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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西方意识形态的变化及启示

2020-11-15李丽

社会观察 2020年1期
关键词:资本主义全球化经济

文/李丽

作为上层建筑重要组成部分的意识形态,不断随着社会历史和经济基础的变化而变化。20世纪以来,西方意识形态出现了一系列新的变化。在经济全球化所带来的经济、政治和文化的交流与渗透的不断增强中,意识形态的理论和实务表现出一些新的特点,值得进一步研究和借鉴。

“意识形态终结论”的意识形态

意识形态问题是20世纪讨论最多的问题之一,其中最具代表性和最有影响的是“意识形态终结论”。意识形态终结论最早出现在20世纪50年代,以阿隆、贝尔为代表人物。1955年,阿隆出版《知识分子的鸦片》一书,强烈批判完全政治化的意识形态。阿隆的主要观点是:政治或政治化的意识形态充满了暴力,它认为自己完全服务于历史的真理和绝对的真理,因此变成了一种惨无人道的东西。20世纪以来许许多多的罪恶和苦难,无可辩驳地证明了这一问题。阿隆强调指出,这种以正义或科学为幌子的意识形态必须终结。

阿隆的批评引起了强烈反响,争论广泛展开。美国哈佛大学教授丹尼尔·贝尔是意识形态终结论的另一个代表人物。1960年,贝尔出版《意识形态的终结——五十年代政治观念衰微之考察》,对意识形态终结论进行了新阐述。贝尔认为,意识形态的终结有着深刻的社会现实原因。美国的社会结构变化和阶级结构变化,使过去那种人道主义的意识形态衰落,丧失了它们一直具有的真理性和说服力。因此,很少有一本正经的人还会坚持,人们仍然有必要通过制定蓝图和进行社会工程来实现一个社会和谐的新乌托邦。

20世纪90年代之后,苏联解体和东欧剧变对世界历史产生了巨大而深刻的影响,世界格局发生了新的变化,意识形态终结论变换面目,再起波澜,其代表人物是弗朗西斯·福山和亨廷顿。福山连续出版了两部著作《历史的终结》和《历史的终结及最后之人》,把终结论推向高潮。在《历史的终结及最后之人》中,福山大谈西方的自由民主制度,把共产主义看作与君主制和法西斯一样的意识形态,并认为西方的自由民主已经终结了这类意识形态。福山把自由民主看得至高无上,认为这样的自由民主制度不同于过去的任何统治形态。过去那些统治形态都具有重大缺陷和非理性因素,这是它们必须崩溃的原因。与此完全不同,自由民主才真正满足了人类的精神需求,高扬了人的尊严和价值。与福山不同,赛缪尔·亨廷顿以文明的冲突为基点论证意识形态终结论。亨廷顿认为,在文明冲突主宰的世界里,那些非西方国家会走向联合,对西方国家的利益、价值和势力构成挑战,形成威胁,而在非西方文明中,伊斯兰文明和儒教文明将携手共同对抗西方强势文明。

意识形态终结论的状况大致如此。综上来看,意识形态终结论经历了不同的阶段,有着不同的社会历史根源和各自不同的立场和观点,但是它们之间仍然具有一些共同的方面值得重视。它们反对的意识形态,它们所说的意识形态的衰微或终结,以及它们所强调的所谓乌托邦的破灭,等等,其矛头所向,完全是针对共产主义的,它们要终结的不是别的,而恰恰就是它们所不喜欢的或者它们所反对的共产主义。不仅如此,而且,它们还有另一种共同的倾向,那就是它们都极力强调西方的自由民主制度,把这种自由民主看作历史的终点或历史的终结,这实际是资本主义制度形式的另一种表达,目的不过是把非西方国家纳入以西方中心或以资本主义为主导的世界历史。这本身就是一种意识形态。

伊格尔顿曾对意识形态终结论进行过深入分析和深刻揭露。在《意识形态》一书中,伊格尔顿广泛地描述了形形色色的意识形态,认为意识形态终结论者对于意识形态概念的抑制,实际上是在建立和强化一种新的意识形态。伊格尔顿指出,历史地看,有些意识形态可能终结了,但另一些意识形态,比如父权制、种族主义、新殖民主义、自由市场经济,等等,仍然在强有力地束缚着人们,就像病毒一样无法摆脱。显而易见,意识形态不仅完全没有终结,而且成了人们无法绕开的东西,意识形态早已成为坚强的社会存在或现实的社会生活。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社会存在或社会现实生活已经完全意识形态化了。

全球化视域中的意识形态

全球化带来了现代世界的巨大变化,也对意识形态理论和操作实务产生了深刻影响。

全球化最初由经济全球化开始,然后逐渐扩展,并走向一种社会、政治、文化的全球化。经济全球化标志着世界经济进入新的阶段,在它的推动下,世界范围内生产力巨大发展,世界的经济格局发生重大改变。社会主义制度和资本主义制度的国家,都在世界经济中相互竞争,不同性质的国家和经济制度因此进入了全球化经济体系。经济全球化对全球政治产生了重大影响,两极对立转向多极世界,展现出多样性和多元化。这是经济全球化的重要表征。不同社会制度国家之间的简单对抗或对立大大弱化,在政治、经济和文化方面形成了竞争与合作、对立与对抗、交锋与交流共存的局面,演化成特有的各种矛盾共存、各种文明共生与各种价值观的不停较量而又相互促进的模式。资本主义主导着经济全球化,把市场经济体制推向全世界;与此相应,由资本主义经济基础决定的意识形态,随着市场经济扩展到全球的所有地区。

随着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和扩张,资本主义的生活方式、意识形态和价值观念不断发展和扩张,在全球各个地区展现,某种程度上甚至成为一种主流。资本主义商品在全球畅销,隐含着资本主义意识形态侵略,非资本主义意识形态通过这样那样的方式被资本主义政治理念和价值观念所替代。资本主义全球化,在向全球输送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政治制度的同时,也把它们的意识形态推向全球各地。全球化的这种强烈的意识形态性,已经受到我国学者的高度重视,杨海英指出,经济全球化实质上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及其政治制度以新的形式向全球扩张的过程,因此,它必然追求与之相适应的意识形态的全球化。当前,我们在意识形态领域斗争的主要对手仍然是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发展中国家实现现代化的过程中,经济全球化的意识形态性有更明确的表露。经济全球化是西方国家完成现代化之后的发展阶段,而发展中国家则一般处于现代化的开端,因而受到西方发达国家现代化模式的影响甚至支配,意识形态就自然隐含在这种影响之中。不仅如此,而且在国际关系处理中,也会遇到全球化的意识形态的干扰。经济全球化加强了国家之间的联系和相互依赖,强势国家掌握着话语权,在外交事务和国与国的关系的处理上不断提出新的挑战和任务。

经济全球化不只是一个经济现象,它还是一个文化过程。社会生活的诸多方面,如政治、思想、文化,都受到经济全球化的强大影响。这一特征对意识形态及其话语权带来了新影响。经济全球化的意识形态性还表现在经济全球化过程中的文化交往问题上,而全球化的不断发展和加深,使这个问题变得越来越突出。与经济全球化的推进相应,文化交往以及由此产生的文化保存问题,变得越来越重要,经济全球化的意识形态性的增强,在文化问题上反应强烈,最终引发了“文化全球化”思潮,并广泛流行。

所谓“文化全球化”,本质上是资本主义文化发展的一种全球战略,也是它们意识形态全球化的一种战略。当然,和“文化全球化”问题相关的“全球化”的本质、文化的本质与功能、全球文化发展等诸多方面的问题,也必须加以认真探讨。

文化全球化是“全球化”的一种结果,可以说是构成“全球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正因为如此,必须在全球化的背景和视野中研究“文化全球化”问题。有一种观点认为,“文化全球化”体现了文化与经济、政治的密不可分的联系。全球化是深刻的和广泛的,科技、政治、文化等等不同领域都受到全球化的影响和制约。如何认识文化与经济、政治的关系,如何把握这种关系的性质和意义,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文化是政治、经济的反映,任何文化政策都是并且必须为一定的经济、政治服务。资本主义“文化全球化”是一种战略,是一种文化战争,是政治、经济竞争的重要组成部分。20世纪末以来,美国中央情报局对哲学社会科学更加重视,也更加强了控制。这充分表明,作为一种“文化全球化”战略,是美国控制世界的一个部分。从美国的文化输出和他们一再强调的文化软实力来看,他们的文化全球化战略,实际上就是他们的一种全球意识形态战略,目的就消解发展中国家尤其是社会主义国家的主体价值观及其意识形态。

我们应当特别引起重视的是,所谓“文化全球化”,已经对我国的社会生活和文化观念以文化生活产生不小的影响。在我国社会转型时期,以全球化文化所引导的价值多元性或多元化已经成为一个必须认真对待的问题。文化多元化不同于过去的文化输出或文化侵略,它在内涵与外延上,都以价值多样为特征。可从以下几个方面加以考察:

第一是文化传播和交流的新形态。信息技术和交通工具的发展,改变了文化产品的生产、传播和接受方式,也改变了文化交流的方式,形成了文化全球化的新形态。卫星传播,远程电话,光纤技术,互联网和信息数字化,等等,使文化生产跨越了民族文化和民族国家的固有界限,改变了传播方式,使任何一种文化在全球任何一个地方都能够即时传递;如果可能,也可以即时接受。这种即时文化联系是文化全球化的主要形态,使任何一种文化具有了即时性、直接性和广泛性,这在文化史和文化传播史上是史无前例的。

第二是文化传播和交流的新媒介。文化传播与文化交流需要中介才能完成。在过去时代,文化精英或知识分子成为文化的传播者,现在这种状况完全改变。大型媒体出现,个体与群体的流动性加强,它们成为新的传播与交流的媒介。一些文化产品,如电影、唱片、电视节目等,构成了全球化的文化市场。一些公司或机构,如默多克帝国,成为文化全球化的组织者和推动者,默多克帝国以英国为基础,但却是在澳大利亚大大扩张的,在它购买了20世纪福克斯公司之后,又进入美国市场,实现了国际化,成为文化全球化的一个案例。

第三是文化消费同质性。大众文化改变了文化的面貌和功能。大众文化的主要特点是商业化和娱乐化。商业化兴起及其流行,影响着精英文化、雅文化和科学文化,导致了文化的同质化。不仅如此,它还使俗文化或大众文化消费也具有了同质性。当代一个引人注目的现象是,以商业和娱乐为主的大众文化产品,充斥着报刊杂志、广播、影视和网络,随处可见。大众文化消费的同质化主要发生在青年人群体中,最初出现在西方,现在已经发展到全球任何一个国家或地区,在许多不同地方,许多人可以消费同一种产品。在文化全球化中,大众文化消费的同质化是其显著特征,但我们不能夸大“同质性”,把它看作文化全球化的主要特征。虽然受到大众文化消费的同质性的冲击,但是它并没有消解不同民族对于自身文化信念的认同。

第四是文化的多元化。文化的全球化是一种方式或一种文化形态,但不是文化一体化,相反,文化的全球化带来的突出特点是文化多元化。文化全球化没有拒绝文化多元化。著名的日本文化理论家平野健一郎深刻研究了经济全球化背景下的文化发展,他认为,与文化一体化相反,文化全球化带来的不同文化之间的频繁接触,使文化越来越朝向多样化的方向发展。

文化全球化的出现,增强了文化交流能力和文化交流的空间,也使强势文化与弱势文化间的冲突加剧,对民族文化的保存和延续形成巨大挑战。在全球化时代,由于网络和数字技术的发展,世界各地的人群突破了以往那种具体时空间的限制,真正进入了共享知识和信息资源的时代。信息技术发展,互联网普及,大数据时代来临,种种信息混然杂陈,增加了鉴别和筛选的难度,这又使某些西方国家的文化霸权和意识形态渗透有了可乘之机。某些西方发达国家控制着一些重要的传播媒体,通过这些媒体,把他们自己的生活方式、价值观念和意识形态,在世界市场里广泛推行,给不发达地区的国家或民族的文化及其保存带来了巨大挑战。

西方当代意识形态的特点及启示

当代西方意识形态在理论和操作实务方面者表现出一些新的变化和新的特点,认真研究、正确看待这些新变化和新特点,对于加强我国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话语权的建设具有不可低估的意义和价值。二战和冷战以及全球化给世界带来了巨大变化和问题,为适应时代变化和社会需要,当代西方对其意识形态建设的纲领和举措进行了修正,以下一些方面值得注意和研究:

一是意识形态中间化倾向越来越突出。对全球化带来了许多新的变化,也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或改变着国家与社会的阶级结构。在意识形态领域,执政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灵活和变通,左翼和右翼之间的意识形态对立趋于淡化,都向中间靠近,由此表现出某种接近或趋同的倾向,“意识形态中间化趋势”明显增强。“意识形态中间化”淡化意识形态的阶级性,使不同意识形态之间的差距趋于缩小。

二是意识形态的包容性越来越大。二战以来,资本主义取得重要发展,经济全球化程度逐渐加深,一些新的社会阶层出现,文化的力量增强,并走向多元化,社会思潮也随之多样化。面对这种新的社会现实,许多西方国家的执政党不得不调整原有的意识形态,把意识形态的冲突和对立减到最小,在化解意识形态危机的同时,调和各个阶层或不同利益集团之间的矛盾,以整合多元社会中公众的利益诉求与价值观念为手段,塑造新的意识形态,争取社会绝大多数公众的接受和认同。

三是意识形态的灵活性逐渐增强,传播的隐蔽性也大大提高。西方国家特别注重意识形态的传播,在传播方式上颇为用心,其灵活性、隐蔽性高于过去任何一个时代。政府非常重视国家意识形态的主导地位,他们利用各种新型媒体进行传播,形成了新的意识形态掌控和传播体系。还有一些更为隐蔽的方式,如学术研讨、生活方式和大众文化等等,在学术或日常生活中加以渗透和传播,收到很好的效果。还有值得注意的是互联网。随着信息网络技术的发展,信息和互联越来越具有决定性的力量。

这是当代西方意识形态理论和建设方面的一些新的变化,这些变化与当代世界形势的发展密切相关,是在国际国内的新的状况的需要以及经济全球化和文化多元化的需要的基础上调整或变革而成的。研究这些变化,弄清其负面作用的同时,也可以作为经验或教训,为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建设和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话语权建设提供重要的启示和借鉴。这使我们深思,如何坚持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的话语权,在加强和巩固其指导地位的同时,扩大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的包容性,调整和改进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话语方式及其宣传、传播方式,是一项重要而必须认真研究的问题。

因此,必须旗帜鲜明地批判“去意识形态化”、“淡化意识形态”、“模糊意识形态”的错误思潮,坚持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引领其他意识形态,允许多样,包容差异,用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整合其他社会思潮,在多样化中保持统一性,以加强和巩固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话语权,提升它的亲和性与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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