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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史志编修的一次新尝试
——评《藕池村史》

2020-11-17董秀娟

黑龙江史志 2020年6期
关键词:史志公众村民

董秀娟

(宁波大学 浙江 宁波 315000)

引言

新中国成立后的村史志编纂历史,可以追溯到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发起的“四史运动”。“1963 年5 月毛泽东的批示,在厂史、社史基础上加上村史、家史,作为推动‘四清’运动、进行阶级教育与革命传统教育的工具。”[1]在最近的二十年间,随着城镇化的快速发展,许多村落呈现出空心化,人口流失严重,有的村落甚至直接消失了,没能很好地留下文本记录。当然也有不少村落实现了旧村改造,发展得很好。然而无论发展的好与不好,总要留下文本记录。鉴于此许多村落开始着手编写村史、村志。村史与村志虽然存在区别,但很多内容是相通的,且都是以一个较小的地域单位为记录对象。目前的村史志有个人自发编修的,也有政府推动的。位于浙江省宁波海曙区古林镇的藕池村,编写村史的契机便是后者。古林镇计划全镇每个村落都编一部村史,并先在藕池村进行尝试。藕池村是一个多姓村,其历史可以追溯到民国时期。2000 年藕池村进行了旧村改造,发展状况非常好。村书记李小平将村史编修交与宁波大学历史系的钱茂伟教授主持。钱茂伟教授近年来大力提倡公众史学,鼓励公众书写自己的历史。钱茂伟教授此前曾编纂过《史家码村史》与《江六村史》,对村史编纂很有经验与想法。

一、《藕池村史》的特点

2020 年5 月,《藕池村史》由浙江工商大学出版社出版。一根莲藕,两只小鱼,三朵荷花,封面上清新淡雅的水墨画,正合“藕池村”之名,给人一种天人合一的和谐感。《藕池村史》正文部分近300页,基本是以时间顺序来写村史。前七章记录了民国时期、集体化探索时期、人民公社时期、改革开放前期、融入城市发展时期、集体时期、开放时代的藕池村一路发展的历程。每一章节的内容根据时代的特点各有侧重。第八章“村民生活方式的嬗变”和第九章“专题人物往事”是两个专题,因此这本村史是横向纵向相结合的。每一章正文之前会有一段总结性的介绍,对藕池村的在该时间段的发展背景、过程作简洁梳理。最后有“藕池村大事记”和“后记”。编纂《藕池村史》也是钱茂伟教授的一次尝试,他认为这是一本新村史,即公众社区史。之前在《浅谈公众社区史的编写》一文中对村史编纂提出一种构想,而《藕池村史》便是其构想的一次实践。总体上来看,该书有以下几个特点。

通俗易读,引人入胜。作为一本由政府推动编纂的村史,这本村史显得有些“另类”。在内容上并没有枯燥地进行总结介绍,反而利用口述史的方式,直接以某人口述的内容来写。比如写村办企业藕池铁厂的历史时,第一段作简要介绍后,具体的发展历史则由曾在铁厂工作的人来口述。在众人的口述中,铁厂的历史渐渐展现出来了,把口述录音整理成文本,这一部分的基本内容就完成了。因此在行文上非常通俗,似乎是在讲故事。对此,钱茂伟教授解释道:“这次村史出版,较多地保留了各人的口语化叙述风格,只在局部做了修饰。这么做,有我的特殊考虑,不想让村史成为过于高大上的精英读物,希望更适合大众阅读。长于口述而短于写作的普通人,习惯的就是这样的风格。”[2]钱茂伟教授也指出:“这是一种全新的当代历史写作模式,表面上都是‘某人说’,似乎是堆砌,实际上是精心建构的,中间有严密的逻辑顺序,只是省略了提问而已。”[3]《藕池村史》中的口述文本中没有多余的语气词,句子长度较短,介于口头讲话和正式的书面语之间,逻辑也十分清晰,可见编纂团队是精心整理过的。

大量人物入史。“公众社区史,重要的是不同类型人物故事的呈现。个体是群体意义上的个体。群体史的观察,必须通过个体来呈现,个体史是解开群体史的钥匙。”[4]村史辐射范围较小,所以可以做到大量人物入史。在《藕池村史》中,人物入史的方式有以下几种。第一,人物照片的使用。《藕池村史》书正文前后都有彩页,上面印刷了209 张单人照。正文是黑白印刷,也插入了大量的人物照片,有的一页放了两三张照片。照片最能直接反映人物的面貌,将人物定格。第二是表格的使用。有《1951 年藕池村民成分》《1961 年藕池村各生产队干部名单》《1982 年左右藕池村进社办企业职工名单》《藕池村村民升大专、本科表》《藕池村退役军人表》等。表格将在某方面具有相同点的村民归纳到一块,简洁明了,通过这些表格名称也能看到历史的发展轨迹。第三是引谱入史,收录世系图。在第一章第二节“六村主姓”介绍了藕池村每个姓氏家族的来源、各代生活状况,并为每一家绘制了世系图。这既是个人历史,也是家族史。第四,借口述来展现。村里的每一项工作、每一点进步,都需要人的参与,因此村落的发展历史,也是众多村民历史。通过村民的亲自口述,既能知道村事,又能从中看到个人的历史。比如在介绍融入城市发展时期的藕池村日常的管理时,村主任从他2000 年担任农业社长开始进行口述。口述内容,既是村子变化的缩影,也是展现了其人生经历的一部分。第五是专题介绍。这突出表现在第八章“开放时代职业的多元化”和第九章“专题人物往事”。这两章基本是以职业来划分群体。比如第八章第一节“办厂能人”,记录了12位办厂人的人生经历,由其本人或者他人口述。

把个人历史、村庄历史寓于国家和社会发展之中。从目录来看,著者把藕池村的发展与国家和社会的发展结合在一起。在正文中,也多次强调国家政策的变化对村落经济、村民生活的影响。通过村民口述也可以看到,村民也认识到个人、地方的发展是离不开社会所提供的条件。比如《藕池村史》第三章“人民公社时期(1962-1982)的藕池”第五节的第三部分“‘地富反坏’四类分子摘帽”,首先介绍了1979 年中央摘除“地富反坏”四类分子的帽子的历史背景。后面则是村民于春玲的口述。通过她的口述可知她正好在这一年结婚,她和丈夫当时都是属于地主、富农。政策颁布后,她感叹道:“还好帽子摘除了,我也可以出头了。”[5]通过她一个人经历,可以想象到这一政策让藕池村的地主、富农家庭不用再受到歧视,是受到欢迎的。再如在书中一位村民总结其奋斗的经历时说道:“总体一句话,我是通过改革开放一步一步过上好生活的。再加上村里也紧跟形势,村里的面目变得全新了,那很好。”[6]有学者指出“很多村志在修撰过程之中,采取‘让国家走开’,仅记述村庄沿革和自身发展,至多加上些隔靴搔痒式的官话,这在某种意义上使得‘国家’变得不真切,似乎乡村的安乐和曲折与国家无涉。”[7]但记录地方的历史不能脱离国家历史的大背景。虽然《藕池村史》记录的是一村的历史,书中也多借个人的历史来展现群体的历史,但著者把其纳入了国家发展的历程来考察,不但没有淡化“国家”的存在,把村落描绘成“世外桃源”,反而强调了国家和社会对于地方的影响,体现了其历史眼光。

具有较高的史料价值。第一,收录了很多原始档案。比如以照片形式收录了很多表格、文件等。有《林仪左、张阿毛互助组并组后组织情况表》《1961 年藕池村三个队干部配备》《1983 年藕池村干部人员名单》《1977 年生产队长批准书》等。这些资料一般是存放到档案室,不对外公开。但通过村史,这些历史档案能原貌展现出来,方便了历史研究者、家乡文化爱好者等人员进行研究。此外书中还根据相关档案进行考证。比如根据党员档案,梳理出担任过生产队队长的张信良的生平。第二,通过当事人的口述展现出历史的细节。历史发展的大趋势是比较好把握,但历史的细微之处需要考察个案。《藕池村史》编纂过程中采访了近百人,每一个人的历史可以视为是一个个案。他们口述的细节正是外人所不熟知的历史细微之处。比如在《藕池村史》中,长期担任妇女主任助手的俞阿秀中提到当时识字的人少,妇女主任也不认字,因此文件都是靠口口相传的。这就是历史的细节。透过这些细节更能深刻感知到历史的变迁。第三,在《藕池村史》定稿之前,先完成了《藕池村民口述史》和《藕池村百姓联谱》。这两本书既是编纂村史过程中收集到的资料,也是村史编纂成果之一,可以视为村史的补充。这三本书结合在一起,对于研究藕池村的方方面面都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还可以进一步延伸,借助这些资料来研究国家政策在基层的影响等课题。

此外此书的标题十分整齐,每一章下面各小节标题的长短是一致的,比如第一章的每一节标题都是四字词语,十分整齐。这也是钱茂伟教授著书的一个特点。当然此书也略有不足,比如书中的多张图片拍摄过暗。瑕不掩瑜,《藕池村史》内容十分丰富,编修团队在校对时也十分严谨,值得阅读与研究。

二、用公众史学指导村史志编纂

《藕池村史》以口述史串联整本村史,体现了钱茂伟教授一直所提倡的公众史学三大的精神,即书写公众、公众参与、公众消费。而公众史学与村史志的结合也正在于这三方面。

首先是在编修村史志前,编者要确定其定位,即要书写村民。县、市、省等史志从大的方面来记录历史,而村史志则可以是显微镜。在村史志编纂30 年中,已有不少村志呈现出了对村民个人的关注,已经有了朦胧的公众史学的萌芽。比如中国地方志指导小组办公室原主任诸葛计,在评价《白沙村志》时认为好的村志要具有望远显微两种功能,而《白沙村志》正是这样一副镜具,原因之一便是“村志抓住人群这个社会中最活跃的要素,清晰地透视出‘白沙村民’这个社会群体,在志书断限的时段内,记叙了白沙村民由山民,过渡到传统农民,继而进入现代化城镇居民行列这样三步进化的轨迹。”[8]诸葛计认为志书的本质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即为特定的地区和特定的人群树碑立传,《白沙村志》“为白沙村人树碑立传,是做得很充分很到位的,不曾遗落村人哪怕是至微至细、点滴的历史功绩和佳行美事,将志书做成了一部全村人的功德谱,一组巨细不遗、尽收村人嘉行懿德的百宝箱。”[9]诸葛计对村志的定位与公众史学相吻合。但这种想法没有上升到理论的高度。随着公众史学的兴起,村史志编纂中书写公众的理念便可纳入公众史学的范畴,由自发进入自觉阶段,逐渐成为共识。

其次在编修村史志中,要让村民参与。书写公众的历史自然需要公众的参与,因为他们的过去他们最清楚,而老人更是亲身经历了村落的变迁,其记忆就是宝贵的历史资料。村民参与村史志编纂的一大途径就是以口述史的形式。“作品中应该有各行各业的专业人士来写各行各业相关的东西。历史沿革就让老人来回忆,新的网络信息就让最年轻的人来写,婚嫁习俗、宗教信仰及餐桌礼仪多采访妇人,关于学校关于老师的回忆多让学生来写,或者都用口述史来做,总之让更多的人来执笔。”[10]大脑记忆转换成文本途径之一便是由当事人口述,再由有一定文化水平和修史、修志经验的人来整理。村民若说方言,则可以由当地人加以整理。可能有人认为只用村民口述不够客观。其实口述史关注的是当时人的认知,而且口述的内容不仅是其自身的历史,也包括他认识的人、看见的事等内容。因此只要方方面面照顾到,实事求是地写,便是客观的。《藕池村史》在编辑过程中,还让村民来校对,凡是涉及某人内容,让其亲自校对一遍,如果有错误或不合适的内容则进行修改,这样避免了很多错误,也尊重了当事人的意愿。

最后,编修完成的村史志要“接地气”。对研究者来说,村史志的行文风格是不妨碍其研究的。但村史志要发挥其教化育人的功能,则必须要让村民看得懂、喜欢看,甚至当作传家宝。因此村史志必须反映村落特点,多记录与村民日常生活相关的事情,并且行文上符合民众的阅读习惯,如此村史志便能做到接地气,在当下便能发挥作用,而不仅仅是为后人留下文本记录。

《藕池村史》结合公众史学的精神,在村史志编纂上探索出一条新的道路。钱茂伟教授也表示主修《藕池村史》是为了做出示范,引领一种全新的风气,最终形成一种模板进行推广。《藕池村史》的确开风气之先,值得借鉴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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