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类纪录片的受众指向化表达
2020-10-29朱鎏宁邵慧
朱鎏宁 邵慧
摘 要:在当代对于优秀传统文化创新性发展的需求之下,《如果国宝会说话》是文物类纪录片在受众主体化与新媒体技术革新下的一次尝试。本文主要以该系列纪录片的受众指向化为视角,通过对其视听模式的革新、表达视角的转变以及由此带来的文化传承信念等方面进行分析,探讨《如果国宝会说话》在表达思路上的另辟蹊径,以期为优秀传统文化与新时代的结合提供借鉴。
关键词:国宝;期待视野;自我认识;召唤;传承
中图分类号:J95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122(2020)09-0114-03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强调,“要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为实现这一目标,在文化传播过程中对于受众需求、受众心理的考量就显得尤为重要。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如果国宝会说话》紧扣“以人为本位”的核心要领,利用技术革新与价值导向,在视听效果与文化传达方面做出了大胆创新,实现了由“传者为主导”到“受者为中心”的转变,为文物类纪录片的现代化表达提供了典范。
一、呼应期待视野——纪录片的视效革新与视角转变
(一)由视效革新加深情感体验
纪录片作为电视艺术形式的一种,向受众直观呈现的是其画面内容。在多数观众的思维直觉中,“文物”的形象似乎早已与沧桑、破败相关连,且传统文物类纪录片一般仅以普通特写拍摄国宝本身,这就导致了人们面对文物时尽管有赏爱之心,却仍会产生难以消磨的“距离感”。而《如果国宝会说话》制作组正是抓住了“不复原历史就无法感知历史”的核心要点,通过高科技手段最大化还原国宝形象,将国宝“生命化”,达到了更多普通受众对文物展现的期待视野,并由此丰富了他们的情感体验。
如《春秋战国——战国嵌错宴乐攻战纹铜壶》中的“铜壶”,在流畅的旋转画面与动画设计里,铜壶的模样首先由朴败复原至华美,使观众得以身临其境、无距离地陶醉于国宝的真实魅力。而在片末,华美的铜壶又“转”回了如今被岁月侵蚀的容貌,把观众又从历史的遨游里带回了现实。可以看出,片中并非仅展现文物的朴败或是朴败与华美,而是用了“朴败-华美-朴败”的视觉轮转效果,不仅让观众与国宝未经沧桑的鲜活一面直接相对,且使观众适时脱身,能够让他们“穿透历史而不忘历史”,捏塑了“身处现实-进入历史-回到现实”的观感与氛围,照应了观众对于国宝全方位感知的期待视野。
在对文物进行单一、扁平化的拍摄时,观众虽能由其沧桑的模样产生敬畏之感,但是,当观众的情感由“朴败-华美-朴败”的效果实现二度转变后,由此产生的敬畏、珍视之心往往能更上一个台阶。只有感受过被还原的华美,才能对如今的朴败更加珍惜。这亦是以往仅用单薄、平面的镜头表现文物的国宝类纪录片所不具备的视效特点。
(二)由視角转变带来的“自我”唤醒
“要说之前,文物纪录片给人的常是一种高冷、神秘、刻板、枯燥的印象,仿佛都是关于遥不可及的东西,和百科知识别无二致,与普通人的生活多有隔膜”[1]。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文物类纪录片给予人们的印象并非是亲切的,且目的往往只是向观众展示国宝的真实影像及衍生历史素材,停留在“科普知识”的层次。而《如果国宝会说话》则主要利用以“人”为指向性的文案,以“视角”的转变再构了观众与文物的关系,并有意识地将观众变旁观者为参与者,唤醒观众的自我意识。
“经与纬,线与路,古与今,在沙海古道上,我们看到了你,也遇见了自己。”(《五星出东方利中国——五星出东方锦护臂》)
“孔子和老子的相遇,时刻都在发生着,它就是你和世界的相遇,你和你自己的相遇。”(《溯源定本——孔子见老子画像石》)
“上挑的眼眶里,一双混圆的眼睛,透过三千五百年的时光,与你对视。它是谁?是龙?是虎?是牛?是鹿?是鸮?是熊?它似乎也在持续向我们提问,你是谁?” (《金玉共振——镶嵌绿松石铜牌饰》)
在观看传统国宝类纪录片的过程中,观众几乎不会产生对自我的注视,只是被动接受着知识的科普。但通过上述文案可以感受到,在《如果国宝会说话》里,观众“看”,但也在“被看”,被一双双遥隔千百年的“眼”所注视、诘问。在这一份“被看”里,观者不再停留于旁观与欣赏,而真正发挥主体性进行文本参与,并透过文物的厚重积淀开始思索,“我是谁”?由此,这一部纪录片所带来的也不再是冷静、客观的知识科普,而是利用旁白抛出问题,让受众变观看为思考,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生而为人,是历史与宇宙的一部分,他们面对国宝从此能够平等地对立相视,并从它们身上,得到一些深刻、主动的思量与自问。
“审美的欣赏并非对于一个对象的欣赏,而是对于自我的欣赏”[4]。《如果国宝会说话》正是通过文案的变革与有意引导,让“国宝”不仅作为表现主体,也成为一个触发观众自我情绪的媒介,将观众的注意点成功地由国宝转移到了自身,实现了人们对于自我价值的思考。“现代受众经常利用新媒体表现自己,并且构建自我形象”[5]。在新媒体时代背景下,普通人拥有了更多自我展现的期望,《如果国宝会说话》的成功,也正是由于它满足了受众对于自我关注、自我发现的需求,由此达到了更多受众的期待视野。
二、 创设多重“境界”——声效的灵动化流变 在以往的同类型纪录片中,配乐往往只起到了缓解旁白单调性的作用,且音乐选择通常不出经典主流范围,同时经常有着“一乐到底”的现象,在当下造成了大部分人的听觉疲劳。而作为一部新时代纪录片,《如果国宝会说话》在音乐选用上趋向流行化、灵动化,并与画面、旁白等相融合进行“境界”塑造,透过“境界”,召唤着受众的深厚情感。
如《破碎与重聚——熹平石经》,在片子开头,介绍了石经46块石碑、20多万刻字的宏大构成,令人心生敬畏。对于这一部分的叙述,片中适配了悠远的背景音乐,让观众得以走入其所创设的空灵之境,在寂静的回响中游目骋怀,追溯那一份史无前例的鸿篇巨制。
在这之后,纪录片则叙述了熹平石经千年来的跌宕命运。为渲染氛围,片中有心制作了石碑碎裂的声音,并利用千军万马的战争音效作为补充,尤其是逼真的碎裂之声与石碑一点一点、一块一块破碎的画面并立相合,先树立宏大形象,再将其毁灭,“将伟大的事物撕碎了给人看”。这种鲜活、真实的境界效果,不仅让观众看到文物破碎后的样子,更看到“破碎的过程”,由此让观众产生了真切的“揪心”之感与对文物更为深切的珍视之情。
“汉人早已用行动表明,回溯是为了接近本真……它召唤着历代有心人,将残片从各处找寻。如今我们已经收集到八千多个熹平石经文字,一片一块,一字一句,等待,破碎后的重聚。”
在这段收尾文案里,配合的背景音乐如同开头一样悠远,且悠远中又多了一分虔诚。这一种由声画融合带来的境界,不仅让观众踏入其中感知国宝魅力,更能让他们获得对自我意识的注目。因为它暗暗传达着,人在面对强大的破坏时往往脆弱而渺小,却也因对文明的执着与坚守而伟岸、高大。
《如果国宝会说话》的音效选用不仅丰富、亲切,而且画面与情感相得益彰,营造了一种和谐、统一、富有代入感的真实境界,恰到好处地实现了观众的情感延伸。它让观众真正感觉到,“国宝”不再高踞于神坛之上,也与他们的情感相勾连,正是因为有无数的平凡人在历代风雨里将一件件器物用心守护、传递,才有了如今的“国宝”。同時,悠远、虔诚的音乐选用也有利于观众跳出纪录片本身,以音乐的“留白”作为召唤结构,透过声音代入自身理解,通过独特的情感补充获得丰沛的精神体验,变观看者为创造者。由此,观众的深厚心襟得以被打开,以“境界”实现了纪录片对于他们的情感连结与召唤。
三、建构共情心理——观众自我认同感与传承信念的唤醒 从文化与价值理念的传播角度来看,《如果国宝会说话》不断向观众传达着,“国宝”并非“高冷”、孤立,而是与每一位平凡人有所牵系。它不仅利用文案让观众得到对于自我的注视与诘问,而且用各方面的共同质变实现了观众从“自我关注”到“自我认同”的转变。这一种认同首先来自于对共有文化记忆与文化身份的唤醒,让观众领悟到“历史与我并非无关,而是息息相关”,而后将这种记忆与身份映射于每一个独立个体身上,让每一个个体清晰地感受到与文物的“同根关系”,由此实现了受众的自我认同感与对文化血脉的延续。
同样,熹平石经的故事为何让人动容?不仅仅是因为画面的鸿篇巨制、音效的恰到好处,更是因为它身上承载着穿行于每一代中国人之间从未断裂的传承。尽管在战乱与纷扰中,它一次次地破碎,甚至十不存一,但是历经上千年,各朝各代的中国人仍然将它们寻找、珍藏。“通过我被生活压弯的脊柱,可以感知这个国家经历的苦难,因此我被珍视,被保管,我不再是张三、李四,我的代码是Y328A。”(《唱响我人生——击鼓说唱陶俑》)可以发现,不论是石经,还是陶俑,《如果国宝会说话》对它们的展现绝非停留于外在样貌、历史价值,而是有意渲染其在纷繁岁月中经历的磨难,并突出了它们背后历代中国人不囿于无常的气度。《如果国宝会说话》不仅带给人震撼的视听感受与复杂的情绪体验,更能让观众通过对文物命运、国家命运的真切共情,在一呼一息间,联系自身体验,燃起传承文明的信念。它从根源上让纪录片产业跳脱出了对商业价值的简单追索,而更印刻了一份对文化保护、文化传承的内在需求。只有当人与物实现了情感的连接,文化的传承才能真正被当作一项源于情感而非源于功利的事业,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传递之路才能走得更长、更远。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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