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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足中国实践的话语自觉与话语自信

2021-01-11向青山

中共南京市委党校学报 2021年6期

向青山

[摘要]库恩的范式理论可以运用到话语范式的研究,话语共同体、话语方式、话语概念群、话语权是话语范式的一般结构。为了弥补库恩范式理论主观性过强的不足,将话语范式置于话语场域中进行分析是一种合理视角,而这一视角将话语范式的分析框架直接引向了社会的物质经济基础,从而证明了马克思主义关于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一唯物史观基本原理的合理性。话语场域视角下的话语范式分析框架,能够较好解释中国近现代以来三大话语共同体的特征、不足与命运,也为新时代三大话语共同体的交流与互鉴,在立足中国实践的前提下增强话语自觉与话语自信,从而在日益激烈的国际意识形态竞争中争夺话语权、讲好中国故事,提供改善思路。

[关键词]话语范式;话语共同体;话语场域;话语自觉;话语自信

[中图分类号]G32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1071(2021)06-0047-09

库恩的范式理论自提出以来,被广泛运用于人文社会科学,其在话语学中运用的标志就是“话语范式”的提出。但话语范式需要弥补范式理论主观性太强的不足,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提供了很好的弥补之法。本文首先从话语共同体、话语方式、话语概念群、话语权四要素出发,论述话语范式的一般结构和特征,然后针对库恩范式理论主观性太强的缺点,用话语场域这一具有客观特征的概念进行弥补,并以此对中国近现代三大话语共同体进行历史性分析,从而为新时代中国话语共同体的话语自觉与话语自信,提供改善思路。

一、 话语范式的一般结构与特征

哲学家托马斯·库恩在《科学革命的结构》一书中提出“范式”理论(Paradigmatic Theory),意指自然科学革命的实质是新范式科学取代旧范式科学的曲折过程,期间包含着科学家共同体、研究方法、概念群、研究结论等系列要素的更替,体现出复杂的结构性特征[1]530-531。作为一种研究视角、研究方法和分析工具,“范式”理论很快被运用到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出现了“管理范式”“产业范式”“教育范式”“培养范式”等概念。“话语范式”便是以范式理论作为研究和分析方法对“话语”的范式特征进行研究,核心内容包括四个方面:话语共同体的形塑与出場(退场)、话语方式的传承与变革、话语概念群的形成与更替、话语权的实质与流转。

需要指出的是,话语作为一种语言表达,其本质与思想密不可分。马克思、恩格斯在论述语言与思想的关系时指出:“语言是思想的直接现实……思想通过词的形式具有自己本身的内容。”[2]127这表明语言(话语)是思想表达的载体和工具。在许多现代哲学家看来,语言(话语)还构成思想(和存在)的界限,例如维特根斯坦说:“我的语言的界限意味着我的世界的界限。我们不能思我们不能思的东西;因此我们也不能说我们所不能思的东西。”[3]85海德格尔则有“存在在思维中形成语言。语言是存在的家”的著名论断[4]358。基于此,“话语范式”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替换为“思想话语范式”,其背后体现的是“思想范式”,不同于日常话语的表达方式。

(一) 话语共同体

作为范式话语生成和转化的主体,话语共同体是话语范式结构的第一要素,库恩说,“‘范式’一词无论实际上还是逻辑上,都很接近于‘科学共同体’这个词”[5]291,话语共同体与话语范式也有同样的密切关系。话语共同体是指内部交流沟通比较充分,话语表达方式基本相同、表达话语的概念基本相通、致力于共同的话语权控制目标的思想家群体。例如春秋战国时期的诸子百家就是不同的话语共同体,佛教传入中原后的儒、释、道三家,宋明之际的程朱理学和陆王心学,明清之际的启蒙思想家,鸦片战争之后的洋务派、维新派、革命派,等等,都是不同历史时期的话语共同体。近现代以来中国则有三大话语共同体:自由主义西化派、现代新儒家、中国马克思主义者。

理解话语共同体需要注意三个方面:第一,话语共同体的形成发展与共同体创立者和话语领袖的主观因素相关,但根本而言取决于国家、社会及个体在某一特定历史时期的特定需求。诸子百家作为不同的话语共同体,在中国思想史上的不同发展命运,取决于不同思想派别解决现实需求的程度和水平。此外,随着时代的发展和变化,国家、社会及个体的需求也相应发生变化,由此必然导致话语共同体的转型、衰弱或分裂。第二,不同话语共同体的区分是相对的,取决于相互比较的对象和范围,这使得话语共同体呈现出层次性。以哲学研究为例,从中观层面看当代中国有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哲学和外国哲学三个话语共同体,但微观层面三者都可细分为更小的话语共同体,而宏观层面三者又可以组合成“中国的哲学”这个更大的话语共同体。同样的在国际意识形态争夺的视域下,当代中国三大话语共同体又可以合流为“中国话语共同体”。不同范围的话语共同体在话语方式、话语概念群、话语权的标准划分上有所不同。第三,话语共同体的目标是争夺乃至掌控话语权,这是话语共同体的最典型特征。通过争夺乃至掌控话语权,话语共同体得以实现经济、政治、文化观念等利益诉求,得以实现共同体的“思想抱负”。因此客观地说,每个话语共同体都是“利益共同体”,话语共同体也因共同的利益诉求而具有凝聚力。

(二) 话语方式

话语方式作为话语范式的一个要素,是指思想表达时运用的一般性语言方式和叙述方式。中国古代的“古文经学”和“今文经学”,就包含了话语方式的区别;更典型的区分则体现为“文言文”和“白话文”两种话语方式;德国艰深晦涩的古典哲学蕴含了一种话语方式,当代中国思想理论界的“造词之风”同样体现了一种话语方式。针对不同主体和领域,话语方式也有所区别,当代中国就有政治话语、学理话语、大众话语这三大话语方式[6]。

从话语范式的背景下理解话语方式,应注意以下几个方面:第一,话语方式的时代性。语言的产生、发展和变化,从根本上说是由人的社会交往实践决定的,某一话语方式的特征及其形成、流行与衰弱不可避免地带有时代性,思想家的话语方式同样难以摆脱时代性。第二,话语方式的思想性。话语是思想的表达,话语方式变革的背后往往有着思想诉求。例如五四新文化运动倡导的“白话文”运动,背后就有着向大众启蒙的思想特征;1949年—1978年期间中国大陆的话语方式,则是社会主义革命、无产阶级专政、阶级斗争等思想的时代表达。第三,话语方式的变革性。由于时代不断变化,作为时代精华的哲学和思想也不断变化,话语方式必然不断发生变革。20世纪80—90年代,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西方哲学与思想迅速传入中国,思想学术界兴起了以介绍、解释和研究西方思想流派的概念和观点为特征的话语方式,但随着时代的不断推进,今天这种单纯的“解读式”话语方式早已被思想学术界抛弃。

(三) 话语概念群

康德有句名言:“思维无内容是空的,直观无概念是盲的”[7]52,这句话表明只有通过“概念”这一知性能力和功能,感性直观的特殊性认识才可能上升为一般性知识。从哲学认识论来说,“概念”作为认知主体的认知能力,是由感性认识上升到理性认识,将认知对象的共同本质抽象出来加以概括的关键一步,因而概念本身是主观与客观的结合、主体与客体的结合。概念不仅在认识论中起着基础性作用,而且在语言学中也构成基本要素,不同话语方式的背后往往有不同的概念群,话语范式的转换往往意味着话语概念群的替换。概念和概念群是话语共同体手中的“利器”:新的话语共同体往往通过创造新概念、诠释旧概念等方式,向旧的话语共同体发起挑战;旧的话语共同体则致力于维护原有概念的“生命力”和固有含义。

话语概念群有三大特征:第一,话语概念群的主观性。虽然话语概念的背后所体现的是认知主体的知性能力,但话语概念群却具有很强的主观性,因为话语共同体形构话语概念群的目的,并不致力于探讨概念本身的认识论意义,而是致力于创造或重构他们感兴趣的概念系列,以便更好表达共同体的思想和主张,实现争夺和掌控话语权的目标。因此哪些旧的概念将被选择和重释,哪些新的概念将被创造和阐释,充满了话语共同体的主观意志。第二,话语概念群的工具性。话语共同体从事概念性话语活动,不是为了概念而概念, 而是为了争夺话语权而概念。话语概念群是利刃,话语共同体借之披荆斩棘、开疆拓土,防守、攻占或扩大属于自己的话语空间和话语领地。第三,话语概念群的结构性。话语概念群是系列概念的集合,内部有严密的结构。地位上有核心概念、主干概念和边缘概念的区分,功能上各概念之间相互涵容和配合,共同致力于核心思想表达和话语权目标。旧概念如何重释,新概念如何创造,都必须有一个结构性的综合考虑。那些不符合结构特征和要求的概念,即便入选概念群,也很快被边缘化乃至抛弃。

(四) 话语权

话语权中的“权”不仅指为表达思想而拥有说话机会的“权利”[8],更是指我们是否拥有让别人听从我们说话的“权力”[9]。话语权是影响乃至控制舆论的权力,话语范式中表现为掌握真理的权力:谁拥有最大话语权,真理就掌握在谁的手中。话语权是话语共同体的核心目标,而利益、地位、荣誉、政治等目标都将成为话语权的附属品。

话语权有三大特征:第一,话语权具有归属性。作为一种权力(权利)的话语权永远只具有对象和客体属性,永远归某一话语共同体所拥有,脱离了主体的话语权将黯然失色。圣旨如果不是因为皇帝下诏,就只是普通公文;法律如果不是因为立法者制定,就只是一堆废纸。第二,话语权具有增益性。掌控了话语权,就好比手持扩音器,话可以说得更大声,音可以传得更久远。话语共同体通过自身话语的真理性和解释力掌控话语权,话语权又反过来增益统治性话语的真理性和权威性,具备“言出法随”般的魅力,使其他话语共同体和普通大众不愿质疑、不敢质疑、不能质疑。第三,话语权具有流动性。从历史上看,话语权很难被同一话语共同体长期掌控,总是从一个共同体流向另一个共同体,好比赌场上要輪流坐庄,晚会上要轮流献唱。因为任何事物都是变化发展的,任何力量都会出现此消彼长,那些掌控话语权的核心要素,包括真理性、解释力、政治权威、物质载体,等等,历史地看总是从一个话语共同体转移到另一个话语共同体。

话语共同体、话语方式、话语概念群和话语权,构成话语范式的四大核心要素,它们从主体、手段、工具和目标四个维度相互配合、前后呼应,共同形塑话语范式的一般结构和特征。话语范式是解析话语现象、分析话语场域的理论工具和方法,也是话语共同体增强话语自觉和话语自信的理论工具和方法。

二、 基于话语范式的话语场域历史分析

话语范式的四大要素分析揭示了话语范式的一般结构和特征,这些特征具有主观与客观因素相结合的特点,其中的客观因素融汇成“话语场域”的概念。对中国近现代以来三大话语共同体的历史性分析表明,话语场域概念构成了话语共同体必须正视和重视的物质性话语环境。

(一) 话语场域概念及意义

场域(Fields)理论是起源于19世纪的物理学概念,后被广泛应用于社会学、心理学等人文社会科学,意指外在环境因素(包括自然、社会、历史、制度、文化等客观因素,以及他者言语、行为等主观因素)对主体的行为有着重要影响,这些外在环境因素相互交织,形成一个相对独立的网络化的场域。所谓的“话语场域”(discursive fields),“既是一种公共话语空间,又是意义和价值的生产场所”[10],其实质是思想交流与交锋的舞台、话语权争夺的战场。话语场域是话语范式借以运作的外在环境,它使话语范式不仅与话语共同体的主观因素有关,而且与当时当地的经济社会状况、历史文化传统、社会习俗风尚等因素相关。因此基于话语场域分析的话语范式是对库恩过于强调共同体主观因素的重要修正,它还原了话语范式“客观存在”的本性,揭示了其客观性、社会性、历史性的特征。

依照库恩的观点,科学共同体的主观性因素(尤其是主观心理和共同信念),对科学范式的形成乃至科学的发展起着决定性影响,而且科学家个体在不同范式之间选择时,也要“依靠由个人经历和个性所决定的特应性因素”[5]323。但事实上不管是科学共同体还是话语共同体,其主观作用的发挥都是有限的,科学共同体的研究离不开原有的科学理论、既有的科学仪器、社会的发展需求等客观性因素,话语共同体的思考和表达同样离不开经济社会状况、历史文化传统、时代主题使命等客观性因素。

思想是时代的产物,话语是时代的回声。现代新儒家作为一个话语共同体之所以提出以内圣开出“新外王”等命题,就是以为传承创新儒学可以实现中国的现代化;自由主义西化派作为一个话语共同体之所以提出“全盘西化”“救亡压倒启蒙”等命题,则是以为用西方现代的科技、制度和观念变革中国,才是中国现代化的唯一出路;中国马克思主义者作为一个话语共同体之所以提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等命题,就是坚信马克思主义及其中国化才是中国现代化的理论遵循。任何一个话语共同体,如果其核心观点和主张脱离经济社会实践的需求,必然是局限于共同体内部的自嗨,不可能实现影响乃至掌控话语权的目标。

然而需要指出,及时呼应现实不代表正确反映现实,关心社会发展不等于推动社会进步。如果说科学范式的生命力在于科学问题的解释力,那么话语范式的生命力便在于现实问题的解决力。“不是人们的意识决定人们的存在,相反,是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意识。”[11]2话语作为思想的表达,只有当它全面准确反映了社会存在,才可能成为社会发展的正向推动力量。现代新儒家和自由主义西化派之所以不能在中国现代化进程中主导话语权,绝非因为这两个话语共同体天才不多,抑或努力不够,从根本上说是因为这两个话语共同体未能像中国马克思主义者一样,全面深刻地把握近现代中国的经济社会基础和社会实践主题。接下来我们从话语场域的视角,对近现代中国这三大话语共同体的话语范式进行一个历史性的分析。

(二) 话语场域中的自由主义西化派

自由主義西化派认为中国应该向西方学习政治民主制度和自由平等思想,这才是中国走上现代化的唯一道路。这一共同体发端于严复和梁启超等人对西学的译介,主要代表有胡适、傅斯年、张君劢、殷海光、储安平等学者。这一共同体涵盖了哲学、政治学、法学、经济学、文学等诸多领域。自由主义西化派的话语方式主要有三大特点:其一是批判态度。批判性被视为一种思想态度、话语态度、生活态度乃至存在态度,是进入这一共同体的入场券,包括思想批判、政治批判、社会批判、文化批判,等等。其二是西方标准。把西方的现代化之路视为中国现代化的唯一选择,以之对中国的政治制度、经济体制、价值观念、生活方式等方面进行全面审视。其三是生搬硬套。不顾中国原生态的话语场域环境和历史文化传统,只顾研究和传播西方的话语主题和思想观点,对本土话语需求的研究不够充分。基于上述话语方式特点,自由主义西化派传入或创造了“自由平等”“宪政民主”“私有化”“自由市场”“启蒙”等概念群,借以表达观点、进行批判,力图争夺和掌控中国的话语权。

自由主义西化派深刻体认了西方科学技术、民主制度、自由观念的“先进性”,力图将之移植到中国以实现国家现代化,西方的科学、制度与观念从一定程度上说也的确为近代以来中国之所需。但自由主义西化派几乎将所有精力致力于论证西方的好,却忽视了上层建筑与经济基础(尤其是阶级基础)之间的关联。近代西方的制度与观念变革绝非自发生成,而是与近代西方的经济变迁(尤其是阶级变迁)密切相关。马克思、恩格斯指出,“现代资产阶级本身是一个长期发展过程的产物,是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一系列变革的产物”[12]29。正是因为西方近代资本主义的萌芽和发展,新兴工商业阶级(资产阶级)的财富积累,才引发了制度和观念变革的需求。同样的经济社会基础在近代中国却并没有出现,近代中国的民族资本主义长期处于缓慢发展状态,由此形成的阶级力量并不强大,而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和广大的底层民众(尤其是农民)才是近代中国经济社会的核心基础,“在社会基础上,现代中国自由主义没有一个显明的、有实力的中产阶级来有力支撑”[13]。自由主义西化派试图用原本只适用于满足西方特定历史阶段工商业资产阶级需求的自由平等话语,在近现代中国以底层民众翻身解放为主要内容的话语场域中争夺话语权,将注定是一种错误。

(三) 话语场域中的现代新儒家

现代新儒家的产生直接肇端于自由主义西化派的刺激,并力图传承和发扬中国本土文化的价值,探讨中国传统文化的现代化之路。作为一个话语共同体的现代新儒家可以分为三代:1921年至1949年为第一代,代表人物有熊十力、梁漱溟、马一浮、张君劢、冯友兰、钱穆等;1950年至1979年为第二代,代表人物有方东美、唐君毅、牟宗三、徐复观等;第三代是1980年至今,代表人物有成中英、刘述先、杜维明、余英时等。这个共同体在话语方式上力图实现中西贯通和中西合璧,即主动借鉴近现代西方哲学的理论和方法(如康德的“自由意志”理论、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柏格森的“生命哲学”等),对传统儒家以及道佛两家的心性义理之学、内圣外王之道、直觉理智之法、哲学发展之脉进行“现代化”阐释。基于上述话语方式特点,现代新儒家提出了“体用不二”“新理学”“新外王”(科学与民主)、“政治主体”“儒家资本主义”“对话”等概念群,用来表达“内圣”能开出“新外王”、儒家思想同样包含“科学”与“民主”、后现代背景下儒家思想具有世界意义等核心思想,力图在近现代思想理论界争夺话语权。

现代新儒家对传统儒、释、道的传承创新意愿原本没有错,但姑且不论传统儒家思想是否包含“民主”与“科学”等现代之义,现代新儒家的最大问题是它致力于解决近现代中国问题的方案与近现代中国的国情和现实是脱离的:近现代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会性质,以及反抗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三座大山”的艰巨任务,决定了中国的现代化之路必然肇始于革命,发端于广大人民群众的经济独立、政治解放与观念觉醒,而现代新儒家单纯依靠知识精英实现“文化救国”的努力,忽视了经济社会发展状况这一根本性因素,未能从阶级分析出发动员广大人民群众,因而不可能成为国家独立、民族振兴的主导方案。这一话语共同体未能抓住近现代中国话语场域的根本特征,以及与古代中国话语场域的根本区分(近现代是大众化,古代是精英化),因而不可能主导近现代中国的话语权和话语进程。现代新儒家存在“经院化哲学倾向和个体化的体知的思维特征的不足,从而他们所着力阐扬的‘内在而超越’是不具有操作性的”[14]。现代新儒家的错误与自由主义西化派的错误一样,从本质上说都是颠倒了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的关系,从而未能正视话语场域对话语表达的影响和制约。

(四) 话语场域中的中国马克思主义者

中国马克思主义者之所以能逐步掌控近现代中国的话语权,正是因为中国马克思主义者集理论家与革命家于一身,将话语宣传与革命、建设和改革需要相结合,立足经济基础推动上层建筑的变革,从而紧扣(并且进一步形塑)近现代中国的话语场域。由于受共产国际的影响,早期的中国马克思主义者在话语宣传中未能完全做到话语自觉,但随着中国共产党的日益成熟,立足中国近现代话语场域的话语自觉越来越明显。这种话语自觉具有典型的实践唯物主义特征:一方面用革命、建设和改革实践夯实话语的场域基础;另一方面用革命、建设和改革话语促进实践的开展。

土地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在苏区的革命和宣传实践就充分体现了这种互动特征。以武装斗争、土地革命和根据地建设为主要内容的革命实践,不断形塑着根据地的宣传话语场域,所有的革命理论、口号标语、文化教育、文艺形式的主题都围绕着革命实践而展开。对人的自由与解放的宣传绝非抽象空洞,而是与土地分配、合作社、代表会议、苏维埃、妇女协会、儿童团、识字班、夜校等革命和建设实践密切相关。话语宣传的结果又极大动员和鼓舞了民众的革命热情,提高了苏区根据地的组织水平,为扩充红军力量、应对经济封锁、建设民主政治提供了极为有利的话语场域。毛泽东的《长冈乡调查》和《才溪乡调查》很好地展示了苏区革命和宣传的这种互动关系[15]276-342。这种互动关系之所以能够良性建立,正是基于革命实践需要和生活生产需要实现了统一,话语(语言)的本质在这种统一中得到了澄明。马克思、恩格斯指出:“语言也和意识一样,只是由于需要,由于和他人交往的迫切需要才产生的。”[2]26

之后中国马克思主义者在抗日战争时期、解放战争时期、社会主义建设时期和改革开放时期都沿用了与苏维埃时期相同的话语宣传模式:以实践唯物主义为根本世界观和方法论,注重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辩证互动关系,以不同时期的革命、建设和改革实践形塑不同时期的话语场域,由此构建与特定话语场域相适应的话语主题和话语方式,牢牢掌握意识形态话语权,并反过来推进革命、建设和改革实践,由此不断推进人的解放和全面自由发展。而现代新儒家与自由主义西化派所缺失的正是这种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在对话语范式进行话语场域分析的过程中,思想话语作为观念上层建筑的本质得到凸显,其与经济基础的辩证关系得到揭示,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理论得到确证。这种凸显、揭示和确证,又为新时代中国的话语自觉和话语自信提供了根本底气。

三、 话语范式视域下新时代的话语自觉与话语自信

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一书中提出了“意识形态没有历史”的著名论断。他们指出:“道德、宗教、形而上学和其他意识形态,以及与它们相适应的意识形态便不再保留独立性的外观了。它们没有历史,没有发展,而发展着自己的物质生产和物质交往的人们,在改变自己的这个现实的同时也改变着自己的思维和思维的产物。”[2]17所谓“意识形态没有历史”,指意识形态没有自身“独立的”发展史,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种意识形态的形成、发展和消亡,从根本上说都是物质生产和物质交往(也就是人的物质性的社会实践活动)发展和变迁的结果。作为思想和意识形态表达方式的“话语”,从根本上说也没有独立的发展历史,因而如果仅从话语共同体和话语范式本身去梳理话语的发展逻辑,势必忽略问题的根本。哪怕是掌控话语权的话语共同体,其发展历史仍然不具有“独立性”,因为“统治阶级的思想在每一时代都是占统治地位的思想”,而“占统治地位的思想不过是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关系在观念上的表现”[2]44。因此,在新时代思考话语范式、话语权、话语自觉等问题,仍然离不开对社会物质关系的考察。

(一) 新时代的经济基础及其对话语范式的决定作用

习近平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经过长期努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这是我国发展新的历史方位。”[16]10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的主要依据就是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成了“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16]11。虽然我国仍然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国情没有变化,但社会主要矛盾的转化揭示了新时代我国经济基础具备了一些新特征,这些新特征势必反映在观念上层建筑中。

从所有制关系来看。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提出要“毫不动摇巩固和发展公有制经济,毫不动摇鼓励、支持、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发展”[17]19。基于社会主义本质需要和特定生产力发展水平,新时代我国所有制关系是“双强发展”模式:一方面要在不断深化国企改革的基础上做强做优做大国有资本,增强国有经济竞争力、创新力、控制力、影响力、抗风险能力;另一方面从法治环境、政商关系、政策支持、竞争氛围等方面鼓励支持非公有制经济发展。此外还要不断深化农村集体产权制度改革,发展农村集体经济,完善农村基本经营制度。做大做强公有制经济能保证我国发展的社会主义性质,使人民当家作主的政治地位有切实的所有制基础,使影响国家经济命脉的重要产业和行业牢牢掌握在国家手里,并使全民共享经济社会发展成果,是全国人民实现共同富裕、逐步实现人的全面自由发展的重要所有制基础。鼓励支持非公有制经济发展有利于增强市场活力,在增加税收财富、扩大就业创业、增强资金流动、推动科技创新、活跃市场竞争等方面意义重大,且与公有制经济可以形成优势互补、良性互动。改革开放的实践表明所有制关系中的这两个“毫不动摇”是推动经济社会发展的强大力量,构成我国物质生产关系和物质交往关系的主体框架。在这种成功的所有制实践基础上,作为话语表达的“公有制”“共同富裕”“人民当家作主”必然有更強有力的经济基础和话语说服力,而那种单纯来自西方物质生产实践的以“私有化”“自由化”为核心的话语表达,在新时代的中国必然是一种缺乏“独立性”和根基的意识形态。

从分配制度来看。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强调“坚持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的分配制度,突出强调“着重保护劳动所得,增加劳动者特别是一线劳动者劳动报酬,提高劳动报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17]19。在分配制度中强调劳动所得,凸显了我国的社会主义性质,尤其是在生产要素结构日益复杂,资本、土地、技术、管理等要素的“市场价值”日益重要的现代经济环境下,强调增加普通劳动者(特别是一线劳动者)的报酬,尤显难能可贵。分配制度改革的目标是要“鼓励勤劳致富,保护合法收入,增加低收入者收入,扩大中等收入群体,调节过高收入,清理规范隐性收入,取缔非法收入”[17]20,这是确保2035年“全体人民共同富裕迈出坚实步伐”、2050年“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基本实现”的重要制度保障。虽然我国当前收入差距仍然较大,基尼系数仍然居于高位,但小康社会的全面建成在社会财富分配方面具有里程碑式意义,分配制度的改革必然有助于我们较好解决收入分配不均问题。对于“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每个人的全面自由发展”“中国梦是每个人的梦”等话语表达而言,分配制度的“社会主义特色”及其成功实践是新时代重要的物质生产关系和经济社会基础。

从社会交往方式来看。生产力的提高、城市化、财富积累、现代交通与通信、互联网等因素极大地变革了人们的社会交往方式,人们的社会交往对象、交往工具、交往主题、交往时间与地点等都与传统交往方式差异甚大,其突出特征就是社会交往的多元化与自主化,这种变革在新时代必然更加明显。社会交往方式的变革必然带来交往观念和交往话语的转变,自由、平等、民主、尊重等交往观念与话语表达必然越来越受欢迎,而传统社会那些带有强制、等级、专横、傲慢意义的观念与话语表达,在自主选择的现代交往方式下必然难以被接受。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社会交往方式的巨大变革,促使中国马克思主义者积极主动地将“自由”“民主”“平等”“公正”等理念统摄进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这一巨大变革也是自由主义西化派一度影响甚大的重要经济社会原因,而当代新儒家只有从根本上重视这种巨大变革,才可能真正实现传统文化的现代转型。然而当自由主义西化派想要完全移植西方的制度、观念和生活方式时,他们过高地估计了中西两种社会交往方式的相似性。数千年传统文化的影响,使得中国人对现代交往方式的理解必然是“中国式”的,中庸之道、家庭观念、熟人社会、民本思想等就是典型例证。这些传统观念不可能随着现代化的进程而完全消亡,它们只会转换一种形式融入现代化,使现代化具有本土特色。自由主义西化派的抽象思维方式决定了他们习惯把现代化看成单一模式。此外更重要的是,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和理想追求,必然表现为一种“社会主义的”制度设计和观念引领,人民民主专政、中国共产党的长期执政、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等必然使得当代中国的社会交往方式深深打上“社会主义”的烙印。在话语权的争夺中忽视上述现实,本身就不是实事求是的态度。

从国际关系来看。在一个全球化的时代,国际交往方式对国内交往方式的影响甚大,也会影响到国内的经济发展和方式选择、制度设计和改革方向、观念变革和价值认同。新时代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时代,是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时代,是科学社会主义日益展现生命力的时代,是倡导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时代。新时代的国际意义必然对当前不合理的国际秩序提出改革要求,也对美国唯一超级大国的地位构成挑战。囿于狭隘的国家利益考虑和修昔底德陷阱思维,美国已然联合、挟持所谓“盟友”在政治上、经济上、科技上、军事上围堵中国,文化观念上则不断进行意识形态渗透。当前中国正处于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实现“两个一百年”目标和民族伟大复兴的关键时期,美国的敌对战略势必使得这一步的跨越更加困难。要摆脱困局,唯有扎实推进落实“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和“四个全面”战略布局,经济上不断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大力推进自主科技创新,政治上继续坚持并更好发挥党的领导、集中力量办大事等制度优势,思想文化和话语表达上就更要立足新时代中国的改革和实践,研究中国问题、凝练中国理论、表达中国话语、坚定中国自信。

(二) 立足新时代实践的话语自觉与话语自信

新时代的生产关系和经济基础在很大程度上形塑了新时代的话语场域,自由主义、新儒家、马克思主义这三大话语范式要不断深刻认识和把握新时代的话语场域特征,不断培养熟谙中国实践的话语共同体人才,不断创新实践需要的话语方式,不断提炼反映实践特征的话语概念群,不断形成良性互动的话语环境,从而在整体上提升中国话语的自觉与自信。

面向实践的话语自觉。话语范式视域内面向实践的话语自觉,指话语共同体要基于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和改革的实践,形成和创新能反映实践特征的话语方式和话语概念群,在话语权的竞争中不断提升理论解释力和话语影响力。话语自觉的核心体现是时代性和实践性,要废除因循守旧的话语方式和单纯“拿来主义”的话语概念,要立足时代需求和实践问题,实现话语方式和话语概念的“本土化”和“实践化”。习近平强调:“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必须落到研究我国发展和我们党执政面临的重大理论和实践问题上来,落到提出解决问题的正确思路和有效办法上来。”[18]14当代中国的三大话语共同体都应该秉持这一原则。

中国马克思主义者要保持与时俱进的理论创新优点,不断学习、丰富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尤其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杜绝教条主义、本本主义的话语方式,直面建设和改革实践中存在的问题,在理论联系实际的基础上进行理论思考,从实践中提炼理论,在理论创新中完善话语范式。中国自由主义者要放弃“全盘西化”的话语立场和单纯引入西学概念的话语方式,要以中国建设和改革的实践需求作为理论的价值标准,少一些立足西方理论的批判性话语,多一些立足中国实践的建构性话语,使中国在现代化进程中能更好地吸收借鉴真正符合中国需要的西方理论和思想。当代新儒家要努力实现优秀传统文化的现代性转化,不能固守于传统文化的简单阐释,抑或用西方标准附会传统文化,而是要立足现代社会的结构特征、立足现代性问题、立足新时代中国的建设和改革实践,重新发掘和阐释传统文化的现代价值和世界意义,在此基础上创新传统文化的话语方式和概念表达,真正实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三大话语共同体要以马克思主义为根本指导思想,坚持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指导地位的根本制度,在共同立足中国实践的基础上沟通对话、相互借鉴、取长补短,从而形成一个范围更大的中国哲学社会科学话语共同体,在日益激烈的国际意识形态和话语权竞争中讲好中国话语、传播中国声音。

基于实践的话语自信。所谓的话语自信,从根本上说“是中国自信在中国话语体系上的体现”[19]。话语范式下的话语自信是话语共同体对自身话语概念、话语内容、话语方式以及话语权争夺等方面的信心,包括话语概念有明确所指,话语内容有较强解释力,话语方式有较高说服力和吸引力,话语权争夺有较高可能性和明确路径,等等。话語自信的来源有主、客观两方面因素,主观上与话语共同体的规模、领军人物的魅力和水平、话语表述包装和传播方式等因素有关,客观上则涉及话语本身的解释力和说服力,也就是话语本身所蕴含的“真理性”。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话语的真理性与话语反映社会实践的程度成正比,这也是话语自信的根本性决定因素。

学者梁启超写于1923年的《五十年中国进化概论》,曾对洋务运动以后近代中国的不自信有一个很好的总结:“近五十年来,中国人渐渐知道自己的不足了……第一期,先从器物上感觉不足……第二期,是从制度上感觉不足……第三期,便是从文化根本上感觉不足……。”[20]532-533近代中国的不自信与曾经“天朝上国”的自信与自负形成鲜明对比,其根本原因就是近代中国实践的落后,而对中国话语的不自信便肇端于梁启超所言“第三期”的新文化运动。中国共产党成立以后,中国人民历经艰难探索和不懈斗争,终于推翻了“三座大山”的压迫,实现了国家独立,成功走上了社会主义道路。其后虽历经挫折,但中国共产党领导全国人民自力更生、艰苦创业,成功创立并发展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改革开放40多年以来,中国经济社会发展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即将顺利实现,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新征程已然开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目标正在一步步靠近。正是基于实践的伟大成就,中国人民正在重新拾起曾经失去的那份自信。

但现实情况是,原本应该基于实践的话语自信却滞后于实践自信。当代中国三大话语共同体还需进一步加强对当代中国实践的理論反思、理论总结与理论提炼,我们讲了太多与当代中国实践不尽相合的“洋话”与“古话”,甚至也包含对经典马克思主义教条式的理解。这是中国话语“有理说不出、说了传不开” 的重要原因[18]24。一种话语只有首先成为民族的,才可能成为世界的。中国话语首先要立足于中国实践,总结实践取得的成就,研究实践存在的问题,解答实践的发展路径,才可能成为有解释力和说服力的民族话语。习近平说,“我们的哲学社会科学有没有中国特色,归根到底要看有没有主体性、原创性”[18]19。因此中国的话语共同体应是深入了解中国实践状况的“中国通”,中国的话语方式应是深深立足中国实践环境的“中国款”,中国的话语概念应是深刻凝练中国实践道路的“中国词”,只有这样才可能在国际话语权的争夺中守住自己的阵地,传播中国的声音。当代中国的三大话语共同体应该肇始于共同的话语基础,自强于共同的话语对话,致力于共同的话语目标。

注释:

①受共产国际的影响,早期中国共产党在宣传中一度出现并不完全适应中国现实需求的话语,例如九一八事变后提出“武装保卫苏联”的口号,国共第二次合作后王明等人片面提出“一切通过统一战线”“一切服从统一战线”等口号;此外我们从“苏维埃”“列宁小学”等非本土性的概念和话语中也能体会到苏联和共产国际的影响。参考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一卷),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11年版第345页、第5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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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毛泽东.毛泽东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16]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

[17]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 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M].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9.

[18]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

[19]邱耕田.中国话语自信[J]. 社会科学战线,2015(3):10-12.

[20]梁启超.五十年中国进化概论[A].夏晓虹,编.梁启超文选(下)[G]. 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2.

(责任编辑:华民)

(校对:山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