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春要雨（组诗）

卢辉，诗人，诗评家，高级编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编著《中国好诗歌》。著有《卢辉诗选》《诗歌的见证与辩解》等。获得福建省政府文艺百花奖、第三届中国天津诗歌奖、第五届中国（海宁）徐志摩微诗歌奖、《江南》杂志“奔马奖”等，现居三明。

非常小的事情由蚯蚓来做

非常小的事情由蚯蚓来做

非常暗的路由蚯蚓来走。想回家，说给蚯蚓听

没脚没骨，没拐杖

蚯蚓的路，比针眼宽，比树根长

云雾难得一见

兄弟

四通八达

剩下是地里的事，锄头的事

老农的事

地要刨多深，苗就怎么长，蚯蚓都知道

一整个夏天，蚯蚓呆在地底下

不怕鬼敲门

凡是遥远的地方必有一位哲人

凡是遥远的地方必有一位哲人

他最爱用星星造句，说是家就在屋顶

盖上几片瓦，一般不准备拿来

晒太阳

星星总是这样

没说好今天就到了明天

它们最喜欢

晚上嬉戏，白天睡觉

特别是到了三月，太阳跑不了多远，就被星星

抓住

好在乡下的星星，城里的星星

幽谷里的星星

都是我的好朋友

我把星星带回家，把那些星空的事

人间的事，大小不一的雨

一律交给它

造个句

虫子的国度

让一个国度慢慢的爬

这不是我

青蛙也不像，我只晓得有些虫子

很团结，它的幅員

很辽阔

虫子上树，虫子会飞

虫子荡秋千

千虫排队

没有武器的国度，顺便没有起义

争食等同于三餐

叶子当床，大树是界碑

虫子不谈海阔

只说天空

习惯于深山，习惯于一棵棵大树

或同归于尽

春的每一棵植物都会动摇的

踏春去

春的每一棵植物都会动摇的，就像你

不会轻易摘下

一棵

春天只有一个

那么多人向春天要寺庙

要山峰，最先登顶的人，还要

一级级退回起点

春天的弯道

春天的缠绵，春天纷扰的事很多

向春要雨

只是其中一例

最纯的黑，天下人都知道

天就要黑了，黑到你需要看见我

我需要看见你

需要成堆的瓦，需要盖住，像明天那样

慢慢的

盖住

世上的黑，就是一个大角落

需要雪的加入，黑

有时就是你的嘴

需要通道，所有的爱

服从声音

身上穿的，肩上扛的，还有一溜烟的

都在黑的统筹范围

天下人都知道，最纯的黑

在除夕

年关，万佛朝南

万佛朝南

一双木制的耳朵

我的耳，都在侧耳听着：阳光已经打开

嘴巴张开，我最想看见的人

双眼圆润，眉毛开道，连我的神龛都打开了

族人早早把贡品摆上，脱光衣服的鸡

向死而生的猪，小麦是碎了身的

小面人，我摆上去的只有一小点

就在佛的唇角

微微一笑

蒙佛看得起，巴掌大的地方

香的脚，火的衣，眼里的尘

都住了下来

我落脚有方：双腿下跪，掌心朝上

瓦房的顶端，有我的一条

缝隙

一个盲人，披风而过

我是敌对的，脚丫是敌对的

鞋子还在美好的世界里，我不拿来穿

路，是敌对的

站着的人只是站着，跪着的人还光着脚

这么多敌对的，我都跪下了

没有人知道

时间也是敌对的

看得见的敌对，看不见的敌对，布满了广场

一群鸽子，一个盲人

披风而过

信仰是拥挤的

我只看见

头与头的缝隙，这是世上最窄的峡谷

没有河水流过

却千帆竞发

信仰一个

头颅扎堆

有这么一个人，他的双臂是张开的

与他的躯体连成十字

他的比划很重要

他的俯角很重要

灯盏高悬

我们稍作停留

偌大的教堂，如果它也愿意

成为峡谷

每一颗流动的头颅

比浪花

比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