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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文轩儿童文学理念的选择与界定

2020-12-13党秋月

关键词:儿童性文学性曹文轩

党秋月

(1.辽宁大学文学院,辽宁沈阳110036;2.沈阳师范大学文学院,辽宁沈阳110034)

曹文轩文学理论体系的根基是厚重而广袤的,在作家江南书生的情感记忆与北大教授的人文情怀中,有童年的情结和故乡的体验,也有生活苦难的烙印和美丽人性的养育,还有因水而生的灵性与感悟,更有经典哲学的思维训练和世界文学的不断涵养,再加上曹文轩追求超越与无限的学术个性、顺从天性的浪漫气质等。这种理论体系的结构也是缜密而科学的,它在回归儿童性与文学性的基础上,高扬生命的人文关怀和真善美的基本预设,推崇诗性浪漫,并以儿童文学中的故事、形象、美感等来探索未来民族性格的塑造和纯美的无限可能性。曹文轩的文学理念通过理论建设和创作实践得到了双重构建。可以说,他的创作实践是以理论研究为指导,理论研究又以创作实践为印证,二者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其儿童文学理念的建构是一个系统、缜密的理论体系。它的基本面是儿童文学作为文学的文学性的基本本质及以儿童作为人的存在或特殊存在,由这一基本面展开了道义与审美两个维度,前者具体表现为人类生活、人类存在的基本状态,并集中指向人性,后者则主要为艺术的形式或艺术的个性,表现为一些经验性、情感性的方式,流淌着浪漫诗意的审美感动。他的文学理念建构是一个层层递进的过程,是一个新鲜的、只属于曹文轩自己的、独特的理论风格。

一、儿童性与“儿童的观念”的培养

儿童性、儿童的观念以及其相互联系是搭建曹文轩儿童文学理念的最初结构,这是儿童作为人的存在的基本意识,也是“造物主对人的最底部的结构的预设”〔1〕,这种基本意识或基本预设是永恒的,但人们对它的认识、理解还存在着诸多分歧,没有将二者很好地区分,甚至有些混淆,引发了长时间的论争,因此,对于儿童性与儿童的观念还需要辨识和培养。

首先,关于儿童性的问题。曹文轩说,儿童性与儿童的观念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可以用“黑匣子”比喻儿童性,用“白板”比喻儿童的观念,两者不能混为一谈。关于儿童性的概念界定并不复杂,一方面,它具有先天性,“儿童性是先天的,是造物主的事先设定。”〔2〕儿童性是在儿童来到这个世界上时就具备的,它与人的欲望具有相似性,但又不能以简单的描述来概括。就像黑匣子,看它时感觉一片黑暗,忽然有一束亮光照了进来,让我们有所发现,但这束光倏忽而逝,一切又归于黑暗。另一方面,儿童性也是会变化的。既然是一种本性,这本性就应该是与生俱来的,如游戏、模仿、爱抚、嫉妒等方面的欲望。但随着儿童年龄的增长,有些欲望可能会缩小减弱,比如模仿欲望,有些欲望又生发膨胀,如权力欲望,也有些欲望保留下来,构成人性中的一部分。正是儿童性的减弱、膨胀和延伸,构成了最基本的人性。对于儿童性的把握,其关键在于如何识得儿童性。曹文轩认为这关乎直觉能力,“这是一种重要的同时也是十分奇妙的东西。它帮我们发现了黑匣子和黑匣子里的世界。”〔3〕是不是所有的作家都具备这种能力呢?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只有最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家才具备这种直觉,使他们的创作独具魅力、深入人心。

其次,儿童的观念的问题。在曹文轩看来,与先天预设的儿童性不同,儿童的观念是后天形成的,即“儿童无观”。所谓的儿童的观念,是在社会中占据主体和支配地位的成年人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输出给儿童的,这些手段,既包括教育,也包括儿童文学作品的灌输。长久以来,存在着对于“儿童性”和“儿童的观念”的混淆,曹文轩巧妙设喻,运用了两个意象,一为“黑匣子”,一为“白板”。“白板说”(Theory of tabula rasa)是17 世纪英国哲学家、教育思想家洛克提出的。他认为,儿童的心灵像白纸或白板一样,没有感觉和观念,只有通过经验的途径,才能形成观念。“白板说”对于近代西方教育影响很大。曹文轩用黑匣子比喻儿童性、用白板比喻儿童的观念的描述,很好地区别了两者的内涵。

再次,如何看待和处置儿童性与儿童的观念,这也是许多儿童文学作家必须思考和面对的问题。有一些儿童文学作家只顾迎合儿童性,孩子喜欢什么就写什么,基本不考虑对儿童进行观念方面的引导与培养。如著名儿童畅销书《鸡皮疙瘩系列丛书》的作者R.L 斯坦曾提出应给孩子们看他们喜欢的作品,而不是去引导孩子们阅读成年人认为他们应该看的作品。这些作家认为,儿童拥有先天的智慧,对儿童不仅不需要观念的灌输,相反,他们可以向成年人输出观念。究其实质,这是一种“儿童至上”的观念。另一些儿童文学作家选择契合儿童性,在此基础上对儿童进行观念的输出。他们认为,儿童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一张“白板”,是一种生物性的存在而非精神性的存在,需要对其进行干预、教育、引导,才能使其逐渐发展成为成熟、独立的个体,前提是尊重其儿童性,对其观念的灌输要与儿童性和谐统一。还有一类儿童文学作家主张改造儿童性,他们否认儿童性的合理之处,坚持与儿童本位相悖的儿童观,认为儿童天性中有不合理的成分,儿童文学有责任使这些部分得到抑制或阻遏,使儿童在阅读和欣赏中接受规则意识,接受人类数千年来代代相传的文明的熏陶和浸染,达到改造儿童性的目的。

对于儿童性与儿童的观念,既要承认两者关系的存在,又要积极有效地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不仅仅关乎儿童文学自身的发展,也是衡量儿童文学作家成熟与否的标志。曹文轩认为,在儿童文学的创作中,不能忽视儿童性,但是必须承认,儿童也可以被浸润、改变,“我们可以用我们认为最好的、最理想的文字,将他们塑造成最好的、最理想的读者和人。”〔4〕曹文轩践行了这样的创作理念。在他的作品中充满了古典美的东方意蕴,同时融合了他对于爱、生命、尊严、人性等宏大命题的深入思考,保持着较高的艺术水准,具有儿童文学作家难得的厚重感,同时,他又能将这种厚重转化成儿童能够接受的文字,给予他们善与美的熏陶、爱与智慧的启迪。

二、儿童文学的文学性及其多元分化

在曹文轩的儿童文学理念中,文学性本质的独立性及其分化、衍变,组成了一种动态的理论体系。无疑,儿童文学的文学性是其本质性的存在,其独立性也由此而生。但随着历史的变迁,又有一些具体观点不可避免地分化出来,如“艺术的儿童文学”与“大众的儿童文学”等分野。可见,儿童文学的独立性是以其文学性的本质而存在,并区别于其他商业性而独立和发展的,或者说,儿童文学正是因其文学性的本质存在而在当下的“艺术的儿童文学”与“大众的儿童文学”喧嚣中茁壮成长。

曹文轩儿童文学理念的基本面,就是文学性的本质,这是始终不渝的永恒存在。“儿童文学只能是文学。这本来是一个简单的、无须重申的、更无须争论的问题。”〔5〕曹文轩始终不渝地坚持儿童文学的文学性,他把文学的纯粹性作为基础的文学理念的支撑,在以纯粹为本质的文学理论基础上,构建自己的理论体系。他把文学当作是造屋,用最认真、最庄严的态度去造屋,甚至精益求精、殚精竭虑,从而保证了他作品超高的艺术水准和文学性。他的作品,充满了纯真与温暖,他不是简单地为儿童写作而写作,而是将关注点更放在作品背后恒久的艺术价值和审美力量上,这才是儿童文学的生命线。曹文轩同样指出了儿童文学的文学性边界神圣不可侵犯,儿童文学作家必须坚守这一边界。曹文轩认为儿童文学创作至高无上的辩证法就是要明确文学的边界,同时也要守住文学的边界,只有这样,才能走向明天、走向世界。他恪守这一信条,当一些作家用所谓的深刻来媚俗和猎奇、执着于审丑和批判现实时,曹文轩依然坚持对美的信仰和追求,构建了一个充满浪漫主义与理想主义的文学家园。也正是孜孜不倦地创作与坚持不懈地执着,才使他的作品为读者喜爱,进而走向世界,并使他成为获得“国际安徒生奖”的首位中国作家。

那么,儿童文学还要不要创新?曹文轩回答,当然要,但无论其具体形态如何变化或发展,其基本面的本质是不变的,是在坚持儿童文学性质之上的创新。曹文轩曾以椅子来喻理。什么叫椅子?是由椅子的基本性质决定的,椅子不具备椅子的功能就不是椅子,尽管椅子也一直在变化,变成四条腿、两条腿或没有腿的,但椅子的性质是不变的。就曹文轩自己的创作来说,他并没有固守一种文学风格,也在孜孜不倦地尝试创新和突破。比如在《草房子》《青铜葵花》等作品中,曹文轩写水乡,写茅屋,充满了古典的意境美,而多卷本的长篇小说《大王书》则是想象奇特瑰丽,场面恢宏壮阔,洋溢着浓厚的浪漫主义气息。但曹文轩这些突破性的创作,从本质上来说并没有改变,读者仍然可以从作品中捕捉到曹文轩特有的美学风格和语言特色,其核心的创作理念仍贯穿其中。在不断地尝试与突破中,曹文轩的创作理念、创作技巧日益丰富与多元化。

一直以来,关于儿童文学观念的理解和认知,存在着诸多的困惑和纷争,既有社会生活领域中涉及商品经济、网络媒介等方面的冲击,也有文学内部关于回归儿童还是回归文学的争论,还有数不胜数的历史症结带来的儿童文学观念的多元化混乱。曹文轩坚持,儿童文学的文学性本质必须是坚定不移的、永恒不变的。我们不能忽视儿童文学在当下环境中所面临的危机。在市场经济的推动下,商业化无孔不入地渗入到社会生活的各个角落。文化、文学领域不能幸免,儿童文学这块净土也很难保持它曾经的纯净、圣洁的品质形象。对此,我们的儿童文学该何去何从呢?曹文轩认为,我们应该看到商业化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它侵蚀了儿童文学的纯洁;另一方面,也为儿童文学创造了一种潜藏的商业价值。例如,《哈利·波特》系列小说所有版本的销量超过4.5 亿本,根据小说改编的电影也是世界上最卖座的系列电影,它创造巨大商业利润的同时,也让人们意识到了儿童文学同样具有巨大的商业价值和商业潜能。因此,我们既应该看到儿童文学被市场绑架、被金钱腐蚀的一面,也应该看到商业化是一种契机,儿童文学也能以此获得更为广阔的发展渠道。

如何界定当下的儿童文学,无疑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相比较从前的单一和稳定,目前儿童文学出现了很多新的形态,如“艺术的儿童文学”和“大众的儿童文学”。曹文轩认为,这两个范畴的区分具有重大意义,“这一区分使我们减少了观念上的冲突和摩擦,……划分了儿童文学的不同行政区域,而又不褒此贬彼,这大概算是一种成熟和进步。”〔6〕世界儿童文学发展的经验已经说明,儿童文学的艺术性是跨越了国界、民族和时间的,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表达了儿童情感体验、心灵感悟、成长探索和精神向度,得到全世界范围内读者的喜爱,对于儿童文学来说,国别、种族、文化是次要的,能否给予儿童启悟、引领与提升才是关键。艺术的儿童文学和大众的儿童文学各有所长而又各有不同,读者群、价值取向和审美需求各有差异,这样两个概念不同、领地不同的范畴,无法用好坏区分。大众儿童文学一般在它出现的时代即产生巨大的社会影响力,被读者认可和接受,其阅读倾向是大众化的,体现出即时效应;艺术儿童文学则多是当时没有被读者接受,其价值在文学史不断发展中被认可和发掘,体现出历时效应。儿童文学的历时效应和即时效应不是泾渭分明、各自为战,而是彼此关联、相辅相成,即时效应是儿童文学发展的基础,历时效应则是儿童文学提升的关键,两者合二为一、互相促进,好的儿童文学作品应该既是“艺术”的又是“大众”的,是在坚持文学性的基础之上彼此影响、共同进步。

三、儿童阅读的境界与经典的台阶

作为理论家、作家、大学教授,曹文轩的人文关怀涉及儿童的思想、性格、情感等多个方面,他不仅提出了一系列关于儿童文学理论建设的思想主张,创作了很多优秀儿童文学作品,还对儿童文学的阅读和接受等方面进行了分析和阐释。

曹文轩常说,“一本好书就是一轮太阳,一千本好书就是一千轮太阳。”〔7〕读好书,不仅给人带来精神上的愉悦,也可以指引灵魂、烛照人性。在曹文轩的儿童文学理念框架中,儿童阅读的问题直接关联着儿童文学的价值意义。它既直接涉及阅读情趣、阅读行为、阅读效果等,关乎儿童精神生活方面的问题,也涉及文学方面关乎儿童文学的文学性表现中的一系列问题。面对儿童文学的独立性的逐渐丧失,曹文轩在坚持儿童文学的文学性本质属性的基础上,积极促使其在新的历史条件下进一步发展壮大,使其更具魅力,更科学地展示其更高价值和更多元的功能,并从思维导向、情感寄托、灵魂境界等角度提出了儿童文学的阅读、接受等问题。

首先,阅读是一种高尚的精神活动。曹文轩崇尚阅读,把书当作一种精神的依托,当作灵魂的港湾。他甚至认为读书是一种信仰,是在庄重肃穆之中得到书籍的“神谕”,让我们敞开心扉,毫无保留地倾诉心中的所思所想,得到心灵的指引。一本好书就像一道亮光,照亮我们生命中的黑暗,帮助颠沛的心灵找到休憩的港湾。同时,阅读也是一种仪式,它神圣、高雅,让我们在这个玩世不恭、娱乐至死的时代,寻得一份庄严、肃穆。阅读不仅仅是人生经验的壮大,也有助于创造人生经验;阅读涵养人的性情,会使人的外在发生神奇的变化;阅读可以开启心智、滋养心灵,在琐碎繁杂的世界中寻求一份超然宁静。阅读曹文轩不难发现,他作品的字里行间充溢着感人肺腑、震撼人心的力量,吹奏了一曲人情美、人性美、意境美的颂歌,构成了优美典雅的艺术世界,不断给予读者情感的慰藉、心灵的滋养。

其次,儿童阅读是儿童文学的文学性得以存在、发展的一个基本关系的链条,它与正在成长中的儿童的认知能力和审美能力息息相关,这也是一个对教育者与被教育者关系的基本认识。虽然在理论上讲,儿童有很多地方值得我们去学习,如他们的纯洁、无边的想象和精神上的无拘无束,虽然我们可以在人权主义的立场上,去张扬与这些还未长成大人的“小人”平等相处,但儿童是被教育、被引导的对象,成年人有对其进行教育的责任和义务,这种基本关系是不可以改变的。我们只是尊重儿童“小人”的人格,而不是尊重儿童的所有选择。儿童的认知能力、审美能力和阅读能力都是不成熟的、不可靠的,是正在成长中、需要引导的。我们文学家作为教育者,要担当起包括阅读在内,“审视、照料、管束、引导和纠正的责任”〔8〕。

再次,儿童阅读行为的问题,是实现儿童阅读目的的关键,或者说,儿童阅读的行为直接导致儿童阅读的效果。儿童文学作家作为教育者,应该怎样去引导儿童阅读的阅读情趣和阅读行为,使阅读目的得以理想地实现。关于阅读行为,有深阅读和浅阅读之分。在风行享乐的时代,从读书中获得愉悦,以读书来消遣,是正常的,这是一般阅读大众的浅阅读,他们不读难懂的、费脑筋的书。但对于一个社会、国家而言,必须要有一些人去阅读深奥乃至晦涩的书,去思考一些深邃的思想问题、社会问题。儿童时期,是正处于培养阅读趣味的关键时期。我们的儿童文学阅读就应该在保证孩子们获得阅读快乐的基本前提下,继续培养他们更为高雅、更为深刻的阅读趣味,从而形成一种深阅读的阅读行为。

曹文轩具体说明了儿童阅读的深阅读的培养方式。他认为,浅阅读是第一层次,它包含的快乐、愉悦、喜爱是进行阅读的基础,深度阅读是深层次阅读形式,是以浅阅读为基础的。儿童文学应该以儿童喜爱为第一要义,离开阅读兴趣来谈论其他,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第二层次是建立在浅阅读基础之上的深刻阅读行为。孩子们在喜爱、愉悦的基础之上,继续自己的思考、展开自己的想象,从而进一步培养自己的阅读能力、思维能力。于是,这种深度阅读既是愉悦的,也是深刻的,它铺展了一种更为广阔的视野空间,搭建了更为坚实的思想力度。曹文轩说:“深阅读的愉悦来自于思索、品味与琢磨之后的刹那辉煌。阅读者的乐趣不仅仅在文本所给予的那些东西上,还在于探究过程中。”〔9〕浅阅读更多的是带给读者感官上的愉悦,而深阅读可以带来多层次、精神的愉悦,这种愉悦远远超出浅阅读的表层愉悦。浅阅读充满娱乐性和功利性,使人沉迷其中却又浑然不觉,不能给孩子们带来深入的思考和智慧的增长;深度阅读可以拓宽知识面,锻炼孩子们的思维,使他们的创造力、学习能力得到提升,两者相较,高下立判。

最后,儿童阅读行为中的一个重要台阶,就是阅读经典。如何让孩子们的阅读行为不再放任自流,从自在状态抵达自为状态,答案就是读好书。曹文轩建议老师和家长们应该让孩子读经典的书,因为这些书能真正帮助孩子们奠定世界观与人生观,帮助孩子打好人生基础,打好精神的底子。的确,经典作品经历过时间的检验与淘洗,是人类思想与智慧的高峰,具有穿越时空的精神力量。阅读经典可以与先哲对话,触碰最高贵的灵魂,接触最高超的智慧,学习最先进的思想,获得最深刻的启发,既可以丰富我们的精神世界,也可以构筑我们的世界观与价值观,会在潜移默化中让灵魂得到净化,让人脱离低俗、告别庸常,趋向高雅。

四、儿童文学的品质与浪漫诗意的审美感动

曹文轩曾经在多种场合强调他的观点:儿童文学是文学,也就是说儿童文学与一般意义上的文学所具备的性质和特征是一样的,而作为真正的文学的标志,就是作品的品质。作品的品质决定了一部作品能够拥有众多喜爱它的读者,也决定了它是否能够走得更远、更久。曹文轩本人也特别在意作品的品质,他提出了关于儿童文学品质的评判标准,即书的血统,有些书在曹文轩看来是具有“高贵血统”的,并且只有这样的文学才能通过时间这一神秘的、最高权威审判者的评判而长久地流传下去。所以,优秀的文学品质不仅支撑着儿童的阅读效果,也决定着儿童文学作家创作的方向。在曹文轩看来,鲁迅的作品、《红楼梦》等都是具有高贵血统的书。当然,也并不是绝对地将其他的书排除在外,而是尽可能地让孩子们多读好书,它不仅关乎个人的格调、品味,也关系着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发展。“高贵血统”是儿童文学发展的可靠的方向,只有确立了这一方向,才能够坚守文学的高地,才能创作出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郭沫若在《儿童文学之管见》中说:“儿童文学当具有秋空霁月一样的澄明,然而绝不像一张白纸。儿童文学当具有晶球宝玉一样的莹澈,然而绝不像一片玻璃”。正是由于对作品品质的看重,曹文轩的创作具有比较深厚的文化内涵,不同于其他快餐文学只诉诸短暂的愉悦和追求“眼球效应”,曹文轩追求为读者打精神的底子、养成民族的性格,提出“对人性和情感的培养熏陶,要从儿童时期做起”〔10〕。他的创作大多取材儿童生活,但摒弃了浅显与幼稚,举重若轻而又令人回味无穷,因此“更容易引起青少年的情感共鸣,也为青少年文学素养的提升提供了良好的学习范例。”〔11〕

曹文轩对于“高贵血统”也做了阐释,认为由高贵血统构成的作品的品质,一般包括道义和美感两个维度,前者具体表现为人类生活、人类存在的基本状态,并集中指向人性,特别是人性中的善;后者主要为艺术的形式或艺术的个性,大多表现为一些经验性、情感性的方式,流淌着浪漫诗意的审美感动。曹文轩特别推崇审美愉悦,他认为,其一,审美愉悦是一种普遍性的共识,许多文坛大师都曾阐释过它的价值,它能够使人忘记世俗生活的庸常、摆脱生活的苦难,为人们营造平和、安然的心灵港湾。可以说,愉悦是维持人类社会存在的力量,保持愉悦,可以使人停留在较高的精神层次,不至于因负担太重萎靡、沉沦,保持人乐观、纯洁、天真的本性,也就是说这种愉悦可以使人放下疲惫、抖擞精神;其二,审美愉悦有自己特有的文化格调,它高贵、典雅,不同于那些苍白空虚、浮躁市侩、毫无想象力可言的低劣创作,具有较高的思想价值和艺术价值;其三,它以美为本位,是一种高贵的美感享受。曹文轩并不认同自己是一个唯美主义者,但却对美非常在意,甚至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向往和追求,他呼吁儿童文学更应该多一些美感。他善于将童趣、自然、友情、命运融合一起,寄托自己的文学追求。他在构筑古典诗意美的同时也营造了一种浪漫的情调,在他的作品中,不乏瑰丽奇特的想象。比如曹文轩历时八年创作的长篇小说《大王书》,用天马行空的想象创造了一个引人入胜的奇幻世界。不论是大王书在万丈火焰中优美而壮烈地腾空而起,还是危急时刻,羊群将主人公茫的军队带出黑暗、赢得胜利,都充满张力,令人回味无穷。这种浪漫想象不是荒诞不经、无的放矢,而是充满了对现实的反思和对未来的叩问,既是主人公的个人成长史,也表达了人类对于文明孜孜不倦的追求。“大王书”系列呈现出中国古典浪漫主义的诗学气韵,曹文轩“以自己的创作阐释着他对本土幻想文学创作的标准与去向的理解”〔12〕。

早在20 世纪80 年代中期,曹文轩就开始在创作实践中对儿童文学进行哲学思考,着力找寻属于自己的创作个性,这也是曹文轩构建自己系统文学理念的开始,可见,其文学理念的形成与成熟,不是一朝一夕、一蹴而就,而是经历了一个不断沉淀、不断完善的发展过程。无论是文学创作,还是理论研究,作为儿童文学的领军人物,曹文轩始终怀着对儿童文学极高的责任感和使命感笔耕不辍,源源不断地为读者奉献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他的小说创作就是其儿童文学理念的具体解释、形象展示,同时,他也在创作中不断完善自己的文学理念。他的文学创作和理念在中国儿童文学发展的历程中起着重要作用,其创作在繁多的儿童文学作品中成为典范性的存在,其理念启发我们对中国儿童文学发展的纵深思考,这不仅是曹文轩之于中国儿童文学的意义,也是之于世界儿童文学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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