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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b2.0时代西方政党活动策略的调整及其启示

2021-01-12乐冰馨

湖北行政学院学报 2021年1期
关键词:政治家政党选民

陈 刚,乐冰馨

(武汉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湖北 武汉430072)

Web2.0是相对于Web1.0而言的,如果说后者主要以用户进行网络浏览、查找信息为特征,那么前者则以信息的水平传播和交互为特征。Web2.0的来临使社交媒体用户成为活跃的内容生产者而不仅仅是消费者,同时它使用户能明确表达自己与其他用户的联系。在Web2.0时代,通讯结构已从传统的“一对多”,即仅允许少数用户向广大公众播报,走向了“多对多”,即所有用户都可向彼此分享感悟、发表评论。这种结构允许用户进行即时的信息分享和互动,亦即允许其通过网络平台发送类似网络“病毒”的消息,从而实时地在对等网络中水平传播信息。众多互联网平台已经重塑了地球上绝大多数人的生活方式,人们越来越频繁地利用这些平台来获取资讯、交流近况。据互联网实时数据统计网显示,在2020年7月11日19点35分,全球1秒内观看油管视频84869次,进行谷歌搜索84158次,发送电子邮件2928188封,发送推特推文9046条,上传照片墙照片1003张[1]。

当社会全面进入Web2.0时代,政党感受到了来自技术的前所未有的压力。作为以谋求执掌政权为宗旨的政治组织,政党必须围绕每数年一次的议会选举或总统选举开展有效的选战活动,争取更多选民支持。鉴于Web2.0时代社交媒体拥有庞大的用户人数,政党的胜选已越来越离不开对互联网平台的争夺。更何况从2013年棱镜计划的曝光,再到2017年脸书和剑桥分析公司滥用个人数据的丑闻都表明,社交媒体数据有被操控的风险。这种操控不仅侵犯了公民自由,也会扭曲民主过程,造成原本可能胜出的政党候选人落败,而原本没有胜选希望的政党候选人却异军突起成为“黑马”。为了应对Web2.0带来的挑战,近年来一些西方政党及其候选人开始从线下走向线上,如开始创建自己的社交媒体帐户、积聚人气等,选民也越来越习惯于通过各种网络平台去了解不同政党及其候选人的情况。仅以美国为例,根据皮尤研究中心的调查,“2016年1月,有44%的美国成年人报告说,他们在过去一周选择从社交媒体上了解2016年总统选举,这一比例超过了当地和全国的印刷报纸”[2]。

由于交互式平台刚兴起不久,因此关于现实生活中政党或政治家怎样利用它们来为自己的政治角逐服务,目前国内学术界的探讨还不是很多,陈家喜和陈硕的文章以及赵春丽和邢思雨的文章是少有的例外。其中,前者回顾了从Web1.0时代到Web2.0时代政党政治的数学化转型及其当下所面对的困局,并详细阐述了各国政党如何从只是创建网站开展宣传转向同时通过社交媒体进行线上沟通和应用大数据判断舆情[3];后者则论述了西方国家政党的候选人如何利用新媒体竞选,以及在胜选上台后又如何利用新媒体施政以获取选民理解、引导网络舆论[4]。在本文中,笔者试图从更宏观的视角出发,着重分析Web2.0时代一些政党如何围绕选战需要调整自己的活动策略,而这些策略大体上可概括为开展线上政治动员、发起网络众筹活动、在线操控选民情绪和开辟网上回应通道等。

一、开展线上政治动员

政治动员是政党为赢得选战胜利所必须做的工作,其主要内容是通过形式多样的宣传和鼓动,让更多选民站到本党旗帜下,为本党服务,尤其是在选举中投票支持本党的候选人。虽然互联网的兴起使一些政党很早就认识到了线上动员的重要性,但进入Web2.0时代后,政党政治动员的手段才发生了从简单的建设网站、发送电邮向更多地依赖网络平台实现即时交流的转变。不过,线上动员也无法影响到所有人,因为一些人群不拥有能接入互联网的终端设备。在整体经济实力更强的发达国家,国民中拥有智能手机、爱上网的比例通常都很高,但在发展中国家,由于“数字鸿沟”的存在,能够在线上受到政党感召的往往是较富裕、受过良好教育和更年轻的人。尽管如此,现实中无论是互联网普及率低的国家,还是互联网普及率高的国家,其主要政党都在尝试进行在线政治动员。

1.利用社交媒体宣传政党政策,努力赢得支持者,动员选民投票给本党

在Web2.0时代,社交媒体的地位举足轻重,而各国政党也日益认识到了它们在开展线上动员方面所具有的优势。利用社交媒体宣传政策,不仅成本低、受众广,而且时效强。相比传统媒体,利用社交媒体进行在线宣传的花费要少得多——只需拥有一个正式认证的帐号即可,且不存在版面等限制。与此同时,社交媒体的辐射面广,所有订阅政党或其领导人官方帐户的用户都会在第一时间收到其更新过的信息,而其他未关注此帐户的用户也可能接触到朋友分享的此类信息。此外,通过社交媒体的留言和评论功能,政党还可以广泛征求意见,不断完善自身的政策纲领。这样做使政党的政策宣传摆脱了单向说教的弊端而具有了一定程度的互动性,从而大大提高选民的参与积极性,进而激发选民投票的热情。例如,有学者对新西兰2014年大选的分析就显示出了线上政党动员对投票率的影响。他们的回归分析结果表明,在其他条件均相同的情况下,选民是否使用互联网、是否有党派以及政党是否通过网络进行竞选,均会影响投票率[5]。

2.利用社交媒体拉拢选民,展现亲和力和革新的面貌,提升政党形象

在Web2.0时代,拥有社交媒体帐号的人越来越多,而网络社交越来越成为一种时兴的生活方式。在这种情况下,政党或其领导人通过创建社交媒体帐号和加入到线上社交活动中去,可以消除本党与普通选民之间的距离感。一些政党候选人因为对社交媒体的运营得当,非常好地展现出了自己的魅力,也的确赢得了众多忠实拥护者。政党的这种在线互动对于年轻人来说特别有效,他们大多喜欢网上冲浪,也乐于接受新生事物。更重要的是,年轻人对政府有着更高的期望和诉求,愿意尝试变革,且他们中不少属于即将参加人生第一次投票的“首投族”,这些特点使得年轻人在决定一个国家或地区(特别是那些发展中国家)未来政治命运的选举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举例来说,在2014年印度大选中,选民总人数为8.15亿,其中刚刚获得投票资格或首次加入投票行列的年轻人就达1.2亿,虽然印度当时的社交媒体渗透率仅为10%,但是参选的11个政党在两个月内就发布了98363条推文,且研究表明首次投票者、手机和互联网三个因素共同在印度人民党的成功中发挥了显著作用[6]。

3.借助线上平台为自己及其候选人提升知名度,推动选民与本党结盟

社交媒体的使用给一些小党、新党和不起眼的候选人创造了更多的机会和空间,因此它让政党政治更为多元和充满活力,尽管这并不意味着大党主导政治的局面得到根本扭转。在这方面,意大利五星运动党的崛起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作为一个2009年才成立的新政党,它在10年内就成为意大利最重要的政治力量——2018年3月的大选中该党凭借较大优势确立了自己国会第一大党的地位,而它几乎完全借助互联网运作,且直到最近其候选人还被禁止接受电视或媒体采访[7]。五星运动党倡导直接民主,它创建了“卢梭”网,对在线申请加入本党的用户进行严格审核,还鼓励党员通过博客讨论、批准或拒绝立法建议等党内事务。这种运作方式使该党大获成功,而且从选民构成来看它几乎可以说是该国唯一的全国性政党。另一项研究关注了挪威各政党和政党领袖所运营的照片墙帐户,并发现社会主义左翼党关于移民政策的帖子、红党关于性别和平等问题的标语式图片以及自由党有关环境挑战的政治海报,都在网络上得到了民众的热烈响应,他们在相关政策上比工党、保守党等大党更有号召力,这种方式也促使相关问题更快地进入到了执政党的视野当中[8]。

当然,在不同国家,因为国民习惯使用的社交媒体有差异,所以不同国家的政党也会根据本国情况选择最适合的平台发声。比如,与欧美国家流行推特和脸书不同,日本最受欢迎的社交媒体是连我,因此早在2013年日本就有10个政党开通了连我帐号,与选民进行沟通和交流。

二、发起网络众筹活动

在政治中,金钱的作用毋庸置疑,毕竟“金钱是政治的母乳”。特别是在选战活动中,政党及其候选人是否拥有充足的资金,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他们会获胜还是会落败。资金充裕意味着政党及其候选人能够进行更大规模的媒体营销,从而会有更多的曝光率和知名度。在一些选举程序不规范的国家,他们甚至可以用这些钱去给选民提供小恩小惠,以换取选民的投票支持。不过,资金的筹措并非易事,而且直接捐献给候选人的大额赠款通常会被法律所禁止,以防止金钱不当干扰选举。

传统上,政党及其候选人更多地采用线下的筹款方式,如举办筹款晚宴等活动,并通过抽奖、竞猜等方式提高人们的参与积极性。互联网兴起后,有些政客很快找到了新的生财之道,他们通过给支持者发送电子邮件请求捐助和在竞选网站上设计捐款按钮来进行筹资。在这方面,美国前总统、民主党人奥巴马是非常成功的先行者。2008年和2012年总统大选期间,他通过建立自己的官网等渠道在线上筹到数亿美元,且其中绝大多数是小额捐款。这种众筹的方式最先应用于为艺术、人道主义活动或企业家项目等募集资金,之后它开始走进政治领域。众筹不仅意味着单个小捐助者也可以为选举运动作出贡献,还使政治家在一定程度上摆脱了对本党及大财团的过度依赖。当然,政治资金的众筹同样需要遵守相关的规定,比如英国选举委员会就规定,“如果捐款不是来自被准许来源的话,必须在30天之内退回。”

近些年来,尽管不少国家的贫富差距事实上都在加大,但政党得自网络的捐款无论是笔数还是金额却都在持续增加。一方面,民主观念的普及使越来越多的普通人意识到,要想使自己关心的政策议题得到妥善处理,就必须积极支持能解决此议题的政党和候选人,包括给予其法律允许的适度金钱资助。另一方面,电子支付的兴起既使支付更加便捷,也减弱了人们对金钱的“支付痛感”,因而更易产生捐助行为。与Web1.0时代的网络筹款相比,进入Web2.0时代后的网络筹款越来越依赖社交媒体的众筹,且体现出互动性更强的特点。在社交媒体中直接添加捐款通道,不仅可以节省下制作捐款网站的成本,而且可以配合社交媒体的宣传造势更好地激发访问者的捐款动机。此外,把政党及其候选人的资金众筹与网络社交结合起来,使得捐款变成可附带为之而无需刻意为之的行为,无形中就增大了捐款的意愿。正因如此,一些政党及其候选人不仅会借助社交媒体运营来进行在线动员和赢取知名度,也会通过它们搭建的众筹平台来为自己获得参与选战活动的资本,如借助卢梭网筹集资金的意大利五星运动党、借助连我帐号接受捐赠的日本主要政党都是这样做的。

除了可通过聚沙成塔而使政党及其候选人在短时间内募集到大量资金外,社交媒体上的众筹还会提高参与众筹者的政治热情:支持众筹者的询问、讨论以及众筹发起者即时的说明、补充解释,有助于参与者加深对众筹目的和政党、政治家本身的了解,减轻疑虑。一些精明的政党和候选人甚至设计了不同的众筹项目,由支持者来实际确定优先顺序,以进一步提高其参与积极性。例如,有学者考察了2017年英国大选期间候选人的网络众筹项目,并随机选择了100个项目,评估其众筹的预期金额完成度,他们的研究结果显示,这些项目中有一半以上的项目获得了充分的资金支持,并且约有五分之一的项目获得了原计划的两倍资金[9]。这说明网络众筹的确是一种行之有效的募款方式,而且那些更带有互动式特点、能把出资者意愿考虑在内、可及时公布用途和接受在线监督的众筹项目通常会得到更好的支持。

当然,在社交媒体为王的Web2.0时代,为确保支持者关注到众筹信息并产生足够强的捐款意愿,还需要政党及其候选人殚精竭虑地去策划足够吸睛的新活动、制造可被热议的新话题。在社交媒体上开通视频直播并将其与筹款活动结合起来,就是美国前总统、共和党人特朗普在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期间的一项“创新”。当时特朗普团队选择了在第三次总统辩论前后分别进行持续30分钟和90分钟的脸书直播,并通过其代理人的宣传和评论来呼吁选民为其捐款。与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希拉里团队在辩论后放出的画质清晰、制作精美、剪辑过的视频相比,特朗普团队的直播虽然无法实现高清体验,但拉近了候选人与选民的距离,且便于选民在直播间进行实时的讨论和捐款。根据特朗普团队提供的数据,在这场直播进行过程中,有超过15万人捐款,并募得900万美元的竞选资金[10]。

三、在线操控选民情绪

在以往的任何民主形式中,无论是自由主义民主、参与式民主还是协商民主,候选人或政党都不需要详细了解选民的信念和意图,而更多的是让选民去充分了解候选人或政党的政策主张[11]。尽管候选人的想法也会对选民产生影响,但竞选策略更多地仍由候选人的意图而不是选民的既有特征来主导,候选人对选民的一切鼓动也都是在公开透明下进行的。然而,进入Web2.0时代后,各种互联网软件和社交媒体的兴盛产生了有关用户信息的海量数据,如果监管不严,那么对这些数据的精准分析和利用将使政党及其候选人能够在线操控选民的情绪,从而创造出一种实际上带有自上而下监控成分的新型“民主”模式。在这种模式下,政客们可以聘请公关公司或数据分析公司去分析选民在社交媒体上留下的种种信息,如社会关系、习惯、性格、爱好、品味、想法和观点等,然后有针对性地和秘密地施加影响,使选民的偏好在潜移默化中发生改变。虽然软件供应商和脸书等社交媒体未经用户许可不会将能够直接识别用户身份的个人私密数据出售给广告商,但之前的报道仍表明,它们会在用户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其他各种信息分享给广告商,并协助广告商根据其想定位的受众的特征投放定制广告。

要操控选民情绪和影响选情,再没有什么比在线广告的定向投放更有效的了,而这又是以对用户在社交平台上的点赞、分享、评论等行为进行数据研判为基础的。在这方面,剑桥分析公司曾因多次受雇佣帮政客操纵选民情绪和胜选而声名大噪。该公司被报道不仅介入了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还在英国脱欧运动、肯尼亚总统选举、马来西亚吉打州地方长官选举中发挥过重要作用。为帮助特朗普赢得选举,该公司对16个摇摆州的1350 万可被说服的选民投放了大量定制广告,包括民调所忽视的、来自中西部地区的特朗普选民。而针对对手希拉里·克林顿的支持者,尤其是白人自由派、年轻女性和非洲裔美国人,该公司则通过各种宣传沟通手段减少了这些群体的投票[12]。剑桥分析公司的创始人之一亚历山大·尼克斯就曾向媒体透露过,该公司会基于用户信息先推断出每个选民的恐惧、需求和兴趣,然后根据其不同性格推送不同广告。虽然剑桥分析公司在2018年已经因为盗用大量脸书用户数据而被关闭,但它所开创的在政治领域定向投放在线广告的方式肯定仍会继续被运用。通过把这种方式应用于选战活动,政客们可以增强一些选民对自己的喜好度,减弱另一些选民对其竞争对手的喜好度,进而影响选民投票的意愿和选择。

除了定向投放广告之外,通过操纵机器人帐号发动信息轰炸,以及制造虚假的新闻和民意调查结果,政客们也可以实际控制选民的情绪和观点。高密度和高频率的信息轰炸既可以起到为某个政党或候选人宣传造势的作用,也会在普通选民当中产生其已势不可挡的心理压力,营造出有利于其胜选的氛围。虽然信息轰炸作为一种政治营销手段在传统媒体时代就有,但进入Web2.0时代后,要让社交媒体上铺天盖地地出现正面歌颂某个政治候选人或者抹黑其对手的信息,所需花费的精力和成本都低得多。今天在网络上看到的被疯狂转发、散播的政治信息,或许有很多来自实际并不存在的用户,更确切的说,来自被政客及其代理人远程控制的机器人帐户。这些推文中所包含的信息往往都是经过筛选和加工的,有些甚至是虚假的,不过当选举进入最关键的决战时刻,更重要的常常不是真相是什么,而是选民认为真相是什么。一些政客比其他政客更深谙此道,因此也就会在竞选过程中享有实施信息轰炸的更大便利。据统计,在2016年所有关于三场美国总统大选辩论的互联网讨论中,支持特朗普的推特机器人发出的推文数是支持希拉里·克林顿的机器人的四倍,特别是在最后一场辩论中,这一比例上升到七倍[13]。尽管我们不能由此推断说特朗普的最后胜出是由其推特机器人的数量优势决定的,但这种数量优势无疑会对选民的情绪和观点产生相当大的影响。此外,为探讨虚假新闻对选举结果的影响,挪威国家电视台于2019年9月制作了一档纪实节目。节目组在脸书和照片墙上建立了虚假帐号,然后在学校社交圈内散布野狼吃小猫等虚假新闻,结果在学校组织的模拟选举中,主张射杀挪威境内所有野狼的中心党票数占有率从约2%上升到3.1%,名次则从第10跃升到第6[14]。虽然在此次模拟选举中其最主要对手、倡导环保的绿党支持率和名次也显著提升了,表明选民在甄别新闻和做出相应政治选择时仍有一定的能动性,但是不可否认通过炮制虚假新闻并配合以社交媒体舆论战,确实能够改变选民的情绪,尽管对这种作用的复杂机制仍有待更深入的研究。

四、开辟网上回应通道

现代民主政治本质上是一种责任政治:选民在选举中通过投票授权给特定政党和政治家,后者则认真倾听选民的诉求和意见,然后通过有效的施政来作出回应,并在下次选举中接受其评判。为体现对选民负责的精神,不管哪个政党的政治家都必须定期访问选区,接见选民,了解其需求,听取其建议,也听取抱怨和不满。在Web2.0时代,一些政党及其政治家找到了更为便捷的回应选民诉愿的方式,即在人气高的社交媒体平台上开辟网上回应通道。一些新的政党用这种方式来反衬传统政党的傲慢做派,它们鼓励选民与自己互动,并将自己在社交媒体上的表现塑造为自己身份的一部分。一些政治家也热衷于社交媒体圈,认为这样做可以增加自己和选民互动的机会和渠道,减少线下接触选民的成本,提高回应的效率。那么,开辟了网上回应通道之后,政治家们通常会做些什么呢?

1.列出繁忙的工作行程,表明自己正在不辞辛劳地为选民奔走,捍卫选民的权益

很显然,如果选民都不知道你每天在忙什么,他们凭什么认为你是一位能积极回应民众需求的优秀政治家?更何况,政治家们选择在社交媒体上晒出日程安排,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选民的知情权。正因如此,在社交媒体上备受追捧的明星政治家通常都会频繁与粉丝互动,每天更新数十条甚至上百条动态,让帐号保持足够活跃度。以印度人民党领袖莫迪为例,拥有推特、脸书、领英等众多社交媒体帐号的他自当上印度总理以来就一直习惯于使用社交媒体和政府网站而非传统主流媒体向追随者通报他的日常活动,甚至是一些重大的政府政策调整,他也相信这种更为直接的沟通方式能够更加得到选民的认同。2016年11月,莫迪启动重要经济改革,取消超过85%的印度纸币,而他选择的就是通过社交媒体发布这个消息[15]。

2.大肆宣扬履行选前承诺的事迹,以表明未负选民所托

在代议民主制度下,政治家是选民的代理人,属于政策纲领各异的不同政党。如果他们所属政党能够在选举中获胜和上台执政,他们就必须兑现选前的政策承诺,否则就是言而无信,而没有信誉对政治生涯来说是大罪。因此,政治家会通过各种渠道让选民知道自己在相关政策议题上所取得的成就,尤其是当这种成就与竞争对手相比非常突出时,而Web2.0时代受众极多的社交媒体就是他们可以快速且有效发声的阵地。理解了这一点,我们就能明白特朗普为何会在推特上喋喋不休地谈论修建边境墙和限制移民、就业和股市、贸易壁垒和公正贸易协定,等等。这些都是他竞选美国总统时就反复提及和要解决的问题,而他实际上正在线上向支持他的选民炫耀和邀功,好让选民在未来继续通过选票来奖赏他呢!对于一些乏善可陈或做得并不够好的政策议题,政治家们要么会避而不谈,要么就会说自己正在朝预期的方向努力。

3.积极就选民关切的事项发声,澄清新闻报道中对自己的“误解”,回应质疑和担忧

虽然政治家们大部分都没那么多时间去阅读和回复选民的每一条留言,但他们仍关心自己最新动态被点赞、转发的数量,借以了解选民关心什么及对其工作是否满意,而他们也会有意识地引导网民去讨论特定议题,进而直接把握舆论的走向。Web2.0时代的来临让没有机会在线下接触政治家的选民有机会在他们的社交帐号下留言、评论,包括提出质疑、吐槽和发牢骚,而这种被围观的公共记录带来的满足感也显然要比给政治家发送电邮后得到一封固定格式的官方回信更强烈。如果选民的某些留言被点赞、回复得足够多,不仅会成为新闻媒体热议的话题,也会形成间接的压力,迫使政治家必须做出说明和解释。因此,社交媒体上与政治家的这种互动会让选民觉得自己重要,觉得自己的参与可以对政治家产生影响,让选民感觉到政治家愿意倾听他们的声音、在乎他们的感受,这对以政治为业的人来说也极为重要,即使贵为总统和总理亦然。一些研究已经表明,政治家在社交媒体谈论的话题与民众所热议的话题是相合的,也就是说政治家的确关心选民所关心的事项,而且他们还会试图说明自己比其他竞争对手更关注也更能解决好此问题。不过,政治家的粉丝大多数是其本人及其所属政党的支持者,因此他们的评论可能带有一定倾向性,而以此为基础所做的推断也未必正确。同时,有学者通过考察美国第113届国会两党议员的推文数据发现,政治家所关注的议题更有可能因其本党支持者所关注议题的变化而变化,但他们很少关注公众的议题优先顺序[16]。也就是说,政治家通常都认为自己应该优先回应本党及本人的追随者,因为事实上也不可能做到回应所有人。

五、对中国的启示

中国的政党制度具有自身的特色和优越性。比如,中国共产党严把党员质量关,不会通过无原则的在线动员和招募去单纯追求党员数量,而且中国共产党也不需要为竞选而在短时间内去大量地募集资金。尽管如此,国外政党在互联网上开展政治宣传和选民沟通的宝贵经验,以及对社交媒体营销模式的灵活运用,仍然具有一定的启发意义。

1.鼓励党员干部利用互联网与群众开展形式多样的政治互动

群众路线是中国共产党的根本工作路线。党员干部与群众接触的传统方式多为线下接触,进入Web2.0时代后,与群众的线上互动也应受到充分重视。近年来为适应互联网飞速发展的形势,各级党组织已与时俱进地引入了一些新举措,如搭建政府网站、创立社交媒体账号、开办网络党课和进行网络问政等,取得了丰硕的成果。这些举措不仅方便了群众办事,也加强了对党员干部的教育,还为及时发现腐败线索提供了新渠道。但是,目前通过互联网与群众进行直接沟通、积极回应群众诉求的党员干部仍然为数不多。因此,各级党组织应当鼓励有条件的领导干部去开展网络社交,晒出日常工作甚至兴趣爱好,与群众即时互动,既更好听取群众呼声,也拉近与群众的距离。

2.加大对虚假新闻和虚假账号的打击,避免出现舆情事件

Web2.0时代,少数无下限的自媒体会为利益发布吸引眼球的虚假新闻,致使其在网络上不断发酵,酿成舆情事件。结果就是,不仅群众的情绪被误导,党政机关的声誉也常常受到损害。一些别有用心者甚至散布恶意谣言,攻击党政机关及其领导人,从而构成了对包括执政安全在内的政治安全的威胁。对于这些虚假新闻、恶意谣言及其发布者,包括遥控机器人帐号炮制这些新闻的人,应当予以坚决打击,以营造风清气正的网络空间。不过,新闻真假的鉴别需要时间,简单粗暴地直接删除“可疑”新闻并不是恰当的做法,在这方面可以学习发达国家的经验,引入独立组织的评估和用户参与核查的机制,并通过标记“有争议”或“未经证实”等来提醒网民注意相关新闻,避免民情被操纵。同时,根据新出台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网络安全法》加强对各种网络平台的监管也很重要,以防止用户数据被滥用,进而造成对个人隐私的侵犯和对国家安全的威胁。

当然,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中国必须直面技术带来的挑战,积极加入全球合作体系,参与全球网络建设。在过去七十余年里,中国共产党已经展现了非凡的执政能力,而这种非凡的执政能力也理应包括非凡的网络执政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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