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美学视角下石黑一雄小说书名的翻译
2020-09-17杨天羽谭宏彬
杨天羽 谭宏彬
摘 要:小说书名是文学翻译的难点之一,如何在保留原汁原味的基础上,最大限度地传达隐藏在书名中的内涵并激起译文读者的阅读兴趣,是译者在翻译实践中需要考量的问题。接受美学引入翻译界后,其“以读者为中心”的研究模式为翻译实践提供了新的思路与方向。本文根据接受美学的主要观点,分析石黑一雄作品书名不同的中文译法,探讨接受美学在其小说书名翻译中的应用,以期给外国文学作品书名的翻译提供一些新思路。
关键词:接受美学;石黑一雄;书名翻译
中图分类号:H31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3866(2020)12-0108-02
一、接受美学概况
20世纪60年代末,德国康斯坦兹大学教授汉斯·罗伯特·姚斯(Hans Robert Jauss)最先提出“接受美学”的概念。后经姚斯和沃尔夫冈·伊瑟尔(Wolfgang Iser)的共同发展,成为20世纪七八十年代影响深远的一个理论流派——接受美学流派。它强调读者在文学研究中的主体地位。在姚斯看来,“读者是文学研究的中心点也是出发点,无论是在文学作品的社会功能还是审美价值上,读者对于该作品的反应和接受程度尤为重要,并且文学创作的过程实际上就是作者与读者之间进行互动的过程。”[1]接受美学冲击了先前的以“文本”和“作者”为中心的传统文学研究理论,开拓了文学理论研究的新领域。
姚斯的主要观点“期待视野”认为读者在享受阅读的同时,也是文学的消费者,他们对于即将消费的文学起重要的能动作用[2]。读者在阅读文学之前,就对要阅读的文字有一种审美期待,这是因为读者在之前就已积累了相关的文学审美。
伊瑟尔则提出了“召唤结构”。 该观点认为一部作品的真正价值是作者与读者共同创造的,作者在写作过程中有意的留下“空白”或制造“不确定”,“都会激励着读者去寻找作品的意义,那么读者在无形中也被赋予了构成该文学作品意义的权利”。[3]
二、石黑一雄及其小说书写
日裔英国作家石黑一雄于2017年10月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并被读者们誉为“史上最好读的诺奖作家”。因其移民身份,他常常被纳入少数族裔作家中。但事实上,石黑一雄更愿意读者称他为“国际作家”,“他希望自己的作品可以对不同文化背景的人都产生共鸣”。[4]石黑一雄曾提出“为挪威人写作”的创作观念,即小说以全人类为目标读者,关注“人”本身的问题。
在后现代主义文学思潮的背景下,石黑一雄的小说呈现出文学话语不确定性的特点。其不确定性主要表现为小说叙事的不可靠。石黑一雄常写记忆,往往采用第一人称叙述,借用某个人物的口吻将往事娓娓道来,文字细腻,情感充沛,但往往很不可靠。这些模糊的记忆需要读者像解谜一样将其复原,由此获得更深刻的阅读体验。
三、接受美学视角下看石黑一雄小说书名的不同译本
对小说家来说,“拟定书名或许是他创作过程中的一个重要部分,这样他会更关注小说应该写什么。”[5]那么,在翻译过程中如何准确地传达标题的深意是译者在实践中必须思考的问题。与此同时,如何使译文标题吸引读者、更好地激发阅读兴趣也是翻译实践中无法规避的难题。
石黑一雄的作品在中国也颇受好评,这与一个好的书名翻译是分不开的。笔者以石黑一雄的作品Never Let Me Go和The Remains of the Day为例,将其书名的不同译本进行比较,探讨接受美学在书名翻译中的应用。
(一)从“期待视野”看Never Let Me Go的不同译文
接受美学强调目标语读者的中心地位,从这个角度看,译者不仅仅是原文的阐释者,也是译文的协同创作者和第一读者,更是译文潜在读者的修辞者。[6]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必须既要理解原文,又要关注潜在读者的审美需求,阅读经验和知识结构,这样才能更好地为读者和译文服务。
Never Let Me Go是石黑一雄一部具有反乌托邦色彩的科幻小说。故事发生在英格兰乡村深处,凯西、露丝和汤米三个好朋友在这里悠然成长,并且有着美好的童年记忆。然而,三人长大后,逐渐发现记忆中的那些美好皆是骗局,三人其实是克隆人。通过凯西的回忆,层层悬念被揭开,真实的情感奔涌而出,令人反思生命的意义。2012年《别让我走》由译林出版社出版,朱弃疾译。这一译名以几乎是直译的方式,体现凯西等克隆人对他们生命权利的呐喊,符合石黑一雄拟题时的深意。在2018年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石黑一雄作品全集中,张坤将其译为《莫失莫忘》,据译者自己解释,他的灵感来源于《红楼梦》中贾宝玉的通灵宝玉上写着的字:“莫失莫忘,仙寿恒昌”,意思是只要不丢失,就能长命百岁,平平安安,是一种对小孩子的祝福语。小说中Never Let Me Go是凯西最喜欢的一首歌,她曾怀抱枕头随着这首歌跳舞。那时她早已被教导自己没有生育功能,但她还是把这首歌想象成一个无法生育的女人终于生下自己的孩子后,生怕孩子离她而去时的哀唱。小说的内涵在汉语“莫失莫忘”四个字中找到了对应表达,贴合了中文读者的文化背景与审美情趣,满足了中文读者的期待视野。此外,《莫失莫忘》在很大程度上也忠实于原文,“莫”字作副词使用意为“别、不要”,体现了原文中never引起的否定结构,“莫……莫……”的形式具有对称性,读起来不仅富有韵律,也具有中国文化的含蓄与典雅美。“忘”即“忘却”,意味着真正的死亡。小说通过三人之间复杂又细腻的情感关系,展示了他们为了生存而做出的种种努力。克隆人虽然不能享受和正常人一样的权利,但他们也想在世上拥有一隅立足之地。从这个角度上看,《莫失莫忘》也承载着克隆人心底深处的祈愿。
(二)从“召唤结构”看The Remains of the Day的不同译文
“文本的召唤结构”概念表明,在写作过程中,作者会在文本中有意地留下悬而未决或尚未提到的东西等待着读者进行填补。而译者作为原文的“传声筒”,对原文有着更为透徹的了解和把握,会作出最为接近的阐释或大胆地“修改原作”。
The Remains of the Day是石黑一雄最重要的代表作。小说以一位典型的英格兰男管家史蒂文斯的回忆展开,讲述了他在达林顿府邸服务三十余年时光里的种种经历:史蒂文斯为了完美地履行职责,过于冷酷地压抑自我情感,与人世间温暖的亲情、爱情擦肩而过,只能在孤独中走向人生的迟暮。The Remains of the Day最初由译林出版社出版,冒国安将其为《长日留痕》,而在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石黑一雄作品全集中,冯涛将原本的《长日留痕》更改为《长日将尽》,相比之下,笔者以为后者更符合石黑一雄的原意,二者的区别主要体现在对“remains”的处理上。单从字面意思上看,《牛津词典》将“remains”解释为“残余部分、遗迹”,那么译为《长日留痕》显然更忠实于原文。但书名的翻译除了忠实原文外,更要能包含作品内涵。小说中作者将大量的篇幅用来追忆过去,仅在结尾处暗示主人公今后的日子,说明作者想要表达的并非人生暮年的希冀,而是回顾过去的错误在无奈中继续人生的悲凉。正如石黑一雄所说,“在人生的暮年,为时已晚地认识到他的一生一直遵循着错误的价值观,认识到他将自己的大好年华用来侍奉一个同情纳粹的人,认识到因为拒绝为自己的人生承担道德责任和政治责任,他在某种深层意义上浪费了人生。”[7]《長日将尽》大胆地对原文进行“修改”,点明了作者在叙述时故意留下的“空白”。“将尽”二字与小说结尾处主人公独坐码头看着落日西沉,感叹时光已逝人生不再的忧伤相呼应,“尽”字表现出希望的幻灭,让读者的心灵受到极大的震撼。
四、结语
小说书名的翻译不仅仅是翻译,更是译文读者与译作的“预见面”。在接受美学指导下,翻译将进一步以读者为导向展开实践,“召唤结构”和“期待视野”个人差异性给翻译带来了想象空间,鼓励译者更好地发挥主体性,这样才能实现译文读者与外国作家思想间的更好交流。
参考文献:
[1]刘晓华.接受美学视角下影响译者主体性的因素分析[D].呼和浩特:内蒙古大学硕士论文,2014.
[2] Rockhill, Paul Hunter, “The Reception Theory of Hans Robert Jauss: Theory and Application”(1996). Dissertations and Theses. Paper 5153.
[3] Iser, Wolfgang. The Implied Reader: Patterns of Communication in Prose Fiction from Bunyan to Beckett[M]. Baltimore: Th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 1974.xii.
[4]朱丽娜,齐雅文.石黑一雄:让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产生共鸣[EB/OL].中国新闻出版广电网,2017-10-16.http://www.600757.com.cn/show-22-14344-1.html.
[5][英]戴维·洛奇.小说的艺术[M].王峻岩,等,译.北京:作家出版社,1997,12.
[6]姚婕.文学翻译中译者主体性和潜在读者美学接受之研究[D].上海:上海外国语大学硕士论文,2006:36-42.
[7][日]Ishiguro Kazuo. My Twentieth Century Evening and Other Small Breakthroughs[R]. New York: The Swedish Institute, 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