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阅读：儿童积累英语词汇的有效路径

解会欣/北京师范大学认知神经科学与学习国家重点实验室博士研究生

国人学英语，向来都是从背单词开始。小学背、中学背、大学背，中考背、高考背、四六级考试背，考GRE、TOEFL和雅思更是数以万计的背单词，更有甚者会抱着英文词典背。然而，动辄几千乃至上万的词汇量，并没能让我们学好英语。笔者曾经看到有一位妈妈问：“孩子四岁，英语词汇量1500，够吗？”有人回复说，在美国也许够了，但是在中国，不够。让人哑然失笑的同时，也不由得产生思考，为什么我们的孩子英语词汇量比英语国家的孩子都要丰富，但英语能力却远远不理想呢？因为在我们英语学习中所“背”的单词，以及“背”单词的内容和方式都违背了语言学习规律。那么，问题具体出在哪里？如何让孩子在英语学习中避免前人所犯的错误，科学有效“背”单词呢？

儿童英语单词学习中的主要问题

重视书面词汇，忽视口语词汇。任何语言的学习，都是以口语词汇的积累为基础的，我们学中文如此，英语国家的孩子学英语如此，我们的孩子学英语也应当如此。靠背诵积累的词汇量，更多是写在纸上的词汇，孩子只是记住了词汇的拼写方式和中文翻译。结果导致单词写在纸上，我们认识，但如果听到同样的一个词，却并不能第一时间反应出来。这是我们听力理解能力差的最重要原因。换句话说，这些词汇并未转换成我们可以运用的口语词汇，它们只是考试词汇。因此，我们实际的词汇量远比我们认为的要少得多。

对于阅读而言，口语词汇同样重要。美籍波兰裔心理学家兼作家Jeanne Chall （珍妮·查尔）博士在《阅读力进阶》一书中提出儿童英语阅读发展的六阶段，其中第一阶段的主要任务之一即“了解声音和语言之间的联系，积累口语词汇”。如果口语词汇积累不够，就会影响后面几个阶段的阅读发展。最极端的情况是，孩子学完拼读规则之后，读得很流畅，但是完全不知道其含义，原因就是缺少了口语词汇积累这一重要环节。换言之，孩子需要把发音和含义对应起来，才能够进行真正意义上的阅读。

追求难词、低频词，忽视常见词。我们背单词向来追求生词、难词、低频词，以记住了多少生僻词为荣，对于一些常见词重视程度反而不够。然而，正是这些常见词构成了英语口语交流及阅读的主要内容，对于儿童而言，更是如此。据研究发现，在针对儿童的英语出版物中，220个常见词汇（也称sight words，指一入视觉就立即反应的词汇，即高频词）占比高达70%～80%。这些词我们都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为什么我们的听力、阅读还不好？问题在于，我们的识别速度不够快，常见用法不会用，因此需要耗费更多的注意资源，占用更多的记忆容量，用更长的时间去加工所听到、读到的内容。或者说我们在单位时间里能够加工的语言内容受到限制，进而影响了对所听到、看到内容的整体理解。以听力为例，由于语音识别的自动化程度低，听到一个词需要较长时间反应，而在某个词上出现“卡壳”，导致我们无法对听到的其他内容进行加工，也就无法理解。这是造成我们听力理解能力弱的重要原因之一。

重视词汇数量，缺乏情境积累。我们对于英语词汇的学习，向来重视数量，得意于自己背了多少单词。但这些词汇基本都是“a-p-p-l-e，apple，apple，苹果”这样一个个脱离语境孤立地背来的，缺乏与情境建立联系，我们背了不会用，最终忘记的比记住的多。如前面提到的常用词，如果对这些词汇在不同语境中的使用方法不了解，当这些单词出现在我们不熟悉的语境中就会导致虽然我们每个单词都认识，但却无法理解，这同样阻碍了我们听力理解和阅读速度的提高。

近年来，语言学习领域有一种理念，叫作“像学习母语一样自然习得第二语言”，提倡在二语学习过程中遵循母语学习规律。我们的孩子学习中文词汇，没有哪个是机械地、一遍遍地背诵“爸爸”“妈妈”“猫猫”“狗狗”，英语口语词汇的积累，就像我们的母语学习一样，也应当是在一定的情境中进行。所以，并非我们积累的词汇太少，而是我们积累的语境太少。

阅读是积累词汇的重要且有效途径

那么，如何科学有效地“背”单词？新近研究表明，大量阅读是一条重要路径。国内外研究者和语言教学者已经总结出包括伴随学习、外显学习和独立策略学习等在内的多种词汇学习策略。而Stahl和Fairbanks的研究发现，对儿童进行直接的词汇意义教学并不能促进他们对于含有这些词汇的文章段落的理解。直接的词汇意义教学提供给儿童的只是对于单词的很浅显认识，而听力理解、阅读理解所需要的词汇知识显然不仅仅是单词的含义。多项研究表明，教授和学习词汇的最好方法是教给儿童一些从语境中学习单词意义的策略，然后鼓励他们进行大量、广泛的阅读。Nagy更是进一步指出，母语学习者的词汇多数并非来自课堂，而是通过大量阅读在自然语境中习得。对于第二语言学习者而言，阅读同样是积累词汇的重要且有效途径。

在阅读中帮助儿童积累口语词汇。词汇学习的本质是在词汇和事物之间建立映射关系（Mapping）。阅读是以书本作为媒介，为孩子提供一种语言学习情境，使其更容易在词汇与其所指的事物之间建立联系，在有意义的情境中促进其词汇学习。且这样的情境对应，能有效帮助孩子摆脱对单词中文含义的依赖。由于是在自然语境中进行的学习，孩子除习得该词汇的发音、含义之外，对其适用语境也有一定感知和体会，今后听到、看到该词汇或者与之相关的表达时，脑中出现的是情境而非中文翻译，遇到相同或类似的情境，孩子自然也能够输出，不再需要把听到的内容翻译成中文，用中文组织好回应内容再进行翻译，省却了中间的中文中介，听力理解和阅读速度将大大提高。家长可以根据孩子的年龄特点和兴趣选择优秀的英语阅读资源，通过重复阅读，在过程中有意识地引导孩子在词汇与其所指代的事物之间建立联系，帮助孩子积累更多口语词汇。

在阅读中大大提高儿童对sight words（高频词）识别的自动化水平。在研究者所总结出的220个sight words中包含了为数不少无特定含义的语法词，例如the，to，of...我们很难按照常规的背单词方法记住这些词汇的中文翻译，很多时候也不必知道它们的确切含义，只要能够在句子中使用就可以了。还有一些词汇，例如said是作为sight words出现的，在儿童读物中，其出现的时间远远早于其原型say，出现频率也远高于say，很多孩子并不知道said是say的变形，我们也很难跟年龄较小的孩子解释这一语法现象。但如果孩子在听爸爸妈妈讲故事的过程中，听到了足够多次的said就自然会运用这一语言形式。所以sight words的掌握不能依靠传统背单词的方法，只能通过在有意义自然语境中的多次遇到、体会、总结、顿悟。因此，增加阅读量才是关键。事实上，很多儿童读物中都含有大比例的sight words，例如美国Dr.Seuss（苏斯博士）的The cat in the hat一书中含有78%的sight words，而Green eggs and ham一书中sight words的比例更是高达87%，且这些词汇的重复率极高，大量类似内容的阅读可以有效帮助孩子掌握所需的sight words。

在阅读中最大程度地帮助儿童实现情境对应。语言学习需要情境，然而，对于二语学习而言，我们往往很难为孩子创设丰富的英语学习情境，而阅读大量原汁原味的英语资源恰恰能弥补这一缺陷。例如对于较小年龄儿童，爸爸妈妈在为孩子读英语图画书的过程中可通过引导其将画面和单词、句子对应起来，以提高其情境对应能力。这样的情境对应能够最大限度帮助孩子摆脱对单词中文翻译的依赖，将来遇到某一个单词，孩子首先想到的不是它的中文含义，而是在什么样的场景下，怎样的语境中曾经遇到过它，甚至直接激活的是含有该单词的句子，在积累语言情境的同时也很好地训练了孩子的英语思维。此外，在日常生活中遇到相应情境，可以有意识地对孩子进行启发、引导，或根据之前所阅读的内容有意识地为孩子创设情境，帮助其输出所学内容。

二语学习领域的著名美国学者Krashen（克拉申）提出，二语学习需要大量丰富、可理解、稍高于孩子现有水平的语言输入。研究表明，家长在给孩子读书时，所使用的语言是最丰富的。且阅读以书本为媒介，有语境作为支撑，给低龄孩子的图画书更是有图画可以辅助理解，能够帮助孩子实现情境对应。因此，阅读能够为孩子提供具有以上三种特征、符合孩子语言发展规律的输入。建议广大家长充分发挥阅读的作用，帮助孩子有效积累更多口语词汇，更多常见词，更多可以运用所学词汇的情境，避免走回死记硬背英语单词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