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经济周期性波动特征及影响因素分析
2020-11-30周明月
摘 要:经济波动特征是宏观经济监测预测的主要内容,也是进行宏观政策制定的重要依据。改革开放以来,江苏经济分为六个周期且呈现“峰位降低、谷位抬升、波幅减小”新态势。经济周期波动是内在传导机制和外在冲击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据此,运用计量分析方法,从供需两侧深入剖析江苏经济波动的影响因素。结果显示,产业结构持续优化升级对平抑江苏经济波动发挥了重要作用,投资和净出口扩张有助于短期内经济的快速回升,而消费对经济波动有一定的熨平作用。根据研究结论,进一步从加强经济监测预警体系建设、完善现代化产业体系、长期扩内需短期扩投资以及关注产业链安全等方面,有针对性地为促进江苏经济高质量发展提出相应的政策建议。
关键词:经济波动 周期 HP滤波 脉冲响应
一、江苏经济波动概况
(一)经济周期的划分方法和原理
经济周期是国民经济扩张与收缩,波峰与波谷不断交替的过程,一般包含繁荣、衰退、萧条和复苏四个阶段。在划分江苏经济周期的标准选择上,采用HP滤波分离周期成分,并在此基础上结合“谷-谷”法进行周期性划分。其中,HP滤波法的原理是将经济增长的时间序列分解为长期增长趋势和短期波动两种不同频率的成分,具体方法如下:设经济增长的时间序列Yt包含趋势成分(YTt)和波动成分(Yct),即Yt=YTt+Yct。则YTt便是求解min∑Tt=1(Yt-YTt)2+λcLYTt2。其中,cL=L-1-1-(1-L),代入求解式简化,则HP滤波法就是求解下列损失函数最小化的解min∑Tt=1(Yt-YTt)2+λ∑Tt=1YTt+1-YTt-YTt-YTt-12。式中,λ是对趋势光滑程度和对原始数据拟合程度的一个权衡参数,λ取值越高则长期趋势序列越平滑,对于年度数据,λ一般取值为100。根据HP滤波法,经济周期便可以视为经济系统对某一种缓慢变动路径的一种偏离,该路径在长期内表现出稳定增长态势,可以视为长期趋势。
(二)江苏经济的周期性划分
运用HP滤波法将1977年以来江苏实际GDP增长率分解为趋势成分和周期成分(图1),可以看出波谷为1980年、1986年、1989年、1999年和2008年;波峰为1978年、1985年、1988年、1992年、2007年和2010年。根据波峰波谷的识别结果,结合“谷-谷”法,可以将改革开放以来江苏经济发展历程划分为六个周期。
第一个周期1977—1980年,历时4年,谷峰偏离19.8个百分点。这一时期,在政策性因素的影响下,江苏经济波动幅度较大,1976年GDP增速仅为1.0%,是改革开放前的最后一个谷点,1977年经济开始逐步复苏达到6.3%。国家把经济建设摆在首要位置,江苏1978年延续1977年的增长势头,达到该周期的增长峰值24.6%。1979年为抑制经济过热,国家出台调控政策,经济增速随之回落,1980年达到谷底。当然,1980年的谷底增速偏离趋势线较远(图1),该时期的经济增速并不完全是经济本身运行规律的体现,主要受国家强制性宏观政策调控的影响。
第二个周期1981—1986年,历时6年,谷峰偏离6.9个百分点。这一时期属于长扩张型,4年上行,2年下行。1981年开始,江苏经济开始复苏,1983年与趋势线基本持平,1985年达到波峰,为17.3%,但其峰值远未达到第一周期和第三周期的高度,便迅速下降到趋势线以下。这说明经济增长并没有完成本轮上升,而是被迫直接下降到趋势线以下,此轮经济周期并不完整。原因是通货膨胀的影响,1985年CPI同比大幅上涨9.5%,“六五”期间固定资产投资规模较改革开放初期也迅速扩大。为防止经济过热,“七五”初期严控财政支出,控制消费基金过度增长,1986年经济增速迅速下降到10.4%。
第三个周期1987—1989年,历时3年,谷峰偏离17.1个百分点。这一时期波长较短但波动幅度较大,1987年经济回升至13.4%,1988年延续增长势头达到本轮周期的峰值19.6%,1989年又大幅下降至2.5%,降幅达17.1个百分点。这一时期社会生产供不应求,1988年出现了抢购风潮,物价上涨过快,经历了较为明显的通货膨胀,1988年和1989年江苏居民消费价格指数分别为121.9和117.1。为此政府积极整顿经济环境和经济秩序,采取压缩固定资产投资规模、增加有效供给等系列宏观调控政策,1989年江苏经济实现硬着陆。
第四个周期1990—1999年,历时10年,谷峰偏离15.5个百分点。这一时期可以分为“3+4+3”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为1990年至1992年的经济回升冲顶时期。1990年,江苏经济在经历低谷后开始回升,在南巡讲话和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改革目標的影响下,江苏改革开放进程加快,1992年经济增速迅速提升至25.6%,成为自改革开放以来最为强劲的一次经济扩张。第二阶段为1993年至1996年的经济软着陆时期。针对经济过热的情况,政府强化适度从紧的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的执行,避免以往周期中的大起大落,1996年经济增速回归到趋势线附近,实现软着陆。第三阶段为1997年至1999年的亚洲金融危机冲击阶段。受亚洲金融危机和市场需求疲软的影响,经济开始下滑,但由于经济整体处于经济周期上行阶段,叠加积极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的拉动,这三年经济增长虽然偏离趋势线但并未出现大幅回落的现象。
第五个周期2000—2008年,历时9年,谷峰偏离4.7个百分点。此轮周期,江苏经济整体处于高速增长阶段,2000年江苏积极扩大内需,推进体制机制创新和科技创新,经济开始回升至10.6%。2001年世界经济明显放缓,外部需求趋弱,江苏经济增速小幅回落至10.2%,达到本轮周期最低点。2002年开始江苏经济整体继续保持上升态势,大部分年份位于趋势线上方,并于2007年增速达到14.9%,2008年受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对外贸易受损,进出口额增速放缓,经济增速开始回落,偏离趋势线,降至12.7%。
第六个周期2009年至今。为应对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我国实施积极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货币政策相结合的宏观调控政策,于2008年11月推出进一步扩大内需、促进经济平稳较快增长的十项措施,到2010年底约投资4万亿,这一短期强刺激政策稳定了经济和市场,2010年江苏经济增速回升至12.7%。“十二五”以来,江苏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加强创新型省份建设,经济转型升级效果明显,经济波动曲线逐渐平缓,经济平稳性增强,进入经济新常态。
二、江苏经济波动的主要特征
纵观改革开放以来经济周期波动概况图,江苏经济波动动态特征明显,整体呈现“波峰下降、波谷抬升、波幅减小、波长拉大”的变动趋势。
一是波长拉大,波幅趋缓,经济稳定性增强。改革开放以来,江苏经济周期波动波长拉大趋势明显。90年代前,江苏周期年数处于3-6年之间,而90年代以后的第四个周期和第五个周期,长度为10年左右,目前正在经历的第六个周期预期,长度将超过10年。波动幅度上看,经济经历前三轮周期的硬着陆后,在第四个周期开始实现了软着陆,且在宏观调控下,波峰下降,波谷抬升,两者向趋势线靠拢,波动幅度收窄,经济增长的稳定性显著提升。
二是波谷正增长,总体呈高位,经济韧性大。改革开放以后,江苏经济周期波动都属于增长型周期,即波谷年份经济增长率仍大于零,GDP绝对量并未出现下降,只是增长速度放缓。在前五轮完整的周期中,江苏波谷的平均谷值为8.1%,都为正增长,各个周期GDP平均增速均处于高速增长区间;当前正在经历的第六轮周期波动整体趋于收敛,加上经济结构的不断优化,江苏经济增长抗收缩能力在不断增强,经济发展的韧性较大。
三是“拖平长尾”态势明显,当前经济进入新常态。第六个经济周期已过去十年尚未完全结束,且从当前周期江苏经济增长趋势看,GDP“短上行、长下行”的结构性下移特征明显。2011年至2019年江苏已连续9年GDP增速放缓未出现谷底,经济增速温和向中高速换挡,2014年以后周期波动曲线与长期趋势重叠,经济波幅趋于微波化,江苏当前经济周期不同于以往,正表现出新的长期态势和波动特征。
四是外生突发事件并未改变经济波动整体态势。从去除趋势项的江苏经济周期序列看,面对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2003年“非典”疫情、2008年世界金融危机和2010年欧债危机这几次的外部冲击,江苏经济并未出现大幅偏离趋势线情况。这说明在面临突发事件,江苏经济内生性抗冲击能力较强。需要看到,此次新冠肺炎疫情对江苏经济的影响明显不同于以往,主要冲击实体经济领域,一季度经济增速已经出现负增长,预计2020年将成为江苏经济波动周期中统计学意义上的一个异质点。
三、江苏经济波动的影响因素分析
经济周期波动是内在传导机制和外在冲击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内在传导机制是经济体系的结构和内生变量参数决定经济波动的周期性,而外生冲击因素主要是指系统外在的能够导致经济运行偏离正常轨道的力量。外在冲击需要通过经济体系内部传导机制才能使经济波动的内在波动发生偏离,因而在探讨江苏经济波动的成因时,具体着重分析产业结构变动以及消费、投资、净出口对江苏产业波动的影响。
(一)产业结构变动与江苏经济波动的关系分析
改革开放以来,面对产业结构水平与经济发展目标之间的矛盾,江苏积极转变经济增长方式,持续优化产业结构,产业结构由“二一三”过渡为“二三一”,再到当前第三产业占比最高的“三二一”产业格局。产业结构持续优化升级,对平抑江苏经济波动发挥了重要作用,有力促进江苏经济整体稳定健康发展。
一是产业结构变动决定一定时期内经济周期波动的基本走向。通过HP滤波法分离出三次产业的长期趋势后,发现三次产业与GDP波动都呈现出变动幅度明显缩小,高峰低谷趋于平缓的收敛趋势。1977年至1989年江苏处于“二一三”产业结构阶段,江苏GDP增速波动标准差为5.3;1990至2014“二三一”阶段降至4.4;随着产业结构优化升级,2015至今江苏产业结构已经进入“三二一”阶段,江苏经济波幅也随之进一步收窄,标准差降至0.9。
二是第二产业增长波动是引起江苏经济波动的重要因素。第二产业增加值一直在江苏经济中占据主导地位(图2),在波动周期上,第二产业增速波动与GDP增速波动呈现出高度同期相关性;在波动幅度上,第二产业波动幅度明显要高于GDP波动幅度,总体上在波峰年份更高,波谷年份更低,第二产业波动必然会带来宏观经济更大幅度的波动;波动趋势上,第二产业波动变动收窄明显,2014至2017年第二产业波动标准差为1.0,较1977年至1989年降低了9.6,收窄幅度远大于第一产业和第三产业。因此,第二产业波动与宏观经济波动之间存在显著的内在联系,第二产业波动是引起经济扩张和收缩的主要推动力量。
三是第三产业波动对经济波动发挥了较强的稳定作用。根据三大产业拉动GDP增长率的趋势图(图3),可以大致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1989年之前,第二产业对经济增长的拉动力居于三大产业之首,其次为第一产业,而第三产业拉动率最低。这一阶段也正好对应改革开放以后江苏经济波动的前三个周期,说明这三个周期江苏经济波动受第二产业和第一产业的影响较大。第二阶段是1989年至2014年,第二产业对经济增长的拉动力依然居于首位,但第三产业对经济增长的拉动超越第一产业,位居第二。第三阶段是2014年以后,此时江苏经济已经进入新常态,第三产业对经济增长的拉动超越第二产业,成为拉动经济增长最主要的产业,这一阶段江苏经济波动趋于微波化,第三产业比重的提升、江苏产业结构的持续优化升级,对促进经济平稳发展具有重要作用。
(二)需求侧因素对江苏经济波动的影响分析
社会总需求包括消费需求、投资需求和净出口,这三者之和就是支出法国内生产总值,也被称为拉动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在经济周期波动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对GDP增长率以及需求侧因素去除趋势成分,提取周期成分数据来衡量经济周期波动,经检验周期波动序列平稳。VAR模型可以考察多个变量之间的动态互动关系,因而建立基于VAR模型的脉冲響应函数方法来具体考察消费、投资、净出口对经济波动的动态影响。
1. VAR模型的建立。本文建立的宏观经济周期波动的VAR模型为式(1):
其中,Yt是由VAR模型中4个内生变量组成的向量,即Yt=(HGDPt、HXFt、HTZt、HJCKt),HGDPt、HXFt、HTZt、HJCKt分别为GDP、消费、投资、净出口的实际周期波动项;p表示内生变量滞后阶数,本文p值根据AIC和SC值最小准则确定滞后阶数,确定p值为3。整个VAR模型平稳与否需要根据整个系统的平稳性条件,即计算特征根多项式的值,本文建立的滞后3期的VAR模型的特征根的倒数模全部小于1,该VAR模型平稳(图4)。
2.脉冲响应。以VAR模型为基础的脉冲响应分析,能够反映VAR系统的内生变量之间的相互影响的动态规律。图5给出了GIRF函数得到的经济波动对各构成变量的冲击响应轨迹,可以看出,在当期江苏经济波动受到自身1个百分点的正向冲击后,自身在第一期就会产生反应,然后逐步下降。
当消费波动出现1个百分点的正向冲击,即消费相对于其趋势出现1%的扩张后,前两期并未对经济波动产生明显的冲击,从第三期开始产生正向的作用,产出开始随之出现扩张,且扩张持续时间较长,持续到第七期,在第八期开始转为负向影响。从整体冲击反应过程看,受消费“齿轮效应”影响,消费扩张短期内并不会引起经济波动,但中期有助于促进江苏经济增长,长期看消费对经济波动有一定的熨平作用。
当投资波动出现1个百分点的正向冲击后,当期经济波动并未受到明显的冲击,但在第二期就开始出现正向反应,且正向冲击持续到第四期后转负,并在第八期开始又转为正向影响。可见,在乘数效应下,投资对经济波动的影响在短期内较为明显,投资扩张有助于短期内经济的快速回升,但正向影响持续时间较短,也容易加大经济波动幅度,因而强投资刺激并不适宜作为长期政策取向。
当净出口出现1个百分点的正向冲击后,表现出较强的周期波动性。当期净出口一个标准信息冲击后,并未对经济产生明显的影响,在第二期促进经济迅速扩张,并在第三期达到最大后又迅速回落并持续产生波动。从净出口的脉冲响应轨迹可以看出,江苏作为外向型省份,经济波动受外贸影响较大,短期净出口扩张会迅速提振经济,但中期又迅速回落并上下震荡,可见净出口波动并不利于江苏经济的稳定增长。
四、启示与建议
一是加强经济监测和预警体系建设,提高调控效率。经济政策的调整会对经济周期产生冲击效应,改善经济周期表现出的负面效应,但经济政策的调整方向主要还是源于经济周期的变化,因此正确的经济预测,准确的拐点确定以及合理的周期性划分,对宏观调控政策的制定具有重要的意义。在当前高质量发展阶段,江苏经济呈现出新的发展特征,要积极完善经济波动的监测预警体系,做好宏观经济指标的监测预警预测工作,及时根据江苏经济运行状态调整经济政策方向,保障经济稳定高质发展。
二是完善现代化产业体系,推进产业持续迈向中高端。培育壮大高技术产业和战略性新兴产业,发挥先导产业在经济发展中的引领性、带动性作用;创新发展先进制造业和现代服务业,借助其产业关联度高的优势,全面提升江苏整体产业链的竞争力;着力发展新业态培育新动能,在新冠肺炎疫情冲击背景下,大力发展分享经济、创意经济、智造经济等新产业新技术新业态,加快推动新旧动能快速转化和产业升级的步伐,形成经济发展新引擎新动力。
三是坚定实施扩大内需战略,激发居民消费潜力。消费是经济增长的第一拉动力,积极释放消费潜力,增强消费对经济发展的基础性作用有助于带动经济转型升级,更有利于促进疫情当下江苏经济的平稳健康发展。一方面要调动居民消费积极性。稳步提高居民可支配收入,不断优化健康安全消费环境,有针对性地实施价格补贴、以旧换新、增加限購指标等消费政策,提高居民消费能力和消费意愿。另一方面要满足和培育居民新的消费需求。积极顺应居民消费升级趋势,提高市场上高品质产品和服务供给比例,鼓励企业通过创新产品和服务模式引导消费需求并形成新增长点。
四是着力扩大有效投资,提振短期经济。投资乘数效应大,对经济拉动作用显著,积极扩大有效投资。一方面要协调推进传统基建项目和“新基建”项目建设,加快重大工程、重大项目、关键领域建设进度,加大信息基础设施、融合基础设施、创新基础设施等新型基础设施建设投资力度。另一方面要积极优化投资结构。持续完善投资环境,提升投资服务质量,激发民间投资的积极性,鼓励外资项目在江苏落地投产。
五是关注产业链安全,降低外部冲击影响。江苏是外向型经济省份,外贸是影响江苏经济波动的重要因素,当前江苏产业链属于两端在外,易受外部环境冲击的影响,提升产业链安全度对提高江苏经济的稳定性至关重要。短期内,要提高产业链现代化水平并积极向价值链高端攀升,占据全球产业链中更加有利的位置,健全全球产业链的合作体系,形成多层次、多渠道供应链安全体系;长期上,要顺应全球供应链本地化趋势,鼓励江苏制造业企业提高原始创新能力,摆脱对国外供应链的过度依赖,深度融入全球创新网络,成为全球创新网络的重要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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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月,江苏省战略与发展研究中心,宏观经济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