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的眼光看医学及发展趋向

蔡治祥，刘子志，唐郁宽，李艾蔓，王显悦（广州市番禺区中心医院，广东 广州 599；广东省中医院脾胃科，广东 广州 500；广州中医药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广东 广州 5070；中国人民解放军南部战区总医院心血管外科中心，广东 广州 5000）

中西医学与哲学的关系是一个永恒的话题，其并非简单的共性和个性的关系，就人的有限性问题的治疗方式而言，哲学是另一种医学[1]。既往以“局部、疾病”为中心的临床实践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而实践又产生实际需要，要求临床医生对临床疾病整体考虑、综合分析，从宏观和微观角度的各个方面，以“患者”为中心解决实际问题[2]。目前整合医学成为医学发展的新趋向[3-4]，整合医学不仅包括学科内资源整合，也包括不同医学之间的整合，以发挥中、西医学不同治疗方式的优势。

1 中、西医学理论与马克思主义哲学

1.1 中医理论与马克思主义哲学

中医学起源于中国古代劳动人民朴素的生活经验及早期的医疗实践，有着五千多年的悠久历史，蕴含着丰富的古代哲学思想和民族特性。中医学是从古代哲学文化的大方向出发孕育出来的一门学科，以内经、伤寒论为代表的经典理论体系，辩证法和整体观为其核心内容。从中国古代哲学理论中移植过来的基本概念已经深深渗透在中医的全部理论之中，中医以“人”为中心，其认识疾病、诊断疾病、组方治疗的整个过程均渗透着哲学的思辨观[5]。如阴阳学说，是运用对立统一规律认识宇宙的本原和解释万物运动变化的一种世界观和方法论，不论是人体自身，还是人与自然、社会的关系，始终都离不开阴阳动态平衡，或阳消阴长，或阴消阳长，周而复始，如环无端；辩证思维是中国传统哲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亦是中医学辨证诊疗的理论源泉，即通过综合性分析患者个人信息和疾病资料，从本质上去认识和诊治人的疾病，以达到治病求本的目的。辨证施治的目标是运用恰当的方法达到阴阳平和的状态，正如老子云：“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包括机体内环境的阴阳气血津液平和，人与自然、社会的和谐状态，即“阴平阳秘，阴阳和合”。辨证论治思维既要求考虑矛盾的普遍性，更要善于认识矛盾的特殊性，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患者表现出来的现象常带有偶然性、间接性，而一个好的临床中医大夫，不仅要有正确、夯实的理论作为基础，更重要的是要善于从种种偶然的现象中找寻疾病的本质，即采用辨证论治，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的方法治疗患者疾病。传统中医学的对于疾病认识及治疗的理念，绝大多数是符合马克思的认识论和方法论的[6]，这是中医最宝贵的，也是最值得后世人继承并发扬下去的。现如今中医理论已经与新时代马克思主义哲学结合，已经形成了科学的“新中医学”理论。

1.2 认识中医存在和发展的必然性问题

马克思主义哲学告诉我们[6]，物质世界的客观实在性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中医药和西医药事业的客观存在，人们的主观意志作为一种社会意识，包括想消灭或保护客观存在的实体，对客观事物的发展只能起推动或阻碍作用，不能决定事物是否存在。中医药能否存在有它自身的发展规律，决定的因素是它对人类健康的实际应用价值，即内因第一性原则。近年暴发的非典型性肺炎（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SARS）和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rona virus disease 2019，COVID-19）属中医范畴所说一类具有强烈传染性和流行性“瘟疫”[7]。中华五千多年不间断的历史，古籍记载多次发生瘟疫，面对疫情，中医从未缺席，中医药抗击瘟疫发挥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8]。历代医家对于瘟疫的认识与治疗逐渐成熟[9]，中医辨证论治把病原体进入人体后邪气与正气斗争所表现的证候作为治疗的依据，这些辨证论治的理论及方法历传两千多年，是战胜SARS的重要武器[10]，对于COVID-19的诊治同样有效适用[11]。从历史唯物主义角度进行纵向分析，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社会意识反作用于社会存在，人民群众是社会进步、发展的实践主体，人民对于医学方面的价值观作为一种社会意识。实践证明在西医还未传入中国之前，瘟疫单纯依赖中医药治疗也可战胜，中医战胜瘟疫的同时也促进了中医学在实践中的进步和发展。西医传入我国之后，特别是在现代医学迅速发展的情况下，中医药能够存在的客观事实，雄辩地说明了人们需要它，它的生命力在于人们健康事业需要中医。

由于中医理论注重”唯象论”等抽象方法，其形象思维的具直观性和模糊性，且以现当今科学技术水平为导向尚不能对其精确认识、解释，不能全面实现对客观世界或人体现象最真实、本质的解释和把握，形成了一定程度上的理论结构缺陷，因此在某些层次上不同程度地阻碍了中医发展，导致了中医学的低分化性和弱进化性。马克思主义认为，在人类进步与发展的历史过程中，人们的认识落后于实践的情况是常有的，人们对许多事物的认识，往往要经历一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过程。所以在继承和发扬中医药时，对于医疗实践中那些确有疗效的方面，如对许多慢性免疫系统性疾病有着非常好的治疗效果[12]，但现代医学尚讲不清道理的药物和方法，不应该轻易地抛弃、否定，我们应该加强相关科学门类的共同协作，努力进行相关研究和探索，用现代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哲学的方法理论去研究、解释、验证问题。从另一方面，马克思主义哲学首先强调实践性，中医学在几经劫难后之所以尚有顽强的生命力，就因为它一直植根于医疗实践，这一点和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是完全一致的。中医对许多疑难性的疾病之所以有令人满意的效果且极少副作用，则是由于它的认识论和方法论是以客观实践性为基础，因此独具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风格。

1.3 西医理论与马克思主义哲学

相对中医而言，西医学有200多年的发展历史，西医学更加注重局部结构病变及对其结构的修理性研究，确切地说西医首先以“疾病”为研究中心，用还原方法追索病因，借助于自然科学的技术和方法，对疾病的本质进行逐层深入、细化研究，从整体、器官，一直研究到细胞、分子、基因水平，不得不说这种还原论的方法类似于唯心主义形而上学主义理论，即静止、片面的研究和分析问题。西医学是自然科学中的一门具体科学[13]，西医学更多地关注患者的局部，如局部的心率，局部的肿块，局部的解剖，从局部出发解决疾病问题，但局部始终代替不了整体，肉体代替不了心灵。相对中医理论的抽象难懂而言，西医学结构决定功能的理论显得更基本、更直接一些，特别是针对急危重症、需外科手术干预治疗方面，其效果几乎立竿见影，普遍能够被人们所接受、认可。

2 中、西医发展趋向

随着整合医学的兴起及中医现代化进程的推动，中、西医学均在朝着对方的理念和方向去整合发展，解决临床矛盾的同时又互相补充，相信在为健康服务的临床实践中最终定能实现中、西医学结合统一，推动医学的快速发展。中、西医学在融合、互补的基础上也形成了新的医学模式[14]，如中医现代化是走向中西医融合的准备阶段和必由之路，西医疾病诊断、治疗与中医辨证论治相结合的病证结合临床整合医学模式，充分发挥中西医两种医学的互补优势[15-16]，在当今COVID-19全球暴发时期许多学者倡议采用中西结合疗法可取的更好得疗效[17]。笔者认为中医现代化不仅要从现代科技角度（如分子生物学、基因学等）去探究中医药理论体系与临床诊治实践，还应善于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挖掘“宝藏”，去丰富和完善中医药理论内核[18-19]，去理解中医存在和发展的必然性问题。

2.1 中医发展趋向

从中医学发展的本身规律来看，必须将当代马克思主义哲学和传统的中医药思想融合益彰，运用现代医学的先进技术武装中医，发展中医，形成一定分化程度的前沿学科、边缘分科，并不断往高层、深层进化，使中医现代化[20]。中医现代化，即中医在辩证唯物主义方法论的基础上，充分运用现代医学技术的理论、方法和手段，保留中医学的基本特色，对传统中医学的继承和发扬，把中医药学提高到现代科学的水平上来，使临床诊断、治疗也具有客观指标，以不断地提高其疗效。继承和发扬中医[21]是辩证的否定，也是哲学上的扬弃，即发扬其精华，剔除其糟粕，辩证否定是推动中医药发展的内在力量。Liu等[22]认为中医药的发展必须基于医学实践，在继承中有发扬，在发扬中又有继承，既要学习掌握前人的医药知识成果，又要以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为武器，把中医药不同于西医或优于西医的精华部分，认真地学习并掌握起来，保持中医药的基本特色。保持中医特色与中医现代化就是一个“不变”与“变”的辩证过程，中医以现代医学技术为我所用[23]，即中医学是必须要借助于现代医学的先进技术和经验，学习现代医学检查、诊断和治疗手段，但是任何向西医的借鉴学习应保持适“度”，通过实验方式，企图模仿西医“一脏一病一方一药”的辨病对症施治的实验医学做法是不可取的。同样，对于中医的发展趋向问题，假若中医学者们一味以居高自大的态度，没有在以中医可持续发展的主导思想的基础前提下，根据实际情况适度引入现代医学、科学技术以完善自我，终将走向落后、消亡的道路，历史唯物主义实践经验告诉我们，再强大的国家，若一味“居高自守，闭关锁国”，其发展是不会有太好的结局。所以中医人应该敞开胸怀，主动积极地拥抱西医学，积极汲取循证医学、转化医学、整合医学、精准医学的精华，助推中医学快速、科学地发展[24]。临床实践证明，采用中西医结合去治疗疾病，充分发挥各自优势，可减少临床并发症，并取得较好的临床疗效[25-26]。总之，中医与时俱进的现代化，不仅仅要求与现代的科学技术相结合，同时也要紧密联系当代马克思主义哲学，并不断去接受实践检验。

2.2 西医发展趋向

既往传统西医学秉持还原论的物理主义原理，认为化学和物理学的语言足以解释生物学现象，仅从“病”的角度考虑问题，缺乏用整体和联系的观念看待问题，其理解和治疗框架内更加没有为患者的社会、心理和行为方面留下余地，医学技术在快速进步的同时也有很多不尽人意的地方，所以，现代西医学也慢慢开始注重整体性、系统性考虑问题，采用具体问题具体分析[27]，如兴起的整合医学、系统医学和精准医学。系统医学是一门多学科交叉渗透的综合学科[28]，是转化医学+个性化医学+可预测性医学等一同构成系统医学，其具体在医学的不同领域和医学研究的不同层面，分别形成相应的系统医学体系，如系统生物学、系统诊断学、系统治疗学等。美国罗彻斯特大学医学院教授恩格尔批判了生物医学模式的局限性，提出了生物-心理-社会医学的新模式，其类似整合医学模式，要求医生必须考虑社会和心理因素以及生物的种种因素所起的作用，这个理念的提出证明了中医学理念对西医学发展具有一定引导价值。整合医学[28]不仅包括不同医学学科内的系统整合、基础研究与临床诊疗的整合、医学与其他自然科学乃至人文社科的整合，也表现在世界各国不同种类医学和疗法之间的整合。中医学的整体观、辨证论治与整合医学的核心理念基本一致，不仅阐明了人是一个生理、心理、社会、精神的整体，且各方面之间互相联系、影响协调，为西医学实践提供了正确的方法论。精准医学[29]则是根据每个患者的个体差异来调整疾病的预防和治疗方法，不同于原有的“一刀切”的治疗方案，因患者病因不同、对治疗手段的反应性不同等，把不同的患者个体进行分类，区别选择和根据情况改变治疗方法，这种治疗模式不仅要求从患者的整体出发考虑，也要考虑到疾病的各个方面和患者的个体差异，运用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辩证地制定方案。西医学模式的转变是医学自我发展、自我完善的必然结果，它保留了科学合理的成分，即以自然科学和实验研究为基础的医学理论和科学的诊疗手段，同时，抛弃了传统西医学形而上学的人体观、疾病观，其强调在系统理论的指导下，把人体看作是一个有机联系的整体。西方现代医学开始与中医学思想接轨，不仅深入研究其基因组信息，同时分析环境信息和心理的相互作用，阐明发病机理，回归以患者为中心的价值医疗体系，建立系统预测和分析疾病发生、发展和转归机理的新理论体系和技术平台，是科学的辩证医学，与中医药理念相符，是东西方医学共融的趋势。

总之，中、西医学的实践，都是以为人类健康事业服务为目的的一系列实践活动，中、西医学的发展都是以临床实践需要为导向的。医学哲学不是多余的话[30-31]，马克思主义哲学认为世界是统一于物质，同样，西医学和中医学也应当是统一的，统一于为人类健康服务的临床实践中，形成中西并用的整合医学，但中、西医学矛盾体之间对立问题依然存在，故中西医学融合仍然是一个世界性难题，就需要我们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出发，以历史唯物主义为导向，在实践中不断解决中、西医之间矛盾的对立问题，这样才能使中西医学更加趋向于统一性，不断地向更高级别得整合层次去发展、迈进。马克思主义哲学认为，矛盾始终是事物发展的源泉和动力，从矛盾的角度来看，中、西医学的发展不仅要在客观实践中进行矛盾的斗争，继而辩证地自我否定，同样也需要在客观实践中去深化矛盾的同一性，寻找正确的融合、发展方向，而这种矛盾双方的互相否定关系就能够在实践中提出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找到一条中、西医学彼此协同、互相渗透而又独立发展，最终走向和谐统一的医学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