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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束脩礼研究

2020-12-22贾发义杜紫薇

关键词:官学皇子礼仪

贾发义,杜紫薇

(山西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

一、绪论

在历代学礼制度中,释奠礼的史书记载最为详尽,研究最为透彻。束脩礼因资料相对较少而鲜有成果。学礼制度与政治、经济、文化都有着密切联系。研究学礼制度,能够清晰把握一个时代的政治需求和文化倾向。在历代学礼中,束脩礼并非一直存在,唐代束脩礼被定为国家学礼之一,通过对束脩礼的研究,能够进一步认清唐代儒学的崇高地位,深刻体会唐代援佛入儒的思想。

传统意义上的汉代儒学、魏晋玄学、唐代佛学、宋明理学以及清代考据学说法,只是一个时代区别于其他时期的鲜明特色,而不能完整概括一个时代的思想状况。唐代虽然佛学兴盛,道学和儒学也同样繁荣,三教合一呈现并行、交替兴盛甚至融合的状况。长久以来唐代思想文化是唐史研究极为热门的话题之一,理清唐代学礼制度有助于系统性地研究唐代教育制度,学习和研究唐代教育思想的深刻内涵,进而体会唐代思想文化的深厚底蕴。

对“束脩”含义的看法,早在汉代学者中就出现了不同的意见,主要分为两类,分别简称为“干肉说”和“束发说”[1]82-85。这两种观点对后世历代经学家注解《论语》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同时也为我们研究束脩礼提供了值得思考的角度,因此在研究束脩礼之前,了解前人讨论过的问题和研究的成果相当必要。

当代束脩研究主要集中于改革开放以后,由于“束脩”一词出自《论语》(1)《论语·述而篇第七》中记载:“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是“束脩”一词早期的文字记载。,又与文化教育密切相关,学者们对于束脩的研究大多数从文学和经学的角度进行解读。自20世纪80年代起,陆续有相关研究问世,为我们研究束脩礼打下了良好基础。杨佐仁在《齐鲁学刊》上发表的《论束脩》一文,引起了学界对于“束脩”一词含义的激烈讨论,一时间对于束脩的解释层出不穷。总体而言,这一时期的束脩含义研究,可以总结为三种观点:

一是薄礼之说。显而易见,这种观点来自于历代经学家对于论语的注解之中,其中著名的注解有黄侃《论语集解议疏》、朱熹《论语集注》等。经学家认为束脩应解释为它本身之义,其他衍生之义纯属附会,没有依据。他们的史料依据主要有《礼记·少仪》的记载“其以乘壶酒、束脩、一犬赐人,若献人”[2]357和《谷梁传》的记载“束脩之肉不行竟中”[3]卷82:1266等。这些史料中的“束脩”都是干肉之义,主要在礼仪性场合中使用。

此后,束脩的本义被历代沿用,常见于各类史料记载中,是古代学者对于束脩的主流理解。而其本义使用范围有局限性,束脩仅在交际的礼仪性场合被当作礼物赠送给他人,这符合中国传统礼尚往来的礼仪思想。罗志田认为束脩应解释为干肉,更多的是代表确认师徒关系的方式,而非干肉本身的经济价值[4]88-94。而认为束脩仅有一种含义的学者相对较少,在束脩的各类史料记载中,确实存在着一些史料无法用“干肉”去解释。因此大部分学者还是坚持认为,除了本义之外,束脩还有其深刻的内涵。

二是年龄之说,这类学者认为束脩有成年之义。自改革开放以来,这类成果颇丰,当属当代学者对于束脩含义解释的主流观点。很多学者通过文学、音韵学等多种角度分析束脩的含义,在学界拥有较多研究成果(2)1982年车锦生一改将束脩作为干肉的传统解释,通过阅读《能改斋漫录》发现束脩作为年龄的独特解释。(车锦生.“自行束脩”别解[J].社会科学战线,1982(3):115)1985年杨佐仁用反证法证明了男子之贽无束脩以及“束脩”与“有教无类”之间的内在联系。(杨佐仁.论束脩[J].齐鲁学刊,1985(4):82-85)1995年马连湘提出“束脩”是十五岁上下成童的装束,古人用束脩一词来代表年龄。(马连湘,聂鸿英.“束脩”是什么[J].东疆学刊,1995(4):34-35)21世纪以来,有学者从论语中的“自行束脩以上”一句来解释束脩,并认为束脩是指年龄而并非干肉,这一观点是基于这句话的解释,而并非对于束脩的整体理解(孙永昌.《论语》“束脩”辨析[J].文史杂志,2003(2):62-64);余塔山.也辨束脩[J].文史杂志,2014(1):120)。也有人将大批学者对于“束脩”本身含义的观点进行了系统性梳理,得出了束脩并非干肉薄礼,而是指达到了一定的年龄,可以接受更好的教育了。(赵艳.《论语》中“束脩”一词释义商榷[J].孔子研究,2000(5):114-120)。整体而言,束脩代表年龄之说,是目前学界通行的主流说法。

三是约束修饬之说。这一观点取自对于“束脩”的词义解释,束脩确实有约束修饬之义,持此观点的学者大部分精于注疏,在对《论语》的研读和追求上下词义贯通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了这种观点。

除了上述三种观点之外,近几年有学者重新考量束脩含义时,又提出了新的解释,认为束脩应引申为严格要求自己(3)2016年常彦论述了三种束脩传统解释的史料来源和不合理之处,并提出了《论语·述而》中“自行束脩以上”的解释应该是“自觉自愿地严格要求自己并且积极向上”。(常彦.《论语》疑义章句解读——“自行束脩以上”章新解[J].甘肃高师学报,2016(21):8-11)。无论是束脩的本义还是各类引申含义,都是学者们将“束脩”二字放在不同的语境之下进行考量的结果,都对我们研究束脩礼有很好的参考和启发意义。

综上所述,相对于“束脩”研究的热度而言,对于束脩礼的研究就相对薄弱。近年来,鲜少见到专门研究束脩礼的文章。更多学者选择将束脩礼放在学礼体系或是更大的背景下进行讨论(4)2004年东北师范大学周家凤的博士论文《五代中央官学考》,在最后一章学礼制度中,用短短数百字描述了束脩礼的内涵,明确指出五代时期,束脩礼的作用已经由唐代护师重道演变成了筹集资金、重兴教育的重要手段。2007年东北师范大学盖金伟的博士论文《汉唐官学学礼研究》,对于束脩礼进行了详细解读,作者用较长篇幅介绍了“束脩”的三种含义,列举了官学束脩礼和私学束脩礼的多处史料,提出束脩礼并非官学学礼,而是广泛的教育礼仪。。本文旨在通过对束脩史料的解读,分析束脩含义的演变,梳理束脩礼的发展源流,理清唐代束脩礼的形成过程,进而分析唐代束脩礼在整个学礼中的地位以及思想价值。

二、束脩的内涵与束脩礼的形成

(一)束脩内涵的演变

束脩的含义在秦汉之前的文献资料中未见争议,争议始于汉代以后。孔安国在注《论语》时,将束脩既解为“干肉”又解为“束发”。郑玄提倡“束发说”,解释束脩为:“谓年十五以上也。”[3]卷82:1267即年龄超过十五岁就有接受高等教育的资格。但这一论断没有被后世儒生所继承,支持者所剩无几。而主张“干肉说”的宋有朱熹,元有许谦,明有张居正,清有刘宝楠等,可谓是古代束脩含义之主流。以朱熹为代表的“干肉说”认为:“脩,脯也。束脩,一束脯也。”[5]卷4:110他们认为束脩是学生入学时带给老师的薄礼,十条干肉。这两种说法没有正误之分,在不同的时代背景下,束脩被赋予了不同的含义,这对于我们研究束脩礼具有重要参考价值。

前人对于“束脩”一词,多是代入“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悔焉”中进行解释,多数学者将这里的“束脩”解释为年龄,意思是“十五岁以上的人,我是没有不教的”。这样解释使语意更加通顺,同时也符合孔子“有教无类”的教育思想。而要想准确理解“束脩”的内涵,除《论语》中的这则史料外,还应通过分析更多其他史料来综合考察。

《谷梁传》云:“大夫无境外之交,束脩之馈。”又有《汉书》载:“大司农邑,廉洁守节,退食自公,亡强外之交,束脩之餽,可谓淑人君子。”[6]卷89:3636这两处史料中的束脩之义皆为馈赠之物。颜师古为汉书做注提到:“餽,与馈同。”此时的束脩还未被用在教育事业之中,不是特指学生与老师之间确定师徒关系的礼仪用品。

先公既以武功书之竹帛,兼以文德教化子孙,故能束脩,不触罗网。[7]卷10:428

元和元年,诏告庐江太守、东平相曰:“议郎郑均,束脩安贫,恭俭节整,前在机密,以病致仕,守善贞固,黄发不怠。”[7]卷27:946

伏见前贤良虞喜,天挺贞素,高尚邈世,束脩立德,皓首不倦,加以傍综广深,博闻强识,钻坚研微有弗及之勤,处静味道无风尘之志,高枕柴门,怡然自足。[8]卷91:2349

“……孔门之徒,初亦未悟,见旱鱼之叹,方归而养亲。嗟乎先达,何自觉之晚也!束脩不易,受之亦难,敢布心腹,子其图之。”由是四方学者,莫不高其行义而希造其门。[10]卷84:1850

以上几处史料中的束脩含义应解释为自我约束言行,不逾规矩。在唐代之前的史料中,大多数束脩的含义皆为这类含义,没有指代老师与学生之间的礼仪。

魏晋南北朝时期,束脩的含义呈现多样化,一词多义的现象较为明显,在保留其本身含义之外,还开始有了特指的含义。“且燧人不师资而习火,延寿不束脩以变律。故云‘知之者欲教而无从,心达者体知而无师。’”[10]卷109:2836这则史料可以明显地看出,束脩是从师学习、效法之义。

南北朝时期,束脩的含义被引申,逐渐形成了教育中专有的礼仪。“壬午,诏:‘诸胄子入学,但束脩于师,不劳释奠。释奠者,学成之祭,自今即为恒式。’”[11]卷5:73自此之后,束脩礼与释奠礼一同成了学礼的重要组成部分。皇帝下诏各位皇族贵胄之子入学时,只需要向老师行束脩礼,不需要举行释奠礼。释奠礼在学成之时举行,入学束脩,学成释奠成了定式。这是束脩含义丰富化和引申化的表现。

唐代束脩的相关记载中,“束脩”一词本身鲜少单独使用,大多数都专指向老师行束脩礼,确定固定的师徒关系。在唐代官学振兴之时,礼仪相对完整复杂,束脩礼的深刻含义得到了升华。

唐末五代以后,官学颓废,私学地位明显抬升,直至宋代私学繁荣。私学中的束脩礼虽也是拜师之礼,却在民间体现出更多的世俗之义,很多创办私学的教育者通过收取徒弟的束脩之物来维持日常所需。束脩之物也从之前的帛、干肉等实物逐渐演变为宋代以后流通的白银。如《宋史》传记记载:“以讲习为业,从学者众,得束脩以养母,母亦乐道,薄滋味。”“妻徐氏在家时,其母将以嫁姑子之富者,徐泣曰:‘为富人妻,不愿也。’遂归于愚,居破屋中,一事机杼。愚尝怀白金归,徐怒曰:‘我以子为贤而若是,亟具归。’愚出书以示,束脩得也,乃已。有梁鸿之风焉。”[12]卷459:13467

宋代后,束脩依旧作为教育学礼中的一部分,但其内在含义和作用都与唐代大不相同,元明时期束脩礼有所保留,但不被重视。清代以后,束脩又被赋予了另一种新的含义,成了官员家中幕友所发工资的专有名词。如“幕友顾崇伯,出自胥吏,精于书算。制府在杭,倚如左右手,束脩厚至五百金”[13]10。当然,即使有了这样的专门指代,束脩也不曾从师徒关系中消失,我们也可以从幕友自身的角色中看出,成为他人幕僚为其出谋划策,在很大程度上也算是变相地成为官员的指引者或称为“老师”。

通过对束脩相关史料的整理和分析,可以看出唐宋之际是束脩内在含义的转化时期,唐代以前多为自我约束、自我修整的含义,宋代一直到明代,史料大多将束脩作为一种经济收益来看待,而清代更加直接地将幕友的工资称作“束脩”。但不论是经济收益还是群体工资,从基础上讲还都有着尊重指引者、尊重知识才学的味道。

纵观束脩一词的历代变化,从一开始的干肉,到自我约束,严于律己,再到宋代以后的经济收益,直到清代专门指代一类人的收入。其中的变化原因与社会环境和社会需要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本文不在此处多做讨论,而是要讨论束脩被纳入国家礼仪的过程和唐代束脩礼的地位。

(二)束脩礼的形成

束脩礼早在先秦时期就于礼仪中出现,蕴含着深刻的道德修身内涵,属于先秦古礼之一。最早的束脩礼是士大夫之间互相赠送礼物,来表达礼尚往来之义。故而束脩最初并非专属师生的见面礼。汉唐以来,束脩才逐渐发展为学生为表达敬意而献给老师的见面礼。在长期发展的过程中,束脩被冠上尊崇儒家士人的象征,赠予先生束脩成了有礼的体现,说明学生虚心求学的愿望和诚恳的态度。

魏晋时期,对于儒家经典的解读出现了一个高峰,束脩也出现了不同的理解,但其在教育中充当的角色没有改变。《北史》记载:“自谯王俭以下,并束脩行弟子之礼。逊以经术教授,甚有训导之方。”[9]卷82:2746《周书》记载:“时俗入书学者,亦行束脩之礼,谓之谢章。”[11]卷47:838以上两处“束脩”都是向老师行弟子礼之义。可见在北周的束脩礼就已经成了学生在接受教育之前的拜师之礼。

北周时期,武帝的一则诏令使束脩真正进入了国家礼制的范畴。“壬午,诏:‘诸胄子入学,但束脩于师,不劳释奠。释奠者,学成之祭,自今即为恒式。’”[11]卷5:73由此可见,束脩礼从北周开始,被规定为皇亲贵族子弟入学受教育之前所行的礼仪,与释奠礼一同成了国家礼仪规范之一。唐代的束脩礼则是继承了北周礼制,沿袭了礼仪传统,规范了具体的礼节,丰富了束脩礼的内涵。

在唐代,官学中的束脩礼最为常见,但其并非官学所专有。实际上,社会任何阶层各个行业,在教育工作开始之时,都会施行一定程度的束脩礼。在这一层面上,束脩礼在礼仪上没有固定形式,都是出于人们对于教育工作者尊重和敬仰的一种自觉行为。真正将束脩礼规定为仪式的是上层,为了区别于普通百姓,统治者的学礼有着严格的规定,束脩礼根据主体不同而延伸出了不同的礼仪规范。

《中国礼制史》中提到:“礼是现实生活的边缘化,能够分为广义和狭义两种。狭义的礼义主要分为三个部分:礼物、礼仪和礼意。”[14]7礼物是行礼所用的器物、舆服和其他物品。礼仪是使用礼物的仪容动作,是礼的外在表现,能够反映物质生活的层次、社会观念和制度伦常。礼意是礼物和礼仪二者结合所产生的意识形态。将外在的礼和内在的意相结合,再上升到制度层面就形成了礼制。

在唐代,束脩作为一种学生给予老师的见面礼,进入了唐代学礼之中,通过一整套学生拜师学艺的系统礼仪规定,将见面礼送给老师并且完成整套礼仪,就代表着双方长期师生关系的建立,表现的是尊师重道的深刻内涵。束脩礼作为学礼之一,礼物主要有帛、脩、酒等物品,礼仪流程记载完整,下文详述。束脩本身虽然有着不同的含义,但束脩礼本身的礼意十分明确,着重塑造官方对崇儒重教及儒家思想的重视,从教育的开端起,就将儒家思想纳入礼仪范畴,体现着唐代统治上层深刻的崇儒思想。

唐代束脩礼成了一心求教的儒生所注重的细节。束脩礼作为将儒家思想道德和实际礼仪相融合的产物,被纳入了国家礼仪之中。在中央官学和地方州县学校开始实行一套专门的学礼,以此强调儒家道德规范的重要性。因此,唐代并非仅仅是我们平时所认识的佛教兴盛,儒学对于大唐来说,仍然是统治者维护自身统治和社会稳定的核心思想。束脩礼所体现的尊师重教是儒学典范之下的重要内容,是儒家对每一个人的道德要求。束脩礼不仅仅停留在官学中,唐代后期不断兴盛的私学也延续了这一传统,礼仪的下移直接促进了儒家思想的传播,这正是统治者乐于见到的。

另外,束脩礼之所以能够在私学中得以传承,除了士子们渴望用礼来划分自己身份之外,它的实用性更加值得注意。唐末五代,私学的创办十分不易,其教授者大部分都是长期隐匿、无官无职的名士,依靠自身积蓄来开办私学是很难的。因此束脩能够为他们带来一定的经济收入,从而既解决了私学经费问题和名士的个人生存问题,同时又不违背儒家教育理念的要求,传播了儒家文化的精髓之处。

中国礼制有着完整的流程和深刻的内涵,每一个细节都有着寓意,在这套完整的礼仪之下是一个统一而和平的社会环境。在礼崩乐坏之前,礼制是专属于周代贵族,用来象征身份和约束自身的特殊行为规范,这套礼制对于后世几千年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即使礼崩乐坏,也丝毫没有影响人们不断赋予“礼”新思想的热情,故而礼制的流程越来越复杂,结构越来越完整,含义越来越深刻。后世统治者为了达到自己的统治目的,制造了更多的礼,却不再单单为了维护自身的贵族形象,更多的是为了统治集团的稳定。唐代学礼凸显的儒家思想教化作用,对唐人维护正统思想和社会稳定有着积极作用。

三、唐代束脩礼的仪式

束脩礼是唐代众多学礼中的一种,与束脩礼最为相关的学礼分类,当为“尊师之礼”。束脩礼与释奠礼、视学礼、齿胄礼等学礼共同组成了唐代教育中的“尊师之礼”。“尊师之礼”通过礼的不同表现仪式,传达着唐代统治者崇尚儒学、尊师重教的核心思想,也体现了儒学在唐代教育体系中的合法化过程。

(一)唐代尊师之礼的内在关系

礼在中国古代儒家思想中居于核心地位,而对于学礼的界定,古籍中有着明确的记载。唐代礼仪大多沿袭前代,传承儒家思想的精髓。唐代的尊师之礼主要分为四种:释奠礼、视学礼、齿胄礼和束脩礼。这些学礼在顺序上有着内在关联。束脩礼在入学之前进行,作为教育之始,既体现着尊师重道的儒家思想,又反映出唐人对待教育庄重与严谨的态度。视学礼在教育过程中不定期进行,旨在彰显天子威仪与地位,而释奠礼则是在学成之时进行,齿胄礼由于仪式与释奠礼相似,常与释奠礼一同举行。这些礼都有着各自不同的礼物、礼仪,表达方式不同,但都传达着尊师的同一礼意。

释奠礼源起先秦,定型于唐代。在长期发展过程中,释奠礼可以分为孔庙释奠和中央官学释奠两种,二者虽都为释奠礼,却有着一定的区别。本文所指的释奠礼是中央官学释奠,它吸收了孔庙释奠礼中派遣高官祭奠行礼、孔子弟子从礼的先例,继承了孔庙释奠礼中的诸多礼仪规范。

释奠礼的祭祀对象主要是孔子和周公。一直以来,释奠对象随着时代变化和社会需要发生着改变。唐代对于祭祀对象也有着争议,唐孔颖达疏:“以周公、孔子皆为先圣,近周公处祭周公,近孔子处祭孔子。”[15]卷20:391据此可知,唐人认为周公和孔子都有先圣之名。唐代开国以来,释奠礼的祭祀对象不断变化,从“武德中,诏释奠于太学,以周公为先圣,孔子配享”[16]卷137:1546,到唐太宗恢复了“圣孔师颜”,再到高宗武后时期周公为圣,孔子为辅。直到开元二十七年(739),诏令孔子称王,孔子的先圣地位就此稳固,释奠礼自此定型。

唐代释奠礼有着不同的规模和级别。分为皇太子、中央官学和地方官学三个层次,每个层次有着不同的礼仪礼节。如皇太子释奠分为六个环节:斋戒、陈设、出宫、馈享、讲学和还宫[17]卷53。中央官学释奠礼分为三个环节:斋戒、陈设、馈享[17]卷53。地方州县的官学释奠基本与中央官学类似,环节上稍有简化。

释奠礼是唐代学礼制度中的核心,是学礼中最重要、规模最大的礼仪制度。释奠礼随着整个国家官学体制和教育思想的变化而变化,体现着唐代儒学的崇高地位。与束脩礼一样,释奠礼有着浓厚的儒家伦理特色,二者之间有着一定的内在联系:“诸胄子入学,但束脩于师,不劳释奠。释奠者,学成之祭,自今即为恒式。”[11]卷5:73由此可见,束脩礼在南北朝时期是皇子入学之时施行,释奠礼是学成之后施行。

与释奠礼在礼仪上有着相似之处的齿胄礼,也是唐代官学学礼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这项礼仪是先秦世子教育中基础礼仪,先秦以后很少有文字记载,但这项礼仪却出现在了唐代的学礼之中,成了唐代皇太子的专用学礼。唐代史料中明确记载着齿胄礼的施行:“戊寅,皇太子诣国学行齿胄礼,陪位官及学生赐物有差。”[18]卷8:180

唐代齿胄礼的实施是历代学礼制度中的特例,其目的在于彰显太子奉行尊君、亲亲和敬长之道,引导天下读书人尊礼教、知尊卑,起到教化百姓、稳定社会秩序的重要作用。而齿胄礼和束脩礼在意义上有着许多相似之处,齿胄礼通过不同的礼仪形式,不断提醒行礼之人尊奉儒家,按照儒家伦理做事,遵照传统礼教做人。又因齿胄礼在礼节上和释奠礼有许多相似之处,比如谒孔子、讲经、赐物等,故齿胄礼被认为是释奠礼的一部分,融合在释奠礼中一并举行。

在以释奠礼为核心的唐代学礼制度体系中,大多以太子为礼仪的核心,而视学礼的核心直接是天子,彰显着天子在教育体系中的地位和作用。天子通过视学活动与国家官方教育互动,以此表示对教育的重视以及对于先圣先师的尊崇。唐代皇帝视学记载颇多,大体能够分为两个环节:其一是设置御位讲榻、安排座次等准备环节;其二是出宫、视学、还宫的具体仪式环节。能够看出,视学礼的仪式规程与释奠礼十分相似,只是核心由太子变成了天子,具体安排要更为详细严谨,参与人员更多,规模更大。唐代天子视学礼是对于前代礼仪的继承与发展,后逐渐融入到释奠礼的体系之内,“天子幸学”是其主要表现形式。

唐人对于传统儒家礼制相当重视,将唐代之前一些不再沿用的先秦古礼重新拾起并赋予更加丰富的内涵,用释奠礼、束脩礼等一系列儒家学礼的礼仪形式,来展现唐代官方统治者对于儒学的态度。

唐代的尊师之礼众多,上文介绍的是能够凸显尊师之义的学礼,而这些礼仪都被纳入了以释奠礼为核心的唐代官方学礼体系之下。释奠礼作为学礼的代表,并非单一存在,其形式的多样化和礼仪的复杂化,继承了前代众多儒家学礼的精华,构建了完整的唐代学礼体制,将儒家教化渗透进教育制度的各个方面。而束脩礼既存在于国家层面的礼仪体制之内,又以多样化的形式出现在地方私学的大环境中。

(二)唐代束脩礼的具体流程

束脩一词经过了魏晋演变,在唐代大多是指生徒初次入学之时给老师的见面礼。“初,(朱)子奢之出使也,太宗谓曰:‘海夷颇重学问,卿为大国使,必勿藉其束脩,为之讲说。’”[18]卷189:4948朱子奢代表唐王朝出使别国,临行前被交代在他国讲学时不可“束脩”,但他却接受了他国受教育者的赠予,因此归国之后被太宗问责。唐代“束脩”之义,大多如此。

唐代束脩礼作为官方礼典,其地位和作用都进一步提升。在中央官学和地方官学中广泛实行的束脩礼,有着严格的仪式规定,这些仪式象征着不同的等级和地位。唐代教育体系能够简单划分为国子监纵览全局,下设六学二馆:“凡六学束脩之礼、督课、试举,皆如国子学;助教以下所掌亦如之。”[19]卷48:1268中央官学的束脩礼并没有按照学科划分,不论国子学、太学、四门学还是算学,都要在规定的日期中举行束脩礼。

束脩礼仪式有等级高低之分,等级越高,礼节越繁琐,过程越复杂。在唐代进行的有规模的束脩礼中,当属皇子束脩为最高等级,《新唐书·礼乐志》详细记载了皇子参加束脩礼的仪式过程。

1.束脩礼准备

唐代束脩礼纳入国礼,在束脩内容上有着具体的规定,官学学生在束脩时要准备的物品数量是一定的,在以前束脩仅仅代表十条肉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些附加物品来表达仪式的丰富性。“皇子束脩,束帛一篚,五匹;酒一壶,二斗;脩一案,五脡。……其学生,束帛、酒、脩以见,如皇子。”[19]卷15:372

唐代束脩内容主要分为三个部分:帛、酒和脩。在唐代,皇帝赏赐有功之臣时,使用的最多的就是帛。事实上唐代的商品流通中,绢帛充当了一般等价物的作用,作为唐代法定货币的绢帛,在大型交易中,铜钱面值过小又笨重,因此唐代就将绢帛和贵金属作为当时社会通行的货币。由于贵金属的数量较少,绢帛在九世纪之前,在货币流通中充当着重要角色。直到安史之乱后,银币逐渐取代了绢帛成为货币。[20]68在唐代,绢帛在对内沟通和对外交流中都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在束脩内容中增加绢帛是具有唐代特色的,绢帛能够反映唐代经济发展水平的大体状况,给予国子博士这样的见面礼是非常隆重和正式的象征。同时,这样贵重的物品并非所有人都可以负担,因此在后期束脩礼的发展过程中,不同等级的礼物产生了很大差异。相对于绢帛而言,酒和脩就显得容易获得。唐代制酒仅仅是能通过发酵得到普通的粮食酒。唐代人所喝的酒度数很低,甚至酒精度低于今天的米酒。脩在唐代就是指干肉。带上酒和干肉去和国子博士进行初次见面,是知礼节、尊师道的象征,也符合唐人的生活习惯。

束脩礼前除了要准备好献给博士的物品之外,还要准备好仪式当日的服装用度。仪式举行当日,博士要穿着符合自身官品的官服,而学生则无论地位高低,都要统一穿着“学生之服”:“皇子服学生之服(其服青衿),至学门外。”[19]卷15:373学生之服为青衿,即为青色衣襟的衣服。古代不同的服色代表着不同的等级与行业,青色代表的等级相对较低,在长期发展演变中成了具有文化底蕴的学子的专用服色。而“衿”则是先秦服饰的制样,这二者融合所形成的青衿则成了古代生徒专用之服。

在举行仪式之前,用篚装好帛,用壶装好酒,再准备肉案和当天要穿着的学生之服即可。然而,束脩的物品内容看似简单,但能够负担得起这样规模的束脩者,必是达官显贵。唐代普通百姓的生活并非如想象的大唐盛世一般光芒四射,能够准备足够绢帛、酒和干肉的家庭就已不是普通百姓。因此,这种规格的束脩礼仅仅是在官学中举行。

上面所说的束脩礼规格是皇子束脩,属于唐代束脩礼的最高规格,官学生进行束脩礼都有着各自的规定。《唐会要》记载中宗神龙二年敕:“学生在学,各以长幼为序。初入学,皆行束脩之礼,礼于师。国子、太学各绢三疋,四门学绢二疋,俊士及律、书、算、州县各绢一疋。皆有酒脯。其束脩三分入博士,二分助教。”[21]卷35:740开元时期,束脩礼又有了一些变化,统一划定为帛一篚(五疋),酒一壶(二斗),脩一案(五条)。

在唐代,进入官学的要求过于严格,选拔人数也非常少,唐代科举每年选拔二十多名进士,在科举还不是很发达的唐代,大部分儒生没有机会进入官学也没有能力负担束脩之礼,但他们并没有放弃对于学业和理想的追求。魏晋时期所流传的私家讲学之风在唐代依然延续,很多隐匿之士苦读多年都没有获得入仕的机会,因此开办私学来维持自身生计,同时也给许多无法进入官学的学生创造了学习的便利条件。私学的开办也会进行束脩礼,但力度和程度相较于中央官学就显得容易被接受了。

2.束脩礼仪式

在举行仪式当日的黎明,皇子要穿着学生之服到学馆之外等候。国子博士要穿着官服,由掌事者引导到学堂东面的台阶之上,面向西。皇子由人带领面向西站于正门之东。将事先准备好的物品:帛篚(5)“篚”是“以器藏礼”的典范代表。古代贵族或君王在举行祭祀、宴飨、征伐及丧葬等礼仪活动中使用的器物,用以盛放丝帛,因此也称帛篚。、壶酒、脯案都放置在皇子的西南方向。

在古人的方位观念中,东为尊位。《尚书·尧典》:“寅宾日出,平秩东作。”在农耕文明时代,日出代表着希望,而日出的方位也就逐渐被赋予了起始之义。这也是古人最原始的次序观念的产生。如太子居住于“东宫”、王侯居住于“东第”等,都是东面作为尊位的体现。相对于东面来说,西面则被赋予了更多的教育内涵,西面与教育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私塾老师或官府幕僚被称为“西席”(6)西席,即为宾师之位。。与“西席”意思相似的还有“西宾”,也是古时对私塾先生或幕友的尊称。而官办学校则叫作“西序”“西学”或“西邕”。

在将所有束脩物品全部摆放完好,皇子与博士都就位之后,正式的束脩礼仪式就开始了。发布命令的人走出学堂,面向东站在门的西侧,对皇子发问:“请问来这里有什么事情?”皇子向前走几步回答:“我想要向先生求教受业,特来求见。”侍人进入学堂向博士回禀,博士回答:“某也不德,请皇子无辱。”初次拒绝学生求教之意后,侍人第二次出学堂转告皇子,皇子再次请求,博士再次拒绝,侍人第三次出学堂转告之。皇子第三次请求,博士最终答应赐教。经过三次请求来表示学子真诚的求教之心,同时也表达了儒学的谦虚有礼之意。这个仪式包含着儒家的礼教观念,体现着唐代尊师重教的整体思想。

博士在学子第三次求教之时答应,赞礼者出学堂告知,侍人将用来装帛的篚从东面递给皇子,皇子亲自端着篚。博士从东面的台阶上下来,面向西边站好。赞礼者引皇子进入学堂,后面跟随着端酒壶和抬干肉案的人,皇子从进门之后向左,到西面台阶的南侧,面向东站好。负责酒和肉的侍人站在皇子的西南,面向东边。皇子跪下,将篚安置好,再拜博士。博士应答之后,皇子再次拜博士。然后向前跪下取篚,由赞礼者引向博士面前,皇子面向东边将帛递给博士,奉酒和肉的侍人跟随而上,将酒和肉摆放在博士面前。博士接受帛,取酒、干肉和帛放在东侧。而后引导者引导皇子面向北站立在台阶南部,奉酒和干肉的侍人出学堂。皇子拜博士,博士略引一处稍加讲解,随后领皇子进入学堂,束脩礼结束,皇子正式成为学校生徒。

束脩礼仪式相对简单,主要分为求教和拜师两个部分,其中所蕴含的儒学思想却是十分丰富的。仪式中的每一步都有其独特的含义,如博士西面(7)《大戴礼记》中对武王拜师的记载:“王端冕,师尚父亦端冕,奉书而入,负屏而立。王下堂,南面而立。师尚父曰:‘先王之道,不北面。’王行西,折而南,东面而立,师尚父西面道书之言。”其中尚父作为老师西面,天子东面。与唐代束脩礼的面向相同,这是由于天子和皇子本身的地位尊贵,故而和寻常师生相反。《学记》孔颖达引黄侃说:“若寻常师徒之教,则师东面,弟子西面。”,皇子东面,三次请见国子博士以及亲自奉帛等等。唐代对于儒学的崇尚体现在政策和仪式之中,要求皇子用儒家道德品格要求自身。

在束脩礼过程中的“三入三告”与中国古礼中的“士相见礼”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仪礼》记载:

曰:“某也愿见,无由达,某子以命命某见。”主人对曰:“某子命某见,吾子有辱。请吾子之就家也,某将走见。”宾对曰:“某不足以辱命,请终赐见。”主人对曰:‘某不敢为仪,固请吾子之就家也,某将走见。”宾对曰:“某不敢为仪,固以请。”主人对曰:“某也固辞不得命,将走见。闻吾子请挚,敢辞挚。”宾对曰:“某不以挚不敢见。”主人对曰:“某不足以习礼,敢固辞。”宾对曰:“某也不依于挚,不敢见,固以请。”主人对曰:“某也固辞不得命,敢不敬从。”出迎于门外。再拜。宾答再拜。[3]126

可以看出,士大夫相见的礼仪也是宾客三次请见,主人三次谦让推辞后答应请见,对于宾客所带礼物也是三次谦让推辞后接受,而后还要携带礼物去宾客家门拜访。这便是中国儒家礼仪中的礼尚往来。而这一礼仪与束脩礼有着很多相似之处,束脩礼在演变过程中,继承了士相见礼中的儒家思想与精神,逐渐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拜师礼仪。

无论某一时期的统治者信奉佛教或道教,事实上唐代一直都以儒家思想为核心。官方教育中的礼仪制度能够清晰地展现这一事实。安史之乱后虽官学有所衰落,但私学开始大量崛起,教育事业并没有因为战争而中断。由于唐中后期社会环境和局势与前期产生巨大差异,重视文教成了新环境下统治者做出的最佳选择。思想家们用全新的角度解读崇儒思想,融入了时代特色,丰富了崇圣尊儒的文教政策,为宋代儒学的发展提供了新的思考。

在唐代后期官学颓废、众多学礼都简化甚至停滞的时期,束脩礼以一种新的形式适应社会,出现了新的转向。

四、余论:束脩礼在唐代以后的转向

束脩礼从先秦时期开始萌芽,经过两汉魏晋的不断发展,到了唐代真正成了国家礼典中的组成部分。根据束脩礼的史料记载,能够清楚地看出唐代束脩礼的发展脉络。《唐六典》以及两《唐书》记载的束脩礼仪制度是唐代前期的,唐代后期仅有一处政书史料记载束脩礼,即大历中,归崇敬向皇帝上疏,要求根据《大戴礼》修改和恢复当下不合理的各项礼制,其中就包括重新规范束脩礼。

时皇太子欲以仲秋之月,于国学行齿胄之礼。(归)崇敬以国学及官名不称,请改国学之制,兼更其名。……其教授之法,学生至监,谒同业师。其所执贽,脯脩一束,清酒一壶,衫布一段,其色随师所服。师出中门,延入与坐,割脩斟酒,三爵而止。[18]卷149:4017

通过对比,能够明显看出唐代中后期的束脩礼仪式简化了许多,没有了“三入三告”的流程。礼物也由前期的束帛一篚、五匹,酒一壶、二斗,脩一案、五脡,减少到了脯脩一束、清酒一壶、衫布一段。

尽管如此,这次改革上疏只有少部分得到了许可,大多以旧俗难改为由,没有施行。而束脩礼究竟是否得以修改也未可知。此后,唐末纷争,五代混乱的政局对官方教育事业影响巨大,多数时期中央官学废止,地方官学也大不如前。束脩礼这种以教育活动为基础的礼仪,也逐渐适应社会有了新的调整和变化。

束脩礼一直都不仅仅是一种官方独有的学校礼仪,只要有教育活动存在,就会有束脩礼伴随产生。唐末五代纷争不断,官学停滞不前,私学在这一阶段有着蓬勃的生机。许多士子躲避战乱进入山林讲学,隐居寺院或独自开馆收徒,一时间私学教育以各种不同的形式获得了这一时期的教育主动权。而束脩礼作为教育活动的开端,也被私学教育所承袭,并且有了一定的现实意义。束脩在一定程度上为开办私学的士人提供了生活所需,在精神上传承了自盛唐以来不断发展的教育思想。

北宋时期,社会文化发展迅速,士大夫地位也达到了空前高度。延续自唐末五代的私学教育体系迅速发展,以压倒性优势占据了社会教育资源,吸引着大批士人求学问道。而束脩礼也在这一过程中得以保留,但由于宋代社会经济的发展,货币流通不断普及化,唐代束脩礼中所需的酒、脯、帛等物品都被白银所替代,束脩礼中的“礼”的含义淡薄,束脩也不断发展成了教育事业中的获得,或是开办教育活动的所需。此时的束脩礼已经不再是唐前期所推崇的一种文化符号了。

一个社会如果不断推崇和弘扬一种思想,那么一定是这个社会中所缺失的部分。唐人于马上夺取天下,要想维护社会稳定,天下安宁,就必须重视文教。因此唐代统治者恢复了许多先秦旧礼,通过礼乐文明来教化人心,传播百姓所能够理解和接受的思想,以此来达到统治目的。束脩礼就是这样被唐人所重视,原本从来没有过如此殊荣的束脩礼,在唐代有了具体的流程仪式,进入了官方学礼,构建了唐代官方学礼系统,通过教育思想来传播儒家伦理,教化百姓。

而宋代是一个士人社会,士人群体在社会中占有很大比重,涵养颇深。束脩礼所传达的教化思想已被士人们烂熟于心甚至深入骨髓。因此束脩礼并没有进入宋代的国家礼仪之中,也并没有像唐代一样被重视。当然,束脩礼没有在宋代得以弘扬还有许多其他原因,在此不一一论述。

综上所述,束脩礼自先秦以来便伴随着教育事业和儒家思想的发展而起,经历了两汉魏晋的不断融合,在北周时开始被官方重视,直到唐代被列入国家礼仪之中。魏晋时期重新解释儒家经典,一时间掀起了对于儒家思想的重新思考和研究。唐代佛教和道教的繁荣,再加上贯穿始终的儒教,其思想文化丰富多彩又十分复杂。在这样一个三教合一的复杂社会中,统治者需要维护儒家的正统地位来达到维护社会思想平衡的状态,加强自身对于政权的掌握和对社会的把控。

唐代虽有不少人崇尚佛教与道教,却从一开始学习便接受过儒家伦理道德的洗礼,因此唐代的思想能够总结为:援佛入儒,援道入儒。束脩礼作为唐代教育的起点,为唐代士人教育打下良好的基础,让士人欲学经,先学道。懂得了尊师重道的儒家伦理,方能学得经典的真谛。官方对于学礼的重视体现着唐代儒学的规范化和系统化发展方向,即使唐代前后两期教育思想有所变化,却从未改变其崇儒重道的基本思想。束脩礼作为儒家学礼的一种,则是唐人为了加强儒教思想的控制力而实行的有力措施。通过教育领域,最能教化人心,百姓从开始学习起,便知仁义礼教,这才是束脩礼作为传统儒家思想延伸而来的礼仪在唐代发挥的真正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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