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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奏与色彩的交响
——李立新中国画的艺术逻辑和现代感

2020-12-05樊波

关键词:画作中国画逻辑

樊波

乍一见到李立新的画作——在我的直感中,与其人有点对不上频道的感觉,这是因为一方面很长一个时期,他的画作并没有过多披露于世为众人所晓,另一方面,李立新更多以纯粹的学者身份出现,他儒雅文气的风度且话语中天然带有的吴调,与他极富现代感的绘画实在是难以对上号。所以当年我一看他的作品时,在赞叹之余顿然又生出一份惊讶似乎是很自然的。立新在设计史论上突出的学术建树似乎无须我多言的,而他的名字(立新)用于形容和概括他的绘画基本特征乃是恰如其分的。中国虽有十分古老的设计理念和传统,但作为一门规范的新型学科确立却与西方关系密切。在我与立新的几次交谈中,得知他对中国文化逻辑和设计传统的推崇和认同,但奇诡的是,看他的画作似乎很难发现与中国传统绘画表面形态的关联,虽然他的作品大都为中国画,且画面也呈现出特有的中国风调和境界,但与中国画固有传统的距离是很明显的。很显然,这与他从设计艺术汲取审美因素有极大的关联,或者说与他从西方现代艺术中加以借鉴是不无关系的。

立新笔下的题材是新的,是他对现代生活场景——尤其是现代建筑的艺术写照,尽管有不少作品依然着眼于江海山川,但整个画面感却仍然是新的、现代的。由于将现代建筑纳入视野并作为绘画的主体形象,所以立新的艺术手法也给人新颖之感,传统中国山水丘壑(包括人物和花鸟)大都呈现为曲线形态和参差意象,但立新的建筑景物笔墨建构则大都为直线形态和块面对比,并在这种直线和块面的建构中既能感受到鲜明的现实气息,又能流动着一种极具概括力的抽象意味,既能体察到一种因直线而造成的结构性,又似乎能够从中谛听到一种明快的音乐节奏感,立新大约完全不被中国画固有的水墨观念所束缚,什么“运墨而五色具”,什么“着色应以水墨为准则”,他全然抛在一边,而十分自然地采用从物象中获得的鲜明的丰富的色感——正如宗白华先生所言,遵循着人类视觉所赋予的原本天真的色彩美妙感觉,忠实于这一感觉所带来的审美愉悦,将之淋漓尽致地呈现出来,这才是绘画应有的原始使命,所以立新的画作如同现代交响曲,它是画,又是诗,更是乐。是现代的画,抽象的诗,亦是通向色彩的乐。

立新作品之新显然在于他主动放弃了中国画诸多程式和表现语言,转而自觉采用西方油画的艺术手法,这一中西融合在他的作品中却是那样自然妥帖,顺理成章,没有分毫的勉强。上世纪初以来,中西绘画两者关系一直是中国画和理论家探讨和纠结的一个问题,坚持中西融合从而赋予中国画以新的艺术生命(这其间也有不同主张),这一派的艺术实践作出的审美贡献是不言而喻的;而主张以中国艺术为本体自然进行推陈出新也是一派的见解,所获得的成就也是有目共睹。应当说,人类艺术相互借鉴本不是个问题,否则艺术就成为一种无法交流的孤绝存在了。但问题在于,这种交流和借鉴不能趋于同化和虚无化,从而取消艺术应有的多样化和多元化之本性。试图以西方艺术取代或消解中国艺术的特有属性,试图以西方艺术发展逻辑来代替中国的艺术发展逻辑,试图证明西方文化艺术才真正代表一种人类普遍的审美取向,而将中国文化艺术只视为西方的边缘附庸——这种见解和情形今天还在不少人心中盘旋作祟。这里并不牵扯文化自信的问题,而是文化(包括艺术)本性问题,大自然的每一片叶子都不相同,整个世界也有多个不同人种,有什么理由要让艺术归化于单一的形态呢?

在我看来,立新采取的策略是,在形而上观念层面上坚持中国的,但在技法层面上乃不拘一格,亦中亦西,有不少作品乍一看原以为是油画,近而揽之,却是中国笔墨与色彩浑然而成。他的很多作品大都取材于中国本土物象,但近年来他的目光又投向了西方,希腊高耸的立柱,罗马的教堂,群山中坐落的层层叠叠的房舍和衬映着古堡倒影的河畔,一一为他纳入笔下,这使他的画作流露出一脉浓郁的域外风情。他还画了一批以向日葵为题材的作品,极具西方的表现意味,又充满了中国的写意情味,在前辈那里反复探讨的中西融合问题,在他这里似乎以举手之劳就顿然化解了,并且结晶了。他那如急箭一般的直线仿佛要穿透万物的核心,并裏挟着色彩的音响在画中以铿锵的节奏和鸣着……

有一次造访他的工作室,立新兴致勃勃地向我介绍他的收藏——居然都是中国古代的陈年旧物,而环绕在这些收藏品四周的则是他颇具现代感的画作,但并不觉得突兀和不协调,反倒是产生浑然一体的感觉,所以我细细思量——自从立新嘱我为他的画作撰文相评之际,就一直带着某种疑惑去观赏他的作品,他究竟如何在中西之间奇异地寻觅到这一微妙的平衡点?究竟如何运用彩墨绘出一片中国画的新境界?在他的作品中我似乎窥见到了林风眠的影子,赵无极的痕迹以及当代中国画家杜大恺的腔调,但这里仍然是李立新式的,是立新创立的新的审美世界。

我想说,立新的艺术追求所具有的中国文化气质是内在的,是浸透在骨子里的,而西方的表现手法如同美丽的外裳披露而显;他的画作笼罩着、弥漫出的氛围和意趣是中国式的,而貌似绚丽的色感是通过感悟自然而通向西方的;他的画作以足够艺术容量包容了西方因素,但依然彰显了中国艺术的审美逻辑和精神,却并没有因吸收西方因素而造成逻辑的颠倒;我们当然也可以诚心诚意地学习西方艺术,但是坚决地、毫不犹豫地追求中国艺术的基本品格,坚决地、理所当然地贯彻中国艺术发展的内在逻辑路径,应是一种不该被轻忽或自贱的审美追求。

一个时期以来,人们对这一问题的认识是模糊的,摇摆不定的,流于口号的。而李立新的绘画和艺术追求可以重新唤起人们对于这一问题的再度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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