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伤经历大学生负性生活事件、生命意义感与心理健康的关系*

沈翔鹰

(湖州师范学院 工学院,浙江 湖州 313000)

一、文献回顾与问题提出

创伤(trauma)是指一个人亲身经历或目睹他人遭遇严重伤害、甚至是威胁生命的极度压力性事件[1]463。相关研究表明,大学生在成长过程中遭遇各类创伤性事件的概率较高,如李鸽等发现60%的农村青少年至少经历过1次创伤性事件[2]395-401；而且创伤性事件会对大学生行为和情绪造成显著而持久的影响,容易诱发心理与精神疾病,如研究发现创伤经历与青少年抑郁症状呈显著正相关[3]52-57、青少年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可以直接负向预测亲社会行为[4]112-119等,因此,关注创伤经历大学生的心理健康水平是做好高校心理工作的重要关注点。负性生活事件(negative life events)作为一种心理社会应激源,与心理健康水平呈显著负相关,会对个体心身健康造成较大的影响[5]229-238[6]728-733[7]1812-1821。而创伤经历大学生在面对负性生活事件时,容易产生不良情绪和焦虑、抑郁等心理问题。生命意义感(meaning in life)作为个体的一种积极心理品质,是个体对自我与世界之间的整体看法,包括认知和动机两个维度[8]80-93。研究表明,生命意义感对恐惧和焦虑感[9]848-853、心理创伤[10]1247-1263等消极心理状态具有缓解和修复功能,还有利于个体心理健康水平的提高[11]103-115。

目前,学者们针对创伤经历大学生负性生活事件、生命意义感、心理健康水平三者之间的关系进行了探索性研究,并取得了一定的研究成果。周永红考察了660名在读研究生童年创伤经历、应对方式和主观幸福感的关系,发现积极应对方式在童年创伤经历与主观幸福感之间发挥部分中介作用[12]509-513；王红彬的研究表明,心理韧性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缓冲或减少童年创伤经历对大学女生心理健康造成的不利影响[13]117-120；惠玲等探讨了生命意义感在大学生负性生活事件与心理危机脆弱性之间的作用机制,发现生命意义感具有部分中介作用[14]107-110。

综上所述,创伤经历大学生的心理健康水平已经引起国内学者的关注,但缺乏关于创伤经历大学生遭遇负性生活事件后心理健康水平的实证研究,尤其缺乏关于如何发挥生命意义感的作用进而提升创伤经历大学生心理健康水平内在机制的研究。因此,本研究将生命意义感作为中介变量,引入到负性生活事件和创伤经历大学生心理健康的关系讨论中,构建生命意义感在创伤经历大学生负性生活事件与心理健康水平之间的中介模型,以期为科学开展创伤经历大学生群体的心理工作提供参考与指导。

二、研究对象与方法

(一)研究对象

2019年9月,以浙江省某高校2019级大学生为研究对象,共随机发放问卷2 000份,回收有效问卷1 850份,有效率为92.50%。其中,创伤经历大学生问卷共440份,再从剩余普通大学生问卷中随机抽取440份作对照组。在创伤经历大学生中,男生152人(34.54%),女生288人(65.46%)；独生子女191人(43.40%)、非独生子女249人(56.60%)。依据《精神障碍分类与统计标准(第四版)》心理创伤的概念[1]463,本研究将“创伤经历大学生”定义为:在上大学之前,自身经历过被他人欺负,遭遇过性侵(未遂),经历过重要他人离开或去世,以及自杀未遂等类似重大创伤性事件之一的大学生。

(二)研究伦理及测评方法

研究者向所有被试介绍调查目的、意义与价值后,所有研究对象均在知情同意情况下填写问卷。所有被试采用电脑答题方式现场完成3份测验。

(三)研究工具

1.负性生活事件量表

采用刘贤臣等[15]35-36修订的“青少年自评生活事件量表”(ASLEC),共27个条目,包括人际关系、学习压力、受惩罚、丧失、健康适应、其他应激等6个维度,采用5点计分,得分越高,表明此负性生活事件的影响越大。量表Cronbach’s α系数为0.94。

2.生命意义感量表

采用王鑫强[16]764-767基于Steger的英文版修订而成的“生命意义感量表”(MLQ),共10个条目,分为存在意义感和寻求意义感2个维度,采用7级计分,得分越高,生命意义感越强。生命意义感总量表Cronbach’s α系数为0.89,两个分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分别为0.88和0.85。

3.心理健康量表

采用王征宇[17]68-70编制的“症状自评量表”(SCL-90),共90个条目,本研究选取包括躯体化、强迫、人际敏感、抑郁、焦虑、敌对、恐怖、偏执、精神病性等9个维度,采用5级计分,得分越高,心理健康水平越差。量表Cronbach’s α系数为0.97。

(四)统计分析

运用SPSS 20.0和Amos 24.0对数据进行统计处理,通过独立样本t检验、Pearson相关分析、建立结构方程模型进行中介效应分析,并运用Bootstrap方法检验中介作用及可信区间估计。

三、研究结果

(一)创伤经历大学生心理健康水平的基本情况

由表1可知,创伤经历大学生在负性生活事件、心理健康水平上显著高于普通大学生,而生命意义感上显著低于普通大学生。这说明较普通大学生而言,创伤经历大学生的心理健康水平更低,负性生活事件对其的冲击更大,而自身的生命意义感更低,这应引起高校心理工作者的高度重视。

(二)创伤经历大学生负性生活事件、生命意义感与心理健康之间的相关性

由表2可知,创伤经历大学生心理健康水平与生命意义感、存在意义感、寻求意义感均呈显著负相关,而与负性生活事件呈显著正相关；负性生活事件与生命意义感、存在意义感、寻求意义感均呈显著负相关。

表1 创伤经历大学生与普通大学生的t检验结果(n=440)

表2 创伤经历大学生负性生活事件、生命意义感、心理健康水平得分及相关分析(n=440)

(三)创伤经历大学生的负性生活事件、生命意义感与心理健康的结构方程模型及中介效应检验

首先,检验有创伤经历大学生的负性生活事件得分对心理健康水平的直接作用。结果表明,直接模型的数据拟合指标良好(χ2/df=3.24,RMESA=0.07,NFI=0.95,CFI=0.96,GFI=0.91,TLI=0.96),两者的通径系数具有统计学意义(β=0.33,p<0.001)。然后,以心理健康水平为因变量,负性生活事件为自变量,生命意义感总均分为中介变量,建立中介效应模型,其中,SCL-90的9个因子得分作为观测指标进入模型,ASLEC的6个因子得分作为观测指标进入模型。结构方程模型的拟合度分析结果显示,中介效应模型的数据拟合度良好(χ2/df=3.35,RMESA=0.07,NFI=0.94,CFI=0.96,GFI=0.91,TLI=0.95)。结构方程模型对中介效应模型的通径分析结果显示,ASLEC与生命意义感(β=-0.18,p<0.05)、ASLEC与心理健康水平(β=0.31,p<0.001)、生命意义,感与心理健康水平(β=-0.11,p<0.001)之间通径系数均具有统计学意义(图1)。

图1 创伤经历大学生负性生活事件、生命意义感与心理健康的结构方程模型

Bootstrap方法对中介效应的显著性检验结果显示,生命意义感的中介效应值为0.02(p<0.001),95%的置信区间为(0.00,0.05),说明生命意义感在创伤经历大学生的负性生活事件与心理健康水平之间的中介效应显著。在控制了生命意义感后,负性生活事件对心理健康的直接效应为0.40(p<0.001),95%的置信区间为(0.32,0.48),所以生命意义感在创伤经历大学生的负性生活事件与心理健康水平之间起部分中介作用,且中介效应量为0.02。

四、讨论

研究结果显示,创伤经历大学生的检出率为23.78%,且该群体比普通大学生的心理健康水平和生命意义感更低,而负性生活事件对其造成的影响程度更高,且均达到显著性水平(p<0.001)。本研究与国内其他研究结果保持一致[18]87-89[19]798-802,支持创伤经历大学生属于心理健康弱势群体的观点。即创伤经历大学生犹如“惊弓之鸟”,其对负性生活事件的应激反应更为强烈,更容易产生较低的生命意义感,进而直接影响其心理健康水平。特别是刚刚从封闭的中学生活过渡到相对开放的大学生活的大学新生极易产生心理不适应问题[20]82-86,而有创伤经历的大学新生就会更大可能地产生心理问题。因此,在高校日常心理工作中要加强对创伤经历大学生的心理关注,采用科学方法及时筛查创伤经历大学生群体,对他们展开必要的且有针对性的心理帮扶,进而夯实高校心理工作的基石。

研究结果也表明,负性生活事件与心理健康水平有显著正相关,且具有正向预测作用。即创伤经历大学生遭遇的负性生活事件越多,其心理健康水平越低。大量的研究表明,负性生活事件会给大学生带来不安、消极、焦虑等情绪情感体验,进而直接产生焦虑、抑郁[21]492-501[22]1906-1911等心理健康问题。同时,心理应激的过程模型也证明生活事件作为一种应激源,容易引发个体多种身心疾病[23]115-162。因此,创伤经历大学生比普通大学生具有心理更脆弱、更敏感的特点,减少负性生活事件、营造良好的教育氛围是提高创伤经历大学生心理健康水平的重要途径。

生命意义感在负性生活事件与心理健康之间起部分中介作用,提高创伤经历大学生的生命意义感可以降低负性生活事件对其心理健康水平的不良影响,即生命意义感对创伤经历大学生的心理健康水平起到重要的保护作用。生命意义感是个体维持和促进身心健康的重要因素,面对逆境的人可以通过寻求生命意义感来减少心理困扰[24]3-10。Steger等人的研究表明,生命意义感对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有负向预测作用,生命意义感越高的人,PTSD症状越少,感知到的生活积极变化越多[25]511-527。尼采认为“人唯有找到生存的理由,才能承受任何境遇”。这个理由就是人生的目标或生命存在的价值。因此,高校要积极引导创伤经历大学生以生命成长为人生目标,树立正确的生命观和价值观,激发自我的内在力量,不过度受困于当下的负性体验,以积极从容的心态直面当前的苦难与困境,甚至从苦难中寻求力量与意义,进而获得良好的心理健康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