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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时期金毓黼的重要著述叙论

2020-11-17王兆辉李廷勇傅晓岚

黑龙江史志 2020年4期
关键词:通史东北

王兆辉 李廷勇 傅晓岚

(1、3 重庆图书馆 重庆 400037;2 重庆三峡学院 重庆 万州 404000)

金毓黼(1887—1962),辽宁辽阳人,原名毓玺,原字谨庵、后改静庵,自号千华山民,室号静晤。1913 年至1916 年,金毓黼就读于北京大学。毕业后,金毓黼回到东北,曾任教于奉天文学专科学校、奉天第一师范等学校,任职于奉天省议会、黑龙江省教育厅、吉林省财务厅、辽宁省政府等政府机关。1931 年九一八事变后,金毓黼被迫委身于“伪满洲国”政府,曾任职于“伪满”奉天省图书馆副馆长。1936 年,金毓黼经由东京辗转回国,曾任职于国民政府行政院、教育部、国史馆等机构。全面抗战时期,金毓黼迁居至四川地区,执教于东北大学、中央大学等高校,直至抗战胜利。

在此期间,金毓黼不论从政还是教学,始终致力于历史学领域的研究探索,尤其注重于东北史地研究,主持编纂或撰写著述有《辽东文献征略》《渤海国志长编》《奉天通志》《辽海丛书》《辽陵石刻集录》《东北古印钩沉》《东北通史》(上编)、《宋辽金史》《中国史学史》等,并发表《东北地理学之概要略说》《论东北精神》《东北榷名》《中华民族与东北》《历史上之东北疆域》等大量学术论文。此外,他还为世人留下了灌注一生的洋洋大观的《静晤室日记》。可以说,金毓黼不仅是一位历史学家,也是文献学家,还是目录学家,更是近代东北史地研究领域的拓荒者和奠基者,是民国时期代表辽宁史学水准的著名的学术家。

金毓黼所著《东北通史》(上编),最初于1941年9 月由四川三台的东北大学出版石印本。1943 年12 月,重庆的五十年代出版社再版,发行铅印本。

《东北通史》(上编)是金毓黼从事东北史地学术研究凡二十年的集大成之作。在谈及该书稿的缘起之时,金毓黼在引言部分说道:“今日有一奇异之现象,即研究东北史之重心,不在吾国,而在日本……其搜材之富,立说之繁,著书之多,亦足令人惊叹。试拣其国谈东洋史之专籍,十册之中,必有一册属于东北,论东方学术之杂志,十篇之中,必有一篇属于东北……世界各国学者凡欲研究东洋史,东方学术,或进而研究吾国东北史,必取日本之著作为基本材料,断然无疑。以乙国人,叙甲国事,其观察之不密,判断之不公,本不待论。重以牵强附会,别有用意,入主出奴,积非成是,世界学者读之,应作如何感想。是其影响之巨,贻患之深,岂待今日而后见。”[1]可以说,金毓黼撰述《东北通史》源自深沉的抗日爱国之情。

《东北通史》(上编),共六卷三十九章,约四十万字,系统论述了中国东北地区始上古迄元末的历史,旨在阐明“东北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领土”。卷一为“总论”,包括五章,分别论述了“东北”的含义及异名,东北史与地方志、民族、地理、建置与沿革、范围与分期等情况。金毓黼开明宗义地提出:“今辽宁吉林黑龙江热河四省,居于中国之东北部,国人为称说之便,合而称为东北,允矣。四省之地,为中国之一部,东北一词,亦即中国东北部之简称,其义至明,无待详说。”[2]随后,金毓黼将远古到元末的东北历史划分为四个时期。卷二为第一期,即汉族开发时代——上古讫汉魏,分为十章,叙述先史时代之汉族,朝鲜之开拓,辽东、辽西的设置,汉朝平定朝鲜,肃慎与挹娄,夫余族之伸张,乌桓与鲜卑、辽西郡及辽东属国,公孙氏据辽东始末,母丘俭讨高句丽等史实。卷三为第二期,即东胡扶余二族互竞时代——晋讫隋初,包括晋初之平州、慕容氏前后燕、慕容氏兴盛之原因、慕容氏与高句丽、宇文氏与段氏、冯氏北燕、扶余勿吉等东北部族、昌黎郡与营州等八章。卷四为第四期,即汉族复兴时代——隋唐,分为隋唐征高丽之动机、隋征高丽、唐灭高丽、安京都护府、平卢节度使及东北诸藩等六章。卷五与卷六为第四期,即靺鞨、契丹、女真、蒙古迭兴时代,分为唐中叶讫北宋与北宋讫元两个历史阶段,共包括渤海之兴及其世次、渤海大事与交邻、渤海之疆域、契丹之统一东北、契丹国及渤海遗族、女真之兴、女真之经略东北、宋使入辽金之行程、蒲鲜万奴之东夏国、元代与东北之关系等十五章。此外,《东北通史》附有《东北四省略图》《周末战国之燕时代东北图》《汉武帝时朝鲜四郡图》《三国时代之东北图》《唐代安东都护府及平卢节度使治地图》《元代东北图》等二十二幅地图。由此,金毓黻从东北的相关概念范畴入手,对东北的地理疆域、朝代分期、民族更迭等诸方面的历史发展轨迹作出了开创性的论述,是他长期深耕于东北史地研究的重要结晶。

《东北通史》实际上是一部未竟之作,金毓黼撰写的上编至元代,原拟下编之目,“起明初讫现代,亦为六卷,约四十章三十余万言,其量与上编略相等。”[3]可惜下编并没有完稿出版。虽其如此,金毓黻《东北通史》(上编)仍不失为中国第一部专门论述东北的地方性通史专著,也是中国近代东北史地研究领域的奠基之作。

金毓黼编著《宋辽金史》(第一册),列为国民政府“部定大学用书”,于1946 年8 月由商务印书馆发行重庆初版,1946 年11 月发行上海初版。

《宋辽金史》(第一册)是金毓黼从事东北史地研究新开辟的另一重要成果,是《东北通史》(上编)的“后续篇”。在撰写《东北通史》的引言中,金毓黼阐述道:“东北史不过为国史之一部,欲研史之士集中精力于此,势所不能。欲研史之途径不一,全视研史者之兴趣如何。倘富于研究辽金史之兴趣,则对于东北史,亦不能不以相当之注意,于是研究辽金史饶有兴趣,而研究东北史亦才有兴趣矣。”又说道“辽金二史之纪事,与东北有关者几居其半……且近年在东北发见辽金时代之史迹,多至不可胜纪。果由研究东北地理,而从事改修辽、金二史之大业,此亦为吾国史学界结一璀璨光华之果。”[4]因此,金毓黼“因为研究东北史地,又转而研究宋辽金史。”[5]对于将宋辽金史作为一个整体展开研究,金毓黼指出:“宋为代表时代之一名辞,包举辽金二朝在内,无论学者如何主张,而此义终古不变。”他强调:“盖治本期史,惟有三史兼治,乃能相得益彰。”他认为:“治宋辽金史,实为治近代史之始基,其必要而切用,尤过于明清史,此为本期史之特点,亦治本史者应知之要义也。”[6]

《宋辽金史》(第一册)的蓝本,最早来自金毓黼1938 年11 月前后为中央大学开授宋辽金史的教学讲义,即《宋辽金史讲义》,也称《宋辽金史讲疏》,内容比较简略。1939 年,金毓黼开始尝试撰写宋辽金史的书稿。1940 至1941 年间,金毓黼重新规划编写,将书稿改名为《宋辽金史纲要》,划为十章,分为上中下三编,分别论述政治、制度和社会文化。至1944 年9 月,金毓黼将《宋辽金史纲要》修改出三分之一的内容,改名为《宋辽金史》,即商务印书馆出版的第一册本。

《宋辽金史》(第一册),分为九章,即总论、宋之立国、宋前之契丹、宋与辽之关系、宋之变法与党争、金人之灭辽侵宋、南宋对金之和战、西夏与宋辽金之关系、金与宋之灭亡等。其中,“总论”主要阐明了宋与辽金在国史上之地位,西夏西辽高丽三国在本期史上之地位。“宋之立国”包括宋开国前与周世宗、宋立国之基本政策、宋室积弱之原因等内容。“宋前之契丹”论述了阿保机之利用汉人、契丹之攘夺燕云、耶律德光入主中国之失败。“宋与辽之关系”叙述了太宗两度征辽之败、澶渊之盟、富弼奉使与王安石弃地。“宋之变法与党争”包括党争与变法之由来、王安石变法及对新法的评价、元祜前后之党争。“金人之灭辽侵宋”包括金人之灭辽、靖康之祸、伪楚伪齐之建废。“南宋对金之和战”论述了南宋中兴之机运、初期和战之概要、岳飞被害与秦桧主和、海陵王南侵及韩佐胄北伐。“西夏与宋辽金之关系”包括宋与西夏之和战、西夏与辽金之关系、西夏之兴灭。“金与宋之灭亡”包括金室之衰、蒙古之结宋灭金、宋与蒙古之冲突、宋之灭亡。正文前录宋、辽、金、夏、西辽世系与纪年表。后附有《燕云诸州略图》《辽兵进至澶州图》《金兵南下攻汴图》《宋金交战区域图》《金海陵王南侵图》《宋与西夏交战区域图》《蒙古结宋攻金及宋人收复三京图》等七幅地图。全书以宋史为正史,以宋史为主要线索,即宋之立国为开始,宋之灭亡为结束;以辽金为别史,兼论辽、金、西夏等国历史,并论及西辽、西夏、高丽与宋之间的关系。正如金毓黼所言:“述本期史,以宋为主,辅之以辽金西夏,西辽之事迹,亦为附述,高丽之事迹,除与宋辽金有关者,则置而不言,盖以所处地位不同而异其详略也。”[7]

令人遗憾的是,与《东北通史》类似,《宋辽金史》亦是未完稿之作。金毓黻曾在日记中写道:“撰……《宋辽金史》约逾三分之一……因故辍业,迨后欲踵为之,不仅资料放失,构思也复不属。”[8]但是,金毓黼《宋辽金史》(第一册)有填补空白之功,亦然是中国近代第一部宋辽金史的断代史学术专著,也是中国近代辽宋金史研究领域的拓荒之作。

金毓黼所著《中国史学史》,最早于1941 年8月由商务印书馆出版。金毓黼在1944 年重庆初版的“略例”中说道:“本编初经前中央大学校长罗家伦先生校订,送由商务印书馆印行,列入大学丛书,并于三十年八月出版,嗣以上海香港相继沦陷,未能输送于后方。”[9]该版本如金氏所言,不曾见有存世。目前,金毓黼《中国史学史》于民国时期出版文献可勘者,乃有1944 年4 月重庆初版及1946 年5月上海初版。该书原为国民政府教育部史地教育委员会中国史学丛书乙辑第一种,并核定“部定大学用书”。

据《静晤室日记》记载,金毓黼于1938 年2 月23 日开始撰写《中国史学史》,至同年11 月26 日初稿便完成。2 月23 日,“始撰《中国史学史》,无可依傍,以意为之,梁任公于其《历史研究法续编》中有‘中国史学史作法’一节尚可取资,惟语焉不详。”[10]11 月26 日,“撰《史学考》结论毕。”[11]再到1939 年9 月,经过订补多次,金毓黼《中国史学史》方得以最终定名和定稿。6 月3 日,“订补《史学考》全稿,蝎一日之力,仍未能毕,此稿凡订补多次,甚矣,撰作之难也。”[12]9 月19 日,“诘朝入城,访郭任生,以《史学史》稿交之,讬其携往香港。”[13]

金毓黼《中国史学史》论述自上古至清代的史学发展历史,“就过去三千年间之若干史家、史籍, 加以编排叙述”。全书前有导言,后有结论,主要内容分为十章。第一章记述古代的史官;第二章概述古代的史家与史籍;第三章讲述司马迁与班固的史学;第四章论述魏晋南北朝以讫唐初私家修史的本末;第五章考察汉以后的史官;第六章讲述唐宋以来官修诸史的本末,包括编年体之实录,纪传体之正史,典礼,方志等内容。第七章则讲述唐宋以来私修诸史,涵盖了纪传体之正史别史,编年体之通鉴,以事为纲之纪事本末,属于典志之通史专史等。第八章论述刘知几和章学诚的史学;第九章为近代史家述略;第十章为最近史学之趋势。总体来说,金毓黻《中国史学史》的主要内容基本遵照了梁启超关于中国史学研究要特别注意史官、史家、史学的成立与发展和最近史学的趋势的几个方面并加以阐述。由此,从中国史学史学科建设发展来看,金毓黻《中国史学史》“具体而完整地实践了梁任公的史学史编纂思想,以之为代表,形成了20 世纪前半叶史学史撰著的主流。”[14]由此,该书在中国史学史早期占有重要地位,是中国史学史学科趋于成熟的重要标志。而从成稿与出版时间上来看,金毓黼《中国史学史》实际上也是中国第一部比较系统的史学史学术专著,代表了民国时期中国史学史的最高水准。“一定意义上说,这部著作不仅代表了著者个人的史学史研究水平,也代表了那个时期史学史研究所达到的水平。”[15]

金毓黼编著《中国史》,时在重庆中央大学史学系参考室,该书由中国国民党中央宣传部青年基本知识丛书编审委员会主编,于1942 年10 月在浙江金华由正中书局初版,于1948 年在上海亦由正中书局出版发行。

《中国史》主要叙述了上古时期至抗日战争的中国历史发展进程,围绕“这个大时代是怎样的,它的重要性在何处,我们怎样来应付它”这一系列主题,着重叙述治乱兴衰的政治大事,而尤其注重其变迁的因果关系。全书前有绪言,后有结语,主要内容分为六章四十节。第一章为“国族创始与演变”,论述我们的来历,黄帝、禅让和征伐、封建社会、春秋战国的大变局。第二章为“一分一合”,讲述大帝国的建立,秦始皇和汉武帝,王莽的改革、汉光武光复旧业,外戚宦官与党锢,三分与一统,五胡乱华,东晋的偏安和南朝的递嬗,北朝异族与文化交流,魏晋南北朝的社会和风气。第三章为“一治一乱”,包括隋唐的治世,国威的发扬,后妃朋党与藩镇,五十年的大纷扰,赵宋的积弱不振,王安石变法与党政,外患深入与偏安。第四章“中华民族的迭兴”,记述了成吉思汗与元帝国,汉族的复国运动,内忧外患把国亡,满洲人入关,清代盛况,疆域的底定和民族的扩大。第五章“欧风美雨话世变”,叙述了西历东渐,不名誉的战争,太平天国,洋务运动,甲午之战,瓜分运动与百日维新。第六章“中国的新生”,讲述了国父孙中山建立中华民国,袁世凯称帝误国,五四运动,北伐与统一,九一八和一二八,抗战建国。

金毓黼从家国观念上阐释了撰写《中国史》的缘由,他提出:我们是中国人,便都有明了中国的必要。然而要明了现在的中国,先必须明了过去的中国;明了过去和现在的中国,然后我们才能推测将来的中国。这个明故、知今和测来的工作,便是历史的内容,是历史家的使命,也就是每个国民应尽的义务。同时,金毓黻强调:东方文化大半即是中国文化,中国文化的骨干便是孔子一派的儒家学说。一种思想支配两千多年,而且又成为一种文化的骨干,这是世界各国所没有的。[16]全书注重近代史的叙述,古代史部分仅占五节,以叙述数千年的事情;近代史有十二节,论述时间段而不过百年。金毓黻指出:近代史与我人今日所遭之大变局关系尤切,不仅增加章节且字数尤多,欲使读者能明白其历史故事,而知今日所应取之道也。[17]最后,《中国史》总结道:今日的我们在时代大变局中,要创造新的历史,即第三期历史,当以三民主义为最高原则。[18]由此,从某个层面上说,金毓黼编著《中国史》有着鲜明的社会意识色彩,是一部具有思想政治宣传目的的学术著述。或许正因为如此,就金毓黼个人学术研究而言,《中国史》是一部“遗珠之作”,在几乎对金毓黼的学术研究探讨中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之中鲜有人提及。

就东北史地研究领域而言,事实上,早在日本侵华战争爆发之前,金毓黼就已看透日本侵略中国的狼子野心,开始加紧着手东北史地的研究探讨,以驳斥日本右翼散布的“满蒙独立论”等各种歪门邪说,从历史研究入手维护祖国的统一完整。1927年,金毓黼将所纂辑的《辽东文献征略》刊刻出版。抗战初期,1931 年至1934 年间,金毓黼主持编纂并印制了《辽海丛书》。该《丛书》,原名《东北丛书》,辑录10 集83 种377 卷历史文献,共约五百万字,是一部东北史地的鸿篇巨制,集东北地方历史文献之精粹,具有极高的历史文献与学术价值,对于弘扬民族的家国情怀具有积极的历史意义。金毓黼在刊刻序言中说道:“日本研究东北之专著日多一日,为其侵略制造舆论,贻患深远,不堪设想,国人应亟思补救……刊刻《辽海丛书》,尤为吾侪之急务。”[19]这也足见金毓黼的爱国赤忱之情。1934 年5 月,经过数年的考订,金毓黼编纂的《渤海国志长编》亦得以出版。该《长编》共44 万字,梳理了渤海国的历史文献,明确了渤海国在中国历史的地位。1941 年,金毓黻将所辑录的东北故实编为《东北文献拾零》,1944 年还编纂了《东北要览》。除此,抗战期中,金毓黻在后方撰写了他一生中最重要和最具代表性的学术专著——《东北通史》(上编)、《宋辽金史》。可以说,金毓黼实乃中国近代东北史地研究的“第一人”。只不过,从总体上来说,金毓黼的学术研究仍然多处于传统的学术观念和研究方法上,“(金毓黼)先生不是一位马克思主义学者。先生治学的观点和方法始终未曾越出旧史学的范围。”[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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