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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陶林

2020-11-28张新贵

西部散文选刊 2020年10期
关键词:猪油县城黑板

张新贵

1979年秋天,我如愿以偿地坐进了陶林小学的教室,成了一名自豪的小学生。当时县城下派的政协委员王光华老师就任小学校长。他个头不高,面目清瘦,鼻梁上架着一副近视眼镜。他每天正常都要往来于我家西边的一条南北路,因为这条路通向陶林的北大街。大街上十分繁华:有水产、供销社、信用社、米厂、粮库等等,更主要的是这里沿街设有一条边的菜市场,逢年过节,大街经常拥挤得水泄不通。头顶菜篮,相互紧挨着挪步,我亲身体验过。

之前,我常常尾随王校长的背影,毫无顾忌地大喊:“王校长,我什么时候能上学啊?”我渴望上学,那时候,没有幼儿园可上。

父亲参军当了6年的义务兵,退伍还乡后,自钻自研,做起了裁缝。店面就在北大街上。邻近几个庄子的乡亲,想添置新衣,都要往父亲的店里跑。特别是谁家增添了子孙,腋窝里总要夹上一块子孙布,喜滋滋地说,帮小鬼做身“和尚夫”。

学校教室的木质窗户,似乎从来就没有保持过完好的玻璃。冬天,刺骨的寒风,呼啸声中混着泥灰,沙沙地扑打在脸上,有时还迷糊双眼。老师号召,谁家有塑料皮的可以带来,我回家找三伯。三伯是家里的种田能手,还是农技员呢。他帮我精选细挑,找到了符合尺寸的塑料皮,高兴坏了的大个子同学,都争着用图钉把塑料皮往窗户上掴。透光、挡雨、又挡风。

教室里的黑板擦不是走形了,就是不见了。无可奈何的老师,只好用废旧的报纸,揉成团,在黑板上擦来擦去,时不时发出吱吱的声音。那时候的黑板是一块水泥墙,上面刷一层黑漆,用不了多久就褪色了。我从爸爸给人做蚊帐时用剩下的边角料里,挑出稍微像样一点的白沙布,自己动手缝制成一个个小沙包,带到教室,擦在黑板上,静巧巧、软绵绵,黑板擦得好干净啊。

王校长出差苏州,回到学校,写了几张纸的诗歌,用蜡纸油印出来,供老师们分享。我觉得王校长能写诗,是个大诗人,非常羡慕,从此心里便埋下了诗歌的种子。

1988年中考录取面试,我兴高采烈地坐上通往县城的公共汽车,一个小时就抵达了。以往难得去一趟县城走亲戚,要走宝射河坐几个小时的轮船。最难忘轮船上的猪油下面条。小时候吃面,不像现在有许多食材可以做汤,煮面。那时就是酱油面,放些味精,没有麻油、没有胡椒粉。冬天要过年的时候,才会熬一些猪油。轮船上,夏天下面条都用猪油,漂在碗面上,一圈一圈金光闪闪的,特别香。

在陶林的夏天,我们差不多大的孩子,都会在水产码头钓鱼,鱼钩朝河里一放,就是一条盘皮鱼,中午就是一顿中饭。左邻右舍的大妈喜欢端碗,看见谁家又煮鱼了,就伸碗要鱼卤,说是回家给猫泡饭吃。

下午,我们在街上摆个书摊子,一分钱一看。生意不景气的时候,我们还上门服务,把书摊子挪到米厂码头。那里每天都有跳箩筐的担工,他们挑累了,正好一边歇歇,一边看看小图书。我们一天挣上角把钱,买冰棍的钱就有了,在这一点上,我就庆幸自己是陶林人了,陶林是附近贾林、苗林、桑庄的集聚地。

冬天,陶林、苗林、贾林、桑庄,“三林一庄”的人,基本要来陶林的澡堂子洗澡。陶林的澡堂子,过去冬天公家开会,都会选择在上午,把人召集到澡堂子里。父亲是一名党员,在一次冬训班上,把一只新买的宝石花手表弄丢了,那是托人花八十块大洋从上海买的,所以心疼得要命。

我1988年到南京去上学时的长途车票才4.95元。那时候,我戴不起一块手表。至目前,也就没了戴表的习惯。

1992年,实行“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的包分配制度,我回到了家乡,被安排到县城一家国营企业,从事技术服务工作。有一门技术好啊,全县的各个乡村、田头,都留有过我的足迹。后来企业要改制,我下岗了,自谋职业。因为职业的关系,我经常回陶林。

陶林老家的门口向东,开辟了一条水泥路。许多陶林人都有轿车了,城上乡下的水泥路四通八达。生活条件越来越好,我把双亲接到县城居住。老父亲超过八十高龄,生活补助更高了,退伍军人补贴也能按时到帐,连乘坐公交都有优待。

如今,父母只要接到家乡电话,就像接到指令似的,也不顾自身体力,贸然回乡。听力不行、记性不好,丢三落四的,让他们单独出行,我们总不是那么放心。生我养我的父母真的老了,随我居住在县城近二十年了,距离老家不是很远的,可他們往返家乡的劲头还是那么情真意切。他们说,现在路好,交通方便,下雨下雪也不怕。

“谁不说俺家乡好”,“亲不亲,故乡人”,家乡陶林,衣胞之地,一千年不忘,一万年不舍。

——选自《中国乡村》2020年第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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