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意愿”英语专业大学生英语学习动机研究

马玉学

（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外国语学院，北京 102488）

学习动机始终是第二语言习得研究领域的重要课题。该领域的学者先后把纯粹因为喜欢而学习和为了某种实际价值而学习第二语言的驱动力称为“融合型动机”和“工具型动机”；[1]“内在动机”和“外在动机”；[2]“深层动机”和“表层动机”。[3]其中最具影响力的“融合型动机”和“工具型动机”的分类，自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受到挑战，有学者指出这两类动机是基于第二语言环境提出来的，未必适合外语学习环境。因为外语学习环境下，学习者不太可能产生融入目的语社区的动机。[4]

高一虹认为我国目前的英语学习环境兼有二语学习和外语学习特征，我们应该用自下而上的方法揭示中国学生学习英语的动机。[5]高一虹、赵媛、程英、周燕概括出中国大学生英语学习的七种动机：内在兴趣、成绩、学习情境、出国、社会责任、个人发展、信息媒介。[2]对照以往国内外经典动机分类，我们认为内在兴趣大致可与融合型动机、内在动机、深层动机对应；成绩、学习环境、个人发展、信息媒介等对应的是工具性动机、外在动机、表层动机；出国动机兼具两大类动机的特征。

德涅（Dörnyei）指出动机不是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学习者为追求目标所付出的努力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呈现上下起伏。[6]我国学者对动机变化的研究证实了这一观点。文秋芳的三年跟踪研究发现被试的深层动机和表层动机均呈逐年增强的趋势。[3]更多研究发现大学生的英语学习动机有下降的趋势。[7][8]第三类研究结果呈现高、低年级各类动机之间存在各有消长的复杂局面。[5][9]

以上研究的不同结果表明，大学生的英语学习动机变化并不规律，需要更多的研究来验证以往的研究结果。更为重要的是，以往的研究对象都是被自己所报考的高考志愿录取，很少有研究者提到“弱意愿”英语专业学习者。因而，研究这一类学习者的学习动机能够丰富动机研究。

本研究具体要回答的问题是：第一，研究对象的七类动机分别处于何种位置，它们之间的差异是否显著；第二，各类动机在三个年级之间是否存在显著差异。

一、研究方法

1.研究工具

本研究的主要工具是高一虹、赵媛、程英、周燕编制的英语学习动机调查问卷。[2]该问卷中七种动机包含在30个问题中，本研究为了体现研究对象所就读学校的特点，增加了体现青年社会责任的两个问题，因此本研究共32个问题,经过改动的社会责任动机的效度Cronbach's Alpha值为.883。

除32个调查问题外，问卷调查还要求研究对象填写有关个人信息，包括：姓名、性别、年级、年龄、民族、生源省份、户口所在地是城镇还是农村、入学时的英语成绩、从何时开始学习英语、学习英语时间（年）、已通过的英语考试等。

2.研究对象

研究对象为北京某高校英语系一至三年级135名学生，他们的基本情况如表1所示。该校在高招中属于提前录取院校，生源素质较高，三个年级学生的高考英语平均成绩接近130（满分150）。该校英语专业学生相当高的比例为调剂生，本文称他们为“弱意愿”英语专业大学生。一到三年级当中调剂到英语专业的学生分别占44%、30%、40%。

该校外语系举办英语专业时间较晚，到本研究开展时，刚好招收第10届学生。问卷施测时，一年级的学生刚开始上课2个多月；二年级的学生刚完成一年大学学习；三年级的学生完成两年的大学学习，在上一个学期的四月份参加大学英语专业四级考试，此时已经得知他们的四级成绩。到本文撰写时，所有研究对象均已经完成本科学业。

表1 研究对象的基本情况

3.施测过程与数据处理

每个年级的调查问卷都是在精读课上填写，在不影响正常英语教学的情况下，在精读老师的监督下作答。所有施测当天出勤的学生均参加了调查，最后得到135份有效问卷。所有数据由研究者输入社会科学统计软件包SPSS17.0，根据统计需要又作了项目合并运算等操作。

二、结果与讨论

1.七类动机的关系

表2 的每题均值显示七类动机高低排序依次是：个人发展、信息媒介、内在兴趣、社会责任、成绩、出国和学习情境。表3的结果表明内在兴趣动机在诸类动机中居于优势地位，其均值显著高于其他六类动机中的4类，只与成绩动机、个人发展动机的差异不显著。同样通过配对样本T检验，我们发现个人发展、成绩和社会责任动机的均值分别显著高于其他各类动机均值。

高一虹等将个人发展、信息媒介和社会责任动机统称为“长远工具动机”，将成绩、出国和学习情境动机统称为“短时工具动机”。[10]两类观察指标合起来表明长远工具动机、内在兴趣动机和短时工具动机中的成绩动机在“弱意愿”英语专业学习者中居于优势地位。

本研究中的大学生虽然属于“弱意愿”英语专业学习者，但他们的内在学习兴趣动机的值仍然居于高位。原因可能是本研究中的研究对象是高质量生源，他们的学习能力较强，自中学以来英语成绩就好，虽然没有选择英语专业作为第一志愿，但他们对英语学习还是有比较高的认同感。同时，可能因为正面教育的原因，学生的长远工具动机居于前列，成绩动机也具有优势，这样的结果与高一虹等的研究结果比较一致。[10]

表2 七类动机的描述统计量

表3 内在兴趣动机与其他动机配对样本T检验结果

2.三个年级的英语学习动机对比

通过单因素方差分析得到如下结果：三个年级的“内在兴趣”、“出国动机”和“个人发展”三种动机存在显著差异，显著性值达到0.05水平。事后检验结果如表4所示：二年级的内在兴趣动机显著高于三年级（p=0.034）；二年级的出国动机同时显著高于一年级和三年级（p值分别为0.030和0.024）；二年级个人发展动机均值显著高于三年级（p=0.007）。其他动机在三个年级的学习者中间不存在显著差异。从均值看，内在情趣、出国动机和个人发展动机都是二年级最高，一年级其次，三年级最低，呈现先升后降的趋势。

表4 三个年级动机类型对比

根据我们对研究对象的非正式观察，二年级学生在三类动机上均显著地高于一年级和三年级，可以从以下三方面进行解释。第一，一年级入学时部分学生是从其他专业调剂过来的，他们的专业思想可能还不够牢固，因此对英语学习内在兴趣相对不高，同时也不具备长远工具动机，比如为个人将来的发展和出国而学习，个别学生可能经过一年英语专业的学习后就转到其他专业去了。第二，二年级学生无论高考志愿是否为英语专业，进入二年级后开始接受并认真对待英语专业这个现实，同时他们也开始熟悉与适应英语专业的学习，有些人甚至开始喜欢上英语专业，同时二年级下学期还要参加英语专业四级考试。因此二年级学生英语学习的内在兴趣动机增强了，他们可能还开始考虑在英语方面的进一步发展，比如将来出国深造和利用英语成绩找到一个好的工作。第三，三年级学生在三类动机上相较于二年级都有显著下降，其原因可能是三年级学生对于将来的打算已经比较成型。大部分学生要报考研究生，有相当一部分要报考其他专业的研究生，即使要报考英语专业的研究生，其英语学习的针对性也会更强。另有一部分学生要参加公务员考试，该考试除英语外还要考察和行政管理有关的知识和能力，在准备考试期间，他们花在英语学习上的时间和精力自然就下降了。还有一类学生准备毕业之后马上开始工作，他们更重视到相关的工作单位去实习，因此他们英语学习的各种动机也都有下降。无论如何打算，三年级学生的学习更加现实，他们对英语的内在兴趣和对英语在出国和个人发展上的浪漫想法开始降低，而更加专注地向自己的各种实际的目标努力。

本研究的结果与以往的研究有许多不同之处。文秋芳的研究发现英语专业的学生学习动机呈逐年上升的趋势。[3]造成她的研究结果与本研究差异的原因可能是该研究开展时，大学扩招的影响因素还未显现，学生都是自愿学习英语专业，学校的生源和名校的各类学习资源匹配较好，因而出现了良性循环。朱叶秋和吴白音那的研究发现英语专业学生的学习动机从低年级到高年级都呈直线下降趋势。[7][8]这两类研究对象都就读于我国西部地区，他们的英语学习动机持续下降的原因可能是多方面的，可能因为在大一的学生刚入学对英语专业学习有很多憧憬，所以显现出较强的学习动机；而进入大二、三、四年级后他们的英语学习会遭遇各种困难，他们也会发现以前的想法可能不太现实，加上他们的英语能力已经有了一定的发展，会对课程、教材、教师的教学以及学习环境等日益提高的要求得不到满足，因而产生动机消减的情绪。本研究的研究对象从二年级到三年级出现显著的动机消退现象，大概因为二年级考完专业四级以后，他们认为英语专业的学习已经大体完成，下一步主要为将来的工作或学习做各种准备，英语学习已经不是他们唯一重要的任务。

高一虹等发现学习情境动机呈上升趋势，社会责任动机呈下降趋势；[5]周燕、高一虹、藏青等发现内在兴趣、出国动机和学习情境动机是上升的，个人发展动机是下降的。[9]这种交错的研究结果可能因为这两个研究的研究对象都来自较好的大学，他们进入高年级后随着自身英语水平的提高对学习环境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同时他们也认为学习是自己的事情，因而社会责任动机下降了。同时在较好的大学里，高考志愿为英语专业的学生在高年级阶段对英语专业进一步认同，打算出国学习都是顺理成章之事。

综合本研究和以往相关研究的结果，我们可以推断出在外语环境下学习者的英语学习动机是动态发展的，内在兴趣动机和工具型动机协同成为英语学习的推动力，学生的英语水平和所在学校的氛围也可能对英语学习动机产生重要影响。

三、结论

本研究采用问卷调查的方法对某校外语系一至三年的学生所做学习动机的研究发现：“弱意愿”英语专业学生的学习动机中内在兴趣仍然排在第一位，内在兴趣、个人发展、信息媒介和成绩动机、社会责任等长远工具动机和短时工具动机交错排列。在三个年级的七类动机比较中，只有内在兴趣动机、出国动机和个人发展动机存在显著性差异：这种差异呈现先升后降的特征，其中二年级的内在兴趣、出国、和个人发展动机高于三年级；二年级的出国动机高于一年级。

本研究对教育和教学的启示有：尊重学生的学习兴趣，在高校招生中尽量录取报考英语专业的学生，这样才能避免学生所要经历的痛苦转变和外语教育资源的浪费；在新生入学的第一年应想方设法引导学生提升学习英语的兴趣，使那些调剂到英语专业的学生看到学习英语同样能达到其大学学习的目标。紧紧抓住大学二年级这个关键期，让学生英语能力有较大的发展，因为这个时候学生已经适应并接受了自己英语专业学生的身份，英语学习的内在兴趣已经明显提升，比任何时候都憧憬出国深造和个人未来的发展。大学三年级是学生学习更加功利性的一个阶段，这个时候应加大力度保持学生英语学习的兴趣，让他们了解到即使将来不从事和英语紧密相关的工作，学好英语也能体现专业优势，这样方能避免学生没能学好另一个专业，又把英语专业丢掉的危险。

本研究的结果和以往研究既有一致的地方，又有其特殊意义，它对于调剂生占有相当比例的外语院系有较大的启发意义。如果从培养全人的角度出发来研究英语专业的学习动机，还应加大质性研究的力度，比如采用跟踪观察，访谈研究对象的方法，这样才能更好地探究他们学习动机变化的心路历程，探索英语专业学生学习成长、成才的有效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