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外膜肺氧合治疗儿童肝移植术后重度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1 例
2020-12-08高思楠王卫利刘懿禾天津市第一中心医院器官移植中心移植监护室天津300192
高思楠,王卫利,刘懿禾(天津市第一中心医院器官移植中心移植监护室, 天津 300192)
儿童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pediatric acute respiratory distress syndrome, PARDS)是重症监护病房的常见疾病,总体病死率高达25%[1],重度者病死率更高。肝移植术后患儿由于受到免疫抑制,发生机会性感染的风险很高(细菌、真菌、病毒和寄生虫),属于PARDS 的高危人群[2]。对于重度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患儿,保护性肺通气难以满足机体氧需求,而高压高氧等高呼吸机条件增加肺损伤和肺纤维化风险[3]。ECMO 技术可以暂时替代心肺功能,保证组织氧供,同时让病变心肺得到休息,为疾病恢复赢得时间。ECMO 技术作为重度PARDS 一项辅助治疗措施,其有效性已经被广泛认可[3-4]。现将本院采用 ECMO 成功救治的1 例儿童肝移植术后重度呼吸窘迫综合征的病例报告如下。
1 临床资料
患儿,女性,既往胆管闭锁病史,于外院行Kasai 手术。入本院行肝移植术前评估,并接受原位肝移植术,手术时年龄7 个月,体重7.4 kg。术后给予美罗培南预防感染,他克莫司抗排斥反应及保肝等治疗,患儿移植肝功能逐渐恢复,一般情况稳定。术后第5 天患儿出现高热伴咳嗽、气促,胸部CT 提示左肺及右肺上叶多发斑片及实变影,给予鼻导管吸氧,先后给予美罗培南、利奈唑胺、阿奇霉素抗感染治疗,患儿症状无缓解,持续高热伴气促、氧饱和度下降,于术后11 d 转入重症监护病房。转入时查体:体温为38.6℃,脉搏为191 次/分,呼吸为64 次/分,血压为131/88 mmHg (1 mmHg =0.133 kPa),血氧饱和度(oxyhemoglobin saturation,SpO2)为94%。给予经鼻高流量吸氧,美罗培南、利奈唑胺抗感染治疗,阿奇霉素覆盖非典型病原体,同时给予化痰等对症治疗。术后14 d 患儿经鼻高流量吸氧下SPO2降至80%,予气管插管接呼吸机辅助通气,加用更昔洛韦联合奥司他韦抗病毒,小剂量甲泼尼龙抗炎。气管插管第6 天,患儿在机械通气FiO2为100%,PEEP 为10 cmH2O(1 cmH2O =0.098 kPa),PIP 为22 ~ 30 cmH2O 条件下,SPO2仍不稳定,多次复查血气提示失代偿性呼吸性酸中毒,OSI 为27.5,行体外膜肺氧合(extracorporeal membrane oxygenation,ECMO)治疗,采用静脉-动脉(V-A)模式。本研究经天津市第一中心医院临床科研项目伦理委员会审批同意(2020N041KY)。
2 ECMO 运行期间的管理策略
2.1 血管通路建立:插管选择右侧颈部血管,经颈内静脉、颈总动脉分别插入静、动脉插管。静脉插管末端置入右心房中部,动脉插管末端位于升主动脉及颈总动脉分叉口,插管以后胸部CR 确定位置。
2.2 呼吸管理:插管成功后,将ECMO 管路与患儿动静脉插管连接,初始转速约3 000 r/min,维持血流量为80 ~100 ml/(kg·min),气血比为1 ~1.2 ∶1,FiO2为100%,转流成功后,患儿一般情况明显改善,逐渐下调呼吸机参数(潮气量 为4 ~6 ml/kg,呼 吸 频 率 为20 次/ 分,FiO2为40 ~50%,PEEP 为5 cmH2O),气道峰压低于 30 cmH2O,维持SPO2为94%~100%。持续镇静镇痛,每日间断俯卧位通气。气道吸入病原微生物基因测序检查查出呼吸道合胞病毒,调整抗感染方案予治疗原发肺感染。经多次复查床旁胸片提示双肺斑片影范围、密度较前减小,同时逐渐下调ECMO 参数,同时提高呼吸机参数设置,评价脱离ECMO 条件。ECMO 支持第11 天,呼吸机调整为完全支持状态,FiO2为60%,PEEP 为5 cmH2O,潮气量为8 ml/kg,观察2 h,患儿SPO2可稳定于95%以上,心率、血压较前无明显变化,复查血气提示PCO2正常,即拔除动静脉导管并接扎,停止ECMO 支持,ECMO 治疗时间为269 h。继续呼吸机辅助通气治疗并逐渐下调呼吸机参数,复查床旁胸片提示双肺斑片影范围较前减小,撤离ECMO后 第6 天 呼 吸 机 参 数FiO2降 至40%,PEEP 为 3 cmH2O,潮气量8 ml/kg,拔出气管内插管予经鼻高流量吸氧,有创机械通气时间共计545 h。2 d 后患儿转至普通病房,最终好转出院,重症监护病房停留时间为29 d。患儿治疗期间CT 变化见图1。
2.3 凝血功能监测与管理 肝素钠持续泵注抗凝,每6 h 监测激活全血凝固时间(activated clotting time,ACT),每12 h 监测凝血酶原时间(prothrombin time,PT)、 国 际 标 准 化 比 值(international normalized ratio,INR)、活化部分凝血活酶时间(activated partial thromboplastin time,APTT)、 纤维蛋白原、D-二聚体。维持ACT 在160 ~220 s,APPT 延长至正常值1.5 ~2 倍,且切口无明显渗血为标准。治疗过程中患儿出现黑便及肝移植断面血肿,予禁食、抑酸保护胃黏膜、减低肝素钠剂量、输注红细胞等处理后,大便颜色转黄、复查超声肝周血肿较前吸收。整个ECMO 运行期间性能良好,未更换管路及膜肺。
2.4 液体管理:开始ECMO 支持后,在维持足够循环灌注和ECMO 流量的前提下,采用“量出为入”的原则,通过限制液体入量及使用利尿剂,保证每天5%左右负平衡或零平衡。
2.5 营养管理:待内环境稳定后开始经鼻胃管肠内营养,辅以静脉营养支持,肠内外营养提供热量总量逐渐增至80 kcal/(kg·d)。
3 讨 论
3.1 儿童肝移植术后PARDS 的病因及危险因素:作为一种临床综合征,PARDS 的病因及机制复杂,对于移植术后免疫抑制人群,一般首先考虑机会性感染,常见的为病毒、卡氏肺孢子菌、非典型病原体等[5]。该患儿早期相关病原学检查未发现明确病原体,后气道吸物病原微生物测序检查提示呼吸道合胞病毒。呼吸道合胞病毒(respiratory syncytial virus,RSV) 是一种单股负链 RNA 病毒,可分为 A 群和 B 群,是导致呼吸道感染最常见的病原体[6],当患儿合并有免疫力缺陷时,常表现为重症肺炎,可并发呼吸衰竭、心力衰竭、中毒性脑病及多脏器功能衰竭[7]。
随着ARDS 的诊断标准/定义的不断变化及机械通气和ICU 综合救治策略的进步,成人原位肝移植后ARDS 的发生率为在逐渐下降,最新研究报道发生率为2%~5%[8-9]。根据最新共识[4]推荐对有创通气的患儿优先选择OI 和OSI 来对疾病严重程度分级并定义PARDS,此患儿OSI 27.5 属重度PARDS。尽管对于重度PARDS 的治疗近几年取得了一些进步,但对于肝移植后的患儿,病情可能更加复杂,治疗上涉及感染、免疫、排斥反应等特殊矛盾,需要权衡利弊。
3.2 ECMO 适应证与介入时机:ECMO 是一种终极呼吸支持手段,可提供部分或完全的呼吸支持从而降低机械通气条件,彻底达到肺休息策略[10]。 国际体外生命支持组织(Extracorporeal Life Support Organization,ELSO)2016 年度报告非手术/创伤性PARDS ECMO 辅助存活率为54%[11],国内相关研究存活比例可以达到76.9%[3]。该技术已成为重症医学科重要的体外心肺支持措施,已广泛应用于儿童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12],是重度PARDS在肺保护通气策略失败时,首选的挽救性救治措 施[13]。已有文献报道ECMO 可以挽救肝移植术后心脏或肺衰竭儿童的生命[14-15]。国内ECMO 技术开展较晚,尚处于起步阶段,最近10 年该技术在儿童重症医学领域得到了蓬勃发展[16]。有研究显示,在患儿应用常规治疗无效后,应用 ECMO 治疗后可改善全身组织氧供,降低 OI 值、PaCO2,增加P/F 比值、PaO2,同时呼吸机参数可相应降低,减少气压伤和高浓度氧对肺的损伤[10]。
国际ELSO 组织提出了儿科ECMO 呼吸支持的适应证[17-18]:① 严重呼吸衰竭伴氧合指 数(P/F)<60 ~80mmHg;② 严重低氧血症经常规机械通气及其他抢救措施无效;③ 平均气道压高或出现气漏并发症;④ Ⅱ型呼吸衰竭:强通气下仍严重呼吸性酸中毒(pH <7.1);⑤ 慢性肺病终末期(支气管肺发育不良、肺气肿、 囊性纤维病等)等待肺移植;该患儿符合此适应证,可以启动ECMO。
3.3 ECMO 期间管理策略:本例患儿之所以选择V-A 模式是受患儿年龄、体重及插管的限制。ECMO 上机后应积极维持患儿氧合及循环并监测、预防和控制并发症,同时,应通过肺内外措施促进肺组织修复及肺功能恢复。ECMO 最常见的并发症是出血,这在很大程度上与静脉持续使用肝素有关,血小板减少以及凝血因子消耗等也是出血的原 因[19]。因此,精准地抗凝管理尤为重要。本例患儿在ECMO 期间也采取静脉持续泵注肝素的方式抗凝,治疗过程中虽出现消化道出血及腹腔内血肿但经对症处理后均好转,整个ECMO 支持期间无威胁生命的严重并发症出现,且系统运行良好。
总之,通过这个病例,我们证明了ECMO 治疗PARDS 的可行性,同时对于PARDS 的治疗涉及重症医学的方方面面,值得每位临床医生去进一步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