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ECCMM下的类义复合词语义研究

范雨梦，李倩文

（阜阳师范大学 a.文学院，b.商学院，安徽 阜阳 236037）

一、引言

并列复合词是一种重要的词汇类型，主要可分为同义复合词、反义复合词和类义复合词三种类型，类义复合词属于并列复合词的一个分支。所谓类义复合词，指的是两个语法性质相同且意义相关的词根语素以并列方式复合在一起并产生新义的词，它是以意合方式而进行的并列结构，比较注重两个构词语素之间的并列对等关系。一般来说，类义复合词内部的构词语素均指同类或相近的事物，具有相似的属性、功能、形状或其他特征。现代学者对并列复合词进行研究，较多地集中在同义复合词和反义复合词方面，尤其是反义复合词，研究者更甚，很多学者已从历时、共时、本体、对立等各种角度进行探讨和研究[1]，但是作为与同义复合词和反义复合词平行分支的类义复合词则容易被人忽视，对它所进行的相关研究则更多地包含在对并列复合词的研究成果当中。经过研究发现，对于包含在并列复合词之内的类义复合词的相关研究，更多的是涉及对类义复合词的语义结构方面的论述，对它与并列复合词另外两种类型即同义复合词和反义复合词进行区别比较的相关研究比较少，同时学者们也较少把类义复合词作为单独的个体来对其进行具体的研究，所以对类义复合词本身所具有的特征研究也较少涉及。有鉴于此，本文以类义复合词为研究对象，对第七版《现代汉语词典》中出现的类义复合词进行穷尽式查找，并对词典中所收录的类义复合词进行整理与分析，同时运用事件域认知模型（简称“ECM”）中的层级性理论对类义复合词进行认知研究。类义复合词作为汉语中一种重要的词汇类型，在构词方面、语义方面、句法方面等都具有特殊性，按照词与构词成分之间的语义关系分类，可以将类义复合词分为合并义类、偏正义类、转化义类和变化义类四种类型[2]。也因而，本文运用王寅的事件域认知模型（ECM）的层级性理论来具体分析这四种类义复合词的语义变化情况，有助于提高对类义复合词的研究重视，对于类义复合词的理解和运用有重要的价值。同时，对类义复合词进行研究，对于丰富并列复合词的研究、完善汉语词汇类型的发展以及扩大复合词的研究视野都具有重要意义。

二、事件域认知模型（简称“ECM”）

ECM的基本思想，如图1所示：

图1 ECM图

一个基本事件域EVENT（简称E）主要包括两个核心要素：行为（Action）和事体（Being）。一个行为，它具体由动态性的行为和静态性的行为组成，主要是由很多具体的子行为或子动作形成的，如图中的A1，A2…An。一个事体的组成包含很多的个体，如图中的B1，B2…Bn。与此同时，动作、事体又可带有很多具有典型性特征或分类性信息的D或C。认知语言学常使用“域”来表示由多个要素和层次组成的事件，这些要素和层次包括的事件是有一定范围的，主要强调了事件的层级性和复杂性。这样，一个事件域可能由许多要素组成，不仅包括施事者、作用力、受事者、场景等要素，还包括这些要素之间的层级关系。[3]例如：

第一层级：事件主要由动作要素和事体要素组成；

第二层级：这两个要素又能够包括许多子要素；

第三层级：每个子要素都包括很多典型的信息，如特征和分类信息。

ECM第一层级和第二层级上的要素为事件域中的基本要素，ECM第三层级上的D和C信息主要附加在对应的A和B上的，其中大部分是非主要信息，它们的字段在语法上起着辅助成分的作用。一个事件域就相当于一个观察者所面对的视野中内容，ECM对列述的内容比舞台模型更为深入和细致，并且它所体现出各要素的层级性。[4]ECM的层级观在语言中运用得较为广泛一些，上下义现象就可以用其理论进行解释，本文就是主要运用了跨层次分析方法来对类义复合词进行认知研究。ECM可以用来解释概念结构和句法结构的形成原因，并在线性分析的基础上，突出事件内部元素的层次结构，这可以弥补单一层次线性分析的不足。

三、ECM的层级性理论对类义复合词的认知解释

在词汇学中，按照词义扩展的结果，能够将词义扩展分为以下五种类型：词义扩展、词义贬降、词义扬升、词义缩小和词义转移[5]，这几种词义变化现象都可以用ECM进行解释。

根据类义复合词的语义特征，按整词和构词成分的语义关系分类出发，具体可分为四类，分别为：合并义类、偏正义类、转化义类和变化义类[6]。本文所用的例证皆是从《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中所收录的类义复合词。下文中用Y表示类义复合词的语义，用Y1表示第一个语素的意义，用Y2表示第二个语素的意义，用Y3表示新的意义。

（一）合并义类类义复合词

合并义类类义复合词的语义指复合词中的两个语素义相加的意义，即Y=Y1+Y2。例如：

（1）肝胆——肝和胆

（2）天地——天和地

（3）烟霞——烟雾和云霞

（4）膏粱——肥肉和细粮

（5）甲兵——铠甲和兵器

例如“甲兵”的ECM图，如图2所示：

图2 “甲兵”的ECM图

上述例子中合并义类类义复合词的整体语义是两个语素的表面意义直接进行合并的，例如“甲兵”（Being）两个语素意义“铠甲”（B1）和“兵器”（Bn）是平等的，复合词的整体意义并没有偏向于某一个语素的意义，同时，合并后这两个语素的意义没有发生变化，只是进行了字面意思的绝对加成，不存在词义变化的情况，从ECM的角度来看，合并义类类义复合词语义组成显示出事件域内任何层级的要素。

（二）偏正义类类义复合词

偏正义类类义复合词的语义偏向于指复合词中的其中一个语素的意义，同时，偏正义类类义复合词又可以具体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固定性偏正义类类义复合词，即是在任何语境情况下该类类义复合词的语义都倾向于其中一个固定语素的意义。另一种是非固定型偏正类类义复合词，也就是说，这种类义复合词的语义会根据上下文语境有时偏向于其中一个语素的意义，也可以偏向另一个语素的意义。

1.固定型类义复合词

即Y=Y1或Y=Y2，这类类义复合词的语义是固定的，一般不会因为语境的不同而改变语义。例如：

（6）眼眉——眼睛和眉毛，通常指“眉毛”，偏义于语素“眉”。

（7）乡镇——乡和镇，泛指较小的市镇，偏义于语素“镇”。

（8）国家——国和家，通常指国，偏义于语素“国”。

（9）窗户——窗子和门，通常指窗子，偏义于语素“窗”。

在上述例子中，类义复合词的语义是固定偏向于复合词内中的一个语素的。

2.非固定型类义复合词

即Y=Y1/Y2，该类类义复合词的词义既可以偏向于Y1，也可以偏向于Y2，在具体的语言环境中，可以根据上下文的语境来确定其所偏向的具体语素。例如：好赖

（1）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她，但是她却不知好赖。

（2）虽然她的分数不是特别高，但是好赖达线了，可以来我们学校上学了。

在上面两个例句中，例句（1）中的“好赖”偏义于“好”，指“不能够领会别人的好意”的意思，在例句（2）中“好赖”却偏义于“赖”，指“最坏的情况”的意思。

例如“好赖”的ECM图，如图3所示：

图3 “好赖”的ECM图

上述例子“好赖”，在不同的语境中，可具体指“好”的意思，也可以指“赖”的意思。从“好赖”的ECM图示中可以看到，复合词语义由原来的“好赖”（Being）变为“好”（B1）或“赖”（Bn），语义明显缩小了，可以得知偏正义类类义复合词的语义偏向于复合词内的某一个语素的意义，其复合词的词义也因此发生了变化，实质便是语义缩小。词义缩小的含义意味着该词的含义小于其原始含义的范围。后来，这个词常被用来指代较小范围的含义，是一种“用整体表现局部”的现象。从ECM的角度进行解释，原来的上层义用法如“好赖”转变为下层义用法为“好”或“赖”，整体转移用来表示局部，即在上图图示中可显示为用Actiion或Being来表示下层的子动作（A1…An）或者子事体（B1…Bn），人们认知事体的范围变得越来越窄，与此同时，认知的视角也在向下发生移动，就是用上层的概念来表现下层的概念。

固定型偏正义类类义复合词和非固定型偏正义类类义复合词的主要区别在于语境，语境的不同决定了下层具体哪一个语素会被突出。固定型偏正义类类义复合词的语义明显地偏向于复合词内某一固定语素，即便是在不同的语境中，这个语素仍是固定的，不会发生变化。而非固定型偏正义类类义复合词的语义虽然也是偏向于复合词内某一语素，但是在不同的语言环境中，语义会根据语境的不同而发生变化，即偏向于不同的语素。

（三）转化义类类义复合词

转化义类类义复合词是指类义复合词的语义已经偏离复合词内语素的意义，既不偏于某一语素的意义，也不是复合词内语素意义的直接相加，而是由两个语素所引申出来的意义，进行了意义之间的转化，转化义类类义复合词又可以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转化的意义与原义相关，是类义复合词的比喻义，即Y=Y3；另一种是转化的意义与原义相关，是类义复合词的借指义。

1.比喻义型

（10）手足——手和脚，指动作、行为、举止，比喻弟兄。

（11）虎狼——虎和狼，比喻凶狠残暴的人。

（12）摔打——摔和打，比喻磨炼、锻炼。

（13）手臂——手和胳膊，比喻助手。

（14）揉搓——揉和搓，比喻折磨。

（15）践踏——踩，比喻摧残。

2.借指义型

（16）风霜——风和霜，借指旅途上或生活中所经历的艰难困苦。

（17）巾帼——是古代妇女带的头巾和发饰，借指妇女。

（18）粉黛——粉色和青黑色，借指妇女。

（19）翰墨——笔和墨，借指文章书画等。

（20）裙钗——裙子和钗饰，借指妇女。

（21）圭臬——圭和臬，借指准则或法度。

转化义类类义复合词是指复合词的语义发生了转移，这种转化是通过在原来语义的基础上进行引申转移的，其所引申出来的比喻义亦或是借指义的变化，都与原来的语义分属于两个不同的语域，这也就意味着用另一个整体来代替这个整体。

例如比喻义型中的“手足”的ECM图，如图4所示：

图4 “手足”的ECM图

根据词典的解释，“手足”的含义是：手和脚，指动作、行为、举止，比喻兄弟。在最初的时候，“手足”一词仅仅是用“手”和“脚”表示举动和动作的意思，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手足”一词不仅表示动作举动之意，因为“手”（B1）和“脚”（Bn）有所联系，后来被引申为“兄弟”之义，最后成为了“手足”的两个概括义。如“手足”的ECM示意图，“手”和“足”同属于事件域“身体”的组成部分，用“兄弟”的亲密关系来与“手足”进行类比，完成了两个事件域的不同转化。转化义类类义复合比喻义的引申和类义复合词的副词性转化，都使得复合词的词义扩大，从ECM层级性角度来看，这是用下层的概念表示上层的概念。

（四）变化义类类义复合词

变化义类类义复合词的语义，既不是两个语素意义的直接相加，也不是偏向于指复合词中某一个语素的意义，而是两个语素合并起来的复合词的整体意义发生了变化，对类义复合词的原义有了些许扩展，它是指在字面义的基础上又有一种概括义，即Y＞Y1+Y2。在这类类义复合词中，Y是Y1和Y2的上位概念。例如：

（22）稼穑——种植和收割，泛指农业劳动。

（23）饭碗——饭和碗，泛指职业。

（24）针线——针和线，泛指缝纫刺绣工作的总称。

（25）衣食——衣服和食物，泛指基本生活资料。

（26）锣鼓——锣和鼓，泛指各种打击乐器。

（27）经籍——经书和古籍，泛指图书。

例如“稼穑”的ECM图，如图5所示：

图5 “稼穑”的ECM图

根据词典的解释，“稼穑”有两个含义：（1）种植和收割，（2）是指农业劳动。在“稼穑”一词中，“稼”和“穑”是两个动词语素，“种植”和“收割”是动词，而它表示“农业劳动”的含义时是名词，此时它的词义发生了变化，词性也发生了变化。如上图所示，“种植”（A1）和“收割”（An）同属于动词，“稼穑”一词最初的意义便是“种植和收割”，是“稼”和“穑”两个语素意义的简单合并。但是随着时间的发展，人们在使用“稼穑”一词时越来越倾向于把它直接概括为“农业劳动”，但是因为“农业劳动”不只是包括“种植”和“收割”这两个动作，还包括其他的农业活动，所以这在无形之中扩大了“稼穑”一词的含义，抬升了词义的认知视角至A，随着语义的扩大，“农业劳动”演变为上义概念，从ECM的层级性分析类义复合词词义变化的角度来看，这是用下层的概念表示上层的概念。

四、结语

本文以第七版《现代汉语词典》中收录的类义复合词为语料，按照类义复合词的语义特征，根据整个词与构词成分之间的语义关系分类，将类义复合词分为合并义类、偏正义类、转化义类和变化义类四类。同时运用王寅的事件域认知模型（简称“ECM”）下的层级性来对类义复合词的语义变化进行解释。合并义类类义复合词是指复合词内两个语素的意义进行直接的简单合并，合并后语义没有发生变化，从ECM层级性的角度来看，其突显了事件域内任意层级的要素。偏正义类类义复合词是指偏正义类类义复合词的语义偏向于指复合词中的其中一个语素的意义，偏正义类类义复合词又可以具体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固定型偏正义类类义复合词，即是在任何语境情况下该类类义复合词的语义都倾向于其中一个固定语素的意义。另一种是非固定型偏正义类类义复合词，也就是说，这种类义复合词的语义有时会根据上下文语境偏向于其中一个语素的意义，也可以偏向另一个语素的意义，其实质是语义的缩小，从ECM层级性角度来看，这是用上层的概念来表示下层的概念。转化义类类义复合词是指类义复合词的语义已经偏离复合词内语素的意义，是由两个语素所引申出来的意义，进行了意义之间的转化，转化义类类义复合词又可以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转化的意义与原义相关，是类义复合词的比喻义，另一种是转化的意义变成借指义，扩大了复合词的语义。从ECM层级性角度来看，这是用下层的概念来表示上层的概念。变化义类类义复合词的语义，是两个语素合并起来的复合词的整体意义发生了变化，对类义复合词的原义有了些许扩展，它是指在字面义的基础上又有一种概括义，其实质是词义的扩大，从ECM层级性角度来看，这是用下层的概念来表示上层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