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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武夷棹歌》的流传及其和诗考论

2020-11-17李中耀

中国韵文学刊 2020年2期
关键词:竹枝词武夷朱子

贠 娟,李中耀

(新疆大学 人文学院,新疆 乌鲁木齐 830049;新疆教育学院,新疆 乌鲁木齐 830054)

竹枝词,又名“竹枝曲”“竹枝”“巴渝歌”“巴歌”等,本是古代巴渝地区的古老民歌,自唐刘禹锡、白居易等人开创了文人竹枝词的先河,奠定了文人竹枝词的基调,此后受历代文人喜爱。随着竹枝词名称的泛化,竹枝词在发展中逐渐与棹歌、欸乃曲、吴歌等民歌合流,在元末、清代出现两次创作高峰。竹枝词发展史上影响较大的三次唱和活动都先后推动了竹枝词的发展。第一次是以南宋朱熹《武夷棹歌》为中心的唱和活动,历宋、元、明、清、民国,至今仍有和者,是历时最久的竹枝词唱和活动。第二次是元末杨维桢倡导的“西湖竹枝酬唱”活动,其参与者人数较多,影响深远,仅杨维桢辑《西湖竹枝集》收录和者122人,诗184首,是一次风靡全国、诗人广泛参与的竹枝词唱和活动。第三次是清代朱彝尊倡导的《鸳鸯湖棹歌》大型唱和活动,诗人以诗存志,和者众多,促进了清代大型联章体竹枝词的热潮,是竹枝词转型的重要事件。

《武夷棹歌》因受朱熹及其思想的影响,成为武夷九曲文化的重要文学载体,对元明清及近世朝鲜(1)本文提及朝鲜皆为朝鲜李朝时期(1392—1910)。、日本均产生了较大影响,是竹枝词发展中的重大事件。

一 朱熹《武夷棹歌》创作始由及流传过程

朱熹(1130—1200),字符晦,又字仲晦,号晦庵、紫阳,晚称晦翁,后世称朱文公。祖籍徽州府婺源县(今江西婺源),生于南剑州尤溪县(今福建尤溪)。南宋著名的理学家、哲学家、教育家,儒学集大成者,世尊称为“朱子”。其著述甚多,代表著作有《四书章句集注》《朱子语类》《楚辞集注》等,其诗文集现存最早的刊本是宋淳熙本《晦庵先生文集》,分前、后集,现藏于台湾故宫博物院。后历代刊刻繁多,主要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一百卷,有宋刻元明递修本、明嘉靖十一年(1532)张大轮、胡岳刻本、清康熙二十七年(1688)刻本等;清李光地等纂《御纂朱子全书》六十六卷,有清康熙五十三年(1714)武英殿刻本、清乾隆十一年(1746)古香斋刻本、清同治八年(1869)成都书局刻本等。

朱熹《武夷棹歌》问世后通过多种形式流传,现据相关文献将其创作始由及流传过程按时间先后考述如下:

南宋孝宗淳熙十年(1183),朱熹于武夷九曲溪畔第五曲大隐屏结庐,名曰“武夷精舍”。其《武夷精舍杂咏·序》便详细交代了精舍周边的环境:五曲地处最深,其山至此而尽,山水环绕,丹崖翠壁,是个不可多得的静美之地。武夷精舍结成,朱熹于此地潜心著书立说,广收门徒,聚众讲学,也常与友人闲游赋诗、纵情山水。次年仲春(1184),朱熹携友人、学生数人溯流直上,畅游武夷九曲,经六曲时于响声岩上留下“逝者如斯”摩崖石刻,归后作千古名诗《淳熙甲辰仲春,精舍闲居,戏作武夷棹歌十首,呈诸友游,相与一笑》,因原诗题名较长,后皆作《武夷棹歌》(或《九曲棹歌》)。兹录如下:

武夷山上有仙灵,山下寒流曲曲清。
欲识个中奇绝处,棹歌闲听两三声。

一曲溪边上钓船,幔亭峰影蘸晴川。
虹桥一断无消息,万壑千岩锁翠烟。

二曲亭亭玉女峰,插花临水为谁容。
道人不作荒台梦,兴入前山翠几重。

三曲君看架壑船,不知停棹几何年。
桑田海水今如许,泡沫风灯敢自怜。

四曲东西两石岩,岩花垂露碧監毛毵。
金鸡叫罢无人见,月满空山水满潭。

五曲山高云气深,长时烟雨暗平林。
林间有客无人识,欸乃声中万古心。

六曲苍屏绕碧湾,茆茨终日掩柴关。
客来倚棹岩花落,猿鸟不惊春意闲。

七曲移舟上碧滩,隐屏仙掌更回看。
却怜昨夜峰头雨,添得飞泉几道寒。

八曲风烟势欲开,鼓楼岩下水潆洄。
莫言此地无佳景,自是游人不上来。

九曲将穷眼豁然,桑麻雨露见平川。
渔郎更觅桃源路,除是人间别有天。[1](P381-382)

《武夷棹歌》九曲依次叙及幔亭峰、玉女峰、架鹤船、金鸡洞、平林渡、苍屏山、仙掌岩、鼓楼岩,到尽头平川,将神话传说、历史典故、个人情志融入山水之中,使诗歌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山中有仙灵,九曲皆通畅,人间别有天,为访学求道的士子构建了一个理想之地。“武夷精舍”依托武夷九曲自然风光,与朱熹《武夷棹歌》互相映衬,在朱门后学的大力推崇下,成了后人心中的“精神家园”。对大部分文人而言,精神家园的意义甚至要远远超过现实的居所,那么“武夷精舍”便成了一个现实中可以触及却又和理想家园相符的精神圣地。

南宋绍熙四年(1193),辛弃疾赴任途中前去建阳拜访朱熹,二人泛舟九曲,偕游武夷后,辛弃疾有和诗《游武夷作棹歌呈晦翁十首》。

南宋庆元六年(1200),朱熹罹祸,于“庆元党争”中逝世。据蔡正孙《唐宋千家联珠诗格》于九曲后注云“此景非人间所多得,公曾以此诗招谤”[2](P415)。《武夷棹歌》被曲解,成为打击朱子的“证据”,成为“十罪”之一。但四方学子不顾禁令,云集建阳,扶灵送葬。

南宋嘉定二年(1209),“庆元党禁”解炽,朱子被谥为“文公”,赠宝谟阁直学士,又追封徽国公等。朱子逝世大半个世纪后,元代理学家吴澄(1249—1333)偶然见《武夷棹歌》遗迹,感触颇深,有《题朱文公武夷棹歌遗墨》,跋云:“朱子早年,肆其余力于诗章字画,甚雄伟不凡,而晩乃若不暇为。武夷棹歌,年五十有五时作,吾詹叔厚父得遗墨宝藏之。夫诗章字画妙一世固人所共爱。而朱子片言只字流落人间而人之爱之也,又岂直为词翰之工而已哉,万世之后有知其解者,是旦暮遇之,而余于其诗与字也,夫何言 。”[3](卷五十三)

元大德四年(1300),朱子逝世百年,于济、蔡正孙编刻《唐宋千家联珠诗格》,选取唐宋诗人1000余首七言绝句,分为340格,每一首诗下都有蔡正孙评注,其中选录了朱熹的《武夷棹歌》七首“附以评释”。蔡正孙(1239—?),字粹然,号蒙斋野逸,又号方寸翁,建安(今属福建建瓯)人。此书元后散佚,但在朝鲜、日本流传甚广,版本较多。传入朝鲜后,今可见保存最好的版本也是当时通行的版本即徐居正(1420—1492)等人的增注本,现藏于北京大学图书馆,韩国部分图书馆亦有残本,还有弘治壬戌(1502)朝鲜刊本、燕山朝甲寅(1494)字刊本等。传入日本后也有许多翻刻本,有日本保辛卯年(1831)须静主人本、大洼行校日本文化元年(1804)江户金兰阁须原屋孙七等刊本。具体可参见卞东波《稀见汉籍〈唐宋千家联珠诗格〉的文献价值及其疏误》一文[4],后于晚清传回中国。

元大德八年(1304),刘概将陈普注《武夷棹歌》刊刻出版。陈普(1244—1315),字尚德,号惧斋,世称石堂先生,宁德人(今福建宁德),有《石堂集》。南宋灭亡后誓不仕元,以“宋遗民”自居。师从韩翼甫,是朱熹的三传弟子,一生致力于研究与传承朱熹理学,是今见最早为《武夷棹歌》作注者。第一首后注云:“朱文公《九曲》,纯是一条进道次序。其立意固不苟,不但武夷山水也。第一首言道之全体,彻上彻下,无内无外,散之万物万事,无所不在。”[5](P1)他认为朱子《武夷棹歌》实际上是在说入道之法,九曲依次为进道之门径。刘概在书后跋云:“概居游武夷,常诵《棹歌》,见其词意高远,超绝尘俗,而未得其要领。近获承教惧斋陈先生,蒙出示旨义,有契于心,乃知《九曲》寓意直与《感兴》二十篇相为表里,诚学者入道之一助,不敢私己,敬刊以续《感兴诗解》之后,与同志共之。”[5](P7)刘概得陈普之教,并知晓《九曲》寓意与《感兴》相通,此书元后散佚,先后传入朝鲜、日本。考陈普《石堂先生遗集》,其最早版本是明嘉靖十六年程世鹏刻本,后有明万历三年薛孔洵刻本、明天启三年刻本等,并未见《武夷棹歌》注本,但在其卷二十一咏史诗中有一首《朱文公》诗下注云:“武夷棹歌,进道阶级也。一首言道之体用一原,无上下精粗之间,然不可无人发明。一曲谓孟子死传道丧;二曲学道由远色入;三曲摆脱贫贱富贵正生寿夭之累而后可与适道;四曲仰髙攒坚瞻之在前忽然在后;五曲深远;六曲自得;七曲上达而不离于下学;八曲去圣人一间非常人所能知然,力行所至无不可为之理也;九曲学之成功身在圣域,而其精微之蕴初不离于日用之常,无它道也,若它道则为异端违天远人而不可行矣。”[6](卷二十一)其与《武夷棹歌》注书一脉相承,可以视作是陈普对其注的二次叙述。

明成化二十一年(1485),在朝鲜始出现《文公朱先生武夷棹歌》注本。随着朱子学与朱子相关著述的传入,《唐宋千家联珠诗格》与《武夷棹歌》注本二书引起朝鲜朝文人关注,他们将蔡正孙《唐宋千家联珠诗格》中的七首《武夷棹歌》评注编入陈普注《武夷棹歌》并进行校勘出版,题为《文公朱先生武夷棹歌》。李晓黎《〈文公朱先生武夷棹歌注〉注者及成书新考》认为:“句中注是来自《唐宋千家联珠诗格》,句后注来自陈普”,“且使用的《唐宋千家联珠诗格》版本是明成化乙巳年(1485)出现的徐居正等人的增注本”。[7]此书刊刻后引起了朝鲜士林对《武夷棹歌》思想主旨的激烈论争,后于1801 年左右传入日本。大概与此同时,随之传入的还有《武夷志》与《武夷棹歌图》(或称“武夷九曲图”“武夷九曲棹歌图”),部分图中题着朱熹《武夷棹歌》及其门人和诗,如明徐达左《武夷九曲棹歌图并记卷》等,使得朝鲜士林开始对诗、画、志三者结合审美进行“武夷九曲”释读与文学创作。

明弘治三年(1490),程敏政为刘孟纯《武夷棹歌》注书作序。刘孟纯,生平不详。程敏政(1446—1499),字克勤,号篁墩,其《书刘教谕所注武夷棹歌后》云:“晦庵先生《武夷棹歌》诗一卷,今休宁教谕南海刘君孟纯述其所自得者也。晦庵先生身斯道以启来学,盖凡有言莫非道之所寓,况是诗哉。刘君可谓笃学而异于世之言诗者矣。当时御史沈继祖劾先生十罪,此诗亦在论列中,盖指其末章尾句以为不臣也。噫!诗之不幸若此。而刘君乃拳拳百世之下,味其词,思以发先生之心,则人之所存,其相去何啻霄壤哉?吾于是为之三叹不能已。书其后而归之。”[8](卷三十八)明黄虞稷撰《千倾堂书目》卷三十二也提及“刘孟纯注朱文公《武夷棹歌》一卷”[9](卷三十二),可惜刘孟纯注本未见传世。

清嘉庆六年(1801),《文公朱先生武夷棹歌》注本由朝鲜传入日本。日本江户时代学者天瀑山人林衡(1768—1841),号述斋,将陈普注本与蔡模注《朱子感兴诗注》合为一册,编入《佚存丛书》。林衡《书〈感兴诗注〉跋》云:“觉轩蔡氏《注朱子感兴诗》一卷,余曩日获活字版古本,乃知其传于此间久矣。后又获高丽本于友人氏,校之无甚异同。按永乐《性理大全》编入《感兴诗》,其注互举熊、胡、刘、徐数家,而蔡氏则仅一见于第二十首耳。且蔡注孤行,于诸书无所见,岂其佚于彼者久欤?高丽本附录朱子诗数十首,末又载惧斋注《武夷棹歌》。今删落其数诗,独存《棹歌》注,亦以取其精华也。”[10](P40)《佚存丛书》专门对中国流传入日本的古籍进行了辑佚出版,收书17种,有日本宽政至文化间刊本。随着日藏汉藉的归舶,此书亦于晚清时期传回中国,清代学者阮元选取其中7种将其编入四库未收书《宛委别藏》中,但《文公朱先生武夷棹歌》却未被关注。

清光绪八年(1882),扫叶山房完整重印《佚存丛书》后,《文公朱先生武夷棹歌》注本才重新面世,有沪上黄氏活字刻本。民国十三年(1924),商务印书馆《丛书集成初编》又重新影印日本宽政至文化间刊本《佚存丛书》,是今《武夷棹歌》注本的通行本,后多次重印。

综上所述,朱熹《武夷棹歌》主要通过三种方式流传:一是随着朱熹诗文集流传,今最早见于宋淳熙本《晦庵先生文集》,此后随文集多次刊刻而广泛流传;二是随着《武夷志》《武夷棹歌图》(或称“武夷九曲图”“武夷九曲棹歌图”)流传;三是《武夷棹歌》注本流传。据前文所述,《武夷棹歌》注本有4种:1.南宋遗民蔡正孙《唐宋千家珠联诗格》评注本,选录7首;2.南宋遗民陈普注《武夷棹歌》,原本已佚;3.明刘孟纯注《武夷棹歌》,已佚;4.陈普、蔡正孙注《武夷棹歌》,是现在的通行本。也就是说,今所见署名陈普注的《武夷棹歌》实际上是蔡正孙《唐宋千家联珠诗格》与陈普注《武夷棹歌》传入朝鲜,由朝鲜文人将其融合校勘刊刻后又传入日本,经日本传回中国,历时长达500年。这期间,朱子《武夷棹歌》原诗流传甚广,因注书长时间未见传世,《石堂先生遗集》在明嘉靖年间才开始被刊刻,也未被过多关注,因此对中国文人影响不大,却对朝鲜、日本产生了较大影响。注书的佚失,大概是由于元末的战乱导致书籍散佚,抑或是后代追寻的诗歌理念与陈普的道学解读相悖,今已无从考证。

二 朱熹《武夷棹歌》和诗叙录

朱熹《武夷棹歌》历宋、元、明、清、民国甚至当代,长达八百余年,和者众多,经久不衰,其和诗主要存在于诗人别集、诗歌总集、诗选与方志中,经考据,民国以前《武夷棹歌》和诗凡42人诗367首,其中宋代5人、元代1人、明代17人、清代9人、朝鲜李朝和者10人,现将所见和诗考述如下:

1.宋辛弃疾《游武夷作棹歌呈晦翁十首》,今最早见于元陈世隆辑《宋诗拾遗》卷十五,后有清嘉庆间辛启泰、法式善辑《稼轩集抄存》本,之后版本较多。辛弃疾(1140—1207),原字坦夫,后改字幼安,号稼轩,历城(今山东济南)人。《宋史》卷四百一载:“弃疾尝同朱熹游武夷山赋九曲棹歌,熹书克己复礼、夙兴夜寐题其二斋室,熹殁,伪学禁方严,门生故旧至无送葬者,弃疾为文往哭之曰:‘所不朽者,垂万世名,孰谓公死,凛凛犹生。’”[11](P12165)

2.宋白玉蟾《武夷九曲棹歌》10首,今见于《白玉蟾诗集》卷六。白玉蟾(1194—1230),本姓葛,名长庚,因过继白氏,故更名白玉蟾,字如晦、紫清、白叟,号海琼子、海南翁、武夷散人、神霄散吏等,“道教金丹派南五祖之一”,祖籍福建闽清(今福建福州)。著有《白玉蟾诗集》《白玉蟾词》等。

3.宋欧阳光祖和韵今存2首,见于清董天工《武夷山志》卷六、卷十二。欧阳光祖,生卒年不详,字庆嗣,建宁府崇安(今福建武夷山),乾道八年(1171)进士,师从刘子翚、朱熹学。

4.宋留元刚《武夷九曲棹歌》,今存7首,见于清卞永誉《式古堂书画汇考》卷五四。留元刚(1187—1268),字茂潜,号云麓子。留恭之子。泉州永春(今福建泉州)人。开禧元年(1205)中博学宏词科,授国子监学录。嘉定中,历任直学士院、秘阁校理、权起居舍人、知赣州等职。著有《云麓集》,已佚。

5.宋方岳《又和晦翁棹歌》10首,今见于《秋崖集》卷四。方岳(1199—1262),字巨山,号秋崖,祁门(今属安徽黄山)人。绍定五年(1232)进士,历南康军及滁州教授,官至吏部侍郎。诗与刘克庄齐名,著有《秋崖集》《深雪偶谈》等。

6.元余嘉宾《棹歌十首》10首,今见于清董天工《武夷山志》卷四。余嘉宾,生卒年不详,约生活在元末明初。岳州平江(今湖南岳阳)人,官翰林院判,终监察御史。

7.明蔡哲《棹歌十首》,今见于清董天工《武夷山志》卷四。蔡哲(1336—1396),字思贤,武昌(今湖北武汉)人。由元入明为官,历中书省参知政事,官至御史。

8.明王佐《武夷九曲棹歌》4首,今见于《鸡肋集》卷三。王佐(1428—1512),字彦举,河东人(今山西永济),占籍海南,正统丁卯(1447)举人,授高州通判。有《鸡肋集》《琼台外纪》《珠崖录》等。

9.明徐贯《次朱文公先生棹歌韵》,今存3首,见于明曹学佺《石仓历代诗选》卷三百九十四。徐贯,生卒年不详,字原一,淳安蜀阜(今浙江杭州)人。景泰四年(1453)中举,天顺元年(1457)中进士,历兵部郎中、福建右参议、工部尚书累加太子少保等,后人编有《徐康懿公余力稿》,今仅存3卷。

10.明黄仲昭《游武夷九曲僭用文公先生韵赋棹歌十首》,今见于《未轩文集》卷十。黄仲昭(1435—1508),原名潜,字仲昭,以宇行,号未轩,又号退岩居士。兴化府莆田县(今福建莆田)人。明成化二年(1466)进士,历官翰林编修、江西提学佥事等职。著有《未轩集》。

11.明程銈《和文公九曲棹歌》,今存5首,见于明曹学佺《石仓历代诗选》卷四百七十七。程銈,字瑞卿,号十峰。永康人(今福建金华),弘治己未(1499)进士,官四川副史。其子程文德。

12.明邱云霄《棹歌十首》10首,今见于《山中集》卷二,清董天工《武夷山志》题为《武夷九曲棹歌》。邱云霄,生卒年不详,字凌汉,号止山,崇安(今福建武夷山)人,官柳城县知县。著有《南行集》《东游集》《北观集》《山中集》。

13.明郑善夫《武夷曲次晦翁棹歌十首》,今见于《少谷集》卷八。郑善夫(1485—1523),字继之,号少谷,又号少谷子、少谷山人等,闽县(今福建福州)人。弘治十八年(1505)进士,官至南京吏部郎中。著有《少谷集》《经世要谈》。

14.明江汝璧《武夷棹歌》10首,见清江八斗辑《湖陵江集》卷七。江汝璧(1486—1558),字懋毂,号贞斋,贵溪(今江西贵溪)人,正德十六年(1521)进士,官至少詹事兼翰林院学士,有《碧洋摘稿》,已佚。

15.明张时彻《武夷山和棹歌》10首,今见于《芝园定集》卷二十七。张时彻(1500—1577),浙江鄞县(今浙江宁波)人,字维静,又字九一,号东沙,又号芝园,嘉靖二年(1523)进士,仕至南京兵部尚书。著有《芝园定集》《明文苑》。

16.明江以达《武夷和文公棹歌十首》,今见于《午坡文集》卷一。江以达,字于顺,号午坡,贵溪(今江西南昌)人,嘉靖五年(1526)进士。累官福建提学佥事。著有《江午坡集》。

17.明刘信《棹歌和韵》10首,今见于清董天工《武夷山志》卷四。刘信,生卒年不详,明指挥,景泰六年(1455)武冈贼蒙能入寇,抵御被杀。

18.明孙应鳌《棹歌和韵》10首,今见于《孙文恭遗书·学孔精舍诗钞》卷六。孙应鳌(1527—1584),字山甫,号淮海,清平(今贵州凯里)人。嘉靖三十二年(1553)进士,历任江西按察司佥事、参议,官至南京工部尚书。著名思想家,著有《淮海易谈》《四书近语》等,后人辑为《孙文恭遗书》。

19.明白悦《武夷山游九曲奉和文公棹歌韵十首》,今见于《白洛原遗稿》卷六。白悦,生卒年不详,字贞夫,号洛原,武进(今江苏常州)人。少从阳明王先生学,嘉靖壬午(1522)举顺天乡试,官尚宝司丞,江西按察司佥事。后人将其著述辑为《白洛原遗稿》。

20.明程文德《武夷和紫阳先生九曲棹歌》10首,今见于《程文恭公遗稿》卷三十。程文德(1497—1559),字舜敷,初号益斋、后号质庵、复号松溪,学称松溪先生,永康(今浙江金华)人。嘉靖八年(1529)进士,历翰林院学士、吏部左侍郎、南京兵部员外郎等,后人将其著述辑为《程文恭公遗稿》。

21.明董传策《武夷九曲棹歌十首和晦翁韵》,今见于《董传策集》采薇集元册。董传策(1530—1579),字原汉,号幼海。南直华亭县(今上海市松江)人,嘉靖二十九年(1550)进士。历南京工部右侍郎、礼部右侍郎,著有《采薇集》《幽贞集》等。

22.明邵经济《武夷九曲棹歌和紫阳夫子韵》10首,今见于《泉厓诗集》卷六。邵经济,生卒年不详,字仲才,号泉厓,仁和(今浙江杭州)人。嘉靖五年(1526)进士,官至成都知府。著有《泉厓诗集》《泉厓文集》等。

23.明马豹蔚《棹歌和韵》10首,今见于清董天工《武夷山志》卷四。生平不详。

24.清朱克生《武夷九曲棹歌》10首,今见于《朱秋厓诗集》卷三。朱克生(1631—1679) ,字国桢,一字念义,号秋厓(亦作崖),宝应(今江苏扬州)人,诸生。著有《秋厓诗集》《秋舫日记》等。

25.清徐经《武夷九曲棹歌次朱子原韵》10首,今见于《雅歌堂诗钞》卷四。徐经(1752—1835),字芸圃,号桓生,自号甏坪居士,别号书画船主人。祖籍江阴,出生于永安(今福建三明)官署。多次参加科举考试不第,后潜心著书。著有《雅歌堂集》等。

26.清林杨光《和文公武夷棹歌》10首,见《胜庄诗文钞》。林杨光,(1855—1920),字孕熙,光绪二十年(1894)进士,闽侯(今福建福州)人。官陕西安康知县、兴安知府。著有《胜庄诗文钞》等。

27.清张坦《和棹歌原韵并序》10首,今见于清董天工《武夷山志》卷四。生平资料不详。

28.清来谦鸣《和文公武夷棹歌》10首,今见于清董天工《武夷山志》卷四。来谦鸣,生卒年不详,萧山(今浙江杭州)人,历任澂江知府、福建按察使等。

29.清王复礼《和文公武夷棹歌》10首,今见于清董天工《武夷山志》卷四。王复礼,字需人,号草堂、四勿先生,仁和(今浙江杭州)人。著有《武夷九曲志》《季汉五志》《四书集注补》等。

30.清董天工《和文公武夷棹歌》10首,见《武夷山志》卷四。董天工(1703—1771),字材六,号典斋。崇安(今福建武夷山)人。清雍正元年(1723年)拔贡,乾隆十一年(1746)任台湾彰化教谕,归编《台海见闻录》。后承父志编成《武夷山志》。

31.清释明钦《和文公武夷棹歌》10首,见清董天工《武夷山志》卷四,生平不详。

32.清杨蕴辉《拟朱子武夷九曲棹歌》10首,见《吟香室诗草》卷上。杨蕴辉,生卒年不详,女,字静贞,金匮(今江苏无锡人),福建董敬箴妻。著有《吟香室诗草》。

33.朝鲜李朝和者10人诗76首。据统计,朝鲜士林《武夷棹歌》和诗、仿诗凡52人,62部作品,多为仿作及本土九曲诗作,其中朱熹《武夷棹歌》和诗有李滉《闲居读武夷志,次九曲棹歌韵十首》、李彦迪《次朱文公武夷五曲韵》1首、金富伦《敬次武夷棹歌韵》10首、郑逑《仰和朱夫子武夷九曲诗韵十首》、李光庭《甲辰仲春,读武夷棹歌,有感敬次》10首、林象德《敬和武夷棹歌十章》4首、李祘《谨和朱夫子诗八首·武夷棹歌第四曲原韵》1首、任宪晦《次韵武夷棹歌十首》、徐薰《闲居谨次朱先生武夷九曲棹歌韵》10首、蔡之洪《谨步朱先生武夷九曲诗韵》10首(2)参见金银珍:《〈九曲棹歌〉与韩国九曲文化》,上海:同济大学出版社,2013年,第56~84页。金银珍据《韩国文集丛刊》检索,朝鲜士林《武夷棹歌》和诗、仿诗作者52人,62部作品,并以附录。。

《武夷棹歌》和者众多,和诗数量和规模应远在此之上,但大多已经散佚,如李滉在《答金成甫》一文中便提到“诸贤和诗”自宋至明23人,但其中20人和诗今均已佚失。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武夷棹歌》仿作与“武夷九曲棹歌图”题画诗,仿诗如元曹文晦《九曲樵歌》、明顾梦圭《游武夷拟棹歌九首》(七律)、明黄毓祺《武夷九曲棹歌》(五律)、清苏春《武夷山九曲溪棹歌》、清蒋蘅《武夷茶歌》、清曾元澄《武彝九曲棹歌》、朝鲜朝朴龟元《姑射九曲诗》、朴河谈《云门九曲歌》、李野淳《陶山九曲》等,题画诗如宋代李纲、白玉蟾、辛弃疾、方岳、韩元吉、元代赵友士、叶西涧、萧子和、明代周斌、王燧等皆有《题武夷九曲棹歌图》存世。《武夷棹歌》和武夷文化相辅相成,为后世创造了一个经典的文化景观。

三 《武夷棹歌》和诗的思想内涵

因《武夷棹歌》不同版本的流传,后世对《武夷棹歌》的文本解读亦产生偏差,主要理解为山水诗、哲理诗、山水理趣诗,后世和诗的思想内涵大致呈现以下几种倾向:

1.表达对朱熹的敬意与怀念

自南宋后期起朱熹已经获得了较高的地位,元明清时期“朱子学”成为官方哲学、儒学正宗,朱熹编注“四书”成为科举考试官方书目,明后期开始祭朱制度,清代将其列为“孔庙十哲之列”,与此同时,近世朝鲜与日本亦将其作为国学,后世地位不断上升。在朱子学的主流影响下,产生了一大批追随朱熹的后学士人,他们将朱熹视为圣人,因此《武夷棹歌》大部分和作借此表达对朱熹的敬意和怀念。

和诗第五曲(其六)大多为这一主旨,如:“翠屏向晚无人对,犹识先生一寸心。”[12](卷四)(宋·方岳《武夷棹歌和晦翁原韵》)“古今游客知多少,谁识先生一片心。”[13](卷十)(明·黄仲昭《武夷棹歌和晦翁原韵》)“紫阳精舍屏山下,千载应同仰止心。”[14](卷三十)(明·程文德《武夷和紫阳先生九曲棹歌》)“独怜经学多讹舛,谁为先生继素心。”[15](卷四)(清·王复礼《武夷棹歌和晦翁原韵》)文人对朱子的追寻与尊崇使得这场唱和持续近千年,大部分士人唯愿亲临武夷,亲眼瞻仰圣贤之遗迹,即使未能亲临,也多阅览《武夷志》以期与圣贤心意相通。如清张坦《武夷棹歌——和晦翁原韵并序》云:“自朱子筑精舍于隐屏大业,名山远崒道南之绪,千百世而下莫不深山高水长之思。余旧阅武夷图志,即神游其间,以不得一至为憾。兹幸承乏闽疆分巡南剑于小春望前行步道出崇安,遂迂途至武夷宫。偕友谢子其灿登小伐,折清流过五曲,谒紫阳书院绿仙掌而上,登天游绝顶,俯视诸峰森列秀拔奇伟,万象苍茫迥非人境,向之目遇于志图者,固未能仿佛其什一矣。余廿载风尘,久疏吟咏,但既勤蜡屐恐负名山,因依考亭原韵,敬和棹歌十首,敢云步武前徵亦以稍申仰止云尔。”[15](卷四)张坦的序言大致告诉了后人几个信息:自朱熹建武夷精舍后,此地“千百世而下莫不深山高水长之思”,成为名山圣地;诗人虽然未能至武夷,但早已熟览《武夷图志》神游其间,以未能亲至而遗憾;赴任途经便一定要亲谒武夷精舍,游九曲,感受万千,因而敬和棹歌,这基本上代表了大部分唱和者的创作动机。朝鲜、日本的和者基本未能亲至武夷,他们创作九曲的思维构图均是来自于朱熹的诗歌及流传甚广的《武夷志》和《武夷棹歌图》,因而是“武夷想象”。

2.对“武夷九曲”理想家园的精神寄托

朱熹虽逝,但朱子学不朽于世,成为“东亚文明的体现”,后世追寻理学之士将朱熹视为先哲,朱熹晚年隐居传学之地武夷九曲也成为后代理学信存者的精神圣地。朱熹在世时,这里就是其讲学的重要书院之一,朱熹逝世后依然有众多后学在武夷精舍附近筑舍,读书讲学,传承道学,历代不绝。“武夷精舍”自淳熙十年建立后也是几经沧桑,元至正二十五年(1365)被毁于兵灾,后于明正统十三年(1448)、至德十三年(1518)、明万历年间、明崇祯末年(1644)、清顺治十六年(1659)、清康熙二十六年(1687)、康熙五十六年(1717)得到重建或修缮。“武夷精舍”的持续修缮与存在也代表着朱子文化的延承与发展。

“武夷精舍”依托武夷九曲,在朱熹《武夷棹歌》的吟咏下,被后人赋予了新的意义,被认为是朱熹依托九曲为后世构建的世外桃源。其第九曲云:“九曲将穷眼豁然,桑麻雨露见平川。渔郎更觅桃源路,除是人间别有天。”几乎可以看到晋陶潜笔下的世外桃源,再看历代和者:“绣衣拟换九霞衣,万叠云山玉一围。仙侣同舟移棹晚,步虚声里踏歌归。”[15](卷四)(元·余嘉宾《武夷九曲棹歌》其十)“九曲透迤引市廛,人间天上别风烟。青蓑黄犊归来晚,疑是桃源学种田。”[16](卷二)(明·丘云霄《武夷九曲棹歌》其十)“九曲长林望杳然,千村桑柘俯寒川。避秦漫说桃源好,此地桃源别有天。”[17](卷三)(清·朱克生《武夷九曲棹歌》其十)和诗的最后一首,通常有总结点题之意,行至九曲,豁然开朗,人间桃源,别有洞天,大部分和诗主旨与朱熹诗意相通,言有尽而意无穷,充满想象空间。在朝鲜,随着朱子学的传入,在15世纪朝鲜开始兴起了以李滉为中心的览《武夷志》、和《武夷棹歌》、题《武夷九曲棹歌图》的热潮。李滉(1501—1570),初名瑞鸿,字景浩、季浩,号退溪、陶翁等。庆尚道安东府礼安县温溪(今韩国庆尚北道安东市)人。晚年定居故乡,在退溪建立书院,从事教育和著书事业,发展朱熹哲学,并创立退溪学派。武夷九曲不但成为中国士子精神家园的象征,引得无数士人神往,也成了朝鲜士人的精神圣地。退溪学派后学在朱熹“武夷九曲”的基础上创作《陶山九曲》,经营“陶山九曲”,“退溪学派的人往往把陶山九曲看成是想象武夷和学习朱子的体验空间”。[18]《武夷棹歌》构建了一个哲学层面的精神空间,给后人留下了丰富的想象留白,“武夷九曲”以及仿照其建立的“陶山九曲”均是士人理想家园的精神寄托。

3.对道统的追寻与理学解读

以“理学”思维释读,“九曲”实为进道之次序,这主要受陈普注书的影响。因陈普注本佚失,且陈普《朱文公》诗下注未被过多关注,因此此注本对中国士人影响并不大。刘概刊刻陈普注本时已经提及《九曲》与《感兴》相为表里,诚学者入道之一助,注本传入朝鲜后受到重视并被多次刊刻,得到朝鲜儒学追随者的喜爱。《武夷棹歌》的道学释读得到了大部分朝鲜士人的认同,如赵翼、河西先生金麟厚、蔡之洪、宋时烈等都是认同理学之释。蔡之洪有《谨步朱先生武夷九曲韵》以道学思维和诗,依次和为“总论道业”“格致”“诚意”“正心”“气像”“教育”“出处”“卞异”“道统”“总论道体”,可见理学思维已经渗入其诗学思维之中。[19](P93-94)大部分朝鲜文人接纳了陈普注书的思路,但实际上朝鲜时人对陈普注本也提出了异议,如李滉《闲居读武夷志次九曲棹歌韵十首》。此诗作于1547年,并和好友奇明彦多次探讨诗歌的主旨,他在《与奇明彦》中写道:“滉闲中尝读《武夷志》,见当时人和《武夷棹歌》甚多,似未有深得先生意者,又尝见别概所刊行《棹歌》诗注,以九曲诗首尾为学问入道次第,窃恐先生本意不如是拘拘也。”[20](P428)甚至在时隔12年后还对诗歌进行修改,在理解上有新的认知。他们并不认同以理学思维释诗,但也认为朱子诗中或有寓意。

对于《武夷棹歌》诗中有无理学思维在朝鲜儒学群体中产生了激烈的论争,这场论争持续了数百年,各执己见,未能统一,但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朱熹的理学思想在朝鲜的接受程度极高。大部分朝鲜士林认为朱熹《武夷棹歌》既是文学性的抒情诗,又兼有道学的思维性,文学与道学合二为一。尤其是17世纪以后,退溪学派后学在认真经营“陶山九曲”的同时,敬和朱熹与李滉依《武夷棹歌》韵创作了许多“九曲和诗”,如赵熟道《李健之次武夷九曲韵又作陶山九曲诗要余和之次韵却寄》、李颐淳《游陶山九曲敬次武夷棹歌韵十首》等均是文学思想与道学思想的融汇之作。无论从诗学上还是思想上来说,“九曲文化”都在不断延续传承,对《武夷棹歌》的理学论争也是文人对诗歌的现实功用进行了深刻的探索与诗学思考。

四 对竹枝词风土意识的继承

明清两代竹枝词呈井喷式发展,产生了竹枝词创作的巅峰阶段,竹枝词与其他民歌、风土诗合流,棹歌几乎和竹枝词无异。随着地域意识的增强,竹枝词创作的作者人数与数量大幅度递增,仅明清两代吟咏福建地区的竹枝词就有200余篇,1000余首,其中对武夷山的吟咏是最多的。朱熹《武夷棹歌》依九曲环境创作,山水风情与神话传说、哲学思想互相承载,诗人畅游其中,与自然融为一体。“三三六六九九”,武夷山以其秀丽的山水风景与充满哲理意味的审美空间承载着武夷文化,在朱熹的大力讴歌吟咏下,武夷山自宋代起成为天下名山,游人接踵而来、络绎不绝,明罗荣《再过武夷》便有“紫阳依棹歌声远,九曲名称遍十洲”[21](卷四百六十二)的赞誉。无论诗歌主题如何释读,对《武夷棹歌》中展现的武夷九曲自然风景的赞美与讴歌是毋庸置疑的。从中国士人的和诗来看,基本将朱熹的《武夷棹歌》作为风土诗、山水诗来唱和。和诗十首,一般除第一首总论外,其他九曲间相互独立又相互承接,其构建充满了美学意义。

受明清竹枝词“以诗存志”的影响,竹枝词的诗下注开始有典型的风土意识,如明江汝璧《武夷棹歌》前八曲皆有注,一曲注:“舟发晴川石,石镌‘九曲溪’三字。幔亭峰据一曲,其阳有汉祀坛。”四曲注“石壁有大藏岩,岩有仙蜕,有架壑船。”八曲注:“此曲稍夷旷,然鼓楼诸峰突起,自云岩宫观尤胜。”不一列举。[22]江汝璧曾谪贬福建市舶司副提举,对武夷九曲应该十分熟悉,他也曾纂修《广信府志》,所以其注有典型的“方志”意味。这种竹枝词下注“突出风土”的形式在明中期开始兴起,至明后期、清代几乎成为竹枝词的基本构成元素,风靡一时。青山无古今,“武夷山”今已成为世界自然与文化遗产,被广泛关注,游人如织,朱熹《武夷棹歌》及历代和者功不可没。九曲文化的传承为世界传递了中国先哲的智慧与声音,也展现了朱子学对世界的深远影响。

结语

朱熹《武夷棹歌》依托武夷精舍、武夷九曲为后世构建了一个哲学层面的精神空间,给后人留下了丰富的想象留白,因此才有了多元的释读空间,而后和诗无数,历时近千年不衰,这也恰恰是《武夷棹歌》的艺术审美魅力所在。此诗传入近世朝鲜、日本后均影响深远,朝鲜士人在此基础上仿照经营了“陶山九曲”文化景观,日本学者也进行了多元释读。总而言之,《武夷棹歌》为后世建构了理想的精神家园和治学圣地,朱子学成为近世东亚士人的共同精神食粮,“武夷九曲”也成了具有哲学意味的世界文化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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