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流
2020-11-09
“我希望先到新疆去看看。”
这是1959年夏天已被打成“右派”的诗人艾青对将军王震说的话。
将军王震当年保护诗人艾青于危难之际是新中国的一段佳话。
1959年11月,艾青偕夫人高瑛乘西去的火车,来到新疆乌鲁木齐。
王震1960年夏天来新疆视察,请艾青陪同,参观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七师和农八师。在农八师师部所在地石河子,艾青写下了让石河子骄傲的《年轻的城》:“我到过的许多地方/数这个城市最年轻/它是这样漂亮/令人一见倾心……”艾青决定以这个“年轻的城”作为自己的生活创作基地。1960年8月,艾青全家落户石河子。艾青在石河子生活了16年。他为石河子撒播了诗歌的火种。1998年11月,石河子市建立艾青诗歌馆。2017年9月,石河子市被中国诗歌学会授予“中国诗歌之城”称号。
“‘当吾生之中年我曾在新疆度过了二十年……”艾青在1984年出版的《绿洲笔记》序中这样说。这部30多万字的文学散记是艾青记述的新疆一代军垦人的生活史,是艾青的最大部头著作,尽管与他的诗歌相比,很少被人谈及。
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年版三卷本《艾青诗全编》收录有关新疆的诗作约20首。与新疆的阔大相反,艾青写新疆的诗,皆为小诗。极像信手拈来的玉石晶钻,铮铮有声。诗思、情思、哲思的淬火在瞬间完成。作为新疆人,面对如此短章,总觉得意味深长。即使在少年时代接触也获得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心灵震撼力,以此作为亲近感的手抄诗。
“人迹不到的地方/才有最干净的水”,这是写《天池》;“活着的人好好活着吧/别指望大地会留下记忆”,这是写《交河故城遗址》;“最荒凉的地方/却有最大的能量”, 这是写《克拉玛依》……随手刻写,精心结论,锻打警句般的短兵相接,直击要害,深沉有力,在有限的领空释放出诗的爆破力量。
“有人说我是流放/我还当做是新疆人/在遥远的戈壁滩/整整度过了二十年”。在新疆,艾青说:“活下来就是胜利。”他反复吟诵白居易以邊塞为家的诗句教育子女热爱新疆。“那诗的意思是说,即使我的一生再怎么艰苦,我也是这里的一个人。”
艾青与聂鲁达、希克梅特并称为20世纪三大“人民诗人”。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智利诗人聂鲁达称艾青是中国诗坛的泰斗。《我承认,我曾历尽沧桑》是聂鲁达的自传。这个书名正是经历了岁月沧桑的艾青的写照。“个人的痛苦与欢乐,必须融合在时代的痛苦和欢乐里;时代的痛苦和欢乐,也必须糅合在个人的痛苦和欢乐中。”“为国家,为民族,生活着,如果说我的作品还有用的话,就是因为它是和人民生活结合在一起。”
对个人和家国苦难悲欢的深刻体验,淬炼出艾青的诗歌质感。
1980年5月,艾青的诗集《归来的歌》问世,获得全国优秀新诗(诗集)奖的一等奖,成为中国当代诗歌史上一件大事。艾青从新疆归来,归来了一个艾青的“诗歌新疆”。艾青在代序中说:“诗人只能以他的由衷之言去摇撼人民的心。”
70岁的艾青出席在法国巴黎举办的“中国抗战文学国际讨论会”期间,有一项“向艾青致敬”活动。布贴栏张贴着一首诗《致艾青》:“……去吧!饱经沧桑的斗士,/前进,在大海上,在浪涛中!”
总记得艾青手书条幅:时间顺流而下,生活逆水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