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官移植术后丙型肝炎病毒感染诊疗规范(2019 版)
2020-12-09中华医学会器官移植学分会
中华医学会器官移植学分会
丙型肝炎病毒(hepatitis C virus, HCV)是单股正链RNA 病毒,其核衣壳外包绕有脂质的囊膜,囊膜上有刺突,直径36 ~62 nm。HCV 目前共被分为6 种基因型和超过80 种基因亚型[1],我国以1b 及2a 亚型为主[2]。人类是HCV 的唯一自然宿主。
1 流行病学
据世界卫生组织统计,2015 年全球有7 100 万人感染HCV,占全球人口的1%,并且全球每年预计新发HCV 感染患者175 万[3]。HCV 感染是终末期肝病和原发性肝细胞癌(肝癌)的重要危险因素。在欧美国家,约50%的肝移植患者术前存在HCV 感染。据报道,2006 年中国血清HCV 抗体(抗-HCV)的阳性率为0.43%[4]。肾移植受者感染HCV 的途径大多是血液透析,其他途径包括输血、性传播、母婴传播及滥用针头等。
在直接抗病毒药物(direct-acting antivirals, DAAs)问世之前,HCV 相关肝移植患者的再感染率极高,肝移植术后第1 年HCV 再感染率为50%,术后5 年可达100%,20%~30% HCV 再感染的肝移植受者5 年内进展为肝硬化,肝硬化后 1 年的肝功能失代偿率为40%[5]。与非移植受者的HCV 感染相比,由于免疫抑制剂的应用,移植受者从HCV 感染到发生肝炎、肝硬化及肝衰竭的进程明显加快。肾移植术后HCV 感染的临床表现与肝移植术后HCV 感染基本类似。尽管HCV 感染对肾移植预后的影响尚存争议,但多数学者认同, HCV 感染可使肝移植或肾移植受者的长期存活率下降[6-7]。
实体器官移植(solid organ transplantation,SOT) 受者是HCV 的易感人群。肝移植术后HCV 再感染的临床表现较轻,几乎都会迁延为移植后慢性肝炎、肝硬化或肝衰竭,部分受者可进展为肝癌。肾移植术后HCV 感染除造成上述肝脏病变以外,还与蛋白尿、移植肾肾小球肾炎、移植后糖尿病、排斥反应等密切相关。
2 SOT 术后HCV 感染的诊断
SOT 术后HCV 感染的诊断依赖实验室检查,主要检测项目包括抗-HCV 和HCV RNA。
2.1 抗-HCV:抗-HCV 是HCV 感染人体后出现的特异性抗体,是HCV 感染的标志,但不是中和性抗体,它对HCV 感染没有保护作用。抗-HCV IgG 阳性表示机体已有HCV 感染,抗-HCV IgM阳性表示HCV 急性感染。需要注意的是,由于免疫抑制剂的应用,抗-HCV 可出现假阴性,因此抗-HCV 阴性不能完全排除HCV 感染。
2.2 HCV RNA:HCV RNA 的检测是目前公认的诊断是否存在HCV 感染的金标准。应用聚合酶链反应(polymerase chain reaction,PCR)法检测血清中的HCV RNA 可直接进行病原学诊断,而且连续HCV RNA 监测可作为抗HCV 治疗效果和预后的评价指标。有学者采用HCV 核心抗原检测替代HCV RNA 检测进行HCV 感染的诊断,其优点在于操作简单且价格低廉,而且两种检测方法用于肝、 肾移植的受者均存在很好的相关性。但是由于HCV 核心抗原检测的灵敏度较低,不建议将其用于抗HCV 治疗的效果监测[8-9]。需要强调的是,血清HCV RNA 水平与肝脏组织学状态没有明显的相关性,因此肝组织活组织检查仍是判断肝脏病理改变严重程度的唯一标准。
2.3 HCV 基因型:多采用PCR 依赖的基因分型方法进行全序列测定,测定HCV 基因型对选择抗HCV 的治疗方案有指导意义。
3 SOT 术后HCV 感染的预防和治疗
3.1 SOT 术后HCV 感染的预防:首先要在术前严格筛查供者HCV 血清学状况,防止HCV 通过供体器官传播。既往有HCV 感染病史的肝、肾移植受者在决定器官移植后应立即开始抗HCV 治疗,力求获得持续病毒学应答(sustained virological response,SVR)或至少在移植时血清HCV RNA 转阴。
3.2 SOT 术后HCV 感染的既往治疗:目前尚无针对HCV 的疫苗。在抗HCV 治疗方面,以往聚乙二醇干扰素(interferon,IFN)联合利巴韦林方案一直被当作慢性丙型病毒性肝炎(丙肝)的标准治疗,但由于其SVR 率低且不良反应发生率高,而且效果受宿主白细胞介素(interleukin, IL)-28B 基因型的影响,在有效性和安全性方面均不够理想[10]。此外,IFN 还可诱发对类固醇治疗有抵抗作用的排斥反应[11],因此改善全球肾脏病预后组织(Kidney Disease: Improving Global Outcomes, KDIGO)指南不推荐将其用于肾移植术后抗HCV 治疗,仅推荐用于移植前抗HCV 治疗[12]。
3.3 SOT 术 后HCV 感 染 的DAAs 治 疗:以 索 非布韦(sofosbuvir,SOF)+ 雷 迪 帕韦(ledipasvir,LDV)合剂为代表的DAAs 用于治疗肝移植术后HCV 再感染的有效性和安全性已经得到证实[13],其在治疗肾移植术后慢性HCV 感染的SVR 率也超过90%[14-15]。相对传统基于IFN 的抗HCV 治疗方案,DAAs 具有抗病毒效果强、复发率低、不良反应少且症状轻微、疗程短以及应用方便和患者依从性好等优势。现在我国已有多种DAAs 上市,且随着SOF+维帕他韦(丙通沙)的上市,我国丙肝治疗已进入泛基因时代。DAAs 直接抗HCV 的作用机制在于其能够直接抑制HCV 生命周期的调节蛋白——非结构蛋白(nonstructural,NS),各种NS 分别发挥蛋白酶、解旋酶、转录因子及RNA 依赖的RNA 聚合酶等功能。根据治疗靶点的不同,DAAs 可分为3 类。
3.3.1 NS3/4A 蛋白酶抑制剂:NS3/4A 蛋白酶负责催化HCV 基因组表达的蛋白多聚体的切割过程,抑制NS3/4A 蛋白酶,使HCV 所表达的蛋白不能被切割成功能片段而发挥作用,从而抑制HCV 的复制。由于单独应用该类药物者短时间内就会出现HCV 的耐药突变,因此需要与IFN 和利巴韦林三联用药[16]。而且NS3/4A 蛋白酶抑制剂仅适用于基因型1 型的HCV。NS3/4A 蛋白酶抑制剂的代表药物有:西米普韦(simeprevir,SMV)、波西普韦(boceprevir,BOV)、特拉普韦(telaprevir,TLV)和paritaprevir 等。
虽然NS3/4A 蛋白酶抑制剂开创了抗HCV 治疗的DAAs 时代,但是三联用药方案确实给患者带来了诸多不便,并加重了患者经济负担,造成依从性较差。美国食品与药品监督管理局(Food and Drug Administration,FDA)已经批准的SOF (400 mg)+ SMV(150 mg)的联合用药方案可能会对这一状况有所改善。
3.3.2 NS5A 蛋白抑制剂:NS5A 蛋白不具有酶活性,是HCV 复制和重组的必需蛋白,负责调控各个HCV 蛋白之间的相互作用以及 HCV 蛋白与宿主细胞内质网的相互作用,对于HCV RNA 的复制、病毒颗粒包装及分泌出胞的过程都有至关重要的调控作用。NS5A 蛋白抑制剂的代表药物有:LDV、达卡他韦(daclatasvir)、奥比沙韦(ombitasvir)和samatasvir 等。
在已知的DAAs 中,NS5A 蛋白抑制剂的抗病毒效应最强,小剂量给药数小时后HCV RNA 水平即可出现显著下降。而且NS5A 蛋白抑制剂对基因型1、2、3 型的HCV 均有显著抑制作用。但由于NS5A 蛋白抑制剂的耐药屏障不高,需要与其他DAAs 联用,以避免患者过早发生耐药。目前FDA已经批准SOF(400 mg)+ LDV(90 mg)合剂(商品名Harvoni™)的全口服疗法用于治疗基因1 型HCV 感染,并取得了不错的效果[17]。
3.3.3 NS5B 核苷酸聚合酶抑制剂 NS5B 蛋白即RNA 依赖的RNA 聚合酶,负责催化HCV RNA 链的合成,形成新的HCV。NS5B 核苷酸聚合酶抑制剂通过直接抑制RNA 聚合酶活性干扰HCV 复制过程,达到清除病毒的目的。NS5B 核苷酸聚合酶抑制剂的优势在于,在各个基因型的HCV中,RNA 聚合酶的序列高度保守,因此NS5B 核苷酸聚合酶抑制剂适用于所有基因型的HCV 感 染,属于广谱抗HCV 药物。同时,此类DAAs的耐药基因屏障较高。SOF 是目前NS5B 聚合 酶抑制剂的唯一药物。需要注意的是,SOF80%经尿液排泄,且血液透析可以清除超过53%的SOF 代谢物,因此对重度肾功能不全患者〔估算肾小球滤过率(estimated glomerular filtration rate,eGFR)<30 ml/(min·1.73m2)〕及需要血液透析的终末期肾病(end-stage renal disease, ESRD)患者需要调整SOF 剂量[18]。肾移植患者于DAAs 治疗前应评估DAAs 方案与免疫抑制剂等药物相互作用风险,建议eGFR ≥30 ml/(min·1.73m2)者 使用[19]。
在药物耐药性方面,由于HCV 的RNA 聚合酶不具备错配校正功能,所以HCV RNA 链在延伸过程中碱基错配的发生率较高,使得HCV 基因组易发生突变。多数突变为无意义突变,但在抗病毒药物的筛选下,极少数突变可以导致HCV 对DAAs产生耐药,如发生在HCV NS3/4A 蛋白酶编码区的R155K 和D168A 突变会使针对NS3/4A 蛋白酶DAAs 失效[20],发生在HCV NS5B 核苷酸聚合酶编码区的S282T 突变会使针对NS5B 核苷酸聚合酶DAAs 失效[21]。
建议推荐采用泛基因型DAAs 方案治疗所有HCV RNA 阳性患者[22]。但应注意,泛基因型方案对于有些基因型(如基因3b 型)特别是伴有肝硬化者,疗效仍不够理想;对于失代偿期肝硬化者不宜应用含有蛋白酶抑制剂的方案;对于ESRD 者,应慎用含有SOF 的方案。
执笔作者:李钢(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第八医学中心);药晨(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第八医学中心)主审专家:石炳毅(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第八医学中心);孙丽莹(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友谊医院)审稿专家:敖建华(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第一医学中心);蔡明(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第八医学中心);陈刚(华中科技大学附属同济医院); 陈正(广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陈静瑜 (无锡市人民医院);陈忠华(华中科技大学附属同济医院);丰贵文(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付绍杰(南方医科大学南方医院);傅耀文(吉林大学第一医院);宫念樵(华中科技大学附属同济医院);郭晖(华中科技大学附属同济医院);黄洁(中国医学科学院阜外医院);黄赤兵(陆军军医大学新桥医院);霍枫(中国人民解放军南部战区总医院);鞠卫强(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巨春蓉(广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李钢(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第八医学中心);李宁(山西省第二人民医院);李新长(江西省人民医院);林涛(四川大学华西医院);刘龙(中国人民解放军北部战区总医院);马麟麟(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友谊医院);门同义(山东大学附属千佛山医院);明长生 (华中科技大学附属同济医院);彭龙开(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齐海智(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 曲青山(郑州人民医院);石炳毅(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第八医学中心);眭维国(中国人民解放军联勤保障部队第九二四医院);孙丽莹(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友谊医院);孙启全(中山大学附属第三医院);孙煦勇(中国人民解放军联勤保障部队第九二三医院);田普训(西安交通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王钢(吉林大学第一医院);王莉 (四川大学华西医院);王毅(南华大学附属第二医院);王洪伟(山东大学第二医院);王彦峰(武汉大学中南医院);王长希(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吴建永(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武小桐(山西省第二人民医院);薛武军(西安交通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张伟杰(华中科技大学附属同济医院);药晨(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第八医学中心);张小东(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朝阳医院);赵明(南方医科大学珠江医院);郑瑾(西安交通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周江桥(武汉大学人民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