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见微知著,立信于群:社区微信群对治理绩效的影响机制研究

2020-12-23

关键词:信群资本居民

陈 诚

(华侨大学 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福建 泉州 362000)

一、问题缘起

2017年6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关于加强和完善城乡社区治理的意见》指出:“实施‘互联网+社区’行动计划,加快互联网与社区治理和服务体系的深度融合,运用社区论坛、微博、微信、移动客户端等新媒体,引导社区居民密切日常交往、参与公共事务、开展协商活动、组织邻里互助,探索网络化社区治理和服务新模式”[1]。在此种背景下,作为一款简单的聊天工具,微信的功能日渐丰富。根据微信公布的2018年数据显示,微信月活跃人数保持在10.8亿,超过50%用户每天使用时长超过90分钟,微信通信朋友人均增加110%,这预示着“微信互联网”时代的到来[2]。

微信群是微信的核心功能之一,也是用户多对多进行即时交流的最主要虚拟互动社区[3]。微信互联网时代也让更多的社区建立了属于自己的社区微信群,相比传统的传播手段,微信群具有即时性、便捷性和互动性的特征;相比其他的互联网传播手段,微信群表现出更高水平的互动互联和更大规模的参与水平;相比一般的微信群,社区微信群还实现了虚拟在线社区与现实社区的交汇。

作为社区治理现代化的实现手段和重要载体,社区微信群的建设理应引起关注。观察社区微信群的聊天记录发现,微信群中既有邻里之间互帮互助的温情,也存在居民与管理者、居民与居民之间的矛盾冲突。微信群会增加社区的互惠,还是会激化社区居民之间的冲突?微信群的存在对社区治理存在怎样的影响?微信群对治理绩效的影响路径和作用机制是怎样的?对于微信群,我们的态度是积极乐观的还是相对保守的?这是本研究试图回答的一些问题。

二、文献回顾

(一)互联网、微信群与社区社会资本

学界对互联网与社会资本关系的探讨始终存在着争议。“时间置换效应”的拥护者认为,互联网的使用会减少面对面交流的时间,从而降低社会资本[4-5]。调查表明,互联网的使用可能减少面对面的互动,弱化强关系,从而降低社会参与和心理健康水平[6]。Miyata等研究指出,在线社区对社会资本的影响并不显著[7]。坚持“社会补偿效应”的学者们认为,互联网作为一种新的人际交流方式,比面对面的交流更便捷,更有利于社会资本的积累[8]。互联网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个人的参与行为。Tolbert等人分析了美国总统选举的数据后指出,互联网的使用频率与选举参与之间显著正相关[9]。而且网络社区能有效促进邻里交往,特别有利于弱关系的增加[10]。追踪研究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互联网对社会资本的负面效用有所弱化,更多的体现为正面效用[11]。在线社区对社会资本的生成和延伸有积极的影响[12],当虚拟社区与现实生活的社区相重合的时候,在线社区有助于生成大量的弱邻里关系,有效克服搭便车问题[13]。

伴随着研究的深入,学者们更辩证地看待互联网与社会资本的关系。不同的上网形式对社会资本的作用是不一样的。对上海的调查显示,即时通讯有助于社会网络的拓展,虚拟社区具有社会支持功能,而其他的上网活动(如浏览网页、观看电视等)并不能扩大社会网络[4]。Shah等发现互联网的使用动机对参与行为的影响不一样,只有以信息获取为目的的互联网使用才能促进参与和信任[14]。

尽管如此,对微信群的认识尚局限在传播学领域。依据群成员关系的密切程度,微信群可以分为粘结型群、维持型群和桥接型群三类[3]。社会网络分析和内容分析方法是微信群研究的主要分析方法。在网络社群理论和会话分析理论的基础上,微信群的研究集中在信息交流网络的拓扑结构特征、用户特征量分布、信息交互类型以及演化规律性[15]、微信中关键节点的识别[16]等方面。基于社会资本理论,张生太等探究了结构、关系和认知三个维度的社会资本对用户在不同类型微信群知识共享意愿的影响及其差异[3]。少量的文献通过对微信群的观察,采用案例研究的方式诠释了微信群对社区社会资本的作用机制。作为社区传播基础结构的重要部分,微信群持续的线上、线下的互动形成了社区成员之间的“弱关系”,从而结成互助、互惠的社会关系网络。这种社会关系网络成为“边缘人”群体生存和发展的重要资源。微信群通过“社会互助”和“故事讲述”的方式来赋予社区成员归属感[17]。

(二)社会资本与社区治理

社会资本与社区治理之间的关系较为复杂,不可一概而论。社会资本的定义有多种,可概括为个体层次和集体层次的社会资本。个体层次的社会资本集中于对个人社会网络状况的测量[18]。研究指出,很多个人的社会网络处在社区之外[19],特别对于社区内的强势群体来说,不依靠社区也能解决自己的问题,因此不会积极地参与社区事务[20]。社区社会资本是集体层面的概念,从社会资本理论的早期渊源来看,托克维尔[21]、涂尔干[22]等人对社团、社会团结等的关注,似乎都强调了社会资本的集体性特征。帕特南与福山[23]等也延续社会资本的集体性质的传统,对社团组织、社会信任等因素特别关注。学者们从参与、信任等方面探讨了社区社会资本对治理结果的影响。陈福平认为,简单的出于兴趣和利益的参与,并不必然带来公民社会中实质性社会资本的增加,因为合作精神和公共责任感才是互惠和信任这两种实质性社会资本的源泉[24]。刘志林等通过对北京市九个中低收入社区的实证研究表明,社区社会资本与居住满意度有显著的正向关系,低收入居民对于邻里信任的重视大于对社区组织的信任、邻里互助和共同价值[25]。陈捷、卢春龙将个体和集体层面的社会资本理念结合起来,通过对144个社区的随机抽样数据研究指出,共通性社会资本——包容性的社会信任与开放性的社会网络对社区居委会的治理产生了显著的积极作用,而特定性社会资本——局限性的人际信任与封闭性的社会网络与居委会的治理绩效之间呈显著负相关[26]。

(三)互联网、微信群与社区治理

陈福平结合社区线上和线下数据的混合研究设计,探索了兼具媒体、社会网络和政务平台等技术特征的社区新媒体与社区治理之间的互构关系。研究表明,居民日常的新媒体资源网络提升了社区治理水平,而官方正式平台却收效不佳[27]。黄荣贵、桂勇通过定性比较分析方法,较为系统地比较了上海的15个社区案例。结果发现,在线业主论坛确实会增加社区集体抗争事件发生的风险[28]。互联网可以被看作是冲突扩散的间接载体,其出现加速了扩散的过程、缩短了扩散的周期、激化了冲突的激烈程度[28]。

目前为止,学界的研究焦点集中在互联网、社会资本、社区治理的研究,对三者的关系探讨得不多,对社区微信群的研究相对较少。鉴于微信群是新媒体的一种形式,以现有文献为基础,我们作出如下假设:

假设1:加入社区微信群能提升社区的治理绩效。

假设2:加入社区微信群能显著提升社区社会资本,从而提升社区的治理绩效。社会资本在其中发挥中介作用。

微信群与传统媒体、其他新媒体不同,它体现了高度的互动性;社区微信群与普通的微信群相比,实现了虚拟网络与现实世界的互联;与面对面的人际互动相比,社区微信群的参与者可以选择与发言人互动,也可以只是浏览聊天记录,甚至选择屏蔽。Horton和Wohl将这种“亲近的、面对面的、类似于人际关系的关系”称之为“类社会互动”[29]。微信群可以看成是类社会互动的一种。人际互动有远近之分,微信群的互动性理应有高低之别。除了考察居民是否加入微信群,我们还需更进一步观察居民在微信群中的互动情况对社区治理绩效的影响。

值得注意的是,建立社区微信群后,管理者会选择微信平台发布通知、讨论议题,居民也会在微信群里互通有无,不加入微信群就会错失大量的信息。但进入微信群后,居民却有更大的自由度选择是否展开“类社会互动”,这种“自由度”往往归结为社会资本的差异。我们由此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3:社区微信群的“类社会互动”性越高,社区的治理绩效越高。

三、研究设计

(一)数据与变量测量

1.使用数据

本研究所使用的原始数据来源于2019年厦门、泉州社区的调查,厦门市下辖六个行政区,泉州市下辖四个行政区。课题组分别在厦门市和泉州市各随机抽取三个区,在六个区中随机抽取了13个社区,分别是厦门市思明区的西郭社区、龙山社区,湖里区长乐社区、高殿社区、神山社区,海沧区海发社区;泉州市丰泽区华大社区、新南小区、丰泽小区、泉淮社区、华丰社区,鲤城区东北社区,洛江区景明花园等,然后从每个社区登记的户籍信息,依据社区的人口比例,按照等距抽样方法抽取50~100个18周岁以上的居民,合计完成有效问卷915份。在总样本中,男性占41.88%,女性占58.12%;年龄分布显示,18~30岁的占29.55%,31~40岁的占28.38%,41~50岁占17.42%,51岁及以上的受访者占24.66%;从受访者的最终学历来看,“初中及以下”的占23.03%,“高中或中专”占27.17%,“大专、大学本科”占44.69%,“研究生及以上”占5.12%;从政治面貌看,受访者中有20.96%的是党员,79.04%的人不是党员;入住小区一年以下的占15.29%,1—3年的有19.80%,3—5年的有15.49%,5年及以上的占49.41%。

2.变量测量

(1)因变量:社区治理绩效

帕特南在对意大利地方政府治理表现进行评估时建议,政府的治理能力可以从两个维度进行测量:一是政府对公民需求的反应能力,二是政府执行政策的有效性[30]。陈捷、卢春龙用“我觉得社区居委会能够代表我所在社区居民的利益,并为我所在社区居民的利益服务”测量居委会的反应性,从“拓展社区服务、发展社区卫生、繁荣社区文化、美化社区环境、加强社区治安”等方面测量治理的有效性[26]。陈福平从社区管理、社区参与、社区感三个维度测量社区治理水平[27]。

《关于加强和完善城乡社区治理的意见》指出要“逐步建立以社区居民满意度为主要衡量标准的社区治理评价体系”。因此,在已有文献的基础上,我们在问卷中从结果与过程两个维度测量社区治理绩效:结果维度:分别询问居民对社区总体服务、文化、环境、治安的满意度,答案设置为“很不满意”“不满意”“满意”“很满意”四项,从低到高分别赋分为1~4分;过程维度:从回应性(对居民的诉求反应迅速)、法治性(基于事实而不是自己的个人意见做决定)、公正性(用公平的规则和程序对待每一个人)、透明性(做到信息公开透明)、资源充足性(有足够的资源去提供服务)、危机应对能力(在解决问题、危机应对方面表现良好)来测量,答案设置为“否”“是”两项,从低到高赋分为0和1分。

因变量的克罗巴哈信度系数为0.857,信度较高,适合做因子分析。对因变量进行因子分析,得到两大维度,与理论预设一致。表1呈现了社区治理绩效水平,可以看到,居民对社区的治理绩效有较高的评价。结果维度的方差贡献率为37.76%,特征值3.776,过程维度的方差贡献率为32.71%,特征值3.271。

表1 因变量:社区治理绩效

(2)中介变量:社区社会资本。社区社会资本是集体层面的概念,从社会资本理论的早期渊源来看,托克维尔、涂尔干等人对社团、社会团结等的关注,似乎都强调了社会资本的集体性特征。帕特南与福山等也延续社会资本的集体性质的传统,对社团组织、社会信任等因素的特别关注。本研究采用的是帕特南关于社会资本的定义,并且参考桂勇、黄荣贵对社会资本的测量量表,从信任、网络、参与、志愿主义四个方面来测量社区社会资本[31]。

信任。我们询问受访者对于居委会、物业、业委会、邻居的信任程度如何?答案设置为“完全不信任”“不信任”“信任”和“完全信任”四项,赋值1~4分。

参与。分别询问受访者参与“社区志愿活动”“社区选举、听证会”“社区教育培训活动”“社区兴趣团体”,答案设置成“从不”“偶尔”“经常”三项,赋值1~3分。

网络。询问被访者“知心朋友有多少人住在小区内”“普通朋友有多少人住在小区内”,答案设置为“没有”“很少”“一般”“很多”,赋值1~4分。

志愿主义。问卷用两道题测试社区的志愿主义:“如果有问题影响整个小区,我的处理方式”,答案设置为“没时间,总会有人做的”“要求参加我会参加”“主动参加”,赋值1~3分。“如果小区的问题不直接与我相关,我的处理方式”,答案设置为“不关心”“愿意付出时间”“愿意付出金钱”,赋值1~3分。

社区社会资本的克罗巴哈信度系数为0.802,信度较高,适合进行因子分析。经最大方差法旋转,提取四个因子,与理论预设一致。表2呈现了旋转后的因子分析结果。

表2 中介变量:社区社会资本

(3)自变量。是否加入社区微信群、微信群的互动性是本文的主要预测变量。我们询问被访者“是否加入微信群”,答案为“是”“否”选项,赋值1和0。43.50%的被访者没有加入微信群,56.50%的加入了微信群。

微信群可以看成是类社会互动的一种。类社会互动与人际互动有区别,更存在共性。Perse等指出,类社会互动源于传统人际互动中的吸引、移情和感知相似性[32]。对类社会互动的测量量表比较纷杂。汪涛认为类社会互动包含信息搜寻、感知卷入、人际互动三个维度[33]。Kelly等人指出,参与是一个包含行为和意念的综合型概念[34]。包敦安、董大海主张可以从态度互动、认知互动和行为互动三个方面进行测量[35]。

借助新媒体,微信群实现了人与人之间的社会互动。与面对面的社会互动类似,我们认为衡量微信群互动性不仅包含行为上互动的频率、次数,还需要考察微信群组成成员对微信群、群组成员的认可度、信任度、情感。参考学者们的研究成果,我们在问卷中设置了8个问题:微信群让我感到轻松愉快;相比小道消息,我更相信微信群中的信息;社区微信群可以自由发言;我通过微信群可以认识更多的邻居;微信群对改善社区治理很有效;我在群里的发言频次;我的发言经常引起讨论;我跟新认识的邻居私下有交流。答案为“非常不认同”“不认同”“认同”“非常认同”,赋分1~4分,答案设为“从不”“偶尔”“经常”,赋分1~3分。

微信群互动性的克罗巴哈信度系数为0.759,适合做因子分析。经过最大方差旋转之后得到两个因子:将其命名为“态度互动因子”和“行为互动因子”,如表3所示。

(4)控制变量。根据以往的相关研究,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政治面貌、个人月收入、居住时长等会影响社区治理绩效[25]。因此本研究中,也把这些作为控制变量放入模型。本研究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情况如表4所示。

表3 自变量:微信群的互动性

表4 各研究变量的描述性统计情况

(二)研究策略

本研究要考察社区微信群对社区治理绩效的影响机制,即考察社会资本在社区微信群和社区治理绩效之间的中介效应。因此,将通过依次检验回归系数的方式来判断是否存在中介效应。检验策略如以下三个方程[36]:

Y=cX+e1

(1)

M=aX+e2

(2)

Y=c^X+bM+e3

(3)

四、研究发现

(一)基本回归

本研究的因变量为定比变量,适用多元线性回归模型。以社区治理绩效为因变量,我们分别考察控制变量、自变量及中介变量对其的影响,模型拟合结果如表5所示。

表5 社区治理绩效的影响因素

在模型1-1中,以社区治理绩效为因变量,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月收入、政治面貌、入住时长为控制变量,月收入、入住时长对治理绩效有显著作用,其他变量对治理绩效的影响不具有统计显著性。月收入较高的居民,对社区治理绩效的评价较低。收入水平越高,对社区社会资本的依赖度越低,对社区的参与、了解越少,而社会资本与治理绩效之间密切相关,导致收入较高的居民对社区治理绩效的评价较低。此外,治理绩效的概念既有客观的成分,更是主观意志的体现。一方面,只有客观上较好的政府治理才可能有较高的治理绩效;另一方面,治理绩效还体现了居民的主观意志,只有居民觉得“好”的治理才能获得高的治理绩效。高收入群体可能对政府绩效有更高的期待,这可能也是月收入与社区治理绩效之间呈现负相关的原因之一。

入住时长与治理绩效之间呈现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并且较为稳定,这也是治理绩效主观性的体现。入住时间越长,对社区的了解越多,依恋感和归属感越强,在问卷填答的过程中给予社区治理较高的评价也在情理之中。我们可以看到,加入社区社会资本的相关变量之后,入住时长与治理绩效之间的相关性有所减弱,也说明入住时间越长,社区社会资本越高,从而对社区的治理绩效评价越高。

模型1-2加入了主要的预测变量:是否加入微信群。该自变量与因变量之间显著正相关,相比没有加入社区微信群的居民,加入微信群的居民对社区治理绩效的评分会高0.225的因子分。假设1得到验证。结合模型1-4,当加入社会资本的相关变量(参与、网络、信任、志愿主义)之后,是否加入微信群与因变量之间变得不相关了。因此,社会资本在微信群与治理绩效之间可能存在中介效应。

模型1-3诠释了社会资本与治理绩效之间的作用关系。其中,参与度越高,对社区的治理绩效评价越高;信任度越高,对社区的治理绩效评价越高;而网络、志愿主义与治理绩效之间的关系并不显著。

为了进一步考察中介效用,我们分别以社会资本的各个维度——参与、网络、信任、志愿主义因子为因变量,考察自变量的影响。结果如表6所示。

表6 社区社会资本的影响因素

模型2-1~模型2-4分别以社会资本的各个维度——参与、网络、信任、志愿主义因子为因变量,考察是否加入微信群的影响。从控制变量看,月收入越高的居民参与度越低。在小区中居住的时间越长,和小区的人越熟悉,从而参与度和网络得分都越高。从自变量看,加入微信群之后,居民有更多的机会参与社区事务、认识周围的邻居,因此参与度和网络都会相应地提高。

由此,假设2基本得到验证,微信群通过社会资本中的参与因子,与社区治理绩效之间存在完全中介效应,影响机制如图1所示。

图1 微信群对社区治理绩效的影响机制

从模型1-5的拟合结果来看,我们将微信群的互动性分为“态度互动”和“行为互动”两个因子,态度互动与治理绩效之间显著正相关,而行为互动与治理绩效无关。这说明,相信微信群的效果、相信微信群的发言人、相信微信群中的消息,将有助于社区治理绩效的提升。微信群的发言频次和讨论情况能反映一个人对社区事务的热心程度和对社区居民的热情程度,但社区问题同样也可能会引起大规模的讨论和冲突,这增加了社区治理的难度,降低了人们对社区治理绩效的评分。加入态度互动二次项之后模型1-6显示,一次项为正,二次项为负,说明态度互动与治理绩效之间呈倒U型关系。也就是说,态度互动一开始对治理绩效的提升有积极作用,但如果态度互动程度过高,可能会增加社区治理的难度。

(二)反事实的因果推断

OLS模型可能存在联立性偏误、遗漏变量偏误等内生性问题。在微信群与社会资本的关系上,我们的研究结果显示,加入微信群可以提升社会资本中的参与水平,但有学者指出,社会资本是相对恒定的,并且社会资本较高的居民更可能加入微信群,可能存在自我选择偏误的问题。

我们采用倾向值匹配方法来检验因果关系的稳健性。为了保证匹配结果的稳健性,我们同时采用近邻匹配、半径匹配,并且进行平衡性检验。如表7所示,各匹配法的处理组平均处理效应(ATT)依次为0.477、0.419、0.434,且均在0.05%的水平上显著。ATT值有所降低。倾向得分匹配法修正了OLS的估计结果,但仍能证明加入微信群显著提升社区参与水平。

表7 加入微信群与参与水平的倾向值匹配结果

五、结论与讨论

本文考察了社区微信群对社区治理绩效的影响机制,从研究结果看,假设基本得到验证。基于本文主要的研究问题和结论,我们将从两个方面予以进一步的反思,以期为社区治理能力的提升提供政策参考。

第一,社区社会资本会影响社区治理绩效吗?答案是肯定的。但主要是参与因子和信任因子的正向作用较为显著。这意味着在社区治理中,促进居民的参与和增强居民之间、居民与管理者之间的互信机制是很重要的。如何促进参与和增强互信?至少有现实和虚拟两种途径。以前我们常常强调现实生活中的一些治理手段。厦门的一些社区就做得很好,比如神山社区的邻里餐桌,每周让大家去邻居家聚餐,让很多居民走出自己的小窝,和更多的邻居认识、熟悉。信任是在自己利益可能受损的前提下,对对方依然保有正面的期待。因此,熟悉是信任的前提。再比如,闽南地区每逢中秋都会有博饼活动,简单地说,就是大家围成一圈玩掷色子赢奖品活动。有学者认为,娱乐性的活动对社区治理的作用很有限。但设计、组织和促成大家对社区活动的参与,才能让彼此之间更为熟悉,建立互信,从而提升社区治理绩效。值得注意的是,这两个案例在传统社会中都能找到影子:邻里餐桌的前身可以看成是农村的流水席,博饼也是一种传统的民俗活动。传统社会是熟人社会,这恰恰是现代城市社区中所缺少的。不管是传统还是现代的治理手段,都需要通过增强社区社会资本中的信任水平,来提升社区治理绩效。治理现代化只是手段,最终目的要实现治理能力的提升。

当然,我们也可以通过现代化的治理手段来实现治理绩效、治理能力的提升。加强社区的新媒体建设不失为一种有效的手段。研究结果显示,加入微信群能促进居民参与,从而提升社区治理绩效。可以说,建立并建设社区微信群是一种低成本、高收益的治理能力提升手段。

第二,关于虚拟世界和现实社会的思考。加入微信群能提升居民的参与水平,从而提升社区治理绩效。这是虚拟世界对现实世界的积极影响,但这种积极影响是有边界的。社会资本中的信任、网络、志愿主义属于内源性的、相对稳定,加入微信群对其无法产生显著影响。微信群中的行为互动对治理绩效几乎没有效果,而态度互动与治理绩效之间呈现倒U型曲线,也就是说对微信群的过分依赖反而会产生副作用。

这说明,微信群只是现代社会治理的工具,发展微信群也并非治理的最终目的。建设社区治理能力关键在于“立信于群”,需要在“群内”和“群外”建立互信机制。“群外”要求治理者加强日常社区治理的法治性、公正性、回应性。因为社区微信群成员的态度、情感、行为都是现实社区居民需求的反映。

我们花了两个月左右的时间采用网络民族志和社会网络分析法观察了一些小区,表8中临河风景小区规模较小,社区社会资本较高,虽然微信群中更新的频率不是最高的,但微信群的凝聚力指数和网络密度都比较高。反之,福德堡社区处于厦门岛中心位置,始建于2003年,定位为高档小区。十多年的时间让这一高档小区面临多重治理难题:停车难、油烟扰民、卫生条件差等,居民对物业管理者怨声载道,信任度极低。从统计结果看,虽然微信更新的速度较快,但凝聚力指数和网络密度都较低。

表8 社区微信群的跟踪结果统计

微信群给社区治理带来了机遇。但机遇常常与挑战并存。微信群中的信息的准确程度比传统媒体低。因为用户在讨论的过程中享有对讨论内容的编辑权[28]。Ayres的研究指出,信息的不准确性可能会导致甚至激化社区中的冲突[37]。值得注意的是,微信群往往将这些冲突公开化了。传统社会中冲突可能只局限于个体或者很小的群体,但微信群的出现扩大了冲突知晓的范围,从而一定程度上会增加治理难度。我们认为,微信群发挥作用的关键是“立信于群”的能力,并非每个社区管理者都具备这种能力。在微信群中,社区管理者需要更加及时、迅速、公正、透明地回应居民需求、处理社区事务。我们可以把微信群视为一种工具,让社区居民以及社区管理者足不出户地搭建沟通的桥梁;也可以将微信看作一项资源,毕竟有大量的信息让我们在微信群中分享;但更重要的是,我们需要将微信群变为一种建立信任机制的能力。社区微信群让一些治理能力较差的社区管理者暴露了管理的短板,大大增加了治理的难度。所以,虚拟世界中微信群的建设也要考虑社区现实。对于治理能力较低的社区,社区管理者是否应该加入社区微信群?我们对此持谨慎态度。

最后,本文以厦门、泉州的部分社区为调查对象,难免存在一定程度的片面性。未来可以增加社区层面的研究,把问卷调查的社区与微信群跟踪的社区对应起来,从而更好地考察微信群的结构、重要节点、凝聚力、网络密度等指标与治理绩效之间的关系。

猜你喜欢

信群资本居民
石器时代的居民
金茂资本 上地J SPACE
资本策局变
警惕以微信群为媒介的诈骗
假如亡国之君有微信群
第一资本观
VR 资本之路
利用微信群营销猕猴桃的启示
在线研讨:教师专业思考的引发和深入——从“扬州历史教师”微信群的一次争论说起
高台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