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易摩擦视角下环境规制对我国碳排放转移的影响
2020-09-22陈晓李美玲张壮壮
陈晓 李美玲 张壮壮
【摘要】将贸易摩擦纳入开放经济下两种商品的一般均衡模型中, 考察环境规制对碳排放转移的影响, 实证检验发现: 我国加强环境规制对碳排放转移产生了正效应, 但该效应的强弱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 具体来看, 在短期内, 环境规制会通过直接效应和替代效应阻碍我国出口贸易, 而在一个较长时期, 环境规制引发的创新补偿效应会促进出口贸易。 贸易摩擦减少对碳排放转移产生负效应, 加强环境规制对负效应起到了明显的缓解作用。 进一步分析发现: 发达国家的环境规制力度与我国碳排放转移显著正相关, 而发展中国家的环境规制对我国碳排放转移影响很小且不显著; 通过对比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之间的回归系数, 发现我国与发达国家之间的贸易摩擦减少显著降低了我国碳排放转移, 环境规制是一个影响我國比较优势的重要因素。
【关键词】环境规制;贸易摩擦;碳排放转移;一般均衡模型;GMM
【中图分类号】 X3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0994(2020)17-0119-7
一、研究背景
改革开放以来, 我国对外贸易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 但这一发展需要以大量的要素投入、贸易开放为基础, 可能引致污染产业转移与碳排放转移问题。 据国际能源机构(IEA)的初步分析, 2017年我国、印度和欧盟的碳排放量增长了1.5%左右, 但从国际视角来看, 这些资源禀赋型国家增加的碳排放实质上是全球范围内的碳排放转移。 然而, 由于各国不同的环境规制力度, 一些国家特别是发达国家将“两高一资”产业更多地转移到环境规制较弱的国家, 以此逃避承担全球碳减排责任, 而环境规制较强的国家则会因为更高的碳减排成本而面临贸易竞争力下降的情况[1] 。
伴随着两个国家(或地区)之间的产品贸易, 隐含碳排放转移问题在国际贸易中容易引起国际社会的关注。 环境规制较弱的国家成为发达国家的污染产业承接国, 导致碳泄漏。 随着环境规制强度上升, 企业将不得不面对原材料与劳动力价格上涨、需求量下降等问题, 进而诱发贸易转移效应[2] 。 但从长期来看, 环境规制倒逼企业进行技术创新与生产清洁化产品, 从而发挥“环境规制的创新贸易效应”[3] 。 关于多个国家或区域间的贸易与碳排放转移的研究, 学者们主要采用多区域投入产出模型测算碳排放转移, 研究表明, 大多数发展中国家是少部分发达国家贸易隐含碳排放的承接国[4,5] 。 从碳排放转移规模看, 发达国家转入我国的碳排放量远远低于我国转出的碳排放量, 表明我国在国际贸易中存在碳排放净转入且转入国家主要是欧美发达经济体, 即呈现“发达国家消费与我国污染”的循环[6,7] 。 韩中等[8] 基于国际最终需求视角研究主要经济体的消费碳排放, 发现全球出口隐含碳排放最多的经济体是我国, 而碳泄漏最大的经济体是欧盟。 在全球产业链分工中, 由于我国更多地输出碳排放较高的中间制成品, 因而付出了沉重的碳排放代价[9] , 而发达国家更多地输出高附加值、低污染的最终产品, 同时从电子信息产业等价值链顶端获取大部分利益[10] 。 B?hringer等[11] 基于气候政策博弈研究国家之间的关税政策对碳排放转移的影响, 发现发展中国家强化碳排放政策有助于提升全球福利; 但这并不意味着为了保护环境就减少贸易开放, 相反应该充分利用贸易开放来引进技术, 从而减少碳排放量[12] 。
综上可以看出, 关于环境规制与碳排放转移的关系的研究结果不一致, 且对这种关联性反应的内在原因仅给出较粗略的推测, 缺乏数理验证, 因此本文构建一般均衡模型, 从微观层面厘清影响机制, 通过环境规制对碳排放转移的直接效应和替代效应分别进行研究。 鲜少文献将贸易摩擦纳入环境规制与碳排放转移影响关系中, 当我国贸易摩擦减少时, 各国不同环境规制力度对我国碳排放转移是否起到缓解作用?基于此, 本文在一般均衡模型中引入贸易摩擦, 以2006 ~ 2017年我国及其他29个国家为研究对象, 对命题进行验证。 同时, 本文还进一步考察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环境规制对我国碳排放转移影响存在的差异, 为我国可持续发展战略提供一定的现实依据。
二、理论分析
本文在 Holladay等[13] 构建的模型基础上, 将生产产品分为制造业商品和服务业商品, 分别对应污染型和清洁型, 建立开放经济下两种商品的一般均衡模型。 从家庭消费和企业生产的微观角度出发, 探究我国的环境规制力度和贸易摩擦对碳排放转移的影响。 具体研究思路为: 首先, 推导在家庭利润最大化和企业利润最大化下, 环境规制对碳排放转移的影响; 然后, 在考虑贸易摩擦成本的情况下, 考察环境规制对碳排放转移的影响。
(一)基准模型
假设企业是小型开放经济体, 企业生产部门为制造业部门和生产业部门, 分别生产污染型和清洁型产品, 制造业部门在生产过程中会产生污染排放, 而服务业部门在生产过程中不产生碳排放。 同时, 由于碳排放转移, 制造业部门生产的产品可以自由贸易, 而服务业生产的产品存在贸易摩擦。
首先, 从需求角度, 家庭既消费制造业产品又消费服务业产品来实现效用最大化, 本文使用常相对风险规避(CRRA)效用函数, 则代表性家庭的效用可用如下公式表示:
其中: cx和cy分别为制造业和服务业产品的消费, ρ是两种产品的跨期固定替代弹性, σ是相对风险厌恶的常数参数。
家庭消费的预算约束条件为:
cx+pμcy+D=w?h+G (2)
其中: p是世界价格比率, μ是贸易摩擦水平, 因此本国对进口服务业商品的消费为pμcy; w是劳动者的实际工资, h为家庭对企业提供的劳动, D为家庭债务,G为政府对家庭的转移性支付。
在一定的预算约束下, 为了实现家庭效用最大化, 将消费者均衡引入拉格朗日定理, 构造拉格朗日函数:
一阶约束条件为:
得出:
[cxcy]=(pμ)ρ (4)
式(4)表示当消费者均衡时, 两种产品的边际效用之比等于它们的价格之比。
其次, 从供给角度, 假设制造业和服务业的企业只使用劳动一种生产要素, 则生产函数分别为: , , 其中h=hx+hy, α1和α2∈(0,1)。 因此, 制造业和服务业两部门代表企业的利润表示为:
πx=eξx1-ξ-w?hx-T?e (5)
πy=pμy-w?hy (6)
其中, T表示企业的单位排污税, ξ表示制造业净产出中污染排放支出份额, e表示本国的排污水平。
一阶最优条件为:
式(7)表示两部门使用劳动的边际报酬相等。 式(8)表示企业减排的最优方式是减排的边际成本等于企业的单位排污税。
供需完全均衡条件下, 满足的经济资源约束条件为:
eξx1-ξ+pμy-cx-pμcy=D (9)
其中, G=Te。
本文假设全球其他地区的消费不受一国排放税水平变化的影响, 因为全球相对价格是固定的。 世界其他地区每个部门的产出水平将因相应部门贸易流通的变化而有所不同。 因此, 本文将碳排放转移定义为制造业部门贸易流动bx的倒数。 对于一个进口制造业产品的经济体来说, 进口的增加意味着世界其他地区排放量的增加, 从而导致排放增加。
对式(4)、式(7)、式(8)及x, y分别取对数并求全微分, 对式(9)取全微分, 每个变量的全微分用(^)表示。
由于h为固定值, 则:
联立方程求解出:
其中, 令C=cx+pμcy、[Sx=eξx1-ξC]和[Sy=pμcyC],
分别表示总消费、制造业消费支出份额和服务业消费份额。
式(11)中, 可以看出Sx的系数为负, 表示污染排放税对制造业消费的直接效应, 而Sy的系数为正, 表示污染排放税对制造业消费的间接效应。
令本国制造业和服务业的贸易流动分别为bx=eξx1-ξ-cx和by=pμy-pμcy, 由于本国只生产制造业产品, 因此用本国的净出口表示碳排放转移, 若净出口下降, 则表示碳排放转移在下降, 对本国产生正效应。 用L表示碳排放转移, 则L=eξx1-ξ-cx, 由此可得:
根据式(12)可以看出, Sx反映了污染排放税对制造业碳排放的直接效应, 该系数为负值, 即污染排放税增加, 使得本国制造业部门生产减少, 从而减少了制造业产品出口, 国外制造业部门生产增加, 最终使得本国排污水平下降, 而国外排污水平上升, 对本国碳排放转移产生正效应。 同时, Sy反映了污染排放税对制造业碳排放的间接效应, 表示为替代效应, 该系数为负值, 即污染排放税增加, 使得本国制造业产品相对价格上升, 进而增加服务业产品消费, 使得制造业产品出口下降, 最终使得本国排污水平下降, 国外排污水平上升, 对本国碳排放转移产生正效应。 综合得出:
命题1: 一国污染排放税增加, 即环境规制力度加大, 直接效应和替代效应均使得本国碳排放转移减少, 产生正效应。
(二)引入贸易摩擦
国际贸易摩擦增加了一定的贸易成本, 影响我国的出口贸易竞争力, 因此本文尝试研究当服务业部门增加贸易摩擦时, 污染排放税对碳排放转移的影响。
根据式(14), 对贸易摩擦μ求导:
其中[Smx=bxC], [Scx=cxC]。
根据式(13), 可以得到[?L?μ<0], 即贸易摩擦与碳排放转移之间表现为负相关, 综合得出:
命题2: 当一国服务业贸易摩擦减少时, 则本国碳排放转移量上升, 当加强环境规制时, 交互效应和替代效应均对本国碳排放转移现象有所缓解。
三、计量模型构建及数据说明
(一)模型设定
贸易引力模型开创性地应用于双边贸易流量的核算, 并得出任意双边贸易规模与经济总量成正比, 而与双边贸易距离成反比的结论。 随后, 研究者们拓展了贸易引力模型的功能, 将双边贸易流量的主要因素引入到模型中, 从而分析影响不同因素的大小和方向。 本文在引力模型的基础上加入贸易摩擦变量进行扩展[14] , 建立影响碳排放转移的计量经济模型, 其线性方程形式如下:
lnLijt=β0+β1lnpGDPit+β2lnpGDPjt+β3lndistij+
β4lnCCPIit+β5lnCCPIjt+β6lnμjt+β7lnlandj+εijt (14)
其中: β0 ~ β7是待回归参数; Lijt代表碳排放转移, pGDPit、pGDPjt分别表示我国和其他各国的人均GDP, distij表示我国与其他各国的距离, CCPIit、CCPIjt分别表示我国和其他国家的气候政策, μjt表示贸易摩擦, landj表示其他国家的国土面积, εijt表示随机扰动项。
(二)变量选取与说明
1. 被解释变量: 碳排放转移Lijt。 当前关于碳排放转移的定量研究主要采用投入产出模型。 本文根据上述理论推导, 将碳排放转移定义为我国对各国的出口额, 假设我国只生产制造业产品, 用我国对各国的净出口表示碳排放转移, 若净出口下降, 则表示碳排放转移在下降, 对我国产生正效应。
2. 解释变量。
(1)环境规制CCPIit、CCPIjt。 现有文献对国家环境规制的衡量指标并不统一, 为了消除内生性及不同结果带来的误差, 本文参照吴光豪[15] 构建的CCPI指数, 该指数将气候政策、温室气体排放水平、清洁能源使用及能源利用这4个指标使用细分指标加权的方法进行综合评分, 反映世界各国在气候治理方面的绩效, 取值范围为0 ~ 100, 其值越大表示环境规制力度越大。 根据命题1, 预计β4为负, 加大环境规制力度, 我国将减少耗能较高产品的出口量, 进而降低我国碳排放转移, 预计β5为正。
(2)贸易摩擦μjt。 本文使用国际贸易税占总税收比例来表示贸易摩擦程度, 国际贸易税包括进口税、出口税、出口或进口专营利润、汇兑利润和汇兑税, 该比值较完整地量化了贸易的成本, 在本文考察期间呈现逐年下降的趋势, 表示贸易进口国贸易摩擦程度减小。
3. 其他变量。 pGDPit、 pGDPjt分别表示我国和其他国家的人均GDP, 根据引力模型的假设, 一国经济水平越高, 则市场需求就越大, 贸易量越大, 碳排放转移量也越大。 distij表示我国与其他国家的距离, 国家的距离会影响两国交易成本, 一般与贸易进出口量成反比。 landj表示其他国家的国土面积, 国土面积越大, 该国的自然资源和物产往往会越丰富, 这对进口有负面作用。
(三)数据来源与统计特征
由于CCPI指数只能搜集到2006年之后的数据, 而国际贸易税占总税收比例只更新到2017年, 故本文的考察对象的时间确定在2006 ~ 2017年。 由于我国基本与世界上所有国家都有进出口贸易, 考虑到数据的可得性以及分析的可行性, 本文选取包括我国在内的30个国家为研究对象, 其中涉及11个发达国家和19个欠发达国家, 具体见表1。
数据来源及变量描述见表2。 为确保数据的可比性, 我国对各国出口额、各国GDP均以2006年为基期, 利用相应的指数进行平减处理。 与各国之间的距离使用两国最大城市之间的双边距离来计算两国之间的距离, 最大城市根据城市人口在整个国家人口中所占的比例来判断, 所有数据均取对数。 由表2可以看出, 世界各国的气候政策差异较大, 发展不均衡, 且我国与不同国家的贸易摩擦水平相差很大。
四、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结果及分析
为避免虚假回归, 本文使用LLC、IPS、Fisher-ADF进行单位根检验, 以此提高检验结果的可靠性, 测试结果通过了LLC检验和Fisher-ADF检验, 因而可以认为本文的变量都是平稳的。 本文实证回归根据式(14)进行估计检验, 考虑到国土面积、两国之间的距离这些变量不随时间的变化而变化, 因此本文选取随机效应模型进行估计, 实证结果列示于表3模型(1)、模型(2)中。 考虑到环境规制指标与经济状况和贸易水平相关性较强, 因而本文使用GMM方法来尽量减小内生性问题, 实证结果列示于表3模型(3)、模型(4)中, 从整体看, AR(1)的P值均接近于0, AR(2)的P值均高于0.1, 因而表明存在一阶自相关, 而不存在二阶自相关。 Sargan检验结果表明均满足过度识别的约束条件, 因而本文认为系统GMM能较好地解释所选解释变量对碳排放转移的影响。
表3模型(1)、模型(3)中本国环境规制的系数为负, 贸易国环境规制系数为正, 且均显著, 说明贸易伙伴国环境规制增强, 导致我国出口碳排放转移上升, 支持了“污染天堂”假说。 反之, 我国环境规制增强, 直接效应和替代效应使得他国对我国制造业碳排放转移减少, 产生正效应, 印证了数理模型中提出的命题1。 模型(2)、模型(4)中加入我国和贸易国贸易摩擦与环境规制的二次项, 可以看出本国环境规制的一次项系数仍然为负, 而二次项系数显著为正, 与碳排放转移之间呈现出U型变化趋势。 对此可能的解释为: 短期内, 我国政府加强环境规制使得制造业生产成本上升, 创新投入资金减少, 从而抑制企业技术创新, 削弱了企业市场竞争力, 同时也降低了我国在国际贸易方面的比较优势, 此为环境规制的“成本效应”, 进而对出口产生“抵消效应”, 因此相对减少了我国的碳排放转移[16] 。 但从长期来看, 环境规制增强将倒逼企业进行技术创新来应对治污成本上升, 同时小规模企业可能退出市场, 从而余留出更多的创新资源, 此时达标企业将继续加大技术创新投入, 提高出口产品竞争力, 此为环境规制的“补偿效应”[17,18] 。
表3模型(1)中贸易摩擦的系数为-0.1003, 表示贸易摩擦减少1个单位时, 我国的出口碳排放转移将增加0.1003个单位; 环境规制的系数为-0.0151, 表示环境规制增加1个单位时, 我国碳排放转移减少0.0151个单位; 贸易摩擦与环境规制的交互项系数为0.0022, 表示在贸易摩擦减少时, 随着环境规制力度加大, 我国的出口碳排放转移只增加0.0022个单位。 这表明贸易摩擦减少虽然使得我国的碳排放转移量上升, 但是加强环境规制时, 碳排放转移量明显下降, 印证了理论分析中提出的命题2。 同理, 模型(2) ~ (4)的结果均符合这一逻辑。 这也与我国当前的宏观形势相吻合, 贸易开放条件下我国的环境规制弱于发达国家, 但当贸易自由度提升到一定水平时, 一方面促进了低端企业进行产业转型升级, 另一方面在环境治理中引进国外先进技术, 极大程度减弱了环境规制带来的成本效应, 从而降低了我国的碳排放转移量。 控制变量中, 我国与贸易伙伴国人均GDP对碳排放转移的系数为正且显著, 表明在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地区, 贸易需求量上升, 碳排放转移量较大。 两国距离对碳排放转移的影响估计系数显著为负, 进一步支持引力模型假说, 证明两国之间的距离是阻碍贸易的主要因素。 貿易国的国土面积对碳排放转移的影响系数为正且显著, 其可能的解释是国土面积与资源丰富度成正比, 一定程度上抑制了碳排放转移。
(二)进一步讨论
结合全球发展实际, 需要考虑环境规制与贸易摩擦对碳排放转移的影响是否在区域之间产生异质性, 即随着不同国家气候政策的变化, 我国与发达国家及发展中国家碳排放转移的边际效应如何演化。 本文将样本进一步细分为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 从边际效应角度考察因经济发展水平不同造成的回归结果差异性。 由于样本数量较少, 因此使用随机效应进行估计, 估计结果见表4。
表4中, 模型(5)和模型(6)为本国与发达国家之间的估计结果, 实证发现本国环境规制与碳排放转移之间并不显著, 而贸易国的环境规制与本国碳排放转移之间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 即贸易国加大环境规制力度时, 我国相对发达国家来说具有环境成本方面的比较优势, 而发达国家随着人均收入的不断增加, 环境标准也会不断提升, 在这样的情况下, 我国低廉的环境成本优势更加明显, 因此逐渐成为污染行业发展的“天堂”。 模型(7)和模型(8)为本国与发展中国家之间的估计结果, 发现发展中国家的环境规制强度对于我国相应的出口贸易影响很小且不显著, 这一国别差异的影响可能的解释为: 如今发达国家已进入后工业化时代, 重视环境污染的治理, 环境规制标准较高, 发达国家加大环境规制力度会增加产品生产成本, 污染密集型行业产品价格上升、竞争力下降, 因此更多地选择进口发展中国家生产的高污染、高能耗产品, 将碳排放转移到发展中国家; 而发展中国家一般对于环境污染及治理的重视程度较低, 自身存在生产的比较优势, 因此更多地选择由本国生产低技术制造业产品, 进口高技术服务业产品。 对比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各变量的回归系数, 发现我国与发达国家之间的贸易摩擦显著降低了我国碳排放转移量, 可能的解释为: 我国出口发达国家的贸易产品仍然处于全球价值链中低端, 多为低附加值的劳动密集型产品, 新动能规模较小, 核心技术对外依赖度仍然较高, 但与其他发展中国家相比, 我国贸易条件较完善, 出口产品的资本技术相对具有优势, 碳排放转移相对少于其他国家。
(三)稳健性检验
为了检验本文的研究结论是否稳健, 本文使用全球环境绩效指数替代气候变化表现指数来表示一国的环境规制力度, 该指数围绕环境健康和生态系统活力两大政策目标, 对180个经济体的10个政策领域共24项绩效指标进行排名。 使用随机效应和系统GMM方法, 该估计结果基本与上文模型估计结果一致, 表明本文研究方法及结论具有稳健性。 限于篇幅, 文中未报告稳健性检验结果。
五、结论及启示
本文基于Holladay等[13] 构建的模型, 建立开放经济下两种商品的一般均衡模型, 从微观视角推导了环境规制对本国的碳排放转移的影响, 然后将贸易摩擦引入模型中, 考察贸易摩擦与环境规制对碳排放转移的影响。 本文运用我国与29国2006 ~ 2017年的面板数据进行实证检验, 结果表明: 一是短期内, 环境规制通过直接效应和替代效应会阻碍我国出口, 进而对碳排放转移产生正效应; 而长期内, 环境规制的创新补偿效应部分或全部抵消企业的污染治理成本, 从而促进出口贸易的增长, 对碳排放转移产生负效应。 这说明我国高质量发展的核心是绿色可持续发展, 因此我国要坚决淘汰生产落后产能, 关停高污染、高能耗企业, 严格把控工业项目环境准入标准, 建立资源高效利用的环境治理制度, 从而推动产业结构调整、能源结构优化及各地低碳转型, 在提升环境治理水平的情况下, 最大限度发挥环境治理对出口贸易的创新补偿效应。 二是贸易摩擦减少促进了碳排放转移产生的负效应, 但加强环境规制时, 贸易摩擦对本国碳排放转移的负效应明显减弱。 这说明我国应继续完善对外开放的机制, 合理推进贸易自由化进程, 不要为了生态环境而减少对外贸易, 相反, 在对外开放中引进国外先进技术, 学习科学环境管理制度, 不断增强全球技术和产业创新资源整合能力, 促进全球治理体系的变革, 积极参与全球气候治理。
为了进一步考察污染避难所假说, 本文分别对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进行回归, 结果表明: 一是发达国家的环境规制力度与本国碳排放转移显著正相关, 而发展中国家的环境规制对我国碳排放转移影响很小且不显著, 这说明当今发达国家已进入后工业化时代, 重视环境污染的治理, 环境规制标准较高, 而发展中国家则更加关心经济发展问题, 对于环境污染及治理的重视程度较低。 有鉴于此, 我国应正视发达国家的环境规制, 通过发达国家较高的环境规制标准来倒逼我国提升环境规制标准, 进而促进我国出口制造企业减少碳排放, 同时我国等发展中大国在全球气候规则和贸易规则的制定中, 需要提高参与度和增加话语权, 维护自身的发展权益, 实现贸易自由化与温室气体减排的双赢。 二是我国与发达国家之间的贸易摩擦显著降低了我国碳排放转移, 这说明我国与发达国家之间的贸易产品仍然处于全球价值链中低端, 因此, 应继续增加高技术产业的科研投入, 加大对服务业等低碳产业和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发展力度, 推动货物贸易和服务贸易融合发展, 不断增强我国产业的竞争力和整体实力, 真正走向价值链高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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