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猜词悟义的认知参照点分析

沈 志 和

（广西科技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广西来宾 546199）

笔者曾以《基于语境的英语猜词悟义研究》为文，在功能语言学的语境范畴内探讨了利用语言环境的线索来猜测并领悟词义，论述并详尽例示了11 种猜词悟义的方法［1］。文章仅仅聚焦语言的线性流动关系（横向组合层面），没有深入到语言背后人们的认知层面，而且目前国内外鲜有学者从认知视角对该主题予以探讨。本文拟在认知语言学的框架下，运用认知参照点原理对英语猜词悟义进行分析，以期揭示该语言现象背后人们的认知机制，以便加深对该语言现象的理解和把握。

1 认知参照点理论

认知语言学的基本原理是：“现实—认知—语言。”［2］最核心的观点是：语言使用基于我们的身体经验，即认知的具身性［3］。在对语言现象进行解释时，认知语言学秉承了两个不同的承诺：概括的承诺和认知的承诺，后者强调语言理论的描写应吸收其他学科的大量材料。

参照点始于物理学一个重要概念，后被格式塔心理学（Gestalt Psychology）创始人之一Max Wertheimer用于研究人类的认知。认知心理学家Rosch［4］借鉴Wittgenstein［5］的家族相似性理论提出人类概念系统是由原型和基本层次范畴来组织的，Rosch［6］在《认知心理学》期刊上发表“认知参照点”（Cognitive Refer⁃ence Points，简称CRP）一文，首次提出了“认知参照点理论”，并扩展了CRP 的应用范围，即从视觉感知到认知加工层面。

Langacker首先将其运用到语言研究，并提出了语言研究的“认知参照点理论”，并将其定义为：“……认知参照点最好被描述为一种认知能力，通过激活某一实体概念来建立与另一实体的心理接触，即，使之获得意识的单独重现。”［7］事实上，认知参照点是人类的一项基本认知能力，我们在日常生活中都会有意无意在运用参照点原理，只不过是没有意识到而已。

我们可用图1 来表示认知参照能力涉及的基本成分及其工作原理。

CRP 的基本构成：圆圈内的C 代表概念化（认知）主体（conceptualizer），R 表示参照点（reference point），T 指代目标事体（target），虚线箭头代表了C 到达T 的认知心理路径（mental path），大椭圆D 是认知辖域（dominion），即一系列概念范围或事体。

CRP 的工作原理：认知主体C，在认知辖域D 内要通达某个目标事体T，为了能与T 建立心理接触，C 在辖域D 内确定认知参照点R（加粗的圆圈表示具有突显性），如此，沿着C 到R，再到T，就会形成一条顺畅的心智路径，即在心理上，C 建立了与事体T 联系的认知能力，R 是C 通达T 的认知桥梁。

图1 认知参照点（Langacker，1993：6）

例（1）

a. Do you see that sightseeing boat out there in the lake？ There’s a bird in the water right beside it.（你看到湖上那游船了吗？有只鸟就在它旁边的水面上。）

b. Do you remember the pilot we met at your broth⁃er’s wedding party？ His wife just had triplets.（你记得我们在你妹妹婚宴上遇见的那个飞行员吗？他妻子生了三胞胎。）

正如例（1）的句子中，（1）a 中的sightseeing boat给bird 提供了一个视觉感知的参照点（R），与bird 相比，更容易引起人们视觉上注意的，是体积较大的sight⁃seeing boat；再以sightseeing boat 为参照点，便容易找到要表达的目标事体（T）bird，这是感知层面的认知参照点。

在例（1）b 中，说话者C 要表达的目标（T）是生了三胞胎的女人，鉴于听话人可能不知道她的名字，所以说话者C 选取当时比较引人注目的飞行员，作为参照点R，来为目标T 提供认知途径。这样听话人就容易明白，是在婚宴上遇到的那个飞行员的妻子生了三胞胎。b 句的参照点R 是抽象的、非感知的，它属于心理、认知层面上的参照点现象。这也是本文“猜词悟义”探讨的心理、认知层面上的“参照点”。

2 英语猜词悟义的认知参照点分析

现代语言学之父索绪尔［9］对语言做了横向切分和纵向切分，Langacker［10］因此把参照点划分为两种类型：一种主要关注语言单位之间的替代关系，近年来转喻的研究就是其重要的体现；另一种则是聚焦语言的线性流动关系（横向组合层面），主要体现为前后邻近语言单位的参照作用，这也是本文研究的层面。

笔者把基于语境的猜词悟义权且定义为：利用“语言环境”中的语言语境线索，即“篇内语境和篇际语境”（上下文，词语搭配等），猜测并领悟词汇的意义［1］。基于认知参照点的猜词悟义认知工作机制则描述如下：认知主体C（阅读者），在认知辖域D（语篇）内，发现某个目标事体T（生词），为了能够猜出T，C 在辖域D 内确定认知参照点R（语境线索），如此，沿着C 到R，再到T 就会形成一条心智路径，即在心理上建立与另一事体T（生词）联系的认知能力，从而把T（生词）的词义悟出来。

例（2）

A creature that can live in both air and water［R］is called amphibian［T］.

我们结合具体例子（2），换一个角度加以分析，以便加深了解认知参照点的猜词悟义工作机制。阅读者（认知主体C），在语篇即例子（2）中（认知辖域D），发现某个生词“amphibian”，即目标事体T，为了能够猜出T，阅读者（C）必须在语篇（辖域D）内寻找语境线索（认知参照点R）“A creature that can live in both air and water”（一种可以水陆生存的动物）。如此，阅读者（C）根据语境线索（R），在心理概念上建立与另一事体T（生词）联系的认知能力，从而把T（生词）的词义悟出来：amphibian = A creature that can live in both air and water（一种可以水陆生存的动物）=（两栖动物）。

因此，基于认知参照点的猜词悟义关键点，首先是在语篇中确定目标事体T（生词），其次是寻找能够破解T（生词）的认知参照点R，即语境线索，最后则是构建从C 到R 再到T 的心智路径（心理概念层面），然后T 得以破解（参看图1）。我们将结合例子，即语篇（认知辖域D），逐一讨论猜词悟义中常见的认知参照点。（目标事体T=生词，统一用斜体加粗标识；认知认知参照点R，即语境线索，统一用下划线标识；认知辖域D=每个例子，即语篇。）

2.1 定义当作认知参照点

“下定义”就是解释某一生词的词义或说明其概念的内涵，这个“定义”就是认知参照点R，“某一生词”就是目标事体T。

①A filmgoer［T］is a person who goes to the cine⁃ma，especially on a regular basis［R］.

根据参照点R，即下划线定义线索的意思“观看电影的人，尤其是经常性的”，可以确定目标事体T，即单词filmgoer为“（尤其经常）观看电影者”。

②A helicopter［T］is a kind of plane that can take off from where it is standing［R］.

根据下划线构建的参照点R，容易读出“可以在降落点出直接起飞的飞机”，可以确定“helicopter”［T］为“直升飞机”。

2.2 同义词当作认知参照点

用一个词义相同或相近，且熟悉的单词去解释、说明另一个生词的含义。这个“熟悉的单词”就是认知参照点R，“生词”就是目标事体T。

③John has a brother and a sister［R］，but his best friend has no siblings［T］.

“a brother and a sister”易于理解，表示“兄弟和姐妹”，是“siblings”的参照点，因此，目标事体T 的词义是“兄弟姐妹”。

④A thing is inferior［T］when it is worse［R］than other things of the same kind.

“worse”是bad 的比较级，即“inferior”的参照点，表示“次于，劣于”。

2.3 反义词当作认知参照点

运用对照手法来表现事物之间的差异，反义词可以让不同事物的特点更为突出。这个“反义词”就是认知参照点R，与其相对的“生词”就是目标事体T。

⑤His shirt was clean［R］，but his shoes were grub⁃by［T］.

首先，前后分句互为对照，其次，“clean”（干净）充当“grubby”的认知

参照点R，且互为反义词，因此，“grubby”表示“肮脏的；邋遢的”。

⑥Some behaviors are learned［R］. However，other behaviors are innate［T］.

前后句互为对照，“learned［R］”与“innate［T］”互为反义词，通过［R］“学习，学得”可以推断出“innate［T］”的词义为“先天的，与生俱来的”。

2.4 举例释义当作认知参照点

为了阐明某一重要概念，或讲清某一抽象概念，作者往往采取具体的实例来说明和解释。这个“具体的实例”就是认知参照点R，“生词”就是目标事体T。

⑦A badger is a clumsy［T］creature，unable to climb trees，swim，or move very fast［R］.

根据下划线参照点R 的解释：“不能爬树，不能游泳，移动不快”，就可以悟出badger（獾）是一种“笨拙”（clumsy）的动物。

⑧Jane was intrigued［T］by the behavior of ani⁃mals；she could sit for hours observing a bird making a nest or an ant carrying a leaf［R］.

根据下划线充当参照点R 的举例：“她坐着数小时观察鸟儿筑巢，或者蚂蚁搬树叶”，可以确定“in⁃trigued”的词义为“着迷；好奇”。

2.5 重述当作参照点

重述（restatement）指采用不同的表达方式来重复一个意思。重述部分往往紧跟在后面，充当参照点R，起着解释生词（目标事体T）的作用。

⑨Her questions are irrelevant［T］and annoying；they are not related to the subject we are discussing［R］.

下划线的R，重述和解释“irrelevant”，意思是“她的问题与我们讨论的主题不相关”，因此目标T 即“ir⁃relevant”的词义为“不相干”。

⑩The stream is so turbid［T］that it is impossible to see the bottom even when it is shallow［R］.

“so…that…”引导的因果句，通过下划线的“结果”作参照点R，“结果即使是水浅的地方，也无法看到河床”重述和解释“turbid”的词义：“浑浊的”。

2.6 比较关系当作参照点

为了说明人、事物的共同特点或者相似性，作者常对两人或事物，或者对人或物的两个方面进行比较。

⑪ Mary loves to talk［R］，and her sisters are simi⁃larly［R］loquacious［T］.

前后分句用Mary 和她的sisters 作比较，“loves to talk”和“similarly”均作参照点R，推断出“loquacious”的意义为“健谈的”。

⑫ Doctors are definitely sure that smoking is detri⁃mental［T］to our health. They also consider drinking as harmful［R］.

在同一语篇（认知辖域D）中，拿“smoking”和“drinking”作比较，从下划线的参照点中“also”一词可以看出，医生对两者的态度是一致的，因此，“detri⁃mental”跟“harmful”属于同义词，即“有害的”。

2.7 对比关系当作参照点

为了说明事物的不同特点，作者常在语篇（认知辖域D）中对人或事物，或者对人或物的两个方面进行对比性描述，可以根据生词（目标事体T）的“对比性描述”（R），推断生词的大致意义。

⑬ Tom is one of the most arrogant［T］men I know.His brother，in contrast is quite humble and modest［R］.

“Tom”和他的“brother”比较，下划线R 中的短语“in contrast”起到“对照、对比”的信号提示作用；同样，“humble and modest（谦虚温和的）”和“arrogant”互为对比，前者也是后者的参照点。因此，可以猜出“arro⁃gant”的词义为“高傲的，傲慢的”。

⑭ Although our new teacher tried to clarify［T］the difficult problem for us，in the end，she confused us com⁃pletely［R］.

该句前后分句是转折关系，下划线的分句是确定“clarify”词义的参照点，尤其是“confuse”（使糊涂；使迷惑）与“clarify”互为反义词，意思为“阐明”。

2.8 因果关系当作参照点

通常语篇中因果关系中的“因”，常作为参照点R，以确定其目标事体T，即生词。

⑮ The flowers in the vase withered［T］because they had no water［R］.

参照点R 给出原因“因为花儿缺水”，所以可以确定其目标T，即“withered”的词义为“枯萎、凋谢”，就是“瓶中之花”的结果——“枯萎”。

⑯The argument is fallacious［T］，for it is based on a set of factual flaws［R］.

参照点R 给出原因是“因为其论点基于错误的事实”，因此能确定其目标T，即“fallacious”的词义为“谬误”。

2.9 情境性细节当作参照点

有时在语篇中，生词（目标事体T）只能通过其前后描述细节的语言，例如，性格、特点或功能等，作为参照点R，以确定目标事体T。

⑰ After having taken the medicine，she was no lon⁃ger suffering from［R］insomnia［T］；it had been 10 years since she began to find it difficult to fall asleep［R］.

在“insomnia”前面是细节性描述：“吃了这种药就不再遭受‘insomnia’的痛苦”，后面也是细节性描述：“难以入睡十年了”，根据其前后的情景细节参照点，“insomnia”的词义为“失眠”。

⑱ She used to eat a lot of meat and get overweight.Now she has a very strict diet and only take more fruit and eat many vegetables such as，carrots，celery，and cherry tomatoes［R］. So she has became a vegetarian［T］.

同样，在“vegetarian”之前是细节性描述：“她吃太多肉结果过胖。现在注重饮食，多吃水果和各种蔬菜……”，这些细节就是确定“vegetarian”词义“素食者”的参照点。

2.10 上下义词当作参照点

如果某个单词与其他几个词汇之间构成上下义（位）关系，那么上义词和下义词可以相互定义或解释，构成彼此之间的认知参照点。

⑲ By contrast，in the center of the first gallery was a room’s worth of furniture［T］：a sofa，chair，coffee ta⁃ble，lamp and rug［R］.

“a sofa，chair，coffee table，lamp and rug”属于同一个范畴，翻译成汉语是“沙发、椅子、咖啡桌、台灯和地毯”，构成共同的下义词；那么我们根据这个参照点，很容易推导出上义词“furniture”的词义应该是“家具”。

⑳ There were several dozen varieties of fowl［T］，such as the chicken［R］，pheasant［T］，sparrow，and wild goose［R］.

下划线参照点列举的四种动物，除了“pheasant”罕见，另外三种“鸡、麻雀和雁”容易认定为“飞禽”一类，因此可以确定其上义词“fowl”的词义是“飞禽”，这时，我们又可以把“fowl”当作参照点，猜测“pheasant”也是“飞禽”中的一种，具体词义“雉鸡”可以忽略。

2.11 图式知识当作参照点

人脑中已有的知识、经验网络称作图式（sche⁃ma），而图式知识（schematic knowledge）则是指表征某一主题的知识。有时候，仅仅依据语言环境，难以猜出词汇的确切词义，需要求助于文化语境：生活经验和常识，逻辑推理，即图式知识，一起来确定词义。语篇中的某些表达可以激活读者的图式知识，或者世界知识，作为参照点R，以此判断、确定不熟悉的单词（目标时候提T）。

㉑ A good hunting dog［R］is alert［T］to every sound and movement in the field［R］.

根据下划线参照点R：“一只好的猎犬”和“对田野里的每一种声音和运动”很容易激活人们的生活经验，即图式知识，“alert”的词义“警觉”就能确定下来。

㉒ Bodies with like electrical charges［R］repel［T］each other，and those with unlike charges attract each other［R］.

下划线参照点R 的后半句，表达的意思是“电荷不同的物体相互吸引”，那么根据生活常识，前半句的意思应该是“电荷相似的物体彼此排斥”，所以，“re⁃pel”的词义肯定是“排斥”，与“attract”相反。

㉓ This is not a novel but an［R］autobiography［T］，which was written by Johnson himself about his own life［R］.

根据下划线参照点“This is not a novel but an…”，首先可以知道“这不是小说而是……”，后半句非限制性定语从句则告诉我们“这是Johnson 写关于自己人生的”，因此根据逻辑推理，“autobiography”的词义是“自传”。

㉔ If you say“He is a patient man，but gets angry very easily”you have made a［R］self-contradictory［T］statement［R］.

引号中句子的意思“他有耐心，但是容易生气”，这显然是一个前后矛盾的句子，因此，根据逻辑判断，这是一种“自相矛盾”的陈述，“self-contradictory”的词义“自相矛盾”也就推断出来了。

3 结语

认知参照点是人类日常经验中的一种基本的认知能力，不仅出现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而且也通过语言呈现出来。本文在语篇构建的认知辖域内，总结并详实分析了11 种充当“猜词悟义”参照点的认知方式。我们认为：认知参照点的突显越强，“猜词悟义”的心智路径就越容易通达，词义也更容易确定，证明了认知参照点具有较强的解释力。