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营之闪小说
2020-11-17
闪小说是近年出现的一种新的文学表现形式,因它顺应大数据、人工智能等信息科学的快速发展的要求,满足了读者随时随地、在极短的时间、特别是在手机上的“闪”阅读,引起了众多读者的关注目光。
闪小说的特点是精而不残,短而不简,且小说三要素俱全。
马如营的闪小说在疫情期间“闪”耀于读者面前,让大家的眼睛为之“闪”亮。如营的作品风格是幽默轻松的,而透过这些却能感受到东北林区、农村文化对于他的滋养。
在东北林区、农村除正统的文化之外,还有流落于山野村夫的“扯”文化、“来(l a i,音3声,东北地方民间俗语)”文化。“扯”文化,即为“扯犊子”。过去一到冬天,林业工人就上山安营扎寨,每天迎着星星进到深山老林采伐木材,天黑方踏着月亮回到半截地上半截地下的地窨子,吃喝完了躺在大通铺上,为了排遣一天的劳累,也为了消除男人的思家之苦,胡编乱侃,荤素皆有,时不常会把其中的某一位编排到故事里,在阵阵狎笑中,引出一番辩解或大骂……此乃为“扯”。
而延宕于东北农村的“来”文化,即为“来大膘”。那时的农民落雪就开启“猫冬”模式,白天喝喝小酒推推牌,晚上聚到脾气相投的人家,坐在烫屁股的火炕上,借着火盆里忽闪忽闪的炭火,东扯西拉不觉间说到人最本能的生理事情,东家女西家妇,野地偷情老公公扒灰,看谁讲的越荤越好,直说得人眼睛发亮,激情骚动,散之各自奔路回家……此乃为“来”。
如果剔除“扯”“来”文化中低俗、庸俗的一面,它们所“扯”所“来”的构思精妙、结构蹊跷、情节跌宕、人物鲜活、语言风趣,在讲者大起大伏的渲染中“抖搂”出一个个引人入胜的故事,让人常常产生出乎意料之惊讶。
我对如营的天赋秉性颇为熟稔,他从小生活在东北林区,由于职业的使然,让他接触到了底层文化,使之深受“扯”“来”文化的浸润和熏陶,且能采之精华,剔除糟粕,化腐朽为神奇,用于自己的文学创作。
如营文学功底比较扎实,阅读量亦不可小觑,尤其对于古典文学吮吸,使得他在创作闪小说方面牛溲马勃,败鼓之皮,兼收并蓄,待用无遗。他最初以写诗出道并闻名,从林区转移到城市,在事业的发展同时又潜心闪小说的研创,在极短的时间收获“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硕果。
读他的作品常常让人忍俊不止,就像听他在“扯”或“来”。朋友相聚,他常常把小眼瞪得溜圆,白话起来活灵活现,当人们信以为真时,他却眯起小眼睛,呲着一对小虎牙,一脸的诡异之笑,大家方呼上当。他的闪小说和他的语言表达有着同样的艺术效果。你看《戴老屁》从小用避孕套哄儿子,并给儿子起了个戴陶儿(戴套)谐音小名,且年轻时自己曾拿着避孕套去中俄贸易市场以物易物——避孕套换俄罗斯呢料礼帽,因型号不对两手空空而归。退休为了练习憋气功夫,突发奇想把避孕套套在脑袋上,因摘的不及时活活把自己憋死了,在出殡时他儿子说:“那玩意也不是往那儿套的!”幽默中道出了大悲伤。当然,这种类似相声抖包袱的闪小说在《白万能》《老栗》中也让读者捧腹。梁启超在《论小说与群治的关系》中说,欲新一国之民,不可不先新一国之小说,可见小说在国民中的精神作用。
煽情,是如营全部闪小说的一个特征。《天仙》是一个“粉中有白,白中透亮”的美女,在19岁时被小六子俘获,不足二十生了一双儿女,不久小六子得了尿毒症,家中生活陷入了拮据之境,天仙“抛下儿女,南下去了深圳”,做起了按摩女的职业,在“我”的一次深圳之行中邂逅天仙,知她为了小六子治病,她每月都给这位曾经的前夫寄钱,她说:“只要小六子一天不死,我就给他寄钱,除非我死了。”这是多么深厚的一种感情,即使她在“黑咕隆咚”按摩房挣着强作欢颜的钱,也不忘那一个情字。《覃二哥》《贾二孩》的人物虽都是因情尽遭磨难,但仍是不忘初情。小说是现实生活的一种反映,而作家(者)则是客观存在的对应物。那些人性的光芒,无不被作家发现、挖掘,直至端到分羹池里。
如营的性格憎爱分明,对于社会上的一些歪风邪气常大发议论痛斥抨击,在精神层面向往着光明。他把自己的这种对真善美的追求,寄托于作品的人物身上,塑造出一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小人物,或者有各种疾病的人物,通过他们展现人们对于美好的渴望。他在作品中搞出些惊悚的东西,使人读后头皮发麻。《米疯子》的结尾那个场景亦然是也,而最为恐怖的是《武铁匠》中武叔,因他“在铁匠炉与火打了一辈子的交道,深谙火的厉害”,所以死后他希冀得到土葬,而不是火化。儿子谨记老子嘱托,一连做了五口棺材,最后装殓的皆是他人尸骨。如营犹如给读者剥洋葱,每剥一层都营造阴森恐怖的氛围,使读者在阅读时仿佛看见这五口棺材里面死者的面容,胆寒也,心惊也。
如营的闪小说可贵的是在“扯”“来”的精巧构思,娓娓道来的基础上,跃进到哲学层面的思考。《方向》这篇不足两百字的作品中讲了一个把自己走丢的人,在迷失方向,路人不愿和他同行而出现的惆怅痛苦,他身背那个大包裹的老物件,是什么?是仅仅的物质,不是的!是一种意识流,也是一种理念,犹如鲁迅《过客》中过客那样:“我只得走了。况且还有声音常在前面催促我,叫唤我,使我息不下。”的力量,适应新时代的召唤,探索人生意义。
如营的闪小说语言精短洗练,多用短句短语,一语直抵语境,形象生动,这和他早期的诗歌创作炼句凝词密不可分,《贺长山》的情节进展真有闪电的速度,人物对话七哧咔嚓,以两百余字完成了整个故事,这非常符合“闪”阅读时代的阅读心理和阅读规律。
当然,如营的闪小说也是有瑕疵的,不妨指出来。这便是有的题目过于喷血,语言不卫生,甚至令人不适,还有就是人名和地名过于直白,没有隐晦下去。
这时,窗外传来了隐隐的雷声,我起身外望,在夜幕的天边划过一道闪电,它银色的长身如一条狂舞的龙,起伏着从黑夜深处跃出,又抖动着瞬间向前窜跃,它的姿态是奔跑的,在它的长身下似有蜷伏的膀或足……它在瞬间而过,又消失在夜幕里。
闪电的生命是短暂的,但它是壮丽的、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