨中国数字经济时代的就业特征,并围绕数字经济的“四化”框架对中国的就业问题及挑战进行深入剖析,据此提出政策建议,以期促进实现稳就业目标及推动数字经济高质量发展。

二、数字经济时代中国就业结构特征

数字经济是基于数字化的知识与信息基础,以数字技术作为核心驱动,现代信息网络作为媒介,用以构建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三位一体的新型经济模式。针对中国数字经济的发展,《中国数字经济发展白皮书(2015—2020年)》进行了较为详尽的描述。数字经济的总体框架始终与时代同步,从2017年至今已经经历了两次完善,从“两化”(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到“三化”(数字产业化、产业数字化和数字化治理),再到“四化”(数字产业化、产业数字化、数字化治理和数据价值化),数字经济的发展充分体现出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辩证统一。数字经济始终处在变革之中,中国的就业结构也随之呈现出数字经济时代的新特征。

(一)数字经济发展势头迅猛,就业门槛不断抬高

近年来,中国数字经济发展势头强劲,产值从2005年的2. 6万亿元,持续增长为2019年的35. 8万亿元,且短期内并未有削弱的趋势,如图1所示。传统企业的数字化转型发展是一大亮点,产业数字化产值占数字经济总产值比重由2005年的48. 9%,稳步上升至2019年的80. 2%。数字经济不同于以往的科技革命,不受行业、领域的限制,表现出强劲的生命力与渗透力。数字经济时代,就业岗位将受到前所未有的“颠覆”:一方面数字经济通过数字产业化不断进步,创造出新兴岗位;另一方面产业数字化不断深入,数字化影响范围不断扩大,越来越多的传统岗位将受到冲击。随着中国数字经济的发展与深化,数字信息技术不断进步,对数字经济相关行业的从业人员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产业内部面临新一轮的就业竞争。产业数字化通过在传统经济中引入数字化技术用以提升传统产业效能、升级优化产业内部结构,这意味着传统产业的从业者要开始逐步掌握产业数字化过程中所需的数字化技术,单凭“经验”和“资历”会难以适应产业后续的数字化发展,甚至面临失业风险。而对于本身以数字化知识和信息作为关键生产要素的数字化产业来说,就业压力与难度更甚。在清华大学与领英合作的有关数字产业化就业情况调研报告中显示,72万个数字产业化与数字平台产业岗位中,大学及本科以上学历要求岗位占比99. 4%,就业岗位基本由本科及以上水平学历从业者全覆盖。其中,硕士及以上学历要求岗位占比46. 8%。随着数字经济的进一步发展,数字产业化所需人才层次还将不断提升。在如此高门槛的限制下,目前数字产业化人员需求缺口较大,未来还可能进一步扩大。

(二)三大产业数字经济就业结构呈现“三二一”逆向分布

根据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发布数据显示,中国数字经济就业岗位数量逐年稳步上升,由2015年的1. 4亿个、占当年全社会就业岗位的17. 4%,增加至2018年的1. 9亿个、占年全社会就业岗位的24. 6%。其中,三大产业的数字化发展及岗位提供均呈現出“三二一”逆向走势,服务业数字化提供就业岗位最多,工业次之,农业数字化就业岗位最少。2018年,中国农业数字化岗位数为1 928万个,占全社会就业人数比重9. 6%;工业数字化岗位数为5 221万个,占比23. 7%;服务业数字化岗位数为13 426万个,占比37. 2%。较之2017年,一、二、三大产业数字化岗位就业人数占全社会总就业人数比重均有所提升,上升幅度依次为1. 8%、1. 3%、2. 9%。上述数据说明,不论是从数字化水平还是转型速度上来看,服务业数字化程度都位列三大产业之首,是当前数字经济中的优势产业。

数字经济与服务经济的深度融合将有效推动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服务业数字化的快速发展得益于产业自身的特点——高附加值和低技术壁垒。这使得传统服务业在产业数字化阶段能够平稳过渡,服务业中数字信息技术的加入并未从根本上撼动原有产业内部的结构和关系,相反,数字化的参与拓展了传统服务业的业务范围,提升了传统服务业的效率,助推了现代服务业的进一步发展。同时,服务业中的新兴数字化产业衍生出大量的劳动需求,如远程服务以较低的学习成本和相对灵活的工作时间使得大量劳动力涌入服务数字产业,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农业与工业在数字化进程中由于存在较高技术壁垒等原因所导致的结构性失业问题。由此可见,服务业仍将作为数字经济中吸纳就业的主导产业加以重点发展,还要兼顾数字技术在农业与工业两大领域中的推进与深入。

(三)中国数字经济发展以数字产业化人才为主,产业数字化人才不足

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一直以来都是中国数字经济的两大核心生产力。数字产业化主要包含基础电信、电子信息制造、软件及服务、互联网等以数字信息技术为主导的产业,该产业体系下的从业人员需具备较高的数字技能,熟练掌握所需信息技术,可以满足较高的分析、互动及创新性工作的要求。产业数字化是指在传统三大产业(农业、工业和服务业)体系中引入数字技术,发展新兴数字化农业、数字化工业和数字化服务业,此类产业体系下的从业人员需具备较高的产业技能,兼具数字技能,能够较好地将数字信息技术运用到三大产业中,实现产业数字化转型。《全球数字人才发展年度报告(2020)》指出,中国数字经济中的数字技能人才占比较高,但产业技能人才缺乏。产业技能人才的缺乏严重限制了产业数字化的全面实现及中国数字经济的稳步发展。

三大产业中服务业的产业数字化发展最好,2018年服务业中数字经济产值占比35. 9%,较2017年18. 3%的占比有了显著提升。相比之下,农业与工业在数字化转型中所遇阻力重重,表现欠佳。农业数字化主要是指通过智慧农业实现的一种产业数字化模式。其中,智慧农业是依托物联网、云计算及3S技术等现代信息技术与农业生产相融合的产物,通过对农业生产环境的智能感知和数据分析,实现农业生产精准化管理和可视化诊断。智慧农业的不断发展将有可能实现“生产—经营—管理—服务”全环节自动化、设备完全替代人工现象的出现。而中国作为一个农业大国,农业人口众多,大量传统农业产业体系中的劳动人口被挤出将影响民生福祉、社会稳定,中国要实现农业全面数字化转型还有较长的一段路要走。工业数字化则主要受到了来自产业内部高技术壁垒的影响,数字技术人才需深入学习相关工业知识,了解工业业务,传统工业就业人员则需掌握并能够熟练运用相关数字信息技术,才可以将工业与数字信息技术相融合,实现工业产业的数字化转型。但是,目前兼具数字技能又深谙工业技术的高水平人才稀缺,人才培养体系又尚不完备,导致工业数字化进程发展迟缓。为实现数字经济的长足发展,要让数字化转型充分渗透到各行各业中去。

三、数字经济时代中国就业市场面临的挑战分析

数字经济时代孕育着前所未有的机遇与挑战。数字经济在引领社会逐步走向智能化、自动化的同时,也给人们带来了棘手的就业难题,如就业替代、结构性失业、贫富差距加大等。为推动数字经济时代下的高质量发展,纾解就业困境,本文将围绕2020年提出的数字经济“四化”战略分析当前中国所面临的就业挑战。

(一)数字化发展大大加剧了传统产业的失业风险,就业收入差距进一步拉大

在产业数字化的过程中,大量数字信息技术的介入引发了传统产业从业人员对于“技术性失业”“结构性失业”的恐慌。产业数字化浪潮下传统产业纷纷走上数字化转型道路,原因主要有以下两点:一方面是紧跟时代潮流,避免被迫退出市场;另一方面是提升企业效率与效益。在产业数字化初期不少中小企业面临着转型的风险,斥巨资大量引入数字化设备及人才,引发企业内部“结构性失业”,甚至引发企业难以完成转型等问题。而对于产业数字化转型成功的企业来说,数字与产业的融合大大提升了企业的生产与管理效率。就业岗位减少导致一批“结构性失业”工人的出现,但数字化发展所引致的失业表现在不同行业中各不相同。

服务业中,随着“互联网+”的深入推进,数字信息化更多替代的是产业内部已经存在冗余人员或不符合时代发展要求的就业岗位,最为典型的案例就是电子商务行业(淘宝、京东、天猫等)给传统商品交易市场带来的“暴击”。据有关数据显示,传统商品交易市场就业人数占批发零售业就业总人数比重从2007年的33. 0%逐年下降,到2018年已不足18. 0%。相比之下,行业内对于拥有数字技能的劳动力需求不断加大,《中国电子商务报告2019》指出,电子商务从业人员已达5 125. 7万人。在制造业中,就业技能要求较低,岗位可替代性强,因而在自动化升级浪潮中,行业内部“机器替代人”的概率大幅提升。在农业产业中,数字化介入的效果并不显著,智慧农业的逐步推广与实践将高效整合土地资源,并成功实现将劳动者从繁琐低效的农业生产活动中解放出来。不过,受限于当前国内的技术发展水平不高及农业人口众多等问题,智能一体化的农业生产方式还未在全国范围内推行。此外,数字产业总体工资水平在不断提升,拉大了与传统产业人员的收入差距,拥有互联网技术技能的差异性也对应着不同程度的工资水平。如此看来,不论是产业间还是数字产业内部的工資水平差距都在扩大,社会贫富差距面临进一步被拉大的风险,而城乡矛盾更为突出。

(二)产业数字化发展后劲缺乏,数字化产业岗位错配现象升级

产业数字化是当前数字经济的主导力量,2019年,产业数字化产值占数字经济总产值比重高达80. 2%。然而,产业数字化后续发展面临着诸多挑战,这将严重影响数字经济总体发展态势。数字信息化的加入加大了行业内部对信息技术硬件设备应用及后期设备管理维护人才的需求,并且,由于岗位自身的特殊性,还要求从业人员须具备一定的专业对口知识。此外,产业的数字化转型还需从产业内部培养出一批数字化运营、数字化开发、数字化安全、数字化产业维护等方面的人才,形成完整的产业数字化体系。然而,面对数字化的快速发展及其极强的渗透力,中国的产业及劳动力市场还未来得及对此作出有效反应,尚未建立健全产业技能人才的培养体系,产业数字化体系中专业人才大量缺乏。产业技能人才的缺乏使产业数字化转型的后备力量不足,这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产业数字化的进一步推动与发展。与此同时,数字产业化作为当前数字经济的核心产业,是中国近期蓄力发展的一大产业,也面临人才供给不足、岗位错配升级等问题。信息技术作为数字经济的核心部分,需掌握必要的信息技术技能、能够熟练应对数字化产业链中的相应岗位职责是数字产业从业人员的基本要求,但从相关报告数据来看,中国数字化产业要达到上述基本要求还相距甚远。2016年的《中国劳动力市场技能缺口研究》数据显示,中国普通技能劳动力占比19. 0%,具有数字技能等高技能劳动力占比5. 0%。中国虽然在战略层面已经开始大力推动科学技术创新,培养信息技术高尖人才,力求全面提升中国劳动力基本技能水平,但在2018年的《中国劳动力质量报告》显示,高技能劳动力短缺与低技能劳动力结构性失业共存现象依然突出。2017年,中国ICT相关产业的人才缺口已达765万人,2018年数字产业化本科及以上学历毕业生人数仅为55万。此外,数字化产业岗位招聘呈现出高学历、高层次趋势,主要招聘对象集中在国外知名高校、国内“985”“211”“双一流”院校生源,普通本科院校及大专层次拥有数字技能的毕业生无法进入到数字化产业,只能转而进入其他产业从事数字化工作。由于专业技能的不匹配或匹配率低引发的岗位错配,最终导致岗位贡献率低下。

(三)互联网巨头挤占大众市场,部分群体就业形势堪忧

国家大力发展数字经济助推了中国数字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先行进入到数字产业的企业凭借其敏锐的市场洞察力抢占市场先机,率先占据优势市场份额。同时,由于中国目前尚处在鼓励与支持数字经济发展、积极推动数字产业化与产业数字化转型的阶段,相关法律法规还不完善,这为互联网巨头们利用自身的平台规模及资金优势垄断市场,甚至挤占其他市场提供了机会。互联网巨头们不再单纯满足于维持自身产业的发展,开始把眼光放到了与普通民众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大众市场,从教育、医疗到家政、生鲜采买等各个方面,并进行全面渗透。互联网巨头的加入对相关的传统行业造成冲击,甚至是“创造性毁灭”。如互联网巨头们通过高效整合全国乃至全球范围内的优质教育资源,开展线上教育,加之资本运作,赚取高额利润。与此同时,互联网巨头的强行进入还会导致行业内垄断现象的出现,生鲜市场就是典型的例子。2020年初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各地居民都经历了时长不一的“居家隔离”,互联网巨头们看中生鲜采买市场极大的利润空间,纷纷入局。阿里、腾讯选择入股发展较好、具有一定平台规模效益的社区团购品牌,如十荟团、兴盛优选等,美团、拼多多、阿里盒马、滴滴则是直接选择自建旗下社区团购平台。平台巨头们凭借自身规模优势及资金支持,先以超低价获得产品,压榨农民的利润空间,进而实行低价策略与小商贩竞争,成功将小商贩排挤出生鲜市场。可见,数字经济时代不加管制的全盘“数字化”将直接导致大量实体经营者和销售人员失业,陷入生存危机。

四、数字经济时代稳就业的政策建议

数字经济作为中国未来经济发展和雙循环的核心驱动力,也是中国未来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支撑。为实现数字经济时代“稳就业”的目标,本文参照《关于发展数字经济稳定并扩大就业的指导意见》(发改就业〔2018〕1363号)文件精神,围绕产业培育、人才培养、城镇建设、制度完善、战略发展等方面,提出相应政策建议,以图破解数字经济所引发的就业困境,推动数字经济高质量发展。

(一)驱动数字产业创造效应升级,加速生态产业链形成

数字经济对于就业的净效应取决于其就业创造效应与就业破坏效应的相对力量大小。其中,创造效应主要来自数字化产业带来的新模式、新业态所创造出的大量就业岗位,从信息消费下的大数据分析师到平台经济下的快递员、外卖员,共享经济下的共享单车维护员等。数字化产业作为一个新兴产业发展前景广阔,人才需求量大。在产业进行数字化转型期间,数字化产业成为吸纳劳动人口、维持就业市场稳定的“镇静剂”。就目前数字产业的就业情况看来,由于存在高门槛、数字化职能分化不完善等现象,影响了就业创造效应的充分发挥。接下来要以创新驱动产业发展,促进数字经济时代更多新岗位的形成,要充分做到人尽其才,解决岗位错配问题,进一步巩固就业创造力。

数字经济的就业破坏效应主要来自传统产业数字化转型引起的“结构性失业”“技术性失业”现象。产业进行数字化转型是必然趋势,加速生态产业链的形成将有效遏制转型中的“转岗潮”“下岗潮”。习近平总书记在2020年10月14日深圳经济特区建立40周年庆祝大会上强调,要耦合产业链、供应链与创新链,以战略布局的眼光看待新兴产业的发展,大力推动数字经济。为了降低数字经济的就业破坏效应,应当围绕传统产业构建生态产业链,打破传统产业链单纯的上—下游关系,在“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新发展理念下构建“产业链—供应链—创新链”耦合机制,在各个环节中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在传统产业的数字化转型中,服务业数字化发展势头最好,是当前创业就业的热点。其中,2017年、2018年服务业从业人员占三次产业数字经济就业人员比重分别为34. 3%、37. 2%,成为吸纳其他产业流出劳动力的主要部门。因此,要加快数字服务产业体系的形成,在产业内部构建生态产业链,完善数字服务产业链的组织架构体系,更好地吸纳在数字经济冲击下从传统产业流出的劳动力,维持社会就业环境稳定。

(二)建立全民数字经济时代就业培训体系,推动数字领域人才后备力量储备

当前,中国数字经济的发展面临产业数字化、数字产业化人才缺乏的困境,要加快产业技能与数字技能人才的培养与融合,建立数字经济时代的全民就业培训体系。传统产业不仅要引入数字技术以提高产业自动化与智能化水平,还需快速搭建数字化工作环境,有效借助数字技术的力量提升产业效率,有针对性地对内部从业人员开展数字化技能培训。数字技能培训的内容应紧密结合产业内各个岗位的特性及岗位日后的发展趋势,充分做到理论联系实际,推动产业从业人员“数字化升级”,实现产业数字技能人才培育。目前,数字产业化人才缺乏,主要归因于前期数字技能人才力量培养不足。下一步应以高等教育人才培养体系为抓手,加强面向数字经济领域的学科建设,鼓励数字经济领域与其他学科的交叉融合,推动整个社会在数字领域的各层次人才的后备力量储备,但2016年的《中国劳动力市场技能缺口研究》显示,中国当前具有数字技能等高技能劳动力的人数严重不足。因此,不仅是为顺应产业发展,更是为维持基本生存,都应该大力普及数字化技能学习,推动中国进入全民数字化学习阶段。政府应通过逐步引导各阶段的数字化教育,构建全民数字化就业培训平台,实现数字化终身学习,提升社会成员的数字化素养,降低“结构性失业”风险。

(三)推进智慧城镇化建设,实现城乡就业机会均等化

由于信息资源、资金水平、技能水平等方面的固有差异,数字经济的不断推进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社会分化,产业数字化转型导致低技能、低产值、低附加值的从业人员失业率提升,而失业人群中绝大部分来自农村。目前,中国农村劳动力大多分布在第一、第二产业,但在数字化浪潮中,这两大产业受到了较大冲击,一方面农业利润空间被极大压缩;另一方面制造业“数字化”“机器化”替代现象升级,产业内部掀起了“转岗潮”“下岗潮”,在这一过程中,农村劳动力由于数字化技能的匮乏,转岗受限,失业风险大大加剧。城乡差异中信息水平、技术水平等方面的差距导致就业机会的不平等,城乡收入差距、城乡生活水平差距进一步被拉大,进而又将导致农村劳动力信息、技术水平持续落后……如此往复,将形成恶性循环。为解决这一问题,需加快高效、包容、可持续的新型城镇化进程,引入数字化助力城镇化发展,充分发挥数据价值,推进智慧城镇化建设。

在数字经济时代,智慧城市建设将进入以人为本、成效导向、统筹集约、协同创新的新阶段。截至2020年7月,中国智慧城市试点数量累计已达749个。智慧城市的建设不应仅仅停留在现阶段的城市层面,更应将处在待开发或建设阶段的农村作为重点发展对象,真正实现全国范围内的“数字化治理”。要在城镇化建设中引入新型教育基础设施,打造数字校园,并引入线上技能培训资源,提升农村居民总体技能水平,这将有效打破教育资源的地域限制,提高农村居民在数字经济时代的就业竞争力。除了教育数字化,还应将数字化建设引入城乡治理、医疗服务等领域,协调城乡发展,推动智慧城市体系形成。城乡协调发展将进一步推动社会就业机会均等化的实现,在此基础上充分利用数字化契机,共同应对数字革命所带来的就业挑战。

(四)加强数字经济行业准入监管,保障就业群体权益

数字经济时代,在原有市场发展瓶颈一时难以突破情况下,互联网巨头凭借自身平台规模大、资金充足等优势挤入底端市场,打破了这些市场的稳定性,对现有从业者来说更是一场“碾压”。为维护行业内部秩序,保障广大普通劳动者的平等就业权利,政府相关部门必须尽快建立健全相关数字经济行业进入制度,并规范相应的市场管理,防范限制竞争或恶性竞争行为的发生。此外,数字经济时代基于各类平台发展的新业态打破了传统产业较为稳定的就业形式,工作方式、地点、时间的自由度更高,就业人员与用人单位之间的劳动形式更具多样性,如何保障新业态就业群体权益的工作就显得更具挑战性。针对数字产业劳动从属关系难界定、劳动关系确立不统一等特性,可以通过建立新业态下的劳动关系确立程序来进行规范;对于新业态劳动者就业形式灵活、劳动就业保障难以全面覆盖等特性,可以在充分考虑数字经济时代下就业形式多元化的基础上,修订现行劳动保障法案并完善社会保障制度。此外,还应增设数字经济就业权益保障相关部门或窗口,建立畅通的新业态就业人群信息反馈渠道,有效收集和听取新经济下就业人员劳动权益保障需求,实现就业群体权益“落地”。

(五)充分发挥制度引领作用,激活数字经济创新创业动能

目前,数字经济在中国的发展还处在早期探索阶段,尤其是在相关制度建设及政策制定等方面有待加强。与此同时,匹配劳动者流动性和就业方式多元化的就业服务及用工管理制度不完善等问题会越来越突出。在进一步发展中,要加快数字经济时代下就业政策体系及就业制度的建立健全,并以相关制度为抓手,引领数字经济中各产业环节高效、健康发展,推动数字化、智能化、网络化就业创业服务水平的快速提升。具体而言,制度引领应当从以下三个方面充分发挥作用。一是规范机制。当前的薪酬分配和劳动用工政策等还未充分与数字经济时代背景相融合,要逐步推出灵活多样的薪酬分配方式,如协议工资、项目工资等。及时完善数字经济时代下的劳动用工政策,将各类灵活聘用的新用工形式纳入劳动法保障范围内,维护新就业形态下企业与劳动者的合法权益。二是维稳机制。随着行业革新步伐的逐步推进,人员流动率大大提高,转岗潮、下岗潮可能会集中出现;网络巨头低成本地“侵入”底端市场,“引爆”不平等的行业大战;中小型企業面临“转型破产,不转型淘汰”的窘境……这些都为社会经济发展埋下了不安定的“种子”。对此,应当积极引导劳动者进行数字化技能学习,做好结构性失业人员再上岗培训、求职补贴及失业人员生活补助发放的工作;严格制定行业竞争规则,切实保护行业内部原有企业基本权益,维持行业内部良性竞争;对于中小型企业面临的转型困境,当地政府有关部门应当给予技术与资金支持,针对转型过程中资金链难以为继的传统企业应适当放低借贷标准,为转型企业开放一条“绿色资金通道”,在促进企业转型的同时,催生出新职业、新劳动需求。三是激励机制,数字化创新人才的缺乏是目前数字经济发展的一大桎梏,相关人才激励制度的出台将有效缓解数字人才后备力量不足、数字产业动力缺乏等现象。政府应当加大对于数字人才的引进与培养力度,并加快企业的数字化应用进程,通过出台相关的人才引进制度及企业数字化转型资金支持制度,激发数字经济时代下的创新创业动力,推动数字经济的长治发展。

(六)以数字化助力“双循环”,加快数字“一带一路”建设

数字化的快速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加速了国内市场循环的形成。据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20年,中国全年网络零售额达117 601亿元,同比增长10. 9%,全年实物商品网上零售额97 590亿元,同比增长14. 8%,占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比重达24. 9%,同比增长4. 0%。由此可见,数字经济对于促进国内消费、扩大内需具有正向作用。但是,与国际先进水平相比,中国的平台商业成熟度、数字化运用熟练度等明显不足。为推动国内国际双循环的成功实现,还需在数字经济的进一步发展过程中借鉴国外经验,引入国外先进技术、设备与高端数字化人才。以制造业为例,随着内需的扩大,产能需求也随之上升,制造业数字化的全面实现将使“保质提量产出”成为可能,在此基础上,可在满足内需的情况下,提高国内产品在国际上的竞争力,联通国内外市场,实现国内国际市场双循环。此外,东盟各国中同样出现了“数字热”,东盟国家正在大力发展数字经济,并与中国在数字经济合作上紧密来往、扎实推进。2020年6月,在中国—东盟数字经济合作年开幕式上,李克强总理表示双方要“聚焦合作共赢,在智慧城市、人工智能、大数据等产业领域培育更多新的合作增长点”,这预示着中国与东盟在今后将在多行业进一步深化数字经济领域合作,互补共赢。在当前数字经济强劲的发展势头及广阔的发展前景下,中国应当把握住全球数字化契机,围绕数字技术研发、信息基础建设、新业态等方面,与世界各国积极发展经济合作伙伴关系,加快数字“一带一路”建设,共商、共建、共享数字经济的发展红利。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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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llenges and Policy Proposals for Stabilizing Employment in China in the Era of Digital Economy

YANG Fei-hu,ZHANG Yu-wen,LV Jia-xuan

(School of Economics,Jiangx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Nanchang330013,China)

Abstract:With the advent of digital economy era,a new round of employment structure has been changed. The impact of the development of digital economy on China’s employment depends on the competition between the employment creation effect brought by digital industrialization and the employment destruction effect caused by industrial digitization. In order to achieve the goal of "stable employment and ensure people’s livelihood" in China under the digital economy,this paper comb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China’s employment structure in the digital economy era,and analyzes the employment challenges facing China around the "four modernizations" strategy of the digital economy. On this basis,this paper puts forward the following countermeasures and suggestions as follows. First,driving the upgrading of digital industry and accelerating the formation of ecological industry chain;Second,establishing a national employment training system in the era of digital economy,and promoting the reserve of talents in the digital field;Third,promoting the construction of smart urbanization,and realizing the equalization of urban and rural employment opportunities;Forth,strengthening the access supervision of digital economy industry,and protecting the rights and interests of the employment group;Fifth,promoting the construction of smart urbanization,and realizing the equalization of urban and rural employment opportunities;Sixth,promoting double-cycle with the help of digitization;Seventh,accelerating the digital "Belt and Road" construction,etc. . The suggestions are made with a view to achieve high-quality employment in the digital economy and digital economy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Key words:digital economy;stable employment;digital industrialization;industry digitalization

(責任编辑:邓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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