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党史视野下的广东苏维埃革命
2021-01-06陈雷刚
□陈雷刚
百年光辉历程,百年丰功伟绩。广东是一片充满红色记忆的热土,是大革命的策源地、中国共产党探索革命道路的重要区域、中国共产党开启武装斗争的发源地之一。20世纪二三十年代,在中国革命面临覆亡的紧急关头,中国共产党人为探寻革命道路,在广东进行了一场旨在发动武装斗争、建立工农民主政权、开展土地革命的苏维埃运动,开启了中国共产党局部地区执政的有益尝试。
一、广东苏维埃革命的主要历史贡献
从中国共产党百年发展历程来看,在开展苏维埃革命中,广东党组织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革命实际相结合,在创立革命道路模式、奠定制度根基、加强政权建设等方面进行了大胆而可贵的探索,孕育形成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成果,展示了历史创造者的主动性、创造性和革命献身精神,为党的发展作出了不可磨灭的历史贡献。
(一)引领、推动了全国苏维埃运动
广东具有光荣的革命传统,在中共党史上具有十分独特而重要的地位,是土地革命时期全国苏维埃运动的重要阵地和核心区域之一。南粤大地先后建立了全国第一个区级、县级和城市苏维埃政权,较早地建立了东江、琼崖、南路临时等地区级苏维埃政府。
大革命失败后,中共中央于1927年8月7日在汉口召开了紧急会议,决定实行土地革命和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总方针。毛泽东在会上提出“以后要非常注意军事,须知政权是由枪杆子中取得的”[1](P303),并同时指出,“小地主问题是土地问题的中心问题,不没收小地主土地,则有许多没有大地主的地方,农协则要停止工作,所以要根本取消地主制”[1](P303)。毛泽东的论断指出了中国革命的特点,为制定正确的革命路线奠定了认识上的基础。9月19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决定将苏维埃模式付诸社会变革实践,提出“现在的任务不仅宣传苏维埃的思想,并且在革命斗争新的高潮中应成立苏维埃”[2](P313),这一决议提出了宣传和建立苏维埃的口号,标志着中国建立苏维埃政权正式进入实施阶段。9月下旬,中共中央致信中央南方局和广东省委,要求建立苏维埃政权,建立“中国临时革命政府”。10月15日,中共中央南方局和中共广东省委联席会议明确提出“建立工农代表会(即苏维埃政权)”“政权应归于工农兵代表会”[3](P90-92)。从此,以苏维埃制度作为新的政权形式和社会形式的苏维埃运动,在南粤广大农村地区蓬勃展开。
“苏维埃”红色政权肇始于广东东江地区。1927年11月,广东海陆丰地区在彭湃的领导下,“实开无产阶级革命的先声”,相继成立海丰、陆丰两县苏维埃政府,实行工农代表会议制度,组建工农民主政府。就县一级红色政权的规模、纲领和完备情况而言,海陆丰苏维埃是中国第一个县级苏维埃政权。在海陆丰苏维埃政府成立前后,海丰县汕尾区、惠阳县高潭区相继成立苏维埃政府,这是中国最早的区级苏维埃政权。在中共中央要求建立苏维埃政权指示的推动下,紫金县于11月25日至12月1日在炮子乡召开工农兵代表大会,成立紫金县苏维埃政府,通过了《取消苛捐杂税》《一切土地归农民》等重要决议。12月11日,在广州起义的炮火中广州苏维埃政府成立了,这是中国第一个城市苏维埃政权。从1928年1月起,苏维埃运动在广东迅猛发展,广宁、普宁、惠来、南雄、仁化以及陵水、乐会、万宁、琼东(后四县今属海南)等地建立了县一级苏维埃政府。1928年8月中旬,琼崖地区成立了以王文明为主席的琼崖苏维埃政府。1930年5月1日东江地区选举产生了陈魁亚为委员长的东江苏维埃政府,并成立了古大存任军长的红十一军。由琼崖、东江革命根据地组成的广东革命根据地是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全国最大的农村革命根据地,是早期探索中国革命新道路的精彩样本。在1930年,东江革命根据地达到全盛时期,“所辖区域包括东江地区20多个县(市),江西南部的寻乌县,福建南部的平和、诏安两县,苏区人口一度超过100万人。”[4](P293)在苏维埃运动的发展以及红四军多次进军粤东北的推动下,粤东北地区相继建立了五兴龙、潮普惠、海陆紫、焦平寻、饶和埔、饶和埔诏等边县苏维埃政府,这些苏区与赣南、闽西苏区逐步形成一体,是中央苏区的一部分。包括梅州全域以及南雄、饶平、龙川等县(市、区)在内的粤东北地区成为中央苏区南方战略屏障和战略缓冲地带。1930年9月,中共广东省委在香港成立了中国苏维埃大会广东省准备委员会。1931年11月,东江苏维埃政府派出代表参加了中华苏维埃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古大存虽然没有出席会议,但仍当选为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执行委员。
从全国苏维埃运动来看,广东苏维埃运动具有建立早、区域广、持续时间长、社会反响大等重要特点,在全国产生了较大的影响力,有力地推动了全国苏维埃运动的蓬勃开展,引领了土地革命时期全国革命根据地波浪式建立苏维埃政权、深入土地革命和扩大人民武装等革命运动。
(二)为探索中国革命道路模式进行了有益的尝试
大革命失败后,中国革命向何处去?无数的中国共产党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斯大林指出:“武装的革命反对武装的反革命,这是中国革命的特点之一和优点之一。”[5](P487-488)武装反抗国民党的屠杀,找到新的道路重振中国革命,是1927年我们党“八七会议”的历史抉择。其实早在“八七会议”之前,广东紫金党组织就积极发展工农革命武装,发动紫金“四·二六”暴动,进行了用革命的武装反抗反革命武装的一次英勇尝试。暴动后成立的紫金县工农革命军,是一支中国共产党独立领导的正规的工农联盟革命武装。紫金“四·二六”暴动早于“八七会议”的召开,反映了广东地方党组织具有非凡的前瞻性思维和较强的政治研判能力,为中国共产党探寻革命道路模式、较快地转换决策思路提供了实践参考。
广东党组织创造性地把马列主义真理与中国革命实际相结合,较早地实践了“武装夺取政权”“实行工农武装割据”“建立农村革命根据地”的苏维埃式革命道路模式。在“八七”会议之前的1927年5月,中共东江特委在海陆丰第一次武装起义失败后,就坚持从实际出发,提出先占据乡村、后夺取城市的主张。1927年9月,东江特委和海陆丰县委主动放弃在海陆丰第二次武装起义中占领的两个县城,率领革命武装转移到海丰、陆丰、惠阳、紫金四县边界的山区一带。东江特委和海陆丰县委认为:“在敌强我弱之下,不应希望马上得到惠州和广州,而需要造个形势险要的根据地。”[6](P127)这说明广东一些地区党组织对于建立农村革命根据地有了初步的认识。广州起义失败后,广东省委客观分析了广东实际,意识到城市的革命已经低落。1927年12月,省委在给中央的报告中较明确提出“工农武装割据”的主张,要求“先从农运较有基础的地方发动暴动,造成一县或数县割据的局面,形成包围广州的形势”[4](P280)。1928年1月,省委在香港召开会议,通过了《目前党的任务及工作方针决议案》,确定党在目前的主要任务是“从乡村直到城市,从局部的割据直到夺取全省政权”[7](P94),主要的策略就是“要极力发展各地农民暴动,在东江、西江、北江、南路都造成一县至数县的割据局面,形成包围广州的形势”。[7](P94)这些主张或决议内在地包含了建立农村根据地、“工农武装割据”的革命道路方向。
广东苏维埃革命将农民群众认定为革命的主体力量,创造了动员和组织社会力量尤其是紧紧依靠农民的新模式。广东苏维埃运动的主要领导人彭湃具有丰富的农村工作经验,他很早就把发动和组织农民作为革命斗争的主要任务,并因地制宜地变换“唤起群众”的方法。东江苏维埃政权在政治制度上建立了工农兵代表会议制度,充分发挥了工农群众在政权建设中的作用,直接让工农兵参与政权、监督政权,这是第一次在中国历史上有力并有效地扩大人民群众的政治参与。
从百年历程来看,广东苏维埃革命在实行区域性“武装割据”、创建农村革命革命根据地、组建苏维埃政权、开展土地革命运动以及动员群众参与政治等系列中国革命道路基本问题上进行了有益的探索和尝试,为开辟中国革命的成功之道奠定了基础。
(三)为创建党的领导、人民民主专政的制度及执政方式奠定了基础
广东苏维埃政权基本打下了我们党领导新中国成立与发展的制度基业,对社会主义制度进行了“摸着石头过河”式的探索。在广东苏维埃运动中创建的党的执政体制机制、党的领导方式、苏维埃(工农兵)代表会议的根本政治制度以及由其决定的民主主义的组织机构、财政经济制度、人民武装体制、文化制度和社会制度,构成广东苏维埃政权制度创建的主要内容和革命运行的主要形式。一是在政治制度上,海陆丰、东江、琼崖以及广州苏维埃政府都实行工农兵代表大会制度,组建了工农兵民主政权。广州苏维埃政府在发布的政纲提出改善工人及城市贫民的生活,以保障他们的政治权利。二是在组织机构上,建立和健全了各级政权机构。广州苏维埃政府设政府主席1人,主席以下设内务、肃清反革命、劳动、土地、外交、司法、经济、海陆军等8个委员会。这些机构的设置与1931年11月成立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的机构设置基本相同。广州苏维埃政府的建立,对于此后全国苏维埃运动的政权建设有重要借鉴作用。东江苏维埃政府也在主席之下设立调查、文化、经济、土地、劳动、军事等10个委员会,并要求各县建立和健全县、区、乡三级政权机构。三是在武装体制上,苏维埃政府特别注重革命武装的建设,通过组织成立地方赤卫队,形成了由主力红军、县地方人民武装和区乡赤卫队三种层级的人民武装体制。至1930年3月,东江特委所辖三级苏维埃政府都建立了自身的革命武装。四是在财政经济制度上,苏维埃政府设立经济和土地委员会,实行土地革命,通过大力发展农村经济、加强商品交流以及整理税收、扩大财源等措施巩固和发展苏维埃政权。海陆丰苏维埃政府还建立了劳动银行,发行纸币,以“救济金融,利便市面交易”[8](P17)。广州苏维埃政府提出将“银行、铁路、矿山、大工厂、大轮船收归国有”“没收大资本家和地主的一切财产”。[9](P111)这反映了其管理城市的一些设想,是中国共产党管理城市的有益尝试。
广东党组织在苏区局部执政的实践,是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的先行实践。在琼崖、东江以及粤东北苏区,广东各级党组织创建并领导了具有独立政权形态的人民政权——从乡、区、县级苏维埃政府到地区级苏维埃政府,开始了我们党领导和管理国家政权的局部执政。广东苏维埃革命将国家权力深入到基层社会,在各级政府内设立党团、采用委员制,在红军中建立政治委员制度,初步探索和建立了治党治国治军和安民的方法技艺,确定了党与政权、党与军队、国家与社会、国家与人民之间的崭新关系和基本方向,培育锻炼了一大批党政军领导人才。彭湃、张太雷、杨殷、周文雍、陈魁亚、古大存、刘琴西、冯白驹、黄学增、杨善集、王文明、陈舜仪等一大批杰出共产党人在苏维埃革命中得到了充分的政治锻炼。毛泽东曾深刻指出,在苏维埃革命时期,“党开辟了人民政权的道路,因此也就学会了治国安民的艺术。党创造了坚强的武装部队,因此也就学会了战争的艺术”[10](P611)。他的概括,鲜明地指出了苏维埃革命在党的建政、执政历程中的基础作用,可以说是开启了执政之方。
从百年历程看,广东苏维埃革命开创的制度模式及其执政方式方法不但在当时发挥着巨大的作用,而且在其后得到了发展和改革完善。比如,人民代表大会制度的政体思想,就是对苏维埃(工农兵)代表大会制度的继承和发展;人民民主专政的国体思想,就是对广东苏维埃政权推行人民当家作主思想、工农联盟理念、社会平等意识、妇女解放、婚姻自由和保护儿童原则等基本准则和活动方式的继承和完善;巡视制度和《没收土地案》开启了用制度和法律保障人民权利的探索,有效保障了工农群众的民主权利和有序的政治参与。由此可见,广东苏维埃政权的建构和运行,基本奠立了以工农联盟为核心的政治制度的根基、执政制度和执政方式的根基、人民政权建设和人民当家作主的根基、人民军队和人民战争的根基。
(四)为孕育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成果提供了实践养料
广东苏维埃革命对早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具有重要推动作用,较早地在一定区域使科学社会主义从理论变为现实。实事求是、群众路线、独立自主是毛泽东思想活的灵魂。深入研究广东苏维埃革命运动史,我们都可以从其历史实践中找到这三个基本点的影子。“八七会议”之后,以彭湃、张太雷为首的广东共产党人坚持从实际出发,积极探索具有中国特色的广东革命发展道路,为马克思主义与中国革命实际的结合做出了贡献。彭湃在领导建立海陆丰革命根据地、东江革命根据地的过程中不断反思农民运动的经验教训,产生了实事求是的理论自觉,逐步萌生了群众路线、武装斗争、独立领导革命、土地革命等新设想。这些设想通过组建工农民主政权,让农民监督政权;建立赤卫队,组建红军;组织领导海陆丰三次武装起义,协助广东区委领导开展夏季讨蒋起义等方式付诸实践。中国革命的中心问题是农民问题,农民问题的实质是土地问题。1927年11月召开的海陆丰工农兵代表会议通过了《没收土地案》,明确规定:“没收土地归还农民;打倒反革命政府;焚烧契约租簿;由苏维埃政府发田地使用证分给农民”[4](P260),彭湃还特别提出两个口号:“不劳动不得田地,不革命不得田地。”[11](P83)这是中国共产党人领导土地革命的创新,是中国共产党土地法的先例,也是中国共产党早期践行马克思经济革命观、政治革命观的一个样本。张太雷领导的广州起义是从理论和实践上对处于转折时期的中国共产党独立领导革命和开展武装斗争的一次较大尝试。紫金“四·二六”暴动是观察中国革命新道路的一扇“窗口”。暴动摒弃“联合革命”,发展工农革命武装,建立苏维埃政府,开展分田废债运动,创建农村战略基地,孕育了“武装斗争”“农村革命根据地”“党独立领导革命”“红色政权”“土地革命”等有关中国革命新道路的思想理论。
从百年历程来看,毛泽东在《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反对本本主义》等一批理论著作中,对中国革命道路问题、土地革命的方针政策以及农村革命根据地党的建设、社会建设以及经济文化建设等方面的内容进行了理论提炼和概括,这些理论成果与广东苏维埃革命孕育的思想有相互继承、相互发展的关系,在内容上具有较高的内在统一性。广东苏维埃运动的探索对于开展和完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和实践体系具有重要奠基作用,为毛泽东思想的孕育形成提供了实践养料和生动素材,对马克思主义理论宝库作出了较为重要的理论贡献。广东苏维埃革命的这一伟大历史功勋值得永远铭记。
(五)锻造了系列红色精神
广东党组织在革命面临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面对敌我力量对比悬殊、处境困难的境地,奋起开展苏维埃革命,在血与火的斗争中谱写了一曲曲壮丽的红色之歌。在这场伟大的苏维埃革命实践中,中国共产党人的精神品格得到进一步锤炼和凝聚,广东革命根据地逐步孕育形成了体现政党性质、反映时代要求、突出苏区风骨的系列苏维埃革命精神。作为中央苏区的组成部分,粤东北苏区的斗争实践为孕育苏区精神贡献了养料。这些红色精神是广东党组织在领导土地革命、红色政权建设和武装斗争过程中形成的优良作风和精神特质,是中国共产党人的历史使命和政治本色在东江、琼崖、粤东北苏区等特定区域的集中反映。中国共产党人在广东苏维埃革命生成的这种精神品格,内容十分丰富,集中体现为“英勇无畏、敢于牺牲,坚定忠诚、百折不回,敢为人先、改革创新,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无私奉献、一心为民,依靠群众、联系群众”等重要特质。
在广东苏维埃革命中凝结而成的系列苏维埃革命精神是中国共产党人精神链条中的重要环节,是中国共产党精神宝库中的“广东符号”,是中国共产党领导广东人民进行反帝反封建斗争的实践总结和理论升华。从理论逻辑来看,广东苏维埃革命精神既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具体体现,又是中国共产党新民主主义革命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与红船精神、井冈山精神、长征精神、延安精神等一脉相承、互为补充。从实践逻辑来看,广东苏维埃革命精神来源于东江、琼崖、粤东北苏区的革命斗争实践。土地革命时期,周恩来、朱德、彭湃、叶剑英、徐向前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在南粤大地留下了光辉的足迹。他们的革命斗争实践为广东苏维埃革命精神的形成产生了重要影响。彭湃更是对广东各地苏维埃政权的建立、建设进行了精心指导或直接领导,他对广东苏维埃革命精神的孕育起着重要作用。古大存、张善铭以及高潭苏维埃首任主席黄星南、海陆惠紫特委书记陈舜仪是广东苏维埃革命的先行者,他们的实践生动诠释了广东苏维埃革命精神的深刻内涵。
正如习近平总书记论苏区精神时所指出的:“这一精神既蕴涵了中国共产党人革命精神的共性,又显示了苏区时期的特色和个性,是中国共产党人政治本色和精神特质的集中体现,是中华民族精神新的升华,也是我们今天正在建设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重要来源。”[12]从百年历程来看,广东共产党人在苏维埃革命中所展现的无产阶级革命者敢于牺牲的革命精神、坚定执着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敢为人先的革命创新精神、艰苦奋斗的革命实干精神,是新时代共产党人滋养初心、淬炼灵魂的精神指引,是开展党性教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和当前党史学习教育活动的重要“红色基因”,是广东打造新发展格局的战略支点、推动高质量发展和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新篇章的动力源泉,值得我们永远传承。
二、广东苏维埃革命的经验教训与启示
马克思主义告诉我们,偶然的背后蕴涵的是必然,成功的事业总蕴含着深刻的道理,艰辛的探索总孕育着砥砺前行的力量和勇气。从百年历程来看,广东苏维埃革命除作出了上述历史贡献外,还在增强人民群众的政权观念、推动土地革命的深入发展、为人民军队的创建奠定基础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梳理和总结广东苏维埃革命历史,我们可以得出以下几点经验启示。
(一)必须坚持一切从实际出发,把马克思主义普遍真理和中国实际相结合
李立三盲动主义、王明“左”倾冒险主义先后对广东革命根据地造成了严重危害,中央和省委曾指责东江、琼崖苏区的党组织对四中全会路线“实际怀疑不执行,右倾危险甚严重”。[13](P9)后来更是大搞内部“肃反运动”,大大削弱了革命力量,限制了根据地的发展。海陆丰第三次武装起义的东江特委、海陆丰县委领导人没有顶住来自高层认为的“军事投机”“失败主义”“上山主义”等种种批评,没有从实际出发加以分析,没有从根本上认识到“上山”建立永久根据地的长远作用,由此导致海陆丰苏维埃政权仅仅存在四个月就宣告失败。东江革命根据地将立足点放在大南山,而不是北乡山,这是根据地最终丢失的原因之一,聂荣臻在回顾东江苏维埃革命历史时指出,大南山地区的地形局处海滨一隅,交通又十分方便,因此几乎没有活动余地,地形非常不利。“正因为这样,在优势敌人的围攻下,我们的根据地先后丢失”[14](P189),按照当时的情况,必须要有长远的打算,从宏观上把握全局,向东江北部地区扩大苏区,向赣南靠拢,才符合决策实际。
(二)必须将武装斗争、土地革命和政权建设紧密结合,不断巩固和发展革命政权
广东革命根据地的建立,是以武装斗争为前提的,并从最初的工农讨逆军,发展为工农革命军,最终建立了红十一军等工农红军。东江特委对发展地方武装颇为重视,但对如何扩大红军则不够重视,方法也不够多,而且“最忽视的是对于吸收非苏区的广大革命群众,尤其是失业工人来当红军”[15](P19),导致东江红军最多时不过4000人而已。“相当力量的正式红军的存在,是红色政权存在的必要条件。”[16](P50)土地革命是民主革命的核心内容,不进行土地革命,就没有雄厚的物质基础,就无法支援武装斗争和开展政权建设。彭湃等领导人深刻地认识到建立红色政权的重要性,在苏维埃政权建立后,制定颁发了代表工农兵根本利益的八条施政纲领,积极推进民主政治建设,强化对敌人实行专政,从根本上强化统治机器;高度重视搞好经济工作,采取了统一财政、实行单一税率制度、创办工农贩卖合作社、建立海陆丰劳动银行、发行苏维埃纸币等财政、经济政策,以增加政府的财政收入、稳定金融秩序和改善人民群众生活。由此可见,武装斗争、土地革命、政权建设三者相辅相成,互为联系,缺一不可,这既是广东苏维埃革命的主要内容,也是中国革命斗争的主要内容。
(三)必须贯彻和执行群众路线,形成党、政、军、民相结合的坚强堡垒
毛泽东曾指出:“革命战争是群众的战争,只有动员群众才能进行战争,只有依靠群众才能进行战争。”[16](P131)海陆丰苏维埃政府通过制定《取消苛捐杂税案》《没收土地法案》等一系列政策和决议、实施一系列维护群众关系的严格规定和纪律,大大地密切了党群关系和军民关系。海陆丰第三次武装起义后,海陆丰党组织及时提出了“发动群众力量,用群众作战的方法来消灭敌人”的“总策略”[17]。为保卫和巩固新生的苏维埃政权,东江人民群众发扬首创精神,创造了众多机动灵活的战略战术。为煽动组织暴动,从内部瓦解敌方,有些群众甚至冒着生命危险打入敌人内部。在东江的大南山、八乡山曾流传这样的民歌:“南山北山搭桥梁,穿来穿去是天堂。”这句民歌充分地证明了东江红军和群众的深厚情谊。1929年4月,国民党反动派集结1000余兵力围剿八乡山革命根据地,但是沿途群众共1000余人自动组织起来,徒手或拿菜刀袭击国民党军,“是役生擒反动首领黄夺标,缴获长枪二十余枝,杀死敌兵二十余名”[18](P18)。东江红军在两山地区的群众基础,给革命带来了一定的回旋余地。
(四)必须坚持党的领导,不断加强党的建设
坚持党的领导,不断加强党的建设,是中国共产党战胜各种困难和化解各种风险的重要法宝。在血雨腥风中,广东革命根据地始终坚持党的领导,党组织始终牢牢地掌握着农民革命武装和根据地的领导权。毛泽东在1928年11月论述革命根据地能够存在和发展的几个条件时说,“党的建设关系重大、牵动全局”“要有很好的党”[19]。海陆丰苏维埃政府高度重视党的思想建设,在海丰县城开办东江党校,每期招生100人,这是土地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在革命根据地建立的第一所党校,虽然存在时间不长且规模较小,但它为中共创设党校、组织建设和思想教育等方面都提供了宝贵的经验。始终高度重视党的宣传工作,海陆丰苏维埃政府创造性地采用了出版革命日报、建立宣传队等重要宣传手段。高度重视党务巡视制度,1932年东江特委作出建立巡视制度的决定,对苏维埃的工作进行巡视和监督,及时纠正和处理苏维埃政府在执政中的不良现象;东江特委和海陆丰县委还提出了健全支部等诸多措施。高度重视党风廉政建设,饶和埔苏区制定的《政府工作人员惩办条例》中规定:“若有侵吞公款、受贿有据、假公报私等行为者分别给予严惩,情节特别恶劣者给予枪决。”[20](P15)粤东北的五兴龙苏区就有一名赤卫队员因为贪污公款被枪毙。
历史总是在不断地总结经验、解决问题中前进。广东苏维埃革命给我们留下了众多经验教训,并以其珍贵的价值影响了党的历史发展。在抗战时期和解放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先后提出“要把苏维埃革命中的经验教训作为最好的和最切近的参考”“一定不要重犯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的错误”[21](P28)。从百年历程来看,广东苏维埃运动虽然有种种失误和不足,但它不失为中国共产党对革命道路模式和局部执政的可贵探索,在许多方面为中国共产党打下了发展前进的基础。广东苏维埃革命的丰富实践与遗产,值得我们不断深入研究和广泛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