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明遗民陈子升卒年及著述考
2020-12-29周娜
周 娜
(广州城市职业学院 人事处,广东 广州 510405)
一、引 言
历史上,岭南地区至唐代都属烟瘴之地,南宋时期开始获得长足发展,到明代晚期已成为世人眼里的“善土”。明末清初,岭南文化影响日益扩大。尤其是清初到近代,岭南文化自成一派,与江浙皖、湖湘地域文化共同发展。明代晚期的岭南地区,许多学者诗人云集于此,屈大均在《广东新语》中对此有所描述:“广东自汉至明千有余年,名卿巨公之辈出,醇儒逸士之蝉连”, “大均尝臆度之,大约大家数十,名家数百,近而穗城,远而琼甸”。[1]318比如,广东唯一一位从祀孔庙的大儒、明代心学的奠基者,被后世称为“圣代真儒”“岭南一人”“岭学儒宗”的陈献章(1428-1500),是明代广东地区乃至全国范围内的第一位大学者。据《新会县志》载,其弟子共计106人,最著名的是湛若水(1466-1560),广建书院,讲学大江南北,与同时代的王守仁(别号阳明)并立,号称“广宗”。同时,明代也是广东地区文学发展的极盛时期,“广东居天下之南,故曰南中,亦曰南裔。……天下之文明至斯而极,故其发之也迟。始然于汉,炽于唐于宋,至有明乃照于四方焉,故今天下言文者必称广东。”[1]316随着文化的发展,广东士人的文化活动也越来越具影响力,而陈子升便是其中不可忽视的一位。
陈子升,字乔生,号中洲,又称中洲居士、智山道人,广东南海沙贝村(今广州白云区金沙街沙贝小区)人。作为明末清初广东文士中的一员,陈子升多才多艺,精音律,善鼓琴,能作曲。陈子升一生虽著述甚丰,然国破家变,饱尝窜逐流离之苦,其作品大多散佚,惟有《中洲草堂遗集》(以下简称《遗集》)是流传于世的集成之作。由于历史、时代等原因,目前学术界还缺乏对陈子升的系统研究。笔者在搜集整理相关文献资料的基础上,对陈子升的卒年和著述等情况进行系统爬梳,并略作考辨,翼以纠偏补正,为后续有关研究提供更多基础线索。
二、卒年考辨
陈子升的生年,有资料可证。《遗集》有陈子升《盱思赋》序云:“子升生长南越,永藉世德,为孙少于诸昆。先奉常厥育伟三而闲五爰,少伯氏侍郎十有八岁。”[2]此文中的伯氏侍郎即陈子升兄长陈子壮,陈子升自述少于他兄长陈子壮18岁,而有据可查的是陈子壮生于明万历廿四年(1596),由此可知,陈子升应该是出生在明万历四十二年(1614)。对于将1614年作为陈子升的生年,历来诸家均没有异议。但是,关于陈子升的卒年,由于没有确凿可信的相关记录,学界一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就笔者所能查阅和搜集到的论著和资料而言,目前关于陈子升的卒年论述主要有以下五种:
其一,卒于1671年后。齐森华等编《中国曲学大辞典》“陈子升”条中提到:“陈子升(1611—1671以后),字乔生,号中洲,别号南雪、智山,又称中洲居士、智山道人”[3]。
其二,卒于1673年后。钱仲联等编《中国文学大辞典》“陈子升”条中写道:“陈子升(1614—1673后),清诗人。字乔生。广东南海(今广州)人”[4]。这个说法将陈子升的卒年往后推迟了两年,即卒于1673年之后的某个时间,依然没能确切到哪一年。
其三,卒于1675年。陈伯陶辑《胜朝粤东遗民录》对陈子升的卒年有了简要的考证,全文如下:“据李模《寿序》云:‘辛亥,访蘖庵、药地,时年五十八。’而子元基《维摩图歌》云:‘天然昰与蘖庵志,得戒安名遄复还。’又云:‘转盼吾翁离四大,泪尽血枯身欲代。’是归后未几卒也。《集》中《咏怀古迹》,诗下注曰:‘乙卯’,子升是年六十二,其后无诗,意即卒于是年,今约略言之曰六十余卒。”[5]按,《中洲草堂遗集》(以下简称《遗集》)卷十四中《咏怀古迹》诗题下确有注“乙卯”二字,乙卯即清康熙十四年(1675),“意即卒于是年”,在此,陈子升卒年被定在1675年。
其四,卒于1691年。谢文勇编《广东画人录》“陈子升”条下写道:“明万历四十二年(一六一四)生,清康熙三十年(一六九一)卒。字乔生,号中洲。南海人”[6]。
其五,卒于1692年。陈永正选注《岭南历代诗选》中有曰:“陈子升(1614-1692),字乔生。南海人。”[7]张彬编《中国古今书画家年表》中提到:“陈子升字乔生,号中洲。明神宗朱翊钧万历四十二年甲寅(公元1614年)生,清圣祖玄烨康熙三十一年壬申(公元1692年)卒。”[8]此外,汪兆镛编《岭南画征略》[9]、徐东主编《罗定历代诗选》[10]等皆从此说。
以上五种关于陈子升卒年的论述,其中只有陈伯陶辑在《胜朝粤东遗民录》中进行过初步的推测,其余皆为词条式标注,且不知何据。其中,持陈子升卒于1692年观点的居多。究其缘由,笔者认为可能与梁佩兰之诗有关。考梁佩兰作《上元后二夕,长寿石公邀同龚蘅圃、王紫诠、陈毅庵、方鹤洲、朱汉源、陈生洲、季伟公、陈元孝、屈翁山、廖南暐、黄葵之、摄之社集离六堂分韵》,“陈生洲”一名下,吕永光先生所出校记云:“‘生’,道光本作‘中’。”[11]道光本,指清道光二十年(1840)伍崇曜诗雪轩校刊本。同为此社集而作之诗还有屈大均《上元后二夕惠州韶州两使君暨诸公同集长寿精舍分得一先韵》,陈永正《屈大均诗词编年笺校》此诗下云:“康熙三十一年作于广州”,康熙三十一年即1692年。[12]而陈子升号中洲,若道光本无误,则似乎为陈子升卒于1692年提供了一定的文献支撑。
但是,就笔者所掌握的文献资料而言,陈子升卒于1692年的说法存在值得商榷之处,这一问题主要围绕陈生洲和陈中洲之辨而展开。一是,《六莹堂集》道光本误。若如道光本所载,那么一起参加该社集的亲历者均应记录为“陈中洲”而非“陈生洲”。但事实上,关于“上元后二夕”社集除了梁佩兰、屈大均有诗留存外,陈恭尹亦有诗作《上元后二夕,长寿精舍雅集,同王惠州、陈韶州两使君、梁药亭、廖南暐、王础尘、沈上钱、方葆宇、陈生洲、黄葵村,分得来字》二首[13],明确提到“陈生洲”而非“陈中洲”。这与道光本记录存在明显不合逻辑的出入。二是,陈生洲确有其人,且与梁佩兰、屈大均、陈恭尹等文士确有交游活动。陈生洲,名具庆(生卒不详),陈允衡(字伯玑,号玉渊)之子,江西南城人,以诗词传家,隐居不仕,善饮,数客粤中,与岭南诸名士交善。[14]今广东博物馆藏有清人周道为陈生洲所画《秋林独酌图》,卷端有梁佩兰的行书题引首,文曰:“秋林独酌,为生老年世兄题,梁佩兰”,钤“梁佩兰印”“药亭印”“罗浮山下梅花村”三印。卷末分别为时人钱三锡、鼎铨、王煐、季煌、陈雄略、王世桢、陈恭尹、费之达、屈大均、夏煜、大汕、方正蚤、龚翔麟、朱星渚等14家题跋。其中陈恭尹题诗云:“诗篇间澹是传家,久客南中兴优嘉。双眼未堪留俗物,一杯唯有对蓠花。”款署“庚午冬初为生洲家先生题,罗浮恭尹”,该诗收入陈恭尹《独漉堂集》,名为《家生洲行乐图》。庚午即康熙二十九年(1690),可证陈生洲于1690年前后活动于岭南,而陈子升本为岭南人,亦与诗中“久客南中”的说法不合。三是,假设道光本无误,也与陈子升文人雅集的一贯行为不一致。陈子升与屈大均、陈恭尹、梁佩兰等人过从甚密,如此雅集,陈子升若在世,断然不会不参加。
《遗集》卷十有陈子升作《闻天和尚庐山归雷峰喜赋》:“日照金轮峰,遥瞻方丈容。风生锡拄杖,归拨海门松。忽慰三年别,初为两地逢。愿教鼙鼓息,齐叩法堂钟。”天和尚,即天然和尚(1608—1685),名函昰,字丽中,别字天然,号丹霞老人。俗姓曾,名起莘,字宅师,又号瞎堂,广东番禺人。崇祯六年(1633)举人,挥师不第,谒释道独于庐山,祝发归宗寺。后归番禺雷峰,创建海云寺。天然和尚自归宗归雷峰,有诗纪之《乙卯人日酬樊月藏孝廉,并寄大愿文学》,题下旧注:“时予初还雷峰”[15],可与陈子升诗相互印证。由此可知,陈子升曾在乙卯即公元1675年,喜闻天然和尚由庐山归雷峰而赋诗,这就验证了陈子升不可能在1675年以前去世。这与陈伯陶“意即卒于是年”之说相吻合。此外,笔者遍览《遗集》与其他文献资料,发现最晚有明确记录陈子升诗作时间是《咏怀古迹》(1675)。而以陈子升之才学性情来推断,1675年至1692年10余年间,不可能完全没有诗文作品留存于世。
至于陈子升去世的具体日期,其子陈元基所作《维摩图歌》中作了说明:“家藏陈从诸所画维摩图像,与先黄门相似。九月四日黄门讳日,展奉堂上瞻拜,作歌恭纪。”可知,陈子升卒于九月四日无疑。
就现有的所能获取的资料而言,对于陈子升卒年的判断想要盖棺定论显然是不可能的。但是,作出一个缩小卒年范围,得出比较接近陈子升真实卒年日期的推论则是可以的,也是有必要的。综上所述,笔者认为陈子升的卒年当在1675年或之后不远的某年九月四日。
三、著述考辨
明清易代之际,岭南遗民士人的遗民气节及文学创作引起时人关注。作为当时极具影响力的岭南遗民士人,陈子升多才多艺,一生著述颇丰,但多散佚。现笔者以《遗集》为底本,结合有关文献资料,对陈子升著述的存佚、版本、内容、真伪等情况作深入探讨。
1.《中洲草堂遗集》
此集为清梁佩兰编订而成,其成书时间大概在1700年至1705年间。清黄登编《岭南五朝诗选》中只说陈子升“著有《大江吟》诸集行世”,并未提及《遗集》。考梁佩兰卒于1705年,可以推测《遗集》大约成书于1700年至1705年之间。
目前传世的版本为南海伍氏诗雪轩校刊本,该本为清道光二十年(1840)伍崇曜、谭莹辑刊《粤十三家集》其中之一。据伍氏《遗集》后跋,此书为“黄石溪明经影钞本,云假自先生后人者,因转与其嗣君借钞,而重梓之庚子浴佛日”。黄石溪即黄子高(1794—1839),字叔立,号石溪,番禺茭塘人。清代广东藏书家,藏书甚富,且多珍本善本。“嗣君”即黄子高子鸿逵,伍崇曜、谭莹辑刊《岭南遗书》《粤十三家集》时,多与其家借抄藏书。可惜的是,黄子高殁后不久,黄鸿逵亦病卒,家中藏书也散失殆尽。“庚子浴佛日”说明该集于1840年4月8日释迦牟尼诞辰日所刻。
2.《东皋赋》《云淙赋》
《遗集》卷末有区怀瑞《旧刻〈东皋〉〈云淙〉赋序》:“陈子《东皋》《云淙》二赋成,以示区子。”题下旧注:“崇祯庚辰。”庚辰,明崇祯十三年(1640)。此二赋《遗集》未见,应已佚。
3.《白玉楼记》
明张萱《白玉楼记序》:“一日,陈集生太史以《白玉楼记》属序,曰:‘此友哉,季乔生以悼仲文,止所为悲终鲜者,黛玉轩主人能按《北雅》作周郎顾乎?’余为展卷三叹,屏后无人,且花似雾中,不能回环讽咏。第数行甫下,瑰词丽语,掷玉进珠;绰态柔情,溢于毫楮,咄咄乔生,尚未胜冠,而游歔翰墨辄如此,安得起玄度于九原、令舒雅辈拍板分场而角乎?”[16]陈集生即陈子升兄陈子壮。此序作于崇祯五年(1632)初夏,《白玉楼记》或撰于是年春季,时子升18岁,古代男子20岁行冠礼,与“尚未胜冠”之说相合。另张萱《西园存稿》卷九有《陈集生太史以其弟乔生白玉楼传奇索诗以赠之》云:“文笔翩翩羔雁群,锦心绮岁更推君。东山啸傲同安石,南海扬灵有陆云。见说洛妃曾解佩,可容大令再书裙。瑶天笙鹤今盈耳,黛玉轩中砚已焚。”[17]《北雅》,即宁献王朱权《太和正音谱》,张萱刻印,易为《北雅》。由此推知,《白玉楼记》或是北曲杂剧。伍崇曜《中洲草堂遗集》跋:“然张孟奇《西园存稿》有先生所撰《白玉楼记序》,而《记》已不存矣。”可知《白玉楼记》已散佚。
4.《金琅玕》传奇
《遗集》卷二十有陈子升的儿子陈龄之所附《旧刻杂剧弁言》,谓:“订刻兹集于遗笥中,残编断简,一一搜寻,务期美善章昭,此则先生殁后十余年得之故人黄纯则述示者也,纯则为父友羽可先生哲嗣。……故予家经患难流离,遇世交旧好,询之而茫乎若眛矣,以小子所闻先生传奇之一有《金琅玕》之名,傥博雅君子家有藏本,乞惠借钞录,续授锓梓,为子孙者,生生世世其曷敢忘。”可知陈家后人知道陈子升有一部传奇名为《金琅玕》。陈子升有《昆腔绝句》:“九节琅玕作洞箫,九宫腔板阿侬调。千人石上听秋月,万斛愁心也总销。”琅玕,形容竹之青翠,亦指竹。传奇内容可能与昆腔萧笛有关,具体已不可考,应早已经散佚。
5.《大江吟稿》
光绪《广州府志》载陈子升著《大江吟稿》,并注“据《粤台征雅录》”[18]。清黄登编《岭南五朝诗选》亦云子升“著有《大江吟》诸集行世。”[19]《遗集》卷末有释函昰《寄乔生》云:“《大江吟》读至《过虞山》一首,直追古作者。”另有过铭簠作《旧刻〈大江吟〉后跋》:“无山川之壮观以豁灵府,则诗不雄;无山川之秀色以涤尘襟,则诗不隽。是以少陵弥工于剑阁,子瞻臻妙于岭表也。乔翁陈季公沿忠孝之家学,久标赤帜于诗坛。迩自东粤历游斗牛之墟,益揽胜概,以成葩采。情中景,景中情,典丽沈郁,宕逸新警,且令老杜、大苏合为一人。雨窗快吟,数过鹦鹉湖头,飞入万点晴霞矣”。
黎元宽《进贤堂稿》卷四有《陈乔生〈大江吟〉序》云:“别未几年而天且坠,乔生家支天而不成,余家不支天而亦败。所短则独,所恫则同矣。”[20]可知《大江吟稿》大概作于明亡后。又云:“今年春暮,乔生自吴越归便过章门,再得把臂第相劳苦而不哀伤,余恐其诛文逋也。管作弁言,有意未发,乔生顾休去又何哉。乔生手大江吟及其阿咸举子业相示,止令余序举子业,必以为非余所短。不令余序大江吟,必以为是余所恫业。然而余两有意也,竟两序焉。”陈子升有诗纪之《南州访黎博庵》:“师表身将高士同,异时犹着起衰功。五羊交臂惟余我,两浙文心总属公。春色生于微雨外,远情归自大江东。滕王阁畔非贪住,不那频年梦寐通。”博庵为黎元宽之字。黎《序》之“乔生自吴越归便过章门”与陈诗之“南州”“远情归自大江东”,所述地点、路线均合,章门、南州同指豫章郡(今南昌),黎《序》之“今年春暮”与陈诗之“春色生于微雨外”所述季节亦相合。《大江吟稿》今已不存。
6.《城南集》《三益堂集》《仙湖集》《绥弦阁集》《东游稿》
《遗集》卷末陈子升《旧刻〈城南集〉》自序》:“予自丙戌岁别城南故居,丁亥岁奔走流离,几不自全。伏处江村中,犹手录近体诗一通,寄业师欧壶公先生。盖忧夫泯泯而托诸皦皦者也,迄今庚子十有四年。八迁所居,复以避寇。□□师家,师殁已久。仲子奏孚氏出予所录,谓予曰:‘吾先君为子存此,嘱令勿失。’……存此录而刻之,亦曰无忘丙戌以前之业云尔,故名曰《城南诗集》,凡三十三首。”丙戌即清顺治三年(1646),丁亥即清顺治四年(1647),庚子即清顺治十七年(1660),可知《城南集》刻于1660年,是陈子升1647年后为避难隐居九江村居所作。按,此序收入《遗集》称“旧刻”,疑《城南集》中诗作已分体编入《遗集》。另《旧刻〈城南集〉自序》道:“予旧刻有《三益堂集》《仙湖集》《绥弦阁集》《东游稿》,今多不存”。
7.《南雪集》
《遗集》卷末有释行密《致陈中老》:“自入羊城,于刘焕之留石堂得读《南雪集》。至今‘照颜还照月,怜水复怜空’之句犹作话头看,尚思拌老以乞指迷。”《遗集》卷六子升有七言古诗《咏镜》:“汉皇露掌分靑铜,蒲萄神镜凝,妆红照颜还照月,怜水复怜空。”《南雪集》今不可见,或已按体编入《遗集》。
8.《五老唫》
《遗集》卷末有赵潜《旧刻〈五老唫〉题词》:“仆于三泖将有六年之交,乔翁先生于五老实为千古之知。然湖无他美,惟莼最清;峰有万幻,则瀑尤奇。大抵山川品物之佳,无不为吾人奚囊中所得。故朝吟夕啸,笔酣墨饱,天之所以资吾道之不穷者也。今乔翁发白矣,游益广,诗日益壮,其奥思奇气,堪与诸名山敌。辛亥之冬,复遥携《五老》以示三泖,不惟短长,优劣立辨,则必恍然自失,望厓而退也。仆乃起而叹曰:伟哉须眉,因留数语,以志景仰之私。”辛亥即清康熙十年(1671),可知《五老唫》作于1671年以前,《遗集》中无载,应已佚。
9.辨伪《燕子楼》诗一首
燕子楼
极目古徐州,斜阳睥睨愁。黄河闻改岸,红粉尚名楼。芳草长埋恨,悲风不待秋。尚书遗墓在,可有环佩游!
此诗录自鲍思陶等主编《中国名胜诗联精鉴》,诗后评论道:“清代著名诗人陈子升登楼怀古,写下了这首名作,于扶栏凭吊之间,寄托了自己的身世感叹。……又于景色描写中寄寓了无限的人生感叹,令人一读,不觉潸然泪下,较好地体现了他的诗‘丽而有骨’(沈德潜语)的特点,堪与名楼一起流芳千古。”[21]罗雪梅《明代南海陈氏家族文学研究》认为此诗是陈子升“咏史之作”,“溶入了深沉的历史沧桑之感,写得非常悲怆”。[22]然考沈德潜编《清诗别裁》中《燕子楼》一诗为何嘉延(字奕美,浙江山阴人)之作,原诗后有旧注“地已变迁,楼名长在。一女子之贞,亦足不朽,可以风世矣”[23]。此诗在《清诗别裁》中正好位于陈子升《昔昔盐》诗之后,疑《中国名胜诗联精鉴》在编选时漏看了此诗本来的作者,而将此诗误认为是子升之作。此诗在《遗集》中亦无记载。
10.辑佚《读史有怀张庶常天如》诗一首
陈子升存世的作品,目前基本都收录在《遗集》中。笔者在研究的过程中,遍搜各家选本,仅录得诗一首,现移录并考证如下:
读史有怀张庶常天如
烈王得士盛,儒雅惟张公。未究兰台业,江南悲落枫。十年藏短札,一代想遗风。谁引金龟酒?情深紫极宫。
此诗录自清黄登辑《岭南五朝诗选》,清康熙三十九年(1700)自刻本。《岭南五朝诗选》共37卷,分前后两集,于后集第6卷收陈子升诗12首。清温汝能辑《粤东诗海》亦有收此诗。张庶常,即张溥(1602—1641),初字干度,后字天如,号西铭,直隶太仓(今属江苏)人。崇祯进士,选庶吉士,一生著作宏丰,编述3000余卷,涉及文、史、经学各个学科,精通诗词,尤擅散文、时论。著有《七录斋集》,此集今存明崇祯间刻本。
陈子升与张溥素有往来,《遗集》中有陈子升作《五逝叹》之一《张庶常天如溥》,另有《箧中存张天如吉士所遗诗扇次韵哭之》《赠吴鲁冈恤部,吴持张天如庶常书至》。李模《为陈黄门六十序》中亦有记述可证:“时乔生先生尚幼,而才名噪于一郡,予未得见也。其后见黎美周于京师,持先生所为诗文相示,而张天如、黎博庵复数称道先生为人,一时贤俊引领愿交,书邮车辙踰岭而南,无不问先生之庐者,虽文忠之门或不及也”。
11.《琴翼》
《琴翼》为陈子升存世之琴学理论著作,今之可见《琴翼》有二,均未收录于《遗集》中。
其一为清初沈琯《琴学正声》中所收《琴翼》4章,可见于《琴曲集成》第14册。[24]
其二为梁基永先生所藏《琴翼》钞本。据梁先生所述,该书“为两千年得自京华友人许,共两册,纸为绵软之白棉,其纸质楷法,皆明末清初典型,去陈子升年代甚近”[25]10。梁先生通过考证认为,《琴学正声》所收《琴翼》4章实际上只是《琴翼》钞本中的第1章,主要内容是讲述古琴之理论基础。而他所藏钞本除古琴之基础理论,还有琴图小引、琴操九调目、九调用音说3章。他推测:“赵古农(嘉庆道光年间番禺人)当年所得者,仅为陈子升著作之第一章,然题目中有“四章”字样,古农乃勉按其意,将第一章割为四节。”[25]11并道:“今以文义数观之,第一章全文连古农注不过两千字,奚必分为四章,古农所得之钞本,亦有两图,为《五声转应图》与《徽弦一百五音图》,钞本亦有之,题目略别,为《五音相生之图》和《徽弦十三徽一百有五音之图》,第二图与刊本区别甚大,当为传钞者所改动。”[25]11如梁先生所说,《琴翼》为“迄今存世最早之岭南琴学论著,篇幅虽小而地位重要”[25]7,且语言浅显易懂,为初习律学、亲琴制度及研习撰曲的入门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