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恐惧症(组诗)
2020-11-18
[清水寺]
快递晨雾,怎消得渡海的醉意?
瓶装沉默,洒出几滴观光愁
左倾的巴士送我至京都
身形摇晃,匆忙间撞坏一双斜面
可这土地不尴尬,不待我投币
便撑开鲜雨三五朵
和服共松叶,共矜持的小冷
你看你,二维山水鼓风而起
你观我,多么无序
眼睑收好时光的鲸衣
被海发明的我们眩晕于
水族巴士,误将神社认作传送门
但我无法呼你的仍是千重子
只因木头香气催动这舌上针
古寺焚烧故事,昔日舞台磁化为广场
白人游客邀我拍照,风景纷纷
练习跳伞:要有灵光,要有死
[民宿五点钟]
两个人在大阪,房门被撬
铰链滑动,乐音小心
为你耳朵镶上液体玻璃
可怕,不是吗?他就在那里
一动不动,如胃里隔宵的清酒
他是:黑色,停电,县城图书馆
比恶更快撬开皮肤的
是这静默,词典般的肃穆
昨天在飞机上读隈研吾,此刻
日本停放在你身下,在呼出的星云
望远镜另一头,名唤“他”的切片被你
用视力握着,转动:这植物性的甜
不可说啊,怎么跟另一个人交代
怎样描述走廊上光的弯曲
被他统一着,你的身体
正参与一场文体实验
这么近,你似乎能感到
他喉结上膛的预告
几乎是爱,你与他之间
蒸腾着某种古老友谊
“这很有趣。”友人的旁白
振荡在夜之罐中,你转身去拿游记
却不知他已消失在便利店
一张切腹的脸,为你送来海浪和清晨
[旋 转]
一个男人抽着陀螺
陀螺很大,转得相当好
空气中开过运冰车
男人双手握柄,鞭子
落在陀螺头顶
落在陀螺腰间
落在陀螺脚踝
鞭子甩空了
黄昏里围观的人群默不作声
几个老太太几乎掉了泪
每个人都知道
鞭子下次会
准确无误地击中陀螺
就像墙上的蜘蛛
反正已经悬挂了那么久
[夜 饮]
旧居她有新生的痒
毕竟人造谷地,素描孑孓
小夜煎针果,读杜甫
借来山水失效,收拢于你无袖的风口
我羞愧杯中自有闭环
我羞愧握住的力被词缝没收
别了门声,别了风尘兽
猜猜是谁咬破这黑暗的黑
[故 地]
三年后,她还是会问他是否记得
两人结伴去的龙华机场
尽管现在他们帆中鼓胀虚无之海
却不能因此修改一条街的沙沙舌音
南翔,泗泾,罗店,桃浦……他独自
看过更多地方,学习微粒泳姿
学不会的是从曝光中脱水
把赋形交给常识,交给
缄默不语的万国旗
某次去滨江公园拍照,他真的
将自己弹射出去,小电驴像宇宙披风
寒冷爽身粉般附着,他
不再对异星负责
昨天她为他端出海的盆景,尤利西斯
爱上了三室一厅
“帕拉梅拉也是帕涅罗帕?”
关上门,“穷”这削尖的海魔方
转动锁孔中局部的他们
她还说起一件事,比如在松江
一所废弃医院里,他将“灵光”这个词
献给她,仿佛手指也是本雅明
而他仅仅记得在东昌路,崂山路
或是密云路,见到的麻雀不是一只而是三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