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地上的歌声
——抗联歌曲歌谣采访手记
2020-11-17刘贤
刘 贤
寒窗外,雪花飘。
长白山冬天的雪,总是下得那么深沉,那么认真。一片片美丽的雪花,和着阵阵的松涛,和着雄浑的歌声,飘飘洒洒,覆盖大地。树挂、雾凇,圣洁、美丽。忽然,一阵狂风吹过,卷起雪花,化作风柱,冲向远方,为银装素裹的小城带来了凛冽和肃杀,也把我的思绪带到追寻抗联歌曲歌谣时的难忘情境……
“一唱二喊三打”:东北抗联的杀敌利器
走进我视线的第一首抗联歌曲是《抗联住在哪道沟》。
1982 年7 月,我在郑州采访河南省人大常委会秘书长、原靖宇县第一任县委书记冯若泉(当年化名田稼丰)。老书记对37 年前接收濛江(今吉林省靖宇县)伪政权那段往事记忆犹新:“当年我到濛江,连警卫员加一块一共5 个人。住在河南街的冯家店。老板冯少由一把大胡子整齐漂亮,人称‘冯大胡子’。为了尽快融入当地群众开展工作,我和他认了本家。这个‘冯大胡子’九一八事变爆发后毁家纾难,支援辽宁民众义勇军抗日。义勇军失败后,他不服劲,又去找抗联,被杨靖宇安排在濛江城里建秘密联络站。杨靖宇牺牲时,他手上还有4万元经费。一个生意人,在杨靖宇牺牲以后不是把这笔钱留下做生意赚钱,而是赶着马爬犁,历经磨难送到抗联后方基地。你们写《靖宇县志》应当给‘冯大胡子’记上一笔!他可是杨靖宇亲自肯定过的人。”
少年铁血队指导员王传圣,解放后任哈尔滨木材公司经理。我于1983 年和1985 年两次采访他。他脖子细,喉结粗,一看就是个唱歌的料。他边忆边唱边解说:
“头道沟、二道沟,抗联住在哪道沟?
大青山、小青山,抗联住在哪座山?
道道沟、座座山,有沟有山有抗联。
要问抗联有多少?千千万、万万千。
中华民族都抗日, 万众一心保家园。”
朗朗上口的歌词,浅显直白的语言,多么真挚感人的宣示!深情的歌词里,冯少由,还有抗日山林队,翻山越岭,一道沟一道沟地找老杨,一座山一座山地寻抗联的故事,让人一听就来劲。
当杨司令把歌词交到政治部主任宋铁岩手上时,老铁(宋铁岩)立即被歌词里那亲切纯朴的情感震住了。他拿起口琴,面对窗外的皑皑白雪,很快谱出一支完整的曲子。完事顺着老杨的思路,也写了一首歌,叫《走上抗日最前线》。
“从南满,到江边,
树挨树,山连山。
绿水青山好江南。
同甘苦,共患难。
打日本,反伪满。
走上抗日最前线!”
1986 年12 月,我到北京采访中纪委常务副书记韩光。韩光,原名孟宪林,1933 年10 月任党、团满洲省委特派员,化名小孟,巡视过南满。期间代理一段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一军独立师政治部主任。他回忆说,1934 年2 月,在城墙砬子召开的东北抗日联军总指挥部成立大会,影响很大。他对那次大会唱出去的三首歌记忆深刻,即《抗联住在哪道沟》《走上抗日最前线》和《上山找抗联》。《抗联住在哪道沟》是老杨写的,《走上抗日最前线》是老铁(宋铁岩)写的,后边那个是谁写的我就不知道了,其中唱得最响、最有名气的是《抗联住在哪道沟》。
在大会结束那天下午,17 支抗日队伍分列成几个方阵,随着宋铁岩的指挥手势,神采飞扬地唱起来。
密林里,歌声阵天。流传久远的城墙砬子三首歌:《抗联住在哪道沟》《走上抗日最前线》和《上山找抗联》就这么被战士们“喊”出来了。
一首好歌,能唤起一个民族对未来前途的美好期盼!濛江籍抗联老兵蔡广和、侯凤林、于成、于乐畔,还有那尔轰木帮、白浆河木帮的木工、辽源煤矿的矿工们都是在那时候随着《抗联住在哪道沟》的召唤参加抗联的。一时间,踊跃参军的人流不断。队伍不断扩大。
从那以后,“唱着打”就成为抗联一路军留在东北抗日战场上的有利武器。
韩光认为抗联歌曲是东北人民抗日斗争的生活史诗和团结战斗的心灵交响曲,犹如一盏永不熄灭的明灯,凝聚着一个军队的能量,召唤着一个民族的集体向往,照耀、滋养着一个民族生生不息的命运。所以,当他从濛江回到哈尔滨,被满洲省委派往北满赵尚志部队传授城墙砬子会议经验时,也把这三首歌带到了北满。1935 年底,他到苏联莫斯科东方大学深造学习,又把这三首歌带到苏联,贴到莫斯科东方大学的墙报上。
采访中,我发现抗联歌曲的力量,在岔沟突围战的阵地上体现得最生动、最具体。
1938 年10 月,原伪满洲国最高军事顾问、以“满洲国军之父”自诩的军政部佐佐木到一得知抗联一军一师师长程斌叛变,心生毒计,与通化、吉林、间岛三省大“讨伐”司令部周密策划了以1 万余日伪军对400 余抗联战士的“铁桶一样”的岔沟包围战,企图全歼杨靖宇。
10 月18 日,眼见杨靖宇部队从辑安出来以后,在“讨伐”队的围追堵截下,一步步进入他布置严密的口袋阵,十分得意。乘坐一架灰绿色战机飞临岔沟上空,透过舷窗兴奋地喊:杨靖宇的,插翅难逃!激烈的战斗持续了一天。
当天傍晚,他把叛徒程斌驱赶到阵地前沿,点着杨靖宇将军和军部直属三连指导员宫明义的名字劝降。面对叛徒的喊叫和日寇的挑衅,将军亲自挑了二十多名大嗓门儿战士在阵地前高唱:
“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我们别给日本人当开路先锋,
我们要为民族解放斗争!
倭寇屠杀了我东北父老,
又叫你们对阵抗日(联)兄弟同胞。
……我们决不能再自煎自熬,
叫敌人笑哈哈袖手取巧。
弟兄们,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留着子弹打日本!
弟兄们,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携起手来,打倒小日本!”
那歌声高亢、激越,那旋律悠扬、嘹亮。
抗联的歌声,既是杨靖宇的政治战术,又是发给伪满军士兵的联络信号。夜半,把守西岗的伪满军牛天部队派人送来信息:鬼子西北岗布兵松懈,贵军可从那里突围,我部从旁策应。翌日凌晨两点,杨靖宇率冲锋队将扼守西北岗伪满军缴械后,胜利突出重围,奔向河里根据地。
伪满洲国《大同报》1938 年11 月2 日这样报道:第二天清晨,当佐佐木到一再度飞到岔沟上空视察时,只见“讨伐”队狗咬狗的混战场面,惊异地问:“杨靖宇的,插上翅膀飞了?!”
当我找到牛天部队小队长周树仁时,他已经是一个说话声音沙哑的老头。他坦诚地告诉我,以前没少跟老杨打仗。那仗打的老有意思了!抗联在战场上打仗,不是一上来就开枪打,而是一上来就开口唱。先唱《劝满洲士兵们》《劝满军哗变歌》《不当亡国奴》等。唱完了喊:“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留着子弹打日本”,完事再动真格的。这一唱一喊把人的魂都给唱没了,你说那仗还有个打?
有滑头的头头就势往天上放枪,枪口抬高一寸,假门假事地打个过场就走。有些死性的头头脑脑赶人家唱完了,喊完了,还乍乍乎乎地要打,那你就等着吧,人家就开枪打你了。不过打的不是咱这样的小兵豆子,人家专打满军的头儿。就是头头儿,老杨他也不往死里打,而是照着你举枪的手、迈步的腿打,是教训你!“中国人不打中国人”么,“三打邵本良”就是这么打的。要不还用打三回呀?所以俺们都不害怕跟抗联打仗,都知道杨司令的战法“一唱二喊三打。”他们在阵地上唱的那些歌,俺们也就会哼哼了。他们在对面唱,俺们在这边跟着哼。一来二去常了,都能哼哼个差不离。等把子弹串(用以物交换方式把子弹串换给抗联)给他们,就回来交差了。不过这是在程斌叛变以前,杨司令是从来不打败仗的!程斌叛变以后就不行了。
口琴,抗联英雄们的“第二杆枪”
采访中,有抗联老兵告诉我说:口琴,是杨司令称之为“与抗联英雄并肩战斗的第二杆枪”。
1982 年后,我多次采访杨靖宇将军战友、时任中央马列主义著作编译局副局长、中国大百科全书常务副主编姜椿芳。姜椿芳说,杨靖宇会吹口琴,是在哈尔滨做地下工作时跟著名作家、音乐家金剑啸学的,后来把这一爱好融入抗联部队建设上,那是他构思巧妙的一个创造。
在少年铁血队指导员王传圣的回忆里,抗联一军连以上干部都具备“四会”,即:会用机枪、会吹口琴、会唱歌讲故事、会唠嗑(做群众工作)。每当部队休整时,除了学习文化以外,就是拉歌(连队间的合唱比赛)、讲故事。“杨司令的口琴、曹亚范的箫,最好看的是刘大刀”,并称抗联一军三大金牌节目。所以,杨司令的警卫员都会吹口琴。当杨司令工作累了的时候,警卫员的口琴就响了起来。它的旋律响起来的时候,即便天空阴郁,也能感受到光明。琴声能流淌出光明,光明能照亮战士们的心。因此,口琴被杨靖宇将军视为一点也不比钢枪作用差的“第二杆枪”。战士们则豪气地称自己的部队是“双枪队”。
1984 年11 月,在成都铁路设计院院长办公室里,抗联老兵董崇彬谈起“双枪队”的来历,带着几分得意的神情说:真正叫响“双枪队”的名声,是我们在桦甸县打老金场那一仗。
老金场战斗发生在1935 年春天,抗联一军二师部队因为连续行军作战,过度疲劳,都躺在淘金的沙坑里睡着了。待枪声一响,敌人就已经到跟前了。幸亏我们当时占的地势好,大家平常又都训练有素,背包一撂就和敌人拼刺刀。近身作战,李道善的“神选队”枪瞄得再准也使不上劲,所以这次战斗虽然刚开始时我们被动了,但由于我们战术灵活,反败为胜,把李道善的“神选队”全部消灭。队长李道善本人也被我们活捉了。
被俘后的李道善很不服气,他问我:“这场伏击战我们预先都谋划半拉月了,为了保证取胜,特意挑当过土匪、枪法准的炮头做先锋,组成‘神选队’,由我当队长。我就不明白,已经把你们追的都没尿儿(没办法)了,凭什么还让你们给败了?”
董崇彬掏出口琴展示给他看:“凭什么?就凭你的双枪队是手枪+大烟枪,是假双枪;我们的双枪是三八大盖+口琴,是真双枪”。这下把李道善整迷糊了,卡巴着眼睛似懂非懂:“怪不得人家说跟你们打仗,不是唱歌就是吹魔笛,一支魔笛儿把人的心都吹散了。这玩意儿真邪性!”
查敌伪资料记载的将军遗物有:“毛瑟撸子手枪一支,同子弹160 发;柯尔特式二号匣枪一支,子弹30 发;柯尔特式三号匣枪一支,子弹40 发;现金6660 元,手表、怀表各一;钢笔2 支、自动铅笔1 支,印章一枚,其他宣传文、工作计划案。”没有口琴!
1984 年10 月,到广西柳州军分区干休所采访抗联一路军司令部警卫旅一团战士、原柳州军分区副司令员沈凤山。沈凤山深情地说:当年,咱们一路军有一个好传统,就是爱唱歌。杨司令要求越是条件艰苦,越要有歌声。沈老说,他最难忘怀的歌曲是《东北抗日联军第一路军军歌》。他是《一路军军歌》唱得最好的,能把五段歌词一字不落地唱出来。当年杨司令把《一路军军歌》写完以后,交给韩仁和,让韩仁和谱曲。所以,这首歌是我们警卫旅一团最先学会、最先唱出去的。由于其他连队还没有人会唱,我们就四处去唱,到处炫耀,到处显摆,那种骄傲,那种自豪,曾经让我们幸福了好一阵子。
森林里响起了抗联战士的歌声。有了歌声,烦闷枯燥的密营生活就有了生气;有了歌声,抗联战士杀敌就有了力量。在硝烟弥漫的抗日战场上,歌声的特殊作用就像是战士们擦亮的钢枪,就像杀向敌人的冲锋号响,鼓舞着战士们斗志昂扬地往前闯。
长白山民歌是孕育抗联歌曲的土壤
文献记录的吉光片羽,促使我对东北抗联发祥地濛江那尔轰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情愫。从1982 年到1986 年,曾三次来到这里挖掘抗联歌曲,记录抗联故事。
最后一次是1986 年夏季的一天。
潇潇细雨中,我们邀请曾任抗联一路军司令部机关枪连指导员、共青团江南特支书记尹夏耘,一起来到靖宇县那尔轰镇,步入抗联一二军会师遗址于家沟和中共江南特支、南满临时特委机关驻地魏连长沟。
在那里,那尔轰镇政府帮我们组织了一个由老党员、老干部和老坐地户参加的“三老座谈会”。会议室里,人称“百家长”的阎成志、濛江农民自卫队队员冯明祥、抗联交通员尤金山、老木把刘才、老猎手、密营给养员张玉山等当地有名望、平常难得一见的十多个老人都来了。
我搀着73 岁的尹夏耘走进会场时,向围坐桌前的老人们打了个招呼:“今天从沈阳给大家请来一位客人,50 年前在咱那尔轰待过,看看有谁认得他?”话音刚落,84 岁的阎成志老人站起身,朝尹夏耘伸出手握着,探询地问:“瞅着面晃儿的,你是不是姓尹哪?……你是尹--大--下--巴!”尹老惊讶地点点头,又摇摇头,表示想不起来对方是谁。阎成志说:“你不认得我,我可认得你。因为孙万贵没了(那尔轰反日会长,1934 年8 月牺牲),你在高丽屯老权家开会找的我,让我帮着给队伍上整好嚼果(好吃的东西)。我给你整粮食、整白面,还赶来一口大肥猪呢!打桦甸买来的。你想想有这事没有?”尹夏耘记起了大肥猪,连忙点头:“有,有,有大肥猪,一二军会师吃大餐么!哎呀,你是那个‘百家长’吧?”
这时候,高高大大的儿童团长张忠跨前一步,握着尹老的手,高声叫道:“尹高丽!我也认得你。”尹老起初的反应也是不认得。张忠模仿尹老的样子,佝偻着腰,朗声念道:
春树梢,绿树叶,
拔树杈,挖树根,
打汉奸,灭日本!
小公鸡呀你别叫,
自个去把虫子找。
我要扛枪去放哨,
等我回来把你叫!
“记得不?你当年不光教俺说,还教俺唱来的。”
未及听完,尹夏耘一下叫出声来:“那你是儿童团长?哎呀,我记着儿童团长那咱是这么高点的小胖啊?”“俺那会才12 岁,可不叫小胖咋的?”
老头们用抗联歌曲和歌谣相认的场面热烈感人。他们年纪一个比一个大,语声一个比一个高,那话儿也一个比一个长。经张忠把快板这么一念,接茬的上来好几个。连说带唱,说了一段又一段,唱了一曲又一曲,把他们能说的会唱的抗联歌曲和歌谣几乎全都来了一遍。老人们边唱边和着节拍挥动着右手,看得出来,此刻的老人们又回到那段烽火连天的激情岁月……
半天,尹老才逮到空儿,道出当年教唱抗联歌曲的目的:“其实教唱歌啊,说快板啊,就是搞宣传、搞教育。教孩子们说话,让孩子们学会用调调说话,说出高低、强弱、快慢,让人一听感觉挺特别,就能上心。上了心就能注意了吗,那些话也就起到宣传作用了。话说明白了,再把它唱出来效果不就更好了吗?咱那咱也就是做这么个事。”说着,有点公鸭嗓的尹老示范似的唱起了歌:
江水绿来江水长,平静江水起风浪。
自从鬼子进了庄,铁蹄踏破松花江。
男女老幼当牛马,家家户户遭祸殃。
遭了祸殃不能让,擦干眼泪扛起枪。
咱们爷们得反抗,血债要用血来偿!
一曲未了,尹老的声音已有些哽咽,最后竟动情地哭出声来。84 岁的阎成志和72 岁的张玉山、66岁的张忠也都跟着哭了。歌声让他们想起了往昔的烽烟岁月,想起了为抗战牺牲的战友和遭日寇血洗那尔轰而死难的乡邻同胞。
最后一位到会的妇救会主任刘桂兰,是唱着《洗衣谣》来到会场与尹夏耘相认的:
松花江,流水欢,兰子洗衣到江边.
左顾右盼看什么?一件布衫洗半天。
等情郎,来会面?这个地方不相应。
山高风大江水响,说句情话听不清。
别胡说,莫乱讲,俺在这里正站岗。
这件布衫洗三天,还得洗它两头晌!
这首歌很生动、很活泼,也很幽默。歌词写的美,刘桂兰唱的也美。这说明抗日战争年代抗联歌曲在那尔轰根据地是很流行的,妇女、儿童、反日会员大都能唱两嗓子。为什么在这么偏远的山沟沟里会出现这种盛况呢?
我请教那尔轰最有故事的老人阎成志。
阎成志老人说,要说这个呀,其实没啥稀奇的。以前红军没来的时候,咱这疙瘩大姑娘小媳妇就都爱唱山歌,都会唱《洗衣谣》。只不过是隔一阵儿换一样词儿就是了。要说那尔轰人能唱那是一点不假!因为那时候咱这深山老林里人口少,一家占一条沟,一户居一片山,与山林野兽为伴。想找个人就个伴、说个话,不说得喊一嗓子吗?要不说山里人说话嗓门儿大呢,就是这么养成的习惯。山里人唱唱山歌本来是相互打招呼的手段,上河边洗衣服、上山赶趟子,下地种苞米都好喝咧喝咧地唱。你管那叫对歌啊,对啥呀?不就是山里人唠嗑吗?有时候你喊了,叫了,没人应,那也是在辽阔的天地里显示显示自个的存在,给自个儿壮壮胆儿!
后来红军来了,这歌唱的就有意思了。词儿整的越来越新鲜,歌唱得越来越响。因为红军来了就热闹,整“景”儿。红军一来就领人唱歌跳舞,挑水劈柴,他们眼睛里还有活,不惜外,逮啥干啥,真热闹。哪有年轻人不爱热闹的?红军一整“景”儿,小年轻的都跟着上。都是些年轻人嘛,亮开嗓说、放大声唱,唱完这屯上那屯,一帮年轻人就从这屯到那屯地跟着唱,跟着跳。
听刘桂兰的《洗衣谣》,让我想到往日在欢快、明亮流淌的小溪边的捶衣声,想到拖着衣角,顺着小溪欢快奔跑的童趣。远处炊烟袅袅,河边捶衣声脆,耳边牧笛声声,背后还有人捣乱搞怪,叽叽喳喳……
所以,《洗衣谣》便成为那次老头会让我最喜欢的歌曲留存在心中,一直到今天,我还能完整地记出这首歌的歌词。但在记忆这首歌的时候,往往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
岁月匆匆,时间已经过去80 多年了。当年那些抗联歌曲的创作者已经都走了,当年那些唱抗联歌曲的人也都走了。但是,他们留下的歌声仍然让人震撼;他们记下的音符,作为一道永恒的风景留给世界,从未休止,永世难忘。
听,那歌声仿佛又从遥远的天边飘来:
我们是东北抗日联军,抗日联军,
组成了联合军的第一路军,第一路军。
冲锋陷阵的呐喊声,呐喊声,
宣告抗战革命胜利,革命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