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质年代之歌
——(一)古生代(Palaeozoic)
2020-09-23王琦
王 琦
寒武纪(Cambrian)5.4亿~4.85亿(年前)
跨越五千五百万年之光阴,
看显生宙的曙光在此初现。
英文名源自威尔士之旧称,
坐拥着四大世代十个阶段。
奔腾的熔岩凝结成山峦,
巨大的冰盖融化为海洋。
雷与闪电如骤雨般稠密,
交织出了冰与火的合唱。
自然的伟力改变行星的命运,
化学的奥妙开启了生命奇航。
当荒蛮的陆地依旧蒸汽腾腾,
年轻的大海已在孕育着荣昌。
仿佛须臾间,
原始生命突然变得纷杂多样,
似乎一刹那,
各门类的祖先皆先后粉墨登场。
在加拿大的布尔吉斯(Burgess Shale),
在云南的澄江,
在格陵兰的西里斯帕西特(Sirius Passet),
在湖北的清江,
匪夷所思的生物化石层出不穷,
造物的神奇远超出我们的想象。
古杯类悠然自得地随波摇摆,
小舌形贝代表腕足类的登场。
巨大的奇虾挥舞着钉状前肢,
长毛柯林斯怪物也不遑多让。
欢呼虫有九对叶足虚张声势,
微瓦霞虫背挺尖刺谨慎低调。
海旋板一身锁子甲盘旋而生,
加拿大虫头顶瓣壳聚散翕张。
欧巴宾海蝎的长嘴匪夷所思,
马尔拉虫四根大锥华丽夸张。
奥托亚虫躲进泥中守株待兔,
抚仙湖虫扭着体节扫荡海床。
奇异虫身型硕大可长到一米,
莱德利基虫揭幕三叶虫王朝。
怪诞虫是头尾颠倒上下不分,
周小姐虫扭捏婀娜四处晃荡。
而在这一切不可思议之中,
海口鱼却又显得最为特殊。
在它那娇柔透明的身躯中,
竟包裹着一条精致的脊柱。
左图:中间型始莱德利基虫化石;右上图:奇虾复原图;右下图:海口鱼化石(冯伟民供图)
可别小瞧了这一群柔弱胆小的家伙,
是它们点燃了脊椎动物演化的火种。
请谨记这些伟大的名字吧!
它们代表着生命演进化中最伟大的时刻。
如此惊人的多样性从何而来,
连达尔文也曾经为之而迷惑。
如同深渊中投入的火把,
如同夜空里绽放的礼花,
这就是伟大的“寒武纪大爆发”,
是自然母亲深情吟唱的——
生命芳华!
奥陶纪 (Ordovician)4.85亿~4.44亿(年前)
跨越四千一百万年之光阴,
这是古生代的第二个纪元。
英文名源自威尔士古部落,
坐拥着三大世代七个阶段。
寒武纪火山喷出了大量的温室气体,
使得奥陶纪的气候基本上炎热如夏。
上升的海平面淹没了大片的低地,
古陆被浅海地峡切割得七零八落。
在南方支离破碎的大陆边缘,
多种多样的生态位应景而生。
沿着那曲曲折折的海岸线上,
是沙洲和潟湖、岬角和悬崖。
虽然大地依旧了无生气,
但是海洋愈发热闹繁荣。
早期的奥陶纪如同温柔的母亲,
呵护着源自寒武纪的千万生灵。
借助生态环境的多样性,
进化之旅得以持续进行。
“伟大的生物多样性事件”,
在40度海水中得以实现。
水面上覆盖者一层黏滑滑的东西,
还时不时泛起一个个暗绿的气泡。
请不要鄙视这些原始的生命,
那是蓝菌在拼命进行着光合作用。
正是由于它们不断消耗二氧化碳,
蓝天白云才会在地球上逐渐出现。
沉浮游弋在近海波涛中的,
是身长一两米的震旦角石。
这种当时最顶级的捕食者,
看上去却那么的心不在焉。
懒洋洋地将触角随波而动,
坐等着自投罗网的倒霉蛋。
在浅海海床上星罗棋布的,
是珊瑚、海绵与各种腕足类动物。
它们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
制造出地球上第一块礁盘。
在海底砂石中爬来爬去的,
是三叶虫家族的各种成员。
大的有新月盾虫和乌拉裂肋虫,
小的有球接子和古盘虫。
精美的化石保留了很多细节特征,
甚至连方解石的复眼也清晰可见。
除了突尼斯与俄罗斯的化石产地,
它们也常发现于湘西的崇山之间。
还有那顶着两只大眼睛的,
是一种叫做牙形刺的生物。
它们留下貌如尖牙的化石,
常常被用来确定地质年代。
我们曾一直猜不透它们的长相,
直到在苏格兰找到完整的化石。
原来这种神经质般乱窜的家伙,
长得挺像生活在今天的七鳃鳗。
偶尔贴着海床会游来星甲鱼,
那可是少见的脊椎动物代表。
这种无颌鱼类的古老祖先,
一个个头裹盔甲身躯娇小。
它们会用小尾巴搅起淤泥,
在浑浊的海水中碰碰运气。
依靠着一条窄缝似的嘴巴,
吸取沉积物中的有机碎片。
这一切看上去如此和谐与完美,
但灭顶之灾却在慢慢靠近。
蓝菌似乎卖力得有些过头,
光合作用最终带来气候的改变。
随着二氧化碳的逐步减少,
地球逐步产生了冰室效应。
温暖湿热的夏日就此终结,
冰天雪地的冬天接踵而来。
虽然这次小冰期非常短暂,
但海平面依旧下降得厉害。
海洋生命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家园,
原始的身躯怎能抵御刺骨的严寒!
这是 “大规模生物灭绝”——
第一次在地球登台上演。
志留纪 (Silurian)4.44亿~4.2亿(年前)
跨越二千二百万年之光阴,
这是古生代的第三个纪元。
英文名源自威尔士古部落,
坐拥着三大世代八个阶段。
每当气温慢慢开始回升,
生命就会继续繁衍生息。
冈瓦纳依旧盘踞在南极,
破碎的北岸却开始分离。
向北方漂移的大小古陆,
相互挤压着形成了高山。
大地因此变得复杂多样,
也就能孕育不同的生态。
气候也变得潮湿而温暖,
大地在欢迎勇者来探险。
第一次,登陆了!
荒莽之间显露出一缕翠绿,
围绕着河流沼泽湿地海岸。
这边是一丛丛石松和裸蕨,
那边是低矮的地衣和苔藓。
它们看似低矮柔弱的枝丫,
写出生命进化壮丽的波澜。
当大地上“绿色遥看近却无”之时,
海底世界变得更加忙碌和璀璨。
千姿百态的珊瑚筑起庞大堡礁,
如万里长城般把古陆围在中间。
堡礁中生活着多种多样的动物,
它们的生活如精彩的戏剧一般。
在海底乱哄哄横冲直撞的,
是几群各种各样的板足鲎。
面对矛利甲坚的节肢怪物,
没有谁能对它们造成挑战。
偶然间,
这些一两米的家伙还会爬上海滩。
时光流逝——
它们快乐的舞步,
在化石中留下脚印一串串。
虽然海底还是腕足类一统天下,
但笔石、蛇尾和三叶虫也很常见。
左图:库克松蕨;右图:库克逊模拟生态(冯伟民供图)
梦幻鬼鱼(中科院古脊椎所供图)
优雅的海百合虽然是棘皮动物,
却看似一株株婀娜多姿的植物,
随波飘荡,花开烂漫。
脊椎动物旗下却只有鱼类,
但有些成员令人另眼相看。
斑鳞鱼长着肉肉的胳膊腿儿,
它是肉鳍鱼最早的一种祖先。
既像肉鳍鱼又像辐鳍鱼,
既像盾皮鱼又像软骨鱼——
这是模棱两可的梦幻鬼鱼,
悠游在进化分支的岔路点。
它是否曾经犹豫过要朝哪条路转?
看来呀——
进化之路也并非一条直线。
可别忘了全颌鱼和宏颌鱼,
进化出了可以活动的下颌。
它除了能让吃饭方便许多,
还可以咬、嚼、防御、锚固、进攻、抓取、争
夺……。
这个看似无比简单的关节,
使动物的生活发生了巨变。
来摸摸我们自己的下巴颏吧,
这可是演化史上的重大事件!
四亿多年的光阴弹指一挥间,
远古的传奇能从岩层中窥探。
很多鱼儿化石在中国被发现,
在美丽的彩云之南,潇湘湖畔。
泥盆纪 (Devonian)4.2亿~3.59亿(年前)
跨越六千一百万年之光阴,
这是古生代的第四个纪元。
英文名源自英国的德文郡,
坐拥着三大世代七个阶段。
当冈瓦纳继续占据南方,
北面较小板块继续移动。
它们在赤道上相互碰撞,
劳伦西亚大陆端倪初现。
气候依然是湿润而温暖,
珊瑚不遗余力加高堡礁。
它们的“骨骼”经年叠累,
高大延绵如同海底山峦。
大地早已被植物占领,
地下的根须粉碎岩层。
腐烂的枝叶层层堆积,
厚厚的土壤终于出现。
植物没用多久就占据了陆地,
肥沃的土地长出最早的森林。
覆盖地表是柔弱矮小的蕨类,
高耸而立是古蕨树和原杉藻。
前者的细胞被细胞壁所包裹,
因而形成了最早的木质枝干。
后者发展出无数纵向的导管,
这超大的蘑菇真是令人赞叹。
它们都是高达十几米的巨物,
占领着三四亿年前的制高点。
大地上依然并没有多少动物的行踪,
水下王国却无比热闹堪称鱼的时代。
海洋与河流湖泊都被鱼儿们所占领,
它们表现出的多样性竟然如此非凡。
胸脊鲨背负熨斗般的凸起物,
和其他软骨鱼生活在深水区。
沟鳞鱼、镰甲鱼以及宁夏鱼,
这些胴甲鱼在浅水随处可见。
庞大的水中霸王是邓氏鱼和江油鱼,
这尖牙重甲的盾皮鱼是水族的梦魇。
最值得关注的却是肉鳍鱼类,
背后隐藏着四足动物的起源。
它们是最早真正登陆的勇士,
胸鳍腹鳍如同四肢短短圆圆。
然而,迈向陆地可不是那么简单,
也不是每种肉鳍鱼都有这个才干。
先驱杨氏鱼和双鳍鱼是肺鱼型家族——
它们有肺部却没有内鼻孔,
最终难以胜任上岸的挑战!
真掌鳍鱼和东山鱼是四足型家族,
是它们挑起了登陆的重担。
这一家中还有提塔利克鱼,
它外形奇特长得半鱼半螈。
最后还是要看格陵兰的鱼石螈——
这种两米长的怪物长出了四肢,
最终坐实了两栖类的祖先。
而泥盆纪的谢幕,
却悲剧般令人伤感。
那是三亿七千万年前,
西伯利亚大地轰鸣震动,
突然喷发出亿万吨的熔岩,
咆哮的地火使无数生灵涂炭。
然而,
死神并没有就此停止挥舞镰刀!
在此之后的两千万年间,
灭顶之灾竟然多次上演。
火山、毒气、缺氧的大海,
陨石撞击造成数百万年的阴霾,
再加上经年累月的暴雪苦寒,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这次巨大的灾难史称为 “超级地幔柱”,
启动了地球历史上第二次大灭绝事件。
石炭纪 (Carboniferous)3.59亿~3亿(年前)
跨越了约六千万年之光阴,
这是古生代的第五个纪元。
其名字暗示着煤炭的时代,
坐拥着两大世代七个阶段。
当地球渐渐从阵痛中恢复,
生命挣扎着从灰烬中苏醒。
欧美古陆向着冈瓦纳挤压,
巨大的盘古古陆慢慢成形。
从冰原到雨林,
石炭纪的巨型蜻蜓,它们的翼展可以达到近1米(图片引自互联网)
从干冷到湿热,
从北极至南极,
从低地到高原,
这里拥有各种地形地貌,
这里拥有各种气候类型。
多样化的地理条件激发了——
植物的高度进化,
一望无际的森林中蕴含着——
空前的多样性。
四十多米的鳞木和封印木属于石松类,
这可是一种最古老的维管植物。
木贼类的芦木能长到三十多米,
而它今天的亲戚只有几厘米高。
十多米高的辉木是真蕨类植物,
后代的高度也从未能超过先祖。
除了这些最为原始的物种之外,
先进的种子植物也在逐渐出现。
那是一群裸子植物的成员——
既有几米高的髓木、松柏和苏铁,
也不缺科达树般的巨物高耸云端。
遮天蔽日的森林生生不息,
枯枝败叶竟然能厚达千米。
它们堆积在无垠沼泽之中,
最终都变成了石油和煤炭。
大规模的光合作用改变了大气——
氧气含量陡然增加到了近40%,
二氧化碳却从10%骤然跌到了不足1%。
高浓度的氧气刺激了生物的生长,
小小的虫子也能够长得硕大无比。
停落在高高的鳞木枝头上,
巨脉蜻蜓的翼展可达一米。
游走在倒伏的苏铁树干下,
丈八长节胸蜈蚣悉索隐匿。
除此之外——
还有巨型的蜘蛛、蜚蠊和独角仙,
真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在那遮天蔽日的密林深处,
脊椎动物由两栖类来代表。
它们林林总总的种类繁多——
既有细小的微蜥和鳞鲵类,
也有超过两米长的厚蛙螈。
然而,在这个大家族中,
一些成员发生着奇妙的改变。
更坚强的皮肤可以避免脱水,
更发达的肺部可以自由呼吸,
更强壮的四肢可以快速奔跑,
更为重要的是它们还会产卵。
卵壳下的羊膜仿佛是襁褓,
滋养保护着幼体身康体健。
这是一群无畏的勇者,
试图摆脱对水的依恋。
化石印证了了勇士们的努力,
记录下这一石破天惊的事件。
奇特的原水蝎螈既像蜥蜴又像蝾螈,
小巧的林蜥是现知最早的爬行动物。
西洛仙蜥可能是最早的羊膜动物,
还有古窗龙和齐椎蜥紧随在后面。
四米长的蛇齿龙拥有和巨虫硬刚的实力,
同时也拥有着一项非常特殊的解剖特征。
这种恐怖猎食者出现在石炭纪晚期,
它的头骨和其他爬行动物很不相同。
当别人的眼窝后面都有两对开口,
它们却只开有一对小洞(颞孔)。
这竟然和哺乳动物很像,
其实我们人类也是一样。
来摸摸自己的太阳穴吧,
我们全都归属于合弓纲。
在石炭纪晚期,
陆生动物终于迎来了曙光!
在不久的将来,
它们即将成为世界的霸王!
二叠纪(Permian)3亿~2.5亿(年前)
跨越了约五千万年之光阴,
看古生代在此画上了句号。
英文名源自俄国乌拉尔山,
坐拥着三大世代九个阶段。
下层红砂岩来自陆地,
上层镁灰岩来自海洋。
双层岩层的上下叠加,
这名字真是直接了当。
浩瀚的海洋包围着盘古大陆,
大陆东北是今天的西伯利亚。
那里有经年不息的巨大火山——
喷出的尘埃遮天蔽日,
喷出的熔岩叠成山峦。
温暖的气候孕育勃勃生机,
大自然的造物绚丽而璀璨。
在浅海河口与岛屿暗沙边——
各类珊瑚大量繁殖,
它们构筑礁石。
在海岸河谷与沼泽湖泊中——
蕨类森林层荫叠翠,
它们形成煤炭。
深入到庞大的内陆中去,
气候变得无比炎热干旱。
逼着生物减少对水依赖,
羊膜动物渐渐壮大发展。
在大海中——
菊石、海百合和腕足类依旧兴盛,
三叶虫家族却显得日渐式微。
旋齿鲨显露出骇人的牙齿,
龙鱼轻快穿梭于碧涛之间。
在河流湖泊中——
庞大的引螈藏匿在泥沼中守株待兔,
笠头螈顶着大脑袋小心地四处张望。
已经具备爬行动物特征的中龙,
双列齿兽头骨和下颌化石(刘俊供图)
却厌倦了陆地,
决定重返水中,
从而成为了最早的水生爬行类。
在陆地上——
合弓纲的怪兽是随处可见。
可别忘了!
它们和哺乳动物关系不远。
高挺着巨大背帆的,
是肉食的异齿龙和植食的基龙。
长着两只麒麟臂的,
是成群结队的水龙兽。
还有双列齿兽和珍稀兽,
一起被发现于甘肃的大山口。
青柳黄沙古丝路,
边塞羌笛玉门关。
蜥形纲也演化出了大块头——
面目可憎的盾甲龙身长两米,
悠然自得地啃食着植物根茎。
依仗着一身疙里疙瘩的骨刺,
对于在附近潜伏着的狼蜥兽,
它们根本懒得看上一眼。
然而这繁荣的世界,
最终难免毁于一旦。
超级火山在西伯利亚古陆爆发——
熔岩如奔腾的洪水,
毒烟粉尘蔽日遮天。
在山顶、在海底、在河谷、在平原、
岩浆随心所欲地撕裂地壳,
焚烧着大地,
煮沸了大海。
在惊世骇俗的灾难前,
如彩虹般多样的生命,
竟迎来了命运的终点。
九成的海洋生物,
七成的陆地生物,
以及八成的昆虫,
都在烈焰中烟消云散。
就连六朝元老三叶虫,
也不得幸免。
这是地球历史中最为恐怖的一幕,
我们称之为“西伯利亚玄武岩事件”。
经历过这次最大规模的灭绝之后,
生命的复苏竟然足足要花一亿年。
地球在二叠纪末尾无情地按下了重启建,
几将一切都在中生代的黎明中回归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