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和他的猎枪
2020-10-26批娘
批娘
“爆——”枪声是从对面林子里传过来的。枪声响起的时候,我就远远地望见,一道青烟慢悠悠地从林子上空漂浮起来。这个时候,山风裹挟着淡淡的硝烟味,从我的鼻翼飘过。这枪声我最熟悉不过的了,只有外公的猎枪才能发出这么尖锐的声音。
这时,外公在林子里打猎。
枪声惊吓到了林子里的鸟群,鸟群从林子里齐刷刷地飞出来,飞到更远的地方。枪声过后,林子恢复寂静,寂静得只剩下那些被枪声震下的树叶落地的声音。
我猜想,这一次外公打的是什么猎物?野兔?山鸡?麂子?不管外公打的是什么猎物,应该会打中的。
外公从小跟着大人们打猎,到现在已有四十多年了,可以说他的一生都在打猎。在漫长的打猎生涯中,外公积累了丰富的打猎经验,枪法更是练得出神入化。我跟随外公打猎有三年了,很少看到外公失手。我很崇拜外公,在我心目中他是个很了不起的猎人。我喜欢整天跟着外公满山转,这样使我感觉到自己也是一个小猎人。我梦想有一天可以成为外公一样出色的猎人。在我们这里,猎人是会受到人们的尊敬。猎人象征着收获,我们在生活中所需的一些特殊食物,只有猎人能获取。
我期待着外公把猎物拾回来,早一点想看到打了什么猎物。没有人能明白我迫不及待的心情,这么说吧,一个猎人,当他手里拿到猎物的时候,会有一种成就感,哪怕这个猎物是一只小小的山雀。
没过多久,外公从林子里出来了,猎狗黑老大屁颠屁颠地跟在他的后面。外公习惯性地把猎枪扛在右肩膀上,右手托住枪底,枪口微微向上倾斜,这样可以防止枪管里的火药倾倒出来。外公的挎包并没有鼓起来,看来里面除了火药以外没有其他东西。莫非外公刚才没有打着猎物?
外公坐在草坪上,一大口一大口地喘气。外公年纪大了,走不动了,刚才穿梭林子使他很受累。外公需要休息一会儿,才能恢复体力。
我问外公:“阿波(外公),打着么是没有打着?”黑老大“哇哇”地叫了两声,像是替主人回答,没有打着。外公一边往枪管里装火药,一边叹气道,“唉,老了,不中用了。”我听不明白外公的意思,他是说猎枪老了,还是说他老了。
也许外公和猎枪都老了。猎枪伴随外公大半辈子,因为这把猎枪,外公在村子里赢得了优秀猎人的美誉。最重要的是,外公就凭这把猎枪养活了一大家子人,真是不容易。
外公带着我继续去打猎。
我没有数接下来外公打了几次枪,只记得什么猎物也没有打到。这是外公打猎以来第一次出现这种毫无收获的情况。那天,外公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不再适合打猎了。也是,外公已经是村子里年龄最大的猎人了,除了外公,村子里年龄最大的那一拨猎人,才是五十出头,他们比外公年轻十来岁。曾经和外公打猎的那一拨猎人,如今基本上都去世了,还在世的几个老猎人,因为身体不好,早就不打猎了。外公之所以这么大年纪还在打猎,主要是他的身子骨还硬朗。其次,打猎是外公一辈子的职业,猎人是他最自豪的身份。因为对职业的热爱,身份的眷恋,外公不想轻易的放弃打猎。再说,如果不打猎,外公不知道该干其他什么活儿。当然,外公也不会干什么活儿了,因为他真的已经老了。
日薄西山,我和外公空手而归。
外公自言自语,“或许我真的老了。”我不懂一个老猎人的感伤,但是我能理解外公的心境。我学着外公的口气说,“或许今天不是打猎的好日子。”外公思虑了片刻,然后重复我的话,“或许今天不是打猎的好日子。”外公的语气很舒畅,我知道是我的话让外公感到了一些安慰。
外公有五个女儿,没有儿子。有人在背后传言,外公之所以沒有儿子,是打猎杀戮生灵太多,自个儿折了福。外公似乎不信这个,该打猎照样打猎。五个女儿长大成人,先后嫁了人。家里就只剩下外公和外婆,老两口一起过了四五年,外婆就去世了。母亲怕外公一个人孤独寂寞,想把他接过来跟我们家一起过。但是外公不乐意,他不想离开自己的老窝。母亲是外公的长女,我是外公的长外孙,我的那些表弟表妹都比我小很多。母亲把我送到外公那里,让我跟外公一起过,给外公做个伴。
我给外公的生活带去了欢乐,有我做伴,外公不会感到孤独寂寞。外公很疼爱我,他决定把我培养成像他一样出色的猎人。外公经常跟我讲打猎的故事,经常带上我跟他去打猎。
那天空手回来之后,我和外公不再去打猎了。外公天天擦拭着跟他一样苍老的猎枪,看起来有心事。终于有一天,外公很认真地对我说,他要教我打猎枪。母亲不同意,理由是我还小,还不到打枪的年龄。外公说,等他(指我)长大了,恐怕我和枪都不在了。外公的这句话让我有一点点伤感,所以我决定要跟外公打猎枪。
我说:“阿波,我可以的,你就教我吧。”
外公自豪地说:“不愧是我的孙子,好吧,明天开始,阿波就教你,你肯定会像阿波一样成为一个出色的猎人。”
毫无疑问,打猎枪是成为猎人的第一门功课。会不会打枪,根本上决定了能不能成为猎人。
夜里,我兴奋得迟迟睡不着觉。满脑子想的都是第二天打猎枪的事。学会了打猎枪,我就可以成为一个猎人了。嘿嘿,从今往后,我在村子里可以算是一号人物了。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醒来已经是阳光明媚的清晨了。麻雀在房前屋后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我就想,好吧,等一下就拿这些小东西来练枪吧。
如果不是发生了下面这件事情,故事就该结束了。现在,故事还要继续讲下去。
一大清早,村长(当时叫村长)带着一队工作干部(村民们都这样称呼他们),挨家挨户地走访,他们是在收缴猎枪。工作干部说,收缴猎枪是国家政策,有猎枪的都必须上交,谁也不允私藏。
有猎枪的人,都很不情愿地把猎枪交了出去。大家搞不懂,国家为什么要收缴猎枪。
以前,家里的男人,一半是猎人,一半是农民。农忙的时候下地务农,农闲的时候进山打猎。猎枪也像锄头、刀、斧、犁……一样,属于生产工具。现在猎枪没有了,这就意味着我们的生产生活模式就要被打乱了。大家陷入了一种迷茫和无助状态,不知道以后需要猎枪的时候该怎么办。
打不成猎枪,我也很失落。我想起了大人们说的一句话,时代不同了。要是我早生十年,我想我肯定是一个出色猎人。而以后的社会,可能真的就不需要猎人了。
外公也舍不得把猎枪交出去,他对猎枪有了非同一般的感情。尤其是外婆走后,外公把猎枪当成了自己最亲密的伴侣。从某些方面来说,在外公的心里,我们都没有他的猎枪重要。外公可以从猎枪中获得某种精神方面的满足感,而这些我们是给不了的。
人家工作干部已经说了,收缴猎枪是国家政策。不管怎么说,猎枪肯定是要上交的,上交之后能不能拿回来,倒是可以想一想办法。
外公想了一个办法,他在枪上涂满了鸡屎。之所以选用鸡屎,因为鸡屎味是最能长留的。外公让黑老大闻闻涂在猎枪上的鸡屎,说,“伙计,好好记住这个味道,我们的宝贝能不能拿回来就要靠你了,要是你能把宝贝拿回来,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想吃什么猎物就去打什么猎物,要是你拿不来,以后你我的肚子就只能进草不能进肉了。”黑老大对着外公“哇哇”的叫了两声,好像是对外公承诺,“一定把猎枪拿回来”。
当外公把猎枪交给工作干部的时候,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一方面外公舍不得把猎枪交出去,一方面并不确定交出去的猎枪还能不能找回来。
两天之后,工作同志收缴完了村子里的猎枪。工作干部要回去交差了,外公带着黑老大提前埋伏在半路上。外公要把猎枪抢回来。
三匹马驮着猎枪走来了,工作干部吃力地跟在马后面。工作干部平时缺乏锻炼,有点跟不上马的脚力。外公一边抚摸着黑老大的脊背,一边给它安排任务,“不要着急,慢慢地找,找着了再下手”。黑老头摇了摇尾巴,好像是对外公说,“清楚了”。
外公一放手,黑老大神不知鬼不觉地穿插进了马匹和人群中。工作干部很奇怪,这山路上怎么会突然出现一只狗呢?不过发现狗没有攻击他们的意思,也没有给他们带了什么威胁,所以他们对黑老大放松了警惕。没有人想到这是一只来执行特殊任务的狗。
一队人马来到了一处路狭窄的地方,黑老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住了前面第一匹马的脖子。这匹马惊吓到了,乱踢乱跳。接着,后面两匹马也错乱了步子,三匹马跌跌撞撞地倒在了一起。眼前突然发生的这一幕,工作干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里路又狭窄,工作干部不敢轻举妄动,马和枪损失是小事,万一伤及到了他们自己,那就麻烦了。这时,黑老大突然改变目标,纵身一跃,跳了过去,在最后一匹马背上撕咬着,最后用它那锋利的獠牙,拉出了外公的猎枪。工作干部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只狗是来抢枪的。他们对黑老大的战略、战术、胆量、气魄,惊讶又佩服,而后就是一阵哆嗦。这肯定是一只训练有素,经常跟猛兽较量的猎狗,没有人敢上前招惹黑老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老大拉着猎枪绝尘而去。
黑老大把猎枪拉到外公跟前,外公迫不及待地拿起猎枪,仔细端详着,看看是不是他的猎枪。外公确认这是他的猎枪,把猎枪紧紧地抱在怀里。“让你受苦了”,外公心疼地说,“以后不会让任何人把你带走了”。
外公觉得,这不再是一把普通的猎枪了,肯定有了生命和灵魂。这一次猎枪遭遇了劫难,肯定丢了魂,所以外公决定要给猎枪叫个魂。给猎枪叫魂,在别人看来肯定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但是对于外公来说,这是一件十分庄重的事情。
外公用一只红公鸡给猎枪叫了魂。
这事情之后,外公不敢使用猎枪了。外公把猎枪藏了起来,藏在什么地方,没有人知道。外公也没有告诉我猎枪藏在了哪里。
没有人在的时候,外公经常嘱咐我,等他死了,把猎枪拿出来,鸣枪,然后把猎枪跟他一起埋了。
我问外公:“您把猎枪藏在哪里了?”
外公说:“时间到了,我会告诉你的。”
我对外公说:“你还没有教我打枪呢。”
外公说:“时间到了,我会教你的。”
我又问外公:“时间什么时候会到?”
外公说:“这个时间说了算,我说了不算。”
从外公的语气中,我感觉到,外公似乎不想让时间早一点到来,又似乎想让时间早一点到来。于是我就想,时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夏天的午后,山寨袭来狂风暴雨。雷声在山寨上空震得地动山摇,猪狗被吓得在大街上窜来窜去,找不到回家的方向。人们躲在屋里,虽然可以免受狂风暴雨的袭击,但是一颗心却跌入了万丈深渊,害怕雷从山寨上空劈下来。孩子们被吓着了,“哇哇哇”的哭了起来。屋顶上的茅草屋被掀翻了,村子周边竹子和树枝也被折断了。山寨笼罩在一片恐怖之中,像是世界末日的到来。过去有猎枪的时候,每当出现这种天气,猎枪的主人就会把猎枪打响。人们相信,枪声可以把雷神赶跑,那么雷就不会劈到村子里。人们在感叹,唉,要是像从前一样有猎枪的话该多好啊,说不定放两枪,雷神就赶跑了。
外公觉得,这场暴风雨就是在考验他,知道他还藏有枪,看他敢不敢打枪。以前猎枪没有禁的时候,出现这种雷雨天气,外公都会打一两枪,可是现在不是以前了。外公在纠结,要不要打枪。一旦把枪打响了,藏枪的事情一定会暴露。不打,外公又不自在,觉得违背了自己的良心。就在外公犹豫不决的时候,又一个巨大的雷声从山寨上空轰炸下来。外公出于本能的反应,打响了一枪。枪声汇入雷雨声中,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意味。外公想,既然已经打响了第一枪,多打几枪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已经暴露了藏枪,说不定工作干部再回来收缴。可能这是最后一次打枪了,那就放开了打,多打几枪吧。于是外公接着又打了数枪。外公打得很过瘾,很痛快,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听到第一、第二个枪声的时候,村民们幻觉是打雷声,直到听到第三个,大家才确定是枪声。人们再次听到枪声,心里一下就变得很踏实。尤其是在这种雷雨天气里,枪声给人们带来了很大的安全感。大家并不知道是谁打的枪,但是对打枪的人心生感激。这个时候打枪,就是代表正義和勇敢,因为这是护村保民。
枪声过后,暴风雨逐渐地变小了。然后太阳也出来了,阳光照耀山寨,被大雨清洗了的山谷,显得格外的空旷明亮。一道彩虹出现在远处的半山腰上,像一座拱桥,连接两条山脉。人们走出来街上,不约而同的议论起刚才的枪声。
“枪声把暴风雨吓走了,真应该感谢刚才打枪的那个人。”
“没想到村子里还有人藏着枪,不知道藏枪的人是谁。”
“藏枪好,一个村子怎么可以没有一把枪呢。”
现在,外公似乎有点后悔刚才把枪打响了,他在心里边默默地祈祷,但愿没有人发觉打枪的人是他。外公不想把自己藏有猎枪的事情暴露出来,一旦事情被工作干部知道了,恐怕自己和猎枪都要被收缴上去。
外公安慰自己,这件事情马上就会过去的。然而,世事难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最近一段时间,半夜里,有狼群进来村子里祸害牲口。每天夜里,村民们都点着火把驱狼,但是这并不能完全禁止狼来祸害。主动权在于狼,人总是被动。狼攻人守,这不是一个长久之计。村民们人心惶惶,现在是祸害牲口,说不定接下来就要伤害人了,真是不敢想象。村民们骂道,要是以前一样有猎枪,看不把这些畜生消灭掉。
有人说上次暴风雨的时候,不是有人打枪吗,村子里肯定有人还藏着枪。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最后,村民们都说,希望藏枪的人把枪拿出来打狼,也不枉为村子里做一件好事。
说句实话,外公也想把猎枪拿出来去打狼。于公,就是保护村子,于私,一个猎人无法容忍猎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为非作歹。可是外公不敢把枪拿出来,就是怕猎枪被收了回去。
狼群继续进村祸害牲口,外公有些松动了。虽然外公有自己的想法,但是他也是明事理的人。要是自己把猎枪拿出来,打跑狼群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为了村民们的生命财产安全,自己是不是该把猎枪拿出来?这个时候,一些声音传到了外公的耳朵。有人就说,藏枪的人谁呀,有枪都不拿出来,真他妈的太小气了,太自私了,全村都遭殃了,真没有良心。这些话让外公听了很不舒服,他在心里边说,我就是不拿出来,看你们能怎么样,我的猎枪又不是为全村服务。
实际上大家都有所怀疑,那个藏枪的人是外公。村长代表全村人民来找外公,意思就是,外公要是藏有猎枪,希望拿出来去打狼,村民们可以给外公适当的出枪费。外公一口咬定没有藏猎枪。大家也只是怀疑,并没有看见外公用过猎枪,也不好说什么了。
大人们不甘心,他们把目标转向了我。他们对我说,只要我说出外公藏有枪,他们就给我吃糖。我抵不住诱惑,把外公藏枪的事情跟他们说了。大人们带着我去找外公,他们把我的口供跟外公说了。事已至此,外公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只好把枪拿出来去打猎。
狼群被外公打跑了,村子里恢复了平静。村民们庆祝了一天一夜,外公和猎枪成了英雄。
现在,外公的猎枪在村子里不再是什么秘密了。我以为时间到了,这一次外公会教我打枪。
我对外公说:“阿波,该教我打枪了吧,我也该成为一个猎人了。”
外公说:“你去当学生吧,不要去当猎人了。”
就这样,我被外公送进了学校。我成了一名学生。
村民们都说,这是村子里最后一把猎枪,应该要好好保护起来。村民们商量,凑一笔钱,把外公的猎枪买下来,当全村的公用枪。村民们给出的那笔钱,外公可以喝三年的酒了。外公不为所动,猎枪已经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卖了猎枪,就是卖了自己的命。
关于猎枪,外公和村民之间达成了一个口头协议。全村人都不许向外界传言外公还藏有猎枪,包括村长也不许向工作干部举报。村子里需要猎枪,外公要把猎枪拿出来。
物以稀为贵,外公的猎枪在村子里成了宝贝。猎枪就是山寨的守护神,是村民们精神的寄托。作为猎枪的主人,外公也得到了村民们格外的尊重。这让外公很有面子。大家都来巴结外公,特别是那些老人,他们提着酒来找外公。几杯酒下肚之后,他们用请求的语气对外公说,“我死的时候,把你的猎枪借给一下我的儿子。”外公说:“好说,好说。”
人活到死亡的岁数,不会在意死亡,但是很在意死后的事情。我们的习俗,老人去世了,要鸣枪。有枪声送路,死者的灵魂在回归祖地的路上不会寂寞。
猎枪没有禁的时候,集市上到处都能买得着火药。猎枪禁了之后,集市上就不卖火药了。火药就在黑市上悄悄地交易。如果你和火药贩子之間没有一点交情,出多少钱都买不到火药。外公跟那些火药贩子之间有交情,因此他多多少少都能买得到,不至于断货。因为火药稀缺,外公不敢乱打枪了。村子里需要打枪的地方太多了,祭祀活动要打枪,老人去世要打枪。外公把火药用在了这些地方,打猎的火药就没有了。也是因为火药稀缺,外公的猎枪显得更加的珍贵。
后来,黑市上也买不到火药了。没有火药,猎枪就成了一个废铁。因为猎枪长时间没有打响,老化得很快。没有人再来找外公借枪了。曾几何时,外公因猎枪而风光无限。现在,猎枪落寞了,外公也跟着落寞了。
猎枪在外公的心里从来没有改变过,依然是他心爱的“伴侣”。外公去什么地方,总是扛着猎枪。看见一个猎物,外公就很认真的去瞄准,直到猎物飞(跑)走。人们不理解外公,枪管里没有装火药,为什么还扛着,不嫌累。外公告诉自己,只要猎枪还在手里,自己永远是个猎人。人在,枪就在;枪在,人就在。
人们看不顺眼,于是嘲讽外公,你的猎枪都不会响了,还整天扛着它晃悠干嘛。外公一副认真的说,还有最后一枪。
责任编辑 包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