搐鼻疗法的中医古籍探析

张明明，李丽红，杨永升

搐鼻疗法是选用单味药或多味药制成粉末或散等剂型，通过鼻腔给药的一种中医外治疗法。针对不同疾病所施用的有滴鼻、塞鼻、吹鼻、嗅鼻、涂鼻、熏鼻、灌鼻、探鼻等，这种给药途径能够激发经气，疏通经络，和畅气血、调节脏腑功能，从而达到防治疾病的效果[1]。搐鼻疗法在临床各科被广泛使用。应用于儿科中，如《医灯续焰》[2]采用皂角搐鼻法治疗小儿卒死、小儿中恶。应用于妇科中，如《济阴纲目》[3]记载治疗盘肠生，子肠先出，产后不收。以半夏末频搐鼻，即上。亦可应用于内科杂病中，如《张氏医通》[4]云：“蚯蚓粪四钱、乳香二钱、麝香二分为散，用纸筒自下烧上，吸烟搐鼻内以治疗头风鼻塞不利”。可治疗雷头风，《类证治裁》[5]载：“鼻流臭涕者，芎犀散，或透顶散搐鼻出涎。”还可治疗急症，如《仁斋直指方》[6]以搐鼻通关散治疗中风。可见，搐鼻法应用十分广泛，且方法巧妙，具有简、便、廉、验、捷的优势。然而，《中国药典》[7]鼻用制剂中，仅收录通关散一方，说明目前在继承、挖掘、开发古代经典方剂方面仍然存在空缺和不足。本文将从中医古籍角度探寻搐鼻疗法的相关内容。

1 历史源流

“搐，形声。从手，畜声。本义为牵动，抽搐。搐鼻，意为抽动鼻孔。”《康熙字典》[8]云：“搐，谓动而痛也。”“”通“嗅”。“搐鼻”与“鼻”在古代文献中均有使用，明代以前多用“鼻”，如《原机启微》《兰室秘藏》等文献中，自清代起，多使用“搐鼻”，见于《理论骈文》。而现今，经鼻给药方式多种，可滴、可塞、可吹、可嗅、可薰，甚至可灌，这些均为药物通过鼻腔治疗疾病的手段。

搐鼻疗法历史源远流长，在外治疗法中占有重要地位，早在《灵枢经·杂病篇》[9]即有记载，其云：“哕以草刺鼻取嚏，嚏而已。”通过简单的方式刺鼻取嚏，以治疗呃逆。至汉代，张仲景撰《伤寒杂病论》，开创药物搐鼻法之先河，纳药于鼻中治疗投中寒湿。《金匮要略·痉湿病脉证第二》[10]云：“湿家病，身疼发热，面黄而喘，头痛鼻塞而烦，其脉大，自能饮食，腹中和，无病。病在头中寒湿，故鼻塞，内药鼻中则愈”。这一时期仅有治疗方法而无治疗药物的记载。而经后世《证治准绳》《金匮本义》推测认为，张仲景所用之药为瓜蒂散。除此，张仲景还使用吹鼻法、灌鼻法治疗卒死等症。

及至唐代，记载中有明确的药物进行搐鼻治疗。如孙思邈《千金翼方》[11]、王焘《外台秘要》[12]运用瓜蒂、赤小豆、秫米为散吹鼻中治疗黄疸；《太平圣惠方》[13]中以“吹鼻散”命名的方剂达16 个，如瓜蒂、麝香等五味组成吹鼻散治疗头痛；又有鼻中灌药治疗中风牙关紧闭、眼睛如针刺疼痛者。宋代，搐鼻疗法应用逐渐广泛，可治伤寒、中风、伤风、时疫、温症、喉风、赤眼、牙疼等症，使病在上者从上出也。如《圣济总录》[14]治疗小儿天瘹；《幼幼新书》[15]记载有滴鼻、灌鼻、吹鼻、搐鼻等疗法治疗小儿急慢惊风；《兰室秘藏》[16]运用搐药麻黄散以治内外障眼。据不完全统计，以“搐鼻散”命名的方剂有16 首，“吹鼻散”命名的方剂多达30 余首[17]。

降至明清，清朝吴师机撰《理论骈文》[18]，是我国第一部外治法专著。吴氏指出：“上用嚏，中用填，下用坐，尤捷于内服。”他还认为：“搐鼻法能上升，也能下降也”。如“妇人子宫不收，取嚏即收”是为上升之意；小便不痛，探吐提气而水自下，搐鼻取嚏为下降之意。除此，文中还记载了吹鼻、闻鼻、吸鼻、嗅鼻等多种方法，记载鼻疗法方剂约10 余首。

2 中医理论基础

《灵枢·口问》[9]云：“口鼻者，气之门户也”。鼻是机体与外界相互交通的门户。鼻腔虽小，却是经络、气血密布之所。如《灵枢·邪气脏腑病形》[9]云：“十二经脉，三百六十五络，其血气皆上于面而走空窍。……其宗气上出于鼻而为嗅。”《理论骈文》[18]亦云：“纳鼻而传十二经”，说明，鼻通过经络传输气血而发挥其功能。鼻与五脏关系十分密切，《素问·生气通天论》[19]云：“西方白色，入通于肺，开窍于鼻，藏精于肺”；《素问·六节藏象论篇》[19]云：“五气入鼻，藏于心肺，上使五色修明，音声能彰”；《灵枢·脉度》[9]云：“五脏常内阅于上七窍也，故肺气通于鼻，肺和则鼻能知臭香矣”；《疮疡经验全书》[20]载：“鼻在面中，为一身之血运，而鼻孔为肺之窍，其气上通于脑，下行于肺。”五脏有病常亦反映于鼻，《灵枢·五脏别论篇》[9]云：“故五气入鼻，藏于心肺，心肺有病，而鼻为之不利也”；《灵枢·刺热篇》[9]云：“脾热病者鼻先赤”。以上论述皆为搐鼻疗法治疗疾病提供了理论依据。

3 本吐法之义，旨泻邪通阳

清代吴师机认为，外治疗法与内服汤药具有“殊途同归”之妙。《理论骈文》[18]明确指出：“外治之理，即内治之理。外治之药，亦即内治之药，所异者法耳。其医理药性无二，而法则神奇变幻”。搐鼻疗法实属于中医八法之吐法，在古代文献中多有论述。《古今医统大全·头痛门》[21]云：“搐鼻之法则吐法之义也。经云：湿气在上，以苦吐之，故邪在胸中，服而吐之，邪在头上，搐而嚏之。张子和点目出泪，搐鼻流涕，皆同乎吐之义也。”《理论骈文》[18]云：“连嚏数十次，则腠理自松，即解肌也；涕泪痰涎并出，胸中闷恶亦宽，即吐法也。盖一嚏实兼汗、吐二法。”《谷荪医话》[22]指出：“嚏非病也，而能去病，盖嚏中有发散意，与吐略同。”张子和曰：“如引涎漉漉。口气追泪。凡上行者。皆吐法也”。翟玉华曰：“其升之，举之，提之，皆吐之意也”。

“天牝者鼻也，邪自鼻来，复从鼻往，即搐鼻取嚏之意。仲景所谓客气内入，嚏而出之是也”。这种以排出涕、泪、嚏、涎等为度，从而达到排邪外出的效果，即“泻邪”之义。因此，搐鼻疗法具有泻邪通阳、开达壅塞、宣通肺气之作用。《医事启源》[23]云：“搐鼻取嚏。以发泄郁邪。开达壅塞”；《谷苏医话》[22]云：“中风搐则经鼻取嚏，亦是开通经脉之意”；《理论骈文》[18]云：“上焦之病，以药研细末，搐鼻取嚏发散为第一捷法。”指出嚏法的基本作用是“嚏法，开也，在上在表者也，可以宣发阴阳之气也”“嚏法，达之、发之、泄之，可以解木、火、金之郁”“嚏法，泄肺者也”。《顾松园医镜》[24]搐鼻碧云散方云：“此方宜常用搐之，使邪毒有出路，则易愈。”同时，这些排出物可作为病情轻重的征象。《奇效良方》[25]云：“搐鼻而嚏者可医，不嚏者难治。”《重订通俗伤寒论》[26]亦云：“吹鼻取嚏。即有嚏者轻。无嚏者重。”又考其所用药物，多为辛香走窜，如麝香、瓜蒂、皂角，能使其药效直达病所。《医方考·头痛门》[27]云：“实者泻之，故行搐法，乃直捣巢穴之兵也”。

4 中医眼科古籍中搐鼻疗法的记载

在中医眼科古籍中总结出了13 首采用搐鼻疗法治疗眼疾的方剂，所涉及的眼科文献近10 种，主要有《银海精微》《原机启微》《明目至宝》等，主要围绕治疗方法、药物组成、药物剂量、使用方法等进行论述。

4.1 《银海精微》搐鼻散

黄柏 黄芩 黄连

炼煮，罐内三黄同便以干为度，取出，又以龙胆草水洗浸一宿晒干，甘石即三黄丹听用，以前珍珠散药末为极细末，再不必用制，配合三黄听用[28]。

4.2 《原机启微》（《审视瑶函》）鼻碧云散

治肿胀红赤，昏暗羞明，瘾涩疼痛，风痒鼻塞，头痛脑酸，外翳攀睛，眵泪稠粘。

鹅不食草（二钱）青黛 川芎（各一钱）

上方，以鹅不食草解毒为君；青黛去热为佐；川芎大辛，除邪破留为使。升透之药也。大抵如开锅盖法，常欲使邪毒不闭，令有出路。然力少而锐，之随效，宜常以聚其力，诸目病俱可用[29-30]。

4.3 《原机启微》通顶散

治小儿脑热，脑枕骨疼，闭目不开，或头风痛，攒眉啼哭，并赤目。

川芎 薄荷（各半两）茵陈 甘草（各四钱）朴硝（三钱，甜硝亦可）

为末，用少许吹鼻中即效。如要喷嚏，加踯踘花一钱，只用朴硝吹鼻亦止。

一方，用好坏胭脂子，水调涂眼眶[29]。

4.4 《明目至宝》搐鼻

川芎（一钱）鹅不食草（一钱，晒干）

上为末吃，噙水一口，后将药搐鼻中[31]。

4.5 《明目至宝》双剑散

治赤眼有效。

螺青 乳香（各一钱）焰硝（五分）

上各等分为末，调水吹入鼻中有效[31]。

4.6 《明目至宝》搐鼻散

治火眼立效。

皂角 鹅不食草 芒硝 荔枝壳

上各等分为末，患者先含水一口，后以药搐鼻中，神效[31]。

4.7 《明目至宝》吹鼻散

退翳定疼痛。

零陵香 藜芦 丁香 甘松香 川芎（各一两）藿香（五钱）

上为末，少许吹入鼻中[31]。

4.8 《明目至宝》搐鼻方

治风热肿难开。

雄黄（水透过）辰砂（各二两）细辛（二钱）片脑（少许）麝香（少许）

上为末，先口含水，以药搐鼻中[31]。

4.9 《明目至宝》退顶散

治头疼目肿。

青黛（五钱）樟脑（少许）麝香（少许）

上为末，搐鼻中[31]。

4.10 《明目至宝》透顶散

退赤眼翳障。

凌霄花 踯踘 零陵香

上各一钱，为末，少许搐鼻中[31]。

4.11 《一草亭目科全书》鼻碧云散

治一切外障等症。

鹅不食草（二钱）青黛（一钱）川芎（一钱）

4.12 《异授眼科》搐鼻散

并治内外障。

麻黄（一钱）归身（一钱）

共为粗末，炒黑色，加乳香、麝香少许，再研细末，吹鼻内[33]。

4.13 《原机启微》拔萃方药

治偏头疼眼疾。

苍耳头（一钱）薄荷叶（一钱）盆硝（一钱）石膏（一钱，乱文者）乳香（五分）华细辛（五分）川芎（五分）

《宝鉴方》无苍耳、乳香、细辛，有荆芥、桔梗[29]。

5 小结

经鼻给药是中医外治疗法的其中一种，具有操作简便，疗效可靠等优点。与内治法相比，经鼻给药可以直接作用于肌表、肢体病变，直达病所，为内治法所不及。还可避免某些药物损伤脾胃之弊端[17]。近年来，经鼻给药方法治疗非鼻科疾病日益盛行，对于治疗神经系统、循环系统、呼吸系统以及消化系统疾病已获得良好的疗效，并逐渐成为其他治疗的重要辅助手段。但截至目前，应用搐鼻疗法治疗眼病还处于空白阶段，这种现象并非该疗法对治疗眼病无效，而是尚未形成清晰的认识和有效开发此疗法。本文通过梳理、总结搐鼻疗法的历史源流及其在中医眼科古籍中的相关记载，从而应用到眼科临床诊疗中，对提高患者的临床疗效及生活质量具有现实意义。经鼻给药法为眼科临床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和方法，值得进一步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