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电视剧《红高粱》家国同构叙事策略的改编探因
2020-11-18雷丽茹湖南科技学院
■雷丽茹/湖南科技学院
电视剧《红高粱》开篇“谨以此剧献给抗战胜利七十周年”的主题词奠定了该剧主旋律色彩,其特点是在剧中暗含中国特有的国家精神或民族精神。编剧赵冬苓和导演郑晓龙,从当下的时代背景出发,在不同的文化语境下,找到了一种与电视剧艺术发展规律息息相关的家国同构叙事方式,弘扬了家国伦理,完成了《红高粱》从小说到影像的成功转换。究其原因,电视剧《红高粱》家国同构叙事策略,一方面根植于宗法色彩浓厚、高度重视家庭伦理的中国社会对家国同构文化理念的价值认同,另一方面源于创作主体的价值诉求以及“中国梦”社会文化语境下的深层次影响。
一、家国同构的文化理念
在我国优秀传统文化中,一直存在着“家国同构”的文化理念。所谓“家国同构”,简单地讲,就是家庭—家族与国家在组织结构方面具有共同性,均以血亲—宗法关系来统领,存在着严格的父权家长制。家是小国,国是大家;父为家君,君为国父。由“亲亲”而“尊尊”,父为子纲,父家长地位至尊,权力至大;君为臣纲,君王地位至尊,权力至大。换而言之,即忠孝合一。这种社会结构和文化心理的形成对中国文学和影视艺术的创作产生了深远影响。
尹鸿学者指出,“对于电视剧来说,几乎可以说,家就是‘戏’。中国电视剧这种家庭故事的特点,是与‘国家’具有同构性的中国传统息息相关的。在中国文化中,正如‘国家’二字密不可分一样,家中有国,国中有家。家/国一体、国/家融合,形成了中国人的一种生活方式、价值观念。”①毫无疑义,这一观点是对“家国同构”文化理念的价值认同。如电视剧《老马家的幸福往事》以平实的视角记录了老马这一普通上海家庭从20世纪70年代到21世纪初的生活变迁,将个人命运与家国叙事有机结合,从个人的成长变化折射出中国社会的变迁。而2009年播出的大型家庭伦理剧《成家立业》则以改革开放30年为背景,通过讲述勤劳善良的赵淑兰独自将三个性格迥异的儿子抚养成人的感人故事,展现出每一个小家庭都在社会、时代的发展变化中不断地改变。
可以说,从我国第一部室内剧《渴望》到新世纪的家庭伦理剧,中国家庭伦理叙事系统历经了从家庭伦理关系、悲欢离合到寄寓国家的盛衰民族的兴亡,再回归到日常、讲述老百姓的故事,实现了从银幕到荧幕的家庭伦理题材影视剧跨世纪的繁盛。而新的时代也赋予了“家国同构”新的叙事意义,即以爱国主义为表达方式,强调个人对家庭、对国家的责任,“家”与“国”相互交融,互为表里,无可分割,这也是电视剧《红高粱》创作主体所要表达的家国伦理。
二、《红高粱》创作主体的价值诉求
(1)身兼全国人大代表和著名编剧双重身份的“山影人”——赵冬苓,深受山东传统儒家文化的影响,扎根生活,时刻关注社会现实问题,能够很好地将齐鲁文化的大儒情怀融合到电视剧的创作当中。在赵冬苓看来,收视率最高的未见得是最好的作品,她曾表示“我特别看重家国情怀和人文情怀。我理想中的电视剧要有信念,有非常大的诚意,人物对命运进行痛苦的思考与抗争,具有生活的质感。在我心里,既有自己清晰的价值观、审美追求,又能做到雅俗共赏的才是最好的剧本。”②
在早期的电视剧《北方有佳人》中,赵东苓以民国初年至抗战胜利为社会背景,透过风雨飘摇的年代、沧桑斑驳的老城讲述了一代佳人在动乱年代历经磨难后成长的励志故事,展现出了底层人民的民族大义;在电视剧《中国地》中,赵东苓通过讲述“九一八”事变后农民赵老嘎带领全家、全村人民与日军抗争,后来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坚持抗战、誓死不降,固守家园14年的传奇故事,将乡土情怀升华为了爱国主义情怀;在电视剧《沂蒙》中,作者以主人公于宝珍一家人的经历为主线,将家园题材与抗战元素结合在一起,通过刻画于宝珍、李忠厚、李忠奉、罗宁、孙旺等一个个饱含真诚与质朴、智慧与勇气的小人物形象,展现出了革命战争年代沂蒙人民无私奉献、勇于牺牲的精神。这些作品无一不体现着主流文化中的真善美,无一不展现出作者对家的关照以及对国家责任,更体现了作者的大儒情怀和“工匠精神”。正如赵冬苓自己所说,“山东的文化传统比较深厚,受儒家文化影响深远,我们的文化传统让我们具有更强的责任感,并逐渐发展成一种自觉。”③
(2)在注重家国情怀和人文情怀的理念上,郑晓龙导演和编剧赵冬苓是不谋而合的。从1990年《渴望》的万人空巷,到2007年《金婚》的热情不减,再到《甄嬛传》的热播,郑晓龙导演不仅在中国电视剧事业发展史上创下了辉煌篇章,同样也创下了中国电视剧收视率的神话。在被问及成功拍出这么多优秀的电视剧的秘诀是什么时,郑晓龙表示,“秘诀就是认真,不急功近利,不盲目跟风,拍有人文精神的电视剧。”
郑晓龙导演的第一部长篇电视连续剧《四世同堂》以北平小羊圈胡同为背景,通过讲述胡同内四世同堂的祁老太爷一家和他的街坊们在北平沦陷时期的生活与抗战故事,展现了普通民众在民族存亡的危急关头表现出来的不甘屈服的民族气节。他将个人的艰难选择与国家交织在一起,透过一个个小人物的生活史和成长史来展现历史事件和民族历史,深刻地展示了普通人在大时代历史中所走过的艰难曲折的道路。在电视剧《金婚》中,导演通过讲述文丽和佟志夫妻俩50年的生命历程,展现出了新中国50的社会沧桑变化,从“家”的空间变化中体现了“国”的发展与变迁。而在电视剧《金婚风雨情》中,导演则以编年的体形式讲述了志愿军战斗英雄耿直与儿科大夫舒曼这一对门不当户不对的夫妻50年的坎坷婚姻路,反映出新中国从1958年开始的五十年的“风风雨雨”历程。无论是现代题材的家庭情感剧还是古装题材的历史剧,郑晓龙导演都心系家国,鼓吹真善美,坚持认为文艺作品里一定要有一些最基本的本质上善良的东西。因此,曾有人对郑晓龙的作品进行归纳:1990年《渴望》播出后,犯罪率下降;1993年《北京人在纽约》播出后,出国率下降;2007年《金婚》播出后,离婚率下降。
由此可见,编剧赵冬苓和导演郑晓龙将影视剧当作弘扬中华文化的最好载体,将儒家文化中家国一体观念融合进了影像当中,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家国情怀和人文情怀。他们在电视剧《红高粱》便很好地体现了这一历史情怀。
三、“中国梦”社会文化语境下的价值导向
影响改编者选择的因素往往是综合的。改编者在选择改编某一部文学作品时,既有他自己对于作品本身的喜爱、美学的追求,也会考虑主流意识形态的要求等众多因素。因而,艺术作品的创作不仅根植于创作主体的价值诉求,同样也受到社会文化语境的深层次影响。
莫言的《红高粱家族》诞生于20世纪80年代中期。“思想启蒙”和“文化寻根”成为这一时期的关键词,其主要文化形态为精英文化。文学界的韩少功提出了“寻根”的口号,许多作家通过“文化寻根”进行历史反思,呼唤人性的回归。作家莫言将这一时期当下民众长期匮乏的血性赋予作品,通过对“自由生命意识”的礼赞表露出了对人性的反思和文化批判,轰动了当时的文坛。而张艺谋导演正是在这股文艺思潮下与《红高粱》结下了不解之缘。他直言,他为《红高粱》中的生命冲动感所震撼,那无边无际红高粱的勃然生机,那高粱地里如火如荼的爱情都强烈地吸引着他。他试图通过《红高粱》的拍摄向广大百姓展示一种痛快淋漓的人生态度,以此来激扬发展人性。因而,张艺谋用豪放的风格、张扬的拍摄手法、浓烈的色彩展现出了电影语言的独特魅力,强烈地表达了对生命的礼赞。
《红高粱》从小说到电影,再到电视剧,跨越了30年的时间。新世纪以来,尤其是党的十八大召开后,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中国梦”成为了当下的中国话语。他指出,“大家都在讨论中国梦,我以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就是中华民族近代以来最伟大的梦想。这个梦想,凝聚了几代中国人的夙愿,体现了中华民族和中国人民的整体利益,是每一个中华儿女的共同期盼。历史告诉我们,每个人的前途命运都与国家和民族的前途命运紧密相连。国家好,民族好,大家才会好。”④同时,习近平总书记还强调,实现“中国梦”必须弘扬中国精神即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以改革创新为核心的时代精神。电视剧《红高粱》就是在这样的社会文化语境下应运而生的。编导者以九儿的爱情婚姻为主线,通过塑造九儿、余占鳌、张俊杰、朱县长等鲜明的爱国主义人物形象,实现了主旋律的表达诉求。也正如中国人民大学的金元浦教授所说,“中国梦是中国人的民族集体记忆和中国历史、特别是近代苦难史和民族解放史的集中表达,是全体人民当下生存实践、生活现实、发展状况和社会变革的生动写照,是中国发展目标、民族共识和中国道路的新规划蓝图。”⑤同时,“中国梦”强调“个人梦”与“家国梦”的统一,激励着青年一代的爱国热情。
在“中国梦”的社会文化语境下,在中国抗战胜利70周年的契机下,编剧赵冬苓和导演郑晓龙在效益与责任之间找到了很好的平衡点,以爱国主义为全剧的核心,表现了传统的价值观。这也恰好契合了赵冬苓编剧自身的创作理念:“我只想写清洁向善的文字,我希望这个国家好,这个社会好,人民能活得有尊严,至真向善,有社会责任感和社会公德心。我希望能通过作品向观众传达这些。”⑥
注释:
①尹鸿,阳代慧.家庭故事·日常经验·生活戏剧·主流意识——中国电视剧艺术传统[J].现代传播,2004(05).
②张霞.本刊专访——赵冬苓:为什么重拍《红高粱》[J].齐鲁周刊,2014(42).
③⑥王雅洁.赵冬苓——因为热爱,所以深沉[J].独家策划,2016(07).
④习近平.在第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上第一次会议上的讲话[N].人民日报,2013-3-18.
⑤金元浦.“中国梦”的文化源流与时代内涵[J].学术前沿,201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