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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价值链地位提升会加深国内收入不平等吗

2021-01-11盛芸朴王思睿

中共南京市委党校学报 2021年6期

盛芸朴 王思睿

[摘要]本文基于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发布的Tiva数据库中公布的贸易附加值,测算出全球52个国家2005—2015年的全球价值链地位指数(GVC_Position Index),以此研究各国全球价值链地位对于国内收入不平等的影响,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探究中高收入国家与中低收入国家在不同要素密集型行业的全球价值链地位对国内收入差距的影响。结果表明:各国全球价值链地位与国内收入分配不均呈显著稳定的正相关关系,即各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越有利,其国内收入不平等现象越严重。此外,中高收入国家的全球价值链地位提升对国内收入不平等的影响远显著于中低收入国家;资本技术密集型与知识密集型产业全球价值链地位与国内收入不平等均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而劳动密集型产业全球价值链地位对国内收入不平等的影响则不显著。

[关键词]全球价值链地位;收入不平等;要素密集型产业

[中图分类号]F11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1071(2021)06-0063-12

近年来,随着经济全球化的不断深入,各国以嵌入全球价值链的方式参与到全球贸易与合作中,然而2015年OECD的研究报告中指出,以OECD集团为代表的发达国家内部收入分配差距正在不断扩大,而新兴经济体的国家收入分配差距正在逐渐缩小。这提醒我们关注,在深入参与全球价值链条的过程中,世界各国基于要素禀赋不同对其国内收入分配情况的影响。

一、 文献综述

当前研究对贸易与不平等之间的关系有诸多不同的观点。20世纪以来学界对于贸易与分配不平等的讨论主要建立在赫克歇尔、俄林提出的H-O定理中关于不同国家要素禀賦不同的讨论上。根据H-O定理,发达国家的高技术劳动力相对丰富,更加倾向于将低技术水平的生产环节外包给其他国家。同时,根据斯托尔珀-萨缪尔森定理,国际贸易会提高一国丰富要素所有者的实际收入,降低一国稀缺要素所有者的实际收入,即发达国家的低技术劳动者收入逐渐下降,高技术劳动者收入上升;发展中国家则相反。由此在H-O-S定理的假设下进一步得出,各国基于不同的要素禀赋进行完全的专业化分工,自由贸易使得国与国之间的生产要素价格均等,则发达国家的低技术劳动者收入与发展中国家的低技术劳动者收入逐渐趋同。从动态的角度来看,自由贸易使得发达国家劳动者工资收入差距不断扩大,而发展中国家的差距逐渐缩小 [1]。

Krugman等则认为发达国家低技术劳动者的工资下降和收入分配不平等的扩大与自由贸易无关,而是由于“技能偏向型的技术进步”(skilled-biased technological progress)[2]。然而技术进步也可能正是引发发达国家产生低技术水平生产环节外包行为的外因 [3]。自由贸易的发展扩大了技术进步对低技术水平生产的替代效应。事实上,技术进步带来的产能提升提高了一国在该行业的贸易规模,进一步地增加了对高技术劳动者的需求,造成中高国家收入差距进一步拉大。

中低收入国家在接受发达国家外包生产环节时引入了先进的设备与生产技术,一方面,在承接低技术水平生产环节之外,中低收入国家还提供部分高技术水平生产环节的服务 [4]。因此,技术偏向型进步也在中低收入国家有一定体现。另一方面,随着外包服务的熟练度和专业化水平提升,中低收入国家对于所承接外包服务类型所需的要素所有者(如劳动密集型产业服务)的需求量不断增大,这提高了非技术性工人工资。这两种机制相互作用于中低收入国家的劳动者收入水平差距。

改革开放以来,参与全球价值链与国际分工为中国带来了可观的经济增长,然而在人均收入不断增加的背景下亦出现了分配不均、贫富差距扩大的现象,这引起了国内学者的广泛关注。胡昭玲、李红阳从价值链分工位置角度分析,认为我国参与价值链分工的位置更加靠近投入品阶段,这扩大了不同技能劳动力之间报酬的差距[5];姚博、魏玮认为生产分割使得行业的资本密集度有所差异,影响了行业报酬增速[6];在就业结构上,吴云霞、马野驰认为,中国不断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使得高技术劳动者与低技术劳动者就业差距逐渐扩大, 中技术劳动者与低技术劳动者就业差距则不断缩小[7]。

二、 理论分析与假设

通过文献总结,可知学者在贸易与收入不平等的关系上多以要素禀赋理论为基础,以全球价值链参与度与贸易规模为研究参数,并没有得到较为统一的结论,全球价值链参与度并不能真实地反映国际贸易为国家带来真实收益的程度。根据邱涛对金砖五国、美国的全球价值链地位与参与度指数的测算与对比分析,一国在全球价值链的地位水平与参与度不成正比[8]。以中国为例,中国的全球价值链参与度在五国之中位列第一,而其全球价值链地位指数却是最低,这说明中国在全球贸易中的获得附加值收入与其贸易规模不成比例。

事实上,一国总出口所包含的间接国内附加值、国外附加值和以附加值角度核算的总出口,代表了一个国家贸易的规模总量,但无法准确反映其贸易质量水平。而全球价值链地位指数为一国间接附加值出口与国外附加值出口的差值,能够更加有效地体现一国贸易质量的结构性水平,即该国产品作为中间品参与全球贸易生产环节的广泛程度。

全球价值链参与度的公式如下:GVC_Participationir=IVirEir+FVirEir全球价值链地位指数的公式如下:GVC_Positionir=Ln1+IVirEir-Ln1+FVirEirFrancis Green和Andy Dickerson通过对比分析巴西国内在实现贸易自由化前后的劳动者工资收入差距发现,贸易自由化使得巴西国内高学历劳动者的报酬提高,从而进一步扩大工资收入差距[9]。而这样的现象在以美国为代表的高收入国家中也屡见不鲜。王勇分析了过去三十年美国国内的贫富差距情况,发现美国在全球贸易生产链中虽然一直保持着稳中有升的有利分工位置,但其国内的社会贫富差距却在持续扩大[10]。结合诸多事实现象,我们推论全球价值链地位的提升对收入平等带来的负面影响是一种普遍情况。因此,我们提出假说一:全球价值链地位提升会加深各国国内收入不平等程度。

值得注意的是,在Francis Green和Andy Dickerson对巴西国内收入不平等情况的研究中,他们发现在高学历劳动者报酬提升的同时,低学历劳动者的工资也有一定程度的上浮[9]。因此,贸易自由化并未显著拉大巴西国内收入差距。而在对美国贫富差距的相关研究中,王勇分析1989年至2016年的数据发现,美国最富有的1%的人群所拥有财富份额从30%增长至40%,而底层90%的人口所拥有财富则下降了10%[10]。两国收入差距的不同发展情况让我们意识到全球价值链地位提升对不同经济发展水平的国家会产生不同的影响。因此,我们提出假说二:就国家经济发展水平而言,全球价值链地位提升对收入分配不平等的负面影响在中高收入国家中更明显。

三、 变量设计及数据说明

(一) 全球价值链地位量化指标与不平等衡量指标说明

本文的核心解释变量为全球价值链地位指数。我们根据Koopman在2014年提出的全球价值链地位指数的定义,并借鉴其计算方式,对全球价值链地位指数进行量化[11]:

现假设存在G个国家N个不同的产业。各国各产业所生产的商品可以被直接消费或作为中间品投入,也可以将中间品和最终品出口给他国。

现假设r国所生产的所有产出:Xr=ArrXr+ArsXs+Yrr+Yrsr,s=1,2其中,Xr表示r国的N×1总产出矩阵;Yrs 表示N×1s国对r国所生产的最终产品的需求;Ars表示N×Ns国使用r国所生产的中间投入品的投入产出矩阵。

因此各国的总产出可以表示为如下形式:X1

X2

XG=A11…A1G

AG1…AGGX1

X2

XG+Y1

Y2

YGX1

X2

XG=I-A11…-A1G

-AG1…I-AGG-1Y1

Y2

YG=B11…B1G

BG1…BGGY1

Y2

YG其中,B为GN×GN里昂惕夫逆矩阵,表示各国总产出中用于生产最终产品所需要的投入比例;Y表示各国所生产的最终产品。上式可简写为如下形式:X=(I-A)-1Y=BY其中,X、Y为GN×1矩阵;A、B为GN×GN矩阵。

现定义各国的直接增加值矩阵V为:V=V1…0

0…VG接着,我们将直接增加值矩阵V与上述里昂惕夫逆矩阵B相结合,得到各国增加值份额矩阵VAS=VB:VB=V1B11…V1B1G

VGBG1…VGBGG其中,每个元素表示各国各个产业国内增加值在国内生产产品中所占份额。

现定义r国的出口总额E为:Er*=∑Gs≠rErs=∑Gs≠rArsXs+Yrs则各国的出口总额矩阵E为:E=E1*…0

0…EG*现将各国增加值份额矩阵VB和各国出口总额矩阵E相乘,得到依据来源国衡量的增加值份额的总体部门指标VBE为:VBE=V1B11E1*…V1B1GEG*

VGBG1E1*…VGBGGEG*其中,VBE矩阵中除对角线外其余元素表示各国出口总额中的国外增加值FV:FV=0…V1B1GEG*

VGBG1E1*…0同时,加总矩阵各行非对角线元素还可以得到间接出口增加值IV:IVr=∑s≠tVrBrsEst上式表示的是r国通过向s国出口中间投入品并再由s国进行加工再出口所得到的出口增加值。

最后,各国国内增加值DV和国外增加值FV之和为出口总额E。因此,一国的出口总额E可以表示为:Es=Vs∑Gr≠sBssYsr+Vs∑Gr≠sBssYrr+Vs∑Gr≠s∑Gt≠sBsrYrt+Vs∑Gr≠sBsrYrs+Vs∑Gr≠sBsrArsI-Ass-1Yss

+Vs∑Gr≠sBsrArsI-Ass-1Es+∑Gt≠s∑Gr≠sVtBtsYsr+∑Gt≠s∑Gr≠sVtBtsAsrI-Arr-1Yrr

+∑Gt≠sVtBtsAsr∑Gr≠sI-A-1Es因此,全球价值链地位指数的公式如下:GVC_Positionir=Ln1+IVirEir-Ln1+FVirEir其中,IVir是指r国i产业出口中的间接增加值,代表被包含在该国i产业的中间品出口中而又经他国加工之后向外出口的增加值。FVir是指r国i产业出口中的国外增加值,代表该国i产业出口最终产品中所包含的进口中间品价值。Eir则是以全球价值链角度计算的出口总额。

全球价值链地位指数通过比较一国所生产的供其他国家使用的中间投入品出口总额和一国生产所使用的中间投入品进口总额来反映一国处于全球价值链中的分工位置(即上游或下游)。如果一国的全球价值链地位指数越高,其间接出口增加值IV在出口总额E中所占份额将会高于出口国外增加值FV在出口总额E中所占份额,即该国更有能力通过为他国提供原料或中间投入品来参与全球价值链,反映出该国在全球价值链中处于上游地位;相反地,如果一國的全球价值链地位指数越低,其出口国外增加值FV在出口总额E中所占份额将会高于间接出口增加值IV在出口总额E中所占份额,即该国更趋向于通过使用他国提供的原料或中间投入品生产最终产品并出口来参与全球价值链,反映出该国在全球价值链中处于下游地位。

被解释变量为收入不平等水平。在衡量各国不平等水平的指标选取上,本文采用WIID世界不平等指标数据库中的基尼系数(Gini)作为一国国内收入不平等的指标。基尼系数介于0-1之间,一国的基尼系数越趋向于0,表明该国的收入分配越平等;一国的基尼系数越趋向于1,表明该国的收入分配越不平等。

(二) 模型构建与变量设计

为探讨各国全球价值链地位对于国内收入分配不平等的关系,本文借鉴了林玲、容金霞在对参与全球价值链与收入差距之间的关系研究中提出的模型[12],并根据本文研究对象进行修改完善,最终设定的计量回归模型如下:ginii,t=β0+β1lngvc_poi,t+β2lngdp_peri,t+β3lncki,t+β4lnhci,t+β5lnrtfpnai,t+β6csh_gi,t+εi,t其中gvc_po为根据上文方法,使用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发布的Tiva数据库中公布的贸易附加值计算出全球52个国家2005—2015年的全球价值链地位指数(GVC_Position Index)。在此基础上,后文进一步根据要素禀赋细分为劳动密集型产业全球价值链地位指数(gvcslab)、知识密集型产业全球价值链地位指数(gvcskno)和资本技术密集型产业全球价值链指数(gvcscap)。此外,考虑到一国的经济发展水平、人力资本水平等因素都可能会影响国内收入分配情况,本文在回归模型中从佩恩表中引入52个国家2005年至2015年以不变价格计算的一国全要素生产率(rtfpna)、现行购买力平价计算下政府消费的份额(csh_g)、资本存量(ck)以及人力资本指数(hc);从世界银行WDI数据库中引入上述国家2005-2015年的人均GDP水平(gdp_per)。

本文所构建的变量名称、符号和说明如表1所示:

四、 实证分析与基本结果

(一) 相关性分析

通过相关性检验可以得出,本文所关心的基尼系数与全球价值链地位指数(gvc_po)、人力资本指数(hc)、全要素生产率(rtfpna)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与人均GDP(gdp_per)、资本存量(ck)和政府消费份额(csh_g)均存在显著的负相关关系(见表2)。值得注意的是,基尼系数与本文主要关注的解释变量全球价值链地位指数(gvc_po)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这呼应了本文的假说一:整体而言,全球价值链地位的提升会加剧国内收入分配的不平等。而基尼系数与人均GDP(gdp_per)相关性最大且为负相关,这也印证了假说二:就国家经济发展水平而言,全球价值链地位提升对收入分配不平等的负面影响在中高收入国家中更明显。

(二) 基准回归

表3是由最小二乘法分析得出的52个国家全球价值链地位与其基尼系数之间的关系。我们采用了前向逐步回归法,逐次加入控制变量来观察验证变量的变化。gini(1)是考虑主要解释变量全球价值链地位(gvc_po)以及控制变量人均GDP(gdp_per)、人力资本指数(hc)对被解释变量基尼系数的影响。回归结果系数为正,并在1%的水平下显著,与相关性分析相吻合。gini(2)、gini(3)、gini(4)则依次在之前回归的基础上加入控制变量资本存量(ck)、全要素生产率(rtfpna)以及政府消费支出(csh_g)。

总体来说,全球价值链地位水平(gvc_po)与基尼系数呈现稳定的正相关关系,且均在1%水平下显著。这说明各国全球价值链地位越高,则国内收入分配不平等情况越严重。

在国家层面的控制变量上,代表一国经济发展水平的人均GDP(gdp_per)与基层系数显著且稳定地负相关,而控制变量人力资本指数(hc)却并不稳定。值得注意的是,一国资本存量(ck)与gini系数呈正向相关关系。这是由于资本存量的提升带来高技术产业及相关劳动者的增加,技术含量较低的竞品产业则逐渐淘汰,低技術水平劳动者收入下降,从而造成收入不平等加剧。

接着,我们按照世界银行2015年提供的收入划分标准,以人均GDP4125美元为基准,将52个国家划分为中高收入国家与中低收入国家两大类,研究两类国家的全球价值链地位对基层系数的影响有何不同。

表4中的第(1)和第(2)列分别是中高收入国家与中低收入国家全球价值链地位对基层系数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中高收入国家的全球价值链地位提升对于收入不平等的影响远显著于中低收入国家。从图1、图2中我们可以更直观地发现:无论是何种收入水平的国家,其全球价值链地位的提升与基尼系数成正相关关系。然而对比分析两种收入水平国家的拟合结果可知:中高国家的趋势线斜率大于中低收入国家,因此印证了假说二。

这一差异的产生可能源于中高收入国家与中低收入国家各行业中要素禀赋的差异。例如在制造业中,中低收入国家在知识密集型、资本枝术密集型产业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低于中高收入国家,中高收入国家在劳动密集型产业中相对于中低收入国家处于国际分工中的不利地位。

考虑到制造业在各国出口总额中占比较大,我们以制造业为例说明不同种类的产业对基尼系数的影响程度有何不同。根据岑丽君对制造业的分类方法,我们将OECD-WTO所划分的制造业九大行业归为三类,分别为劳动密集型、资本技术密集型、知识密集型产业[13]。其中,劳动密集型产业包括纺织品及服装制造业、皮革、毛皮、羽毛(绒)及鞋类制品业、木材加工及木制品业;资本技术密集型行业包括食品、饮料制造及烟草业、造纸、印刷及出版业、石油精炼及核燃料、橡胶与塑料制品业、非金融矿物制品业、金属冶炼加工业;知识密集型包括化工原料及化学制品制造业、机械制造业、电气、电子及光学设备、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细分行业的全球价值链地位指数计算方法与一国全球价值链地位指数计算方法相同,其中IV、FV与E分别指细分行业的间接出口增加值、国外增加值与出口总额。

由表5中gini(1)可知,劳动密集型产业全球价值链地位与基层系数存在不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劳动密集型产业全球价值链地位提升的作用体现在两方面:

一方面,贸易自由化程度逐渐加深,中高收入国家将其国内的低技术密集型产业外包给中低收入国家,而中高收入国家的低技术密集型产业对于中低收入国家而言可能是较高技术密集型产业,给中低收入国家带来技能偏向型的技术流入。生产技术的进步使得劳动密集型产品价格下降,低技术水平工人工资也随之降低;同时,劳动密集型产业转向更为专业化、机械化的生产模式,导致劳动市场中对低技术水平工人的需求有所降低,而更加偏好高学历劳动者,因此低技术水平工人工资随之降低,而高技术水平工人收入则有所上升。这一点也可以从人力资本指数(hc)与基尼系数之间的关系中得到印证。在劳动密集型产业全球价值链地位对基尼系数的回归分析中,我们可以发现人力资本指数(hc)与基尼系数存在显著的负相关关系,即一国对人力资本投入越多,该国劳动者所受教育水平越高,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抑制收入差距的扩大。所以对中低收入国家而言,其人力资本投入往往较少,劳动者技能水平较低,因此会进一步扩大收入差距。

另一方面,随着劳动密集型产业全球价值链地位的提升,该国会进一步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扩大相关产业所占比例。因此对于该产业劳动者,即低技术水平工人的需求增加,则低技术水平工人的工资上升,从而缩小低技术水平工人和高技术水平工人的收入差距。

以上两种机制同时作用于劳动密集型产业,但由上表数据可知,第一种机制影响较第二种更大,因此最终劳动密集型产业全球价值链地位的提升会扩大中低收入国家的收入差距,但影响并不显著。

由表5中gini(2)、gini(3)可知:资本技术密集型与知识密集型产业全球价值链地位与基层系数均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由于资本技术密集型与知识密集型产业的劳动者多为中高技术水平工人,因此随着相关产业全球价值链地位的提升,对于该产业劳动者,即中高技术水平工人的需求增加,则中高技术水平工人的工资上升,从而进一步拉开低技术水平工人和中高技术水平工人的收入差距。

综上所述:中低收入国家制造业以劳动密集型產业为主,资本技术密集型与知识密集型产业占比较少,因此中低收入国家的全球价值链地位主要体现在劳动密集型产业全球价值链地位上。而由上述分析可知:劳动密集型产业全球价值链地位与基尼系数的正相关关系并不显著。所以,中低收入国家全球价值链地位提升对国内收入不平等程度的加深并无显著作用。相反,中高收入国家制造业以知识密集型产业及资本技术密集型产业为主,劳动密集型产业大多外包给中低收入国家,因此中高收入国家的全球价值链地位主要体现在知识密集型产业及资本技术密集型产业全球价值链地位上。同样地,由上述分析可知:知识密集型产业与资本技术密集型产业全球价值链地位与基尼系数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所以,中高收入国家全球价值链地位提升会显著影响国内收入差距扩大。由此可得:正是由于不同收入水平国家的要素禀赋不同,而基于要素禀赋所形成的不同主要产业对收入不平等影响效果不同,因此就国家经济发展水平而言,全球价值链地位提升对收入分配不平等的负面影响在中高收入国家中更明显。

(三) 稳健性检验

为增强上述实证结果的可信度,本文采用变量替换法进行稳健性检验。通过将因变量基尼系数替换为帕尔玛比值(Palma)再次报告整体、中高收入和中低收入国家的回归结果,与前文进行比较和稳健性检验。帕尔玛比值由Palma J.G.于2011年提出,基于居民收入十等分数据,等于收入最高10%家庭的收入份额除以收入最低40%家庭所获得的份额,较好地反映了高低收入群体的收入差异。

表6是各国全球价值链地位与帕尔玛比值的回归结果,可以得出:各国全球价值链地位(gvc_po)与帕尔玛比值(palma)存在稳定的显著正相关关系,从而可以得出和前文相同的结论,即从整体来看,各国全球价值链地位越高,国内收入分配不平等情况越严重。

表7是中高收入国家和中低收入国家全球价值链地位与帕尔玛比值的回归结果,第(1)、(2)列分别是中高收入国家和中低收入国家的数据,从中可以得出,中高收入国家的全球价值链地位提升对于收入不平等的影响远显著于中低收入国家。因此,替换被解释变量后的稳健性检验结果与前文保持一致,从而得出本文的结论具有一定稳健性与可靠性。

五、 结论与启示

综上所述,我们发现各国全球价值链地位与国内收入分配不平等呈显著稳定的正相关关系,即各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越有利,其国内收入不平等现象越严重。此外,中高收入国家的全球价值链地位提升对于不平等的影响远显著于中低收入国家;资本技术密集型与知识密集型产业全球价值链地位与国内收入不平等均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而劳动密集型产业全球价值链地位对不平等的影响则并不显著。由此我们提出如下建议:

第一,对中低收入国家而言,收入分配不平等与提升全球价值链地位之间是正相关关系,因此中低收入国家需要根据本国经济发展的实际情况,在缩小国内收入差距和提升全球价值链地位之间有所抉择。对于大部分中低收入国家而言,其首要目标是提升国家整体经济发展水平,因此应当加深贸易自由化程度,进一步提高产业全球价值链地位。这将带来生产技术的进步,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以及经济增长。随着该国经济发展水平的日益增进,政府将更有能力干预国民收入分配情况,其国内收入不平等的现象也将会有所改善。另一方面,当中低收入国家在加深贸易自由化程度,提升全球价值链地位的同时,也可以通过其他途径来抑制收入差距的扩大。从上述分析中我们可以得知:一国人力资本投入的增加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缩小国内收入差距。因此,中低收入国家应当重视在国民教育方面的投入,提高国民的劳动技能水平,从而提升原低技术水平工人的收入水平,缩小其与高低技术水平工人之间的收入差距。

第二,针对中高收入国家,从上述分析中我们可以得知,中高收入国家在人力资本投入方面的增加可以显著地缩小国内收入差距。因此中高收入国家可以进一步加大在国民教育方面的投入。同时,我们也可以看到,增大政府消费支出也可以显著地缩小收入差距。所以中高收入国家可以在国家公共基础设施方面进行更多相关投入,以及为国民提供更完善的社会保障制度,以上措施都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抑制收入不平等的情况。

由此,通过贸易政策之外的手段缓解自由贸易发展到一定水平带来的收入分配不平等,对于初现不平等加剧端倪的中低收入国家是有效的预防措施;若在中高收入国家全球价值链地位继续发展的同时通过上述手段着手改善国内分配情况,我们或许可以预见全球价值链地位的提升与一国收入分配不平等的加深呈现倒“U”型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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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董玥玥)

(校对:山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