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省级主政官员个体特征的治理效能表现研究
2020-10-20沈承诚
沈承诚
[摘 要]基于1992年~2019年全国省委书记和省长个体特征信息和治理效能表现(辖区经济增长)的资料,构造逐年观察值的面板资料,考察其个体特征与经济增长的关联关系。在控制了区域效应和时间效应后,省委书记和省长的个体特征(年龄、教育水平、任期)与区域经济增长具有显著的相关性。官员年龄和任期均与区域经济增长呈倒U形关系,且教育水平越高的官员对经济增长的积极影响在近年逐渐显露出来。拥有继续教育培训经历的省委书记、省长所在的省有更好的经济增长表现,省级主政官员继续教育并非是形式化学习。省委书记和省长的最佳任期是4.48年。这些研究发现为我国遴选和晋升省级主政官员提供参考。
[关键词]省级主政官员;个体特征;经济增长;高阶理论
中图分类号:D63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410X(2020)05-0043-08
一、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政府效能建设作为一个社会系统性工程,因果变量元素纷杂,目前学界大致从治理过程中的认知、行为、程序、沟通、监控、效果等一系列环节进行执行缺陷或障碍因素的考察[1][2]。同时,学界关注了影响治理效能的主客观因素,主观因素包括执行主体的工作态度、工作能力、工作方法和工作方式等;客观因素包括执行运行过程中的执行组织构建是否合理、执行资源是否充足、执行环境的优劣、执行文化的建构等方面[3][4]。总体而言,政府治理效能的相关主题的累积性理论研究依然源起于西方政府与社会①,引入中国治理情境后,以宏观叙事为主,既缺乏特定空间层级政府的厚植研究,又需要实现静态研究向动态研究视域的转换,即从静态的体制机制研究走向制度局中人,特别是中国政治生态中主导制度变革和执行的主政官员。
事实上,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何以能取得长达40年的经济超常规增长,这个主题一直是中西方学者的研究热点,相关研究也经历了从“要素禀赋”到“制度安排”再到“政府激励”的探源性历程。关于经济增长原因的分析思维正逐步呈现从静态到动态的变化,形成了资源—制度—官员的原因变量链条,并逐步认识到高层级地方官员作为我国经济政策、制度变迁的推动者和执行者,其权力、行为及施政经验等因素都将最终影响政府的治理效能水平。
在战略管理的研究范式中,基于决策者同质和完全理性的假设,形成的分析过程和分析结果显然无法具有充足的说服力和现实的解释力。决策者个体差异性特征,如性别、学习背景、年龄及信仰等对组织战略选择结果显然是有影响的。当然,由于决策者的价值观、认知能力及行为逻辑的抽象性与不可观测性,制约了相关研究的开展,使决策者的研究一度成为组织管理研究的黑箱。
由Hambrick等开创并得到进一步的发展的高阶理论,因其预设的研究假定为“人口统计学变量可以作为管理人员认知和价值观的代理变量,如年龄、性别、籍贯、政治背景等”,使个体抽象的、不可观测的内在特征得以以具体的、可观测的外在表征进行体现,从而打破了组织管理研究的“黑箱”。高阶理论的核心是“高层管理人员会对其所面临的情景和选择作出高度个性化的诠释,并以此为基础采取行动,即高层管理人员在行为中注入了大量自身所具有的经验、性格、价值观等特征”,而这些个体特征是可以外显化为人口统计特征的[5][6]。
以此为基础,国内外学者对企业高管(包括高管个体和管理团队两个维度)的个体特征与组织绩效的关系展开了大量实证研究,丰富、发展了高阶理论的理论体系和现实阐释力。由于官员之间存在异质性,并非所有类型的官员在任期间的经济增长轨迹都显著地呈现倒U形变动,这些同时存在的个体特征使得任何单独维度的研究都难以摆脱其他因素的内在影响。
因此,纵使我们难以识别所有的导致官员作出不同政策选择的个体背景因素,但将已知的可能指标纳入同一分析框架,不言而喻具有显明的必要性,如年龄、教育水平、干部培训经历、任期、企业背景等。
年龄。年龄代表着一个人面对风险的倾向性和社会资本(主要表现为关系资源)的积累程度,而省委书记和省长的这些特质与区域经济发展是直接相关的。这是因为人的风险倾向和变通能力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减弱,从而愈发抵制任何可能的变革[7][8];年龄越大的行政官员越重视其声誉和职务的安全性,任何妨碍这些安全性的行为都会被避免[9](P14-25)。年长官员所带来的稳定型、维护性的政策输出难以带来显著的经济增长绩效。然而,年轻的地方官员虽更愿意承担风险、倾向于更为积极的变革措施[5],但关系资源积累的不足制约了其政策选择的能动性和有效性:一方面是其在政治博弈过程中自由裁量权和主动权被压缩和限制;另一方面是其有限的社会资源动员能力,这恰恰是突破性政策制定的必需条件,况且执政经验上的不足往往也会成为影响其决策质量的重要掣肘因素。可见,年龄过大或过小的官员都难以带来显著的经济增长绩效。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1:省委书记、省长的年龄与该省的经济增长呈“∩”形关系
教育水平。对于省委书记和省长而言,教育水平的影响具体体现为三个方面。一是地方官员的价值观、認知偏好得以重新塑造[5]。在一定程度上,教育的本质是以一种意识改变另一种意识,通过改变个体的意识观念来改变个体的行为选择,更高的教育水平对应着更低的权力寻租的可能性。二是伴随地方官员教育水平提高而不断增长的知识与技能。较高的教育水平是一种重要资产,这样的资产可以带来宽广的洞察力和能力去应付复杂的决策情景[10],从而使党政官员能够更有效地开展经济发展战略规划,实现经济增长。三是地方官员社会关系交往频率和层次的相应提高。社会学研究证明了受教育水平与关系主体网络的相关性,即关系主体的教育水平越高,其社会交往参与度越高,交往对象的层次也越高[11],不断积累的关系资源赋予其更高的行政决策的能动性和有效性。本文除了以第一学历作为教育水平的替代指标,还对地方核心行动者参加继续教育培训的情况进行了统计。因为普遍存在一种观点认为官员的继续教育培训完全是形式化学习,目的在于“混文凭”。因此,本文作出以下假设:
第三,拥有继续教育培训经历的省委书记、省长所在的省有更好的经济增长表现。由于官员参加继续教育多会选择政治学、法学、经济学等作为进修专业,他们的继续教育培训经历会在提升地方官员的认知能力等方面具有显著效果。官员继续教育专业选择趋同有利于负责具体经济发展职能的政府一方核心行动者能够获得专业性高、针对性强且系统化的知识和技能,也有利于提升他们在应对具体问题时的解决技巧和能力。是故,鼓励官员选择与职能相关的继续教育专业、丰富继续教育培训的内容和形式、进行专业化的技能强化训练是非常必要的。
第四,从任期内每个省经济增长的轨迹来看,省委书记、省长任期内的经济增长速度呈先升后降的“∩”形,最优任期为4.48年,这个任期不足一届(5年),也比张军等基于省级经验测算的最优任期(4.96年)[17]更短。这说明,一方面,考虑到经济绩效滞后性影响,可猜测省委书记、省长在任期结束前一年受到的激励最强;另一方面,各个省具有不同治理特征,需要主政官员通过积极的开拓创新寻找新的经济增长点,因此经济绩效对地方官员的受激励程度更为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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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 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