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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敬梓笔下流淌的老南京烟火气

2020-11-26◎李

江苏地方志 2020年5期
关键词:吴敬梓儒林外史南京

◎李 泳

(江苏省铁道学会,江苏南京210023)

许久以来,一些民俗专家、学者包括不少文人墨客纷纷著书立说,称南京人天生有一股六朝烟水气,或曰烟火气。其实,追根溯源,将老南京的烟火气描写到极致的,非《儒林外史》的作者吴敬梓莫属。

早年移居南京乐做“秦淮寓客”

吴敬梓(1701—1754 ),字敏轩,又字文木,号粒民,清代最伟大的小说家之一。安徽全椒人。因家有“文木山房”,故晚年自号“文木老人”,又因早年由原籍安徽全椒移居江苏南京秦淮河畔,因此又称“秦淮寓客”。吴敬梓自幼天资颖异,尤善记诵。稍长,补官学弟子员。尤精《文选》,赋援笔立成。然因其为人向来疏狂不羁,不善治生,没过多久,坐吃山空,旧产挥霍殆尽,以至于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窘境。雍正十三年(1735),安徽巡抚赵国麟举以应“博学鸿词”,吴敬梓虽参加学院、抚院及督院三级地方考试,却因病未能延试。嗣后遂移家南京,被举为文坛盟主。随后又邀集志同道合者,整日谈诗论文,切磋学问,乐此不疲。接着又兴建先贤祠于雨花山麓,祀泰伯以下230 人。由于资金短缺,遂出售所居屋以成之,家道从此更加贫困。及至晚年,自号文木老人,客居扬州,尤落拓纵酒,穷愁潦倒。后卒于客中。

吴敬梓在其而立之年由安徽全椒移居南京后,在南京生活了二十多年。其间,他特别钟爱南京这块充满人间烟火味的地方,这里实际上成为他的“第二故乡”,以致他的后半生大部分时光都在南京度过。他对南京由喜爱而渐生情愫,对南京的城市面貌和风土人情相当熟谙,可以说了然于胸。他所潜心搜集到的关于南京的林林总总的生活素材在他心底经过长期积淀、发酵,日后相关文字自然而然地在他的笔下如涓涓细流般泉涌而出,写出了传诸后世的不朽名著——《儒林外史》。

如今,翻开《儒林外史》这部小说,你会发现,小说洋洋洒洒写了56 回,以南京为背景的内容竟有25 回。其笔触所及,囊括了旧时南京的市井巷陌、风尚习俗、文化性格、饮食起居、休闲玩乐等,反映了南京风土人情的各个方面,为现今人们了解、探究作为六朝古都南京的前世今生,留下了相当丰厚且弥足珍贵的文化史料。

百年尘梦化为笔下人间烟火

吴敬梓像(吴敬梓纪念馆)

千百年来南京地方物产,特别是南京饮食尤为丰富。吴敬梓在他的尘世风俗长卷《儒林外史》里不惜浓墨重彩加以描述渲染,饶有兴致地如数家珍,津津有味,娓娓道来,从主食到菜肴,从茶酒到糕点以及咸货、干果等,无所不包,无不涉及。读着读着,你的思绪不小心就会直奔高古,飘逸到六朝前后,纵览旧时南京,百年尘梦化为人间烟火。明清时,南京的粮食主要来自于安徽和州、庐江和江宁滨江沙洲。在《金陵物产风土志》中曾有记载:沙洲南北二十“膏沃甲一郡……田多而近郭者,碾米入市,其聚处谓之行,皆在聚宝门外;或泊米船河下,不入行,行人经与量,日河斛稻。”猪亦取自南乡。彼时南京人用的柴,主要通过两个渠道:自西水关来者为洲柴,船运人沿河求售,至上浮桥而至。自南门来者有枥、樗、楮、橡、松毛。吴敬梓在《儒林外史》第24回叙述说,聚宝门每日运进来不止千牛万猪,“粮食更无其数”。尽管此话有夸大和言过其实之嫌,但却在某种程度上揭示了当时南门对于南京民生至关重要的意义与地位。第35 回写玄武湖:“湖内七十二只打鱼船,南京满城每早卖的都是这湖鱼”,这里讲述的应该是清代的真实情形。明代,玄武湖系黄册库藏重地,百姓不得出入。及至清代,玄武湖开放湖禁,玄武湖遂一跃成为南京商品鱼的主要产地。《金陵物产风土志》亦曾对此有过详尽记载:“渔人网得诸鱼,鱼贩者受之,以转鬻于市,南市在沙湾,中市在行口,北市在北门桥,夹道布列,皆鱼盆也。”这其实亦可从另一侧面佐证了吴敬梓在《儒林外史》中关于此事所言不虚。

《儒林外史》中写到的南京菜肴计有20 多种,提及最多的是鸭子。南京人食用鸭子,有多种做法:“生鬻于市谓之水晶鸭。举叉火炙皮红不焦,谓之烧鸭。涂酱于肤者,使味透,谓之酱鸭……淡而旨,肥而不浓,至冬则盐渍日久,呼为板鸭……”其实,早在清初,南京江宁湖熟的板鸭就已成为遐迩闻名的南京特产。据《江宁新志》记载:“购觅取肥鸭者,用微暖老汁浸润之,火炙,色极嫩,秋冬尤佳,俗称板鸭。其汁数十年者,且有子孙收藏,以为恒业。……江宁特产也。”在吴敬梓所著《儒林外史》里,可以看到板鸭高频率地出现在南京市民的日常宴席上,几乎“无鸭不成席”,以致后来南京人留客吃饭需要添个菜,总会去卤菜店斩点鸭子回来,这其实是南京人从那时起就代代相传的习俗。

至于鱼品则以鲥鱼最为鲜美。作为江鲜的鲥鱼只产于长江下游,四月方出,产量少,“物以稀为贵”。吴敬梓在《儒林外史》第44 回里写庄濯江送杜少卿的端午节礼中有一尾鲥鱼、两只烧鸭,堪称经典的南京风味。

一幅令人沉醉的老南京风俗画卷

作为积淀着六朝之风雅的古都,南京这座城市的烟水气,还可从市民们饮茶的方式上凸显出来。由于秦淮河水为染丝漂洗污染,旧时南京城里饮用水主要依赖井水和雨水。雨水因含矿物质少,因此,旧时南京人通常用来煮茶。平素茶馆和居民们皆用大缸储存之。据《金陵物产风土志》里记述:“判分昼夜,让过梅天,炭火粹之,叠换缸瓮,留待三年,芳甘清洌。”故我们可以发现,吴敬梓在《儒林外史》中写到饮茶,都要用上好雨水煨煮。

饮茶的风气在南京一向颇盛,这恐怕正是旧时南京人身上的所谓“烟水气”使然。正如吴敬梓在《儒林外史》第24 回描述的:“大街小巷,合共起来,大小酒楼有六七百座,茶社有一千余处。不论你走到一个僻巷里面,总有一个地方悬着灯笼卖茶,插着时鲜花朵,烹着上好的雨水,茶社里坐满了吃茶的人。”

而最让人沉醉其中的恐怕还数吴敬梓在《儒林外史》第41回开头部分所言:“话说南京城里,每年四月半后,秦淮景致渐渐好了。那外江的船,都下掉了楼子,换上凉篷,撑了进来。船舱中间,放一张小方金漆桌子,桌上摆着宜兴沙壶,极细的成窑、宣窑的杯子,烹的上好的雨水毛尖茶。那游船的备了酒和肴馔及果碟到这河里来游,就是走路的人,也买几个钱的毛尖茶,在船上煨了吃,慢慢而行。”

吴敬梓笔下所有这些烟水气,其实都延续了六朝建康城的余韵。时至今日,在南京老门东、老门西以及城南其他一些老旧小区,人们依旧可以瞥见类似于吴敬梓笔下时常出现的画面:午后老树浓荫下,青砖黛瓦雕花窗边,老头儿手持搪瓷大把缸,粗茶牛饮。搭配的茶点多半是茶干,即豆腐干,也有麻油馓子、热老菱、花生米等老南京人的所谓传统茶食。不时还能见到骑着三轮车的小贩穿梭于城南那些墙壁上满是斑驳青苔、显得狭长逼仄的背街小巷,为明清时就开始世世代代居住于此的南京“土著”或曰“老南京人”供应糖粥藕、热老菱、甑儿糕、赤豆元宵、鸭血汤、糖芋苗……浓浓的老南京烟火气四下里飘溢,不绝如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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