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教学与管理人员之间沟通障碍的成因探析
2020-10-20孙艳丽
摘 要:高校中的教学人员与管理(行政)人员之间存在诸多矛盾,这已是不争的事实,笔者将之归结为两者之间的沟通出现了障碍,试图在高校这个特殊的社会组织背景中,从宏观与微观、主观与客观层面浅析障碍的成因,并在此基础上提出建议,以期抛砖引玉,引发更多的思考,助于改善沟通行为,使两者能达成情感上的沟通,在价值维度上最大限度地达致“整合”,促进校园的文化和谐发展。
关键词:教学管理;行政管理;沟通障碍;成因
教学与管理人员之间相互埋怨、互相指责的现象在高校内似乎已司空见惯:教师指责管理者能力差,管理范围过于宽泛,服务意识薄弱;管理人员认为教师不理解自己的工作,难以配合共事等等。美国学者马克·汉森在考察管理决策问题对教育的组织性质做个案研究时,一位教师对回答关于管理者在学校里干什么的问题时说:“……坦率地讲,课堂内的工作是很忙的……我不可能意识到或去关心管理层在干些什么。我有时感到存在两个世界,当然这是非常主观的。一个是我们的,我们教师有我们的利害关系和我们自己的整体,而管理者有他们的利害关系和他们自己的整体。有时这两个方面是不着边际的”[1]117。这也同样引发了笔者的思考:高校内教学、行政两套系统的疏离感在加深,系统间的互相埋怨现象屡见不鲜,教师与管理者间的对立情绪有时甚至很尖锐,乃至影响到作为整体的学校组织的正常运转。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何在?有没有解决问题的可行途径?
学者、教育家们从管理、组织行为学、心理学及教育学等方面对这种现象也做了相关研究,并指出了改善高校这种现象的意见及对策。我们将高校教学与管理人员间矛盾重重的原因归结为两者之间的沟通出现了障碍,试图在高校这个特殊的社会组织背景中,从宏观与微观、主观与客观层面分析障碍的成因,并在此基础上提出建议,以期抛砖引玉,引发更多的思考,助于改善沟通行为,使两者能达成情感上的沟通,在价值维度上最大限度地达致“整合”,促进校园的文化和谐发展。
一、概念的界定
首先需要对几个相关概念做出界定。教学人员、管理人员及沟通。
按照伯恩鲍姆的说法,组织是由技术、管理及决策三个层次的职责和控制构成的。在大学内,技术层指教师,决策层包括校长及校董事会,管理层“居于上两个层次之间,保护教师和研究人员”[2]18。在此,笔者基本按照伯恩鲍姆的划分法来定义技术层及管理层,但稍有不同:“教学人员”被定义为“从事教学、研究的教师”;管理人员在此等于“行政部门执行管理事务的人”,将技术层与管理层置于同一横截面上进行分析,不将决策层纳入分析范围,如此,按沟通的方向划分,只考虑“平行沟通”。
本文主旨不在于探讨“沟通”本身,因此将沟通的概念简化为“进行信息交换的双方以某种方式达成的意义分享过程”,或按罗杰斯(EVERETT ROGERS)所指出的,共同为“Common”,亲密交谈为“Commune”,沟通“Communication”有同样的词根,在这个背景下,沟通被界定为“意义的交换”。
其次,从目前诸多关于对高校组织性质的分析理论(如将高校看做学会组织、官僚组织、政党组织及无政府组织社会[3]81—60 )来看,本文将分析视野限定在一个开放的社会系统内,并以官僚组织的特征之一“科层结构”为大背景,着重从宏观上分析沟通障碍的成因。
再次,本文是基于这样两个假设,一是双方有沟通意愿,而不是对彼此抱以冷漠的态度,否则一切分析“其作用就像细雨浇在干灰墙上”,意义不大1。第二,由于学校是松散联合(Loosing couply)系统,因此在考虑教学与管理两个子系统之间的沟通时,未把外界大环境的影响归入分析之列,即沟通双方并非以与外界环境的联系为最高利益。
二、原因分析
(一)制度化:导致沟通障碍的宏观背景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生活在一个制度化的世界中,一切体制、机制基本都在制度化的轨道上运行。何为制度?按《辞海》解,制度的第一含义便是指要求成员共同遵守的、按一定程序辦事的规程。汉语中“制”有节制、限制的意思,“度”有尺度、标准的意思。这两个字结合起来,表明制度是节制人们行为的尺度[4]。在英文中,“system” 与“institution”两个词都可以理解为制度,但二者在词义上又存在一些差别,如“system” 有系统、体系、体制、秩序、规律、方法等含义;而“institution”则有公共机构、协会、学院等含义。一般认为system 侧重于宏观的、有关社会整体的或抽象意义的制度体系,而“institution”则指相对微观的、具体的制度。韦森教授认为“institution”一词在中国学术各界中被翻译得很乱,笔者认为不同语言中词语涵义的考察,本质上是个语言学的问题,正如曼海姆在其名著《意识形态和乌托邦》中指出的:“我们应当首先意识到这样一个事实:同一术语或同一概念,在大多数情况下,由不同境势中的人来使用时,所表示的往往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在此我们将制度二字简单定义为:人们在行为中所共同遵守的办事规程或行为准则。更通俗地讲,制度就是社会成员的行为规范或共同认可的模式。就一个社会而言,其中任何个人、组织、社团,甚至包括政府都生存在特定的制度体系中,受其束缚,受其制约。从制度的存在形式来看,既包括正式的、成文的,具有相当约束力的正式制度,也包括人们约定俗成的、习惯的、默认的共同行为规范。本文中的制度主要指前者即正式制度。
高校的教师与管理人员之间的沟通最主要的渠道便是依靠各种形式的规章制度。而依靠制度进行沟通也是官僚组织模式的属性之一。一旦将制度“化”为命令后,不可避免地会导致环境的僵化,缺少了沟通中的“人情味”,只是属于“工具式沟通”,在以人为本、和谐社会建设中,校园更需要一种“情感式沟通”[5]433,双方表达情感,获得对方精神上的同情和谅解,最终改善相互间的人际关系。而现在的状况,正如伯恩鲍姆所言,“规章制度成了相互作用的重要媒体,管理人员都变成了不同领域的专家。他们很少花时间和教师在一起交谈,更多地是在州立法机关、专业社团和董事会办公室同其他管理人员和校外非教学人员发生联系”[6]102。规章制度多以文字的形式在教师与管理人员之间起着信息传递的作用,但“词的意思不在词本身,而存在于我们之中”,信息的发送者与接受者之间缺少了深层次上的翻译、理解过程,得到的都是负反馈,甚至连反馈的环节也被有意无意间省略了。教学与管理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领域,有着自己的运行特点及规律,两个系统内的人员完全有可能按照自己的思维模式去理解规则的含义(若文件的表达模棱两可、含混不清则更可能造成理解障碍),最终可能导致对文件精神等的误解、曲解甚至背道而驰的现象出现。正象现代制度理论所认为的那样,作为个体的管理者和教师在一个制度世界从事工作,而这个制度世界在有意无意间不仅塑造了他们的工作模式,且塑造了有关工作的思维。“甚至一个完全自治的、带有排他性的感知、行动和表达方式的代理商的想法,也是一种习得的个性特征,是对自身、对他人的社会化了的理解”[7]388。
对制度做如此分析,并不是否定制度的作用,只是规章制度在管理人员与教学人员之间的沟通过程中显现出了更多的负功能,而负功能并不能完全归结为制度本身,更需从沟通双方本身的特性去考察,即:
(二)高校组织控制的二重性:导致沟通障碍的重要客观原因
高校与公司、企业等组织不同,其内部存在着两个控制系统,一种是“传统的管理科层结构”,一种是“教师在其权利范围内对学校有关事务做出决策的结构”[8]11。这样,相应地存在两种权利:专业权利和管理权利。这两种权利模式的基础、来源及所起的作用等方面都存在差异,“学校的教学使命成为教师们专业主义的组织动力,而对有效资源的分配和合理计划程序的需要,成为管理者的组织动力”,且“两者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9]11。一个关于教育组织管理和决策的ISM模式图(图1)可在一定程度上说明沟通障碍并非完全是主观原因,正是控制的二重性决定了教育系统这个特殊的组织具有的客观特征。
从图中看到,双方拥有各自的权利范围,图中交叉部分即当一个共同的争夺区(如资源等)出现时,意味着沟通渠道受阻。由于行政人员陷于大量的具体工作和例行公事中,可能会对教学方面的问题不闻不问,非个人性的事务代替了个人关系并且总是机械的。而二者能否达致有效的情感沟通,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对对方的体谅程度,即在自己的正式联盟内,能否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这就涉及到下面即将谈论的因素:能否在学校这一整体环境中,对教学与管理的定位、地位的认识达成一致性的认可。
(三)高校行政权利泛化:导致沟通障碍的主观原因
因本文开篇已将管理层等同于各行政部门,在此用“行政权利”代指管理人员,二者所指相同。权利泛化于大学组织的主要特征是“庞大的行政队伍是支配和支撑高校的真正主体;部门和人员按权力框架编排在不同的位格等级中;权力意志成为大学运作的根本的价值信号;党团工会、行政组织、后勤机关等各有奋斗目标、各有追求、各有所得”。“事实表明,大学学术管理在许多层面上已被行政管理所替代”[11]51。管理是为了学校办得更好,一所高校的办学质量高低取决于“教育产品”,而“教育产品”的生产过程同时也是学校以学术及教学研究为本位的运行过程。一般人们说到行政部门,都会认为是用来管理而非服务于教学的,基于这样一种主观认识,加之教学与管理在实际中存在的主辅不分、定位不清使两者间甚至失去了沟通的可能性,管理人员若摆不正位置,也将自身的工作定位于“管理教师”,凌驾于教学人员之上,则情感式的交流更是子虚乌有了。
(四)沟通过程本身的人为“阻滞”:导致沟通障碍的微观因素
如图所示,信息、发送者、接受者、反馈是沟通过程的四个基本要素,由于沟通双方分属两个互相独立的控制系统,加之系统本身是由具体有差异的个人组成的,因此不可避免地在翻译、传递、接受及理解的过程中出现偏差,如:“选择性知觉”的影响[13]301 2会导致信息的不完整或失真、超载。事实上,从效能角度思考问题的学校管理者所看到的,与那些可能从教育目标、学生问题及工作条件角度思考问题的教师所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交流方式的偏好3,组织学习理论中的“时间性近视”与“空间性近视”也会人为地导致沟通障碍,其他影响因素诸如高校信息环境的复杂性(知识环境、科学与人文环境、人才环境),团体的同质性的高低,双方的语言、情緒等影响因素,在此不做展开论述。
三、结语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是制度化的宏观背景,涉及沟通过程及沟通技巧等个人特性的微观因素,高校行政权利泛化及大学组织本身的特殊性等主客观原因使高校教学与管理人员之间积怨累累,诟病重重,致使高校教学与管理人员之间出现了沟通障碍。
有效的沟通应该包括两个方面:意义的传递与理解,即双方对于信息所包含的意义不出现大的偏差。高校本身是个特殊复杂的组织,教学与管理层之间由于多方面的原因造成了很大程度上的沟通障碍,这种障碍的有效扫除应着眼于学校领导者把学校本身当做一个合作的社会对待,树立全局观念,使双方能够在某种全面的观念和计划中把各种问题联系起来,把教育和管理工作有机结合起来,丰富沟通通道,充分发挥非正式组织的作用,可以考虑成立一种教师-专家-管理者的非正式联盟,协商民主4,重视非正式组织的作用,发挥联合体的聚焦作用,使二者首先能够从情感的角度达成有效沟通,建立一种分享式的价值观、规范与期望的文化氛围。
按照哈贝马斯的交往行为理论,他认为话语的共识必须满足:每一个有语言和行为能力的主体在自觉放弃权和暴力使用的前提下,遵照真实性、正确性、真诚性的三大原则,自由、平等地参与讨论与论证,这样才能接近真实[14]54。如此,利于管理者通过话语共识建立起为双方共同认可的规则。
很多现实隐藏于沟通之中。人类学家亚历山大·莱顿(ALEXANDER LEIGHTON)做过评论:管理者运用社会科学好比“醉鬼用电线杆,目的是支撑身体,而不是照明。”我们最大的期冀并非完美的沟通(如果存在的话),而是管理与教学人员能够互相体谅,准确地为自己定位,一切以教育为中心,共同塑造和谐的校园文化氛围,促进学校的改革、建设与发展。
注 释
1 有学者认为教师的专业水平与是否具有主观上的沟通意愿有关系。本文亦假定教师的专业水平所达致的程度使其具有最低限度的沟通意愿。
2 指接受者会出于自身所属联盟的需要,只选择利于自己的信息去接受,而过滤掉一些贬义性的不利于自己的内容,或有意增加所接受的信息量—笔者注。
3 有研究认为,多数行政管理人员倾向于从刊物类,教师更倾向于“小道”等渠道得到信息—笔者注。
4 协商民主(deliberative democracy)首次从学术意义上使用是1980年克莱蒙特大学政治学教授约瑟夫·毕塞特(Joseph M.Bessette)在《协商民主:共和政府的多数原则》(Deliberative Democracy:The Majority Principle in Republican Government)—笔者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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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章国锋.哈贝马斯访谈录[J].外国文学评论,2000(1).
作者简介:孙艳丽、副研究员,法学博士,云南大学高等教育研究院。研究方向:高等教育管理(硕士阶段),中国少数民族艺术史(博士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