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氏口罩”立大功
2020-11-17葛妍
葛 妍
(中共哈尔滨市委史志研究室 黑龙江 哈尔滨 150021)
1910 年12 月24 日,伍连德以“东三省防疫全权总医官”的身份来到哈尔滨。他体魄健壮,中等身材,一副眼镜也挡不住他那深沉而智慧的目光,嘴角微微向右翅起,显得自信而坚强。
一下火车,伍连德顾不上旅途劳累,立即投入工作。通过观察疫病患者发烧、咳嗽、吐血、窒息而亡,死后皮肤呈紫红色等症状,初步判断这是令人闻之胆寒的鼠疫。为了确定他的判断,12 月27 日,伍连德对一位刚刚死去的在傅家店开客栈的日本女子进行了解剖,结果更进一步证实了他的判断。
伍连德当时拜访了很多外国领事馆,向大家讲述他的“肺鼠疫”理论,呼吁群起防治。然而,除了美国领事罗杰·格林之外,几乎没人相信他的话。随后,伍连德前往铁路区俄国人开的防疫医院探访。接待他的哈夫金(Haffkine)医生,是一位28 岁的年轻人,毕业于俄国基辅大学。他的叔父是一位著名的医生,曾在印度孟买主持过防止鼠疫的工作,并且发明了一种防疫注射液。治疗鼠疫是祖传的,这使得哈夫金医生在治疗鼠疫方面显得很有自信。
那天,哈夫金医生自己穿戴白色长袍,白色帽子、胶皮手套,也给伍连德同样一套,领他往病房走去。伍连德深知鼠疫的传播途径,心里直打鼓,怎么没有口罩呢?要不要提出戴口罩呢?提出戴口罩的要求对方会不会讥笑自己缺乏勇气呢?就这样和哈夫金一同进病房听天由命吗?犹豫中,哈夫金已带他来到病房门口,要提议也来不及了。硬着头皮走进病房,伍连德注意到,这里的传染病房并没有设置隔离区,医务人员也没有任何防护性措施,因为哈夫金笃信鼠疫是不可能通过人与人之间传播的。伍连德看到里面有8 个病人,6 个中国人,2 个俄国人。他们都发着高烧,脉搏迅速,有的发出轻微地咳嗽。哈夫金把头向病人的身体屈下去,检查他们的胸膛,前胸和后胸,虽然没有面对病人呼吸,在伍连德看来也够得上惊心动魄的。轮到伍连德检查时,他只检查了病人的后胸,同时把头抬得很高,以免被传染。在这病房里的十几分钟,仿佛格外慢长,伍连德心里十分慌张,直到检查结束,才透了一口气。见他如此紧张的模样,哈夫金觉得好笑,他认为自己已经给病人打过他叔父所研制的防疫针,足够安全,不需要其他预防工具了。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他是错的。
100 多年前的那场鼠疫,也是由境外输入的。据《东三省疫事报告书》记载,1910 年的10 月25 日,中俄边境小城满洲里,两名从俄罗斯回来的劳工在下榻的旅店内暴亡。短短十几天之后,大瘟疫横扫了整个东三省,来势汹汹,不可阻挡。哈尔滨收到的第一个疫情报告的时间是11 月7 日,两名捕猎旱獭的华工从满洲里来到哈尔滨,住进一家钻井工具商店。不久,两个人都染病而死,而且还传染了与其同住的另外4 人。瘟疫由此在哈尔滨蔓延开来,疫死人数急剧上升。当时的哈尔滨和奉天(沈阳)是“北满”“南满”两个铁路枢纽中心城市,不但有较多外侨居住,且俄、日铁路附属地与中国市政交叉重叠,检疫、防疫更具主权象征意义。疫情发生后,俄国和日本以清政府防疫不力为由,纷纷向清政府施压,要求共同主管防疫。南满铁路属于日方,所以他们向清政府发照会:如果控制不了疫情,他们自己将派医官过来。俄方也向清政府提出在嫩江设立检疫站。这已不仅仅是防疫的问题,而是涉及警务权、行政管理权的国家主权问题。所以当时清廷负责处理东北疫情的,并不是民政部,而是外务部。外务部的态度是:事关主权,万难也认——要不惜一切代价,控制住这场瘟疫。最重要的,是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伍连德博士临危受命,经过一番紧张的调查、实验、探访,要求增派医务人员。清廷下令各医院各医学机关,征求医生和看护自动前往哈尔滨,协助伍连德办理防疫事宜。应征者颇为踊跃,其中有一位天津北洋医科大学的教授梅思耐(Mesny)最先到达。梅斯耐来华多年,曾是一名军队外科医生,时任天津北洋医学堂首席教授。1908 年,唐山曾发生一次死亡800 人的小规模鼠疫,在梅斯耐的主持下得以控制。经过奉天时,他还特意拜访满洲总督熙良,想取代伍连德担任防疫主任。
伍连德得知此事,迫不及待地想把发生在哈尔滨的疫情告诉梅斯耐,特意到梅斯耐所住的旅馆去拜访。他谦逊而又诚恳地陈述自己的观点,认为染病的是一种气炎疫,发源于肺,属于“肺鼠疫”,症状是咳嗽、吐血,主要通过飞沫传播。最重要的是预防,把病人隔离,防止传染他人。梅思耐却不以为然,强烈反对伍连德的说法,认为他的说法纯属无稽之谈。梅思耐觉得自己比伍连德大13 岁,很有经验,他态度跋扈地肯定染病的是由老鼠传染的,相信只要消灭了老鼠,疫情自然就会得到遏制。
梅斯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他太小瞧眼前这位30 岁的年轻人。伍连德从小学习优异,17 岁时获取英国皇家奖学金而进入剑桥大学学习,毕业后先后前往对传染病源学和疫苗研究有所突破的德国巴斯德研究所、法国科赫研究所进修。1905 年以有关破伤风菌的学术论文,获得剑桥大学医学博士学位。可惜梅斯耐已没有机会看到,就在他们当年共同站立过的这块黑土地上,伍连德博士成为全球著名的防疫专家,被国际、国内誉为“鼠疫斗士”。成为杰出的中国近现代医学家,公共卫生学家,预防医学家,中国检疫、防疫事业的先驱。是中华医学会的奠基人之一,曾任中华医学会第二、三任会长,《中华医学杂志》总编辑,并为推动学会的发展不遗余力。他创造了现代医学史上的多个第一:第一位剑桥大学华人医学博士;第一次实施中国医生现代医学意义上的人体解剖;第一个在世界上提出了肺鼠疫的概念;1911 年主持召开中国政府承担的第一次国际学术会议——万国鼠疫研究会议;在他竭力提倡和推动下,中国收回了海港检疫的主权,创建了中国第一个海港检疫所;撰写了第一部英文版的中国医学史;第一位诺贝尔奖候选人的华人。伍连德还是著名的医学教育家和社会活动家,是北京协和医学院及北京协和医院的主要筹办者,参与创建了北京中央医院(今北京大学人民医院前身)、东北陆军总医院(今解放军202 医院前身)、哈尔滨医学专门学校(哈尔滨医科大学前身)等医疗和医学教育机构。1924 年,梁启超先生回顾晚清到民国50 年历史时曾说:“科学输入垂五十年,国中能以学者资格与世界相见者伍星联(连德)博士一人而已!”由于梅斯耐的傲慢,不听伍连德的话,后果很严重。
梅思耐也来到俄国人开的防疫医院,哈夫金医生也请他一同检验病人,两人白衣、白帽、橡皮手套,也没有戴口罩。三天之后,梅思耐即感到身体不适,头痛、发热、咳嗽、脉搏加速,紧接着皮肤呈紫色,神志昏迷。哈夫金医生使尽浑身解数,也未能挽回他的性命。梅思耐的死亡,引起巨大反响。铁路区俄国防疫局封闭了梅思耐住过的一座三层楼的旅馆,将梅思耐的衣物、用品烧毁,并将旅馆内所有房间用大量的硫黄和石炭酸消毒。消息不胫而走,人们意识到疫情的严重性,开始大量地制造伍连德发明的一款“伍氏口罩”,把一块外科纱布折叠起来,中间衬上一块脱脂棉,然后把两端剪开做绑带。由于其中的脱脂棉比较致密,可以过滤带有鼠疫杆菌的飞沫,起到了预防鼠疫传播的作用。这种“伍氏口罩”,简单易戴,价格低廉,当时每个只需二分半,在扑灭鼠疫的战役中起到了保护防疫人员和百姓的作用。一向反对戴口罩的哈夫金医生也不得不开始戴口罩了。
在2020 年这场全球性抗疫中,口罩成为人们最重要的防护措施,虽然样式很多,材料先进,但其基本原理还是和“伍氏口罩”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